周雄勇 許志端
摘 要:食品質量管理作為一種通過組織內部和外部的質量合作以推進食品質量的持續改善和良好績效的實踐在近年來受到學術界的極大關注,但其對組織可持續績效的作用效果還沒有得到深入探討。考慮到食品質量管理潛在的經濟、環境和社會價值,旨在探討核心企業實施食品質量管理是否以及如何促成可持續績效的改善。基于資源基礎觀和資源依賴理論,以供應鏈可追溯為中介變量,構建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組織可持續績效影響的理論模型。采用問卷調查法對全國四省358家食品企業進行調查,運用層級回歸和中介效應檢驗方法,實證結果發現:(1)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可持續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直接影響;(2)食品質量管理實踐促進可持續績效改進的過程中,受到供應鏈可追溯的中介作用;(3)供應鏈可追溯在不同維度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和可持續績效之間起到部分或完全的中介作用。研究結論不僅能夠豐富食品質量管理文獻,為之提供新的實證證據,而且還提供了對食品供應鏈管理者如何在可追溯技術的支持下通過質量管理改善可持續績效的啟示。
關鍵詞:食品質量管理實踐;供應鏈可追溯;可持續績效;食品安全
一、引言
隨著消費者對食品資源的需求日益增加,食品供應鏈日趨復雜、牽涉的環節越來越多,食品供應在讓消費者受益的同時,也使得質量安全問題變得更為棘手。圍繞食品供應鏈的質量管理已經成為社會各界的普遍共識(劉暢等, 2011)。國家層面高度重視食品安全問題,黨的十九大報告就明確提出要實施食品安全戰略。2019年5月,首個以中共中央、國務院名義出臺的食品安全工作綱領性文件正式發布,預示著全國范圍內的食品安全放心工程建設攻堅行動進入全面部署階段。當前,一些大型食品企業已經將質量管理實踐融合到組織運營目標行動中,并與企業發展目標和產品戰略相結合(奉小斌和陳麗瓊, 2016)。不僅如此,由于食品需求的不斷擴張還加重了水、土地和能源等稀缺資源的負擔,對可持續發展造成了重大威脅(汪全勝和宋琳璘, 2021)。可持續發展作為企業持續獲取競爭優勢的關鍵能力,能夠幫助企業規避潛在的長期風險,從而為企業創造核心價值(Epelbaum和Martinez, 2014)。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呼喚在食品質量管理中考慮可持續發展的問題(Epelbaum和Martinez, 2014; Lawo等, 2021)。即能夠超越當前實踐和方法的界限,將質量管理的關注點從食品運營的純盈利能力轉移到對其環境和社會外部性整體設計和管理范式的考慮,引導質量管理實踐能夠促成經濟、環境和社會的可持續績效平衡(Wang和Dai, 2018)。近年來,一些領先食品企業的質量管理履責報告已經將環境安全、社會公平等可持續要素被納入食品的整體質量保證體系,而不單單是反映消費者需求的性能、可靠性、適應性、經濟性等傳統要素(Zhu等, 2018),使得有效的食品質量管理成為企業推進可持續食品供應鏈的關鍵路徑(Robinson和Malhotra, 2005)。但是,這樣一種實踐是否以及如何帶來切實的可持續績效改善還不得而知。而這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大多數企業實施質量管理實踐的主動性(王慧敏和喬娟, 2011)。因此,考察食品企業推進質量管理實踐是否有助于提升可持續績效具有首要和關鍵的現實需求和理論意義,因為它不僅關系著食品企業有無意愿長期地投資質量管理實踐,而且關系到更多的企業能否透過質量管理實踐推進食品行業的可持續發展。
供應鏈可追溯作為一種用于采集、識別、記錄和顯示供應鏈中每一環節產品的所有物理實體和位置的信息技術(Hastig和Sodhi, 2020),可以幫助企業保障食品在供應鏈全過程的質量安全,促進供應鏈的透明度和可視性(趙丙奇和章合杰, 2021)。更有甚者,供應鏈可追溯為構建經濟、環境和社會效益的可持續供應鏈提供支撐(Zhou等, 2021)。通過可追溯系統可以獲得全面和及時的產品可持續信息(包括生態足跡、可持續生產流程、加工工藝、食品的安全性和質量特征等),有助于評估企業的整體效益(Heyder等, 2012)。但是,可追溯是否為食品企業實施質量管理實踐以獲得可持續績效改善的必要條件或者如何影響食品質量管理與可持續績效的關系還不清楚。尤其是中國,可追溯應用還處在起步階段,只有少量文獻對這一議題進行了初步探索,如何應用供應鏈可追溯并由此帶來可持續績效成為亟待解決的現實議題。綜上,本研究試圖回答兩個主要問題:(1)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如何影響企業的可持續績效?(2)供應鏈可追溯應用能否并且在多大程度上影響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可持續績效的關系?通過對上述問題的解答,為食品企業制定高效的質量管理策略以獲得可持續發展能力提供理論依據和管理啟示。
二、文獻綜述
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可持續績效之間的關系可以追溯到質量管理實踐與企業績效之間的研究。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質量管理實踐與經濟、質量和創新績效的討論(奉小斌和陳麗瓊, 2016; 姜鵬等, 2013; 劉曉麗等, 2016; Soares等, 2017)。不少學者認為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能夠正向改善企業績效。比如,Kaynak和Hartley(2008)認為實施質量管理有助于提升經濟效益,Aung和Chang(2014)指出高效的食品質量管理能夠改善產品質量,奉小斌和陳麗瓊(2016)發現質量管理實踐促進創新績效。但是,也有學者發現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實施未必都會提升績效。Heyder等(2012)指出,由于食品供應鏈的復雜性,其質量管理實踐的實施將增加投資和運營成本,難以取得實際效果。劉曉麗等(2016)發現食品供應鏈管理會降低安全管理績效。姜鵬等(2013)認為質量管理實踐對經營績效的直接關系不顯著,這是因為質量管理實踐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其轉化為經營績效存在一定時滯性。由此可見,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定論。特別是,已有研究較少考慮到質量管理實踐對企業環境績效和社會績效的考察(Epelbaum和Martinez, 2014),但是這兩方面又是重要的。因為食品質量容易受到整個供應鏈質量和污染風險不斷變化的影響。為了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食品公司需要采取必要的質量管理措施來應對其運營對社會和環境的挑戰。
簡單地將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組織可持續績效相聯系是粗糙的,一些學者曾從不同角度探討影響質量管理和企業績效之間關系的中介變量(奉小斌和陳麗瓊, 2016; 姜鵬等, 2013; Song和Yang, 2019),以期發現質量管理影響企業績效的所有可能路徑。但是在食品行業背景下,對于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組織可持續績效路徑上是否存在間接作用的研究依然不足。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要帶來可持續績效的改善,供應鏈透明度和質量信息共享可能是必要條件。對于消費者而言,食品供應鏈可持續的一個表現在于其是否具有足夠的透明度以提供他們所關心的食品供應鏈的細節(Shou等, 2021)。供應鏈可追溯提供了這種可視化的能力(Aung和Chang, 2014; Ringsberg, 2014)。可追溯系統通過識別、采集、記錄、加工和存儲等方式來監控供應鏈中食品生產過程和物流網絡形成的可靠和持續的安全信息流;當出現問題時,他們可以識別關鍵風險并快速實施快速召回(Pouliot和Sumner, 2008)。此類技術已成為企業間信息交流和共享的主要工具,被認為是緩解信息不對稱、從源頭防范食品安全風險的有效手段(Ringsberg, 2014)。在食品質量管理中,依托供應鏈可追溯,企業可以提醒消費者在產品制造過程中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或去除的物質成分,甚至還可以延伸到包括農場的化肥以及抗生素和殺蟲劑的使用情況,而這些信息都有助于提高企業的環境表現并帶來客戶滿意度的提升(Alfaro和Rabade, 2009)。雖然供應鏈可追溯在現實食品質量管理實踐中廣泛應用,但Cousins等(2019)指出供應鏈可追溯相關的實證研究相對較少。現有研究尚未能對這一研究路徑進行有效的探索與檢驗。供應鏈可追溯在多大程度上影響食品質量管理的可持續績效仍然未知。本研究認為,作為食品質量管理的重要實踐,供應鏈可追溯對于企業實施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從而改善可持續績效是必要的。
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可以看出國內外關于食品質量管理與可持續績效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進展,為本研究的開展奠定了理論基礎。但是已有研究還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一步深化:第一,現有研究盡管強調了質量管理實踐的重要性,但是未能有效關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及其作用后果在食品行業情境中的具體體現,且未充分揭示其內部機理。第二,質量管理實踐的績效研究不少,但是考察對可持續績效的很少,尤其缺乏對食品企業環境和社會維度績效的研究。第三,對于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組織可持續績效路徑上是否存在間接作用的研究依然不足。第四,供應鏈可追溯相關的實證研究相對較少。現有研究尚未能對這一研究路徑進行驗證。供應鏈可追溯在多大程度上影響食品質量管理的可持續績效仍然未知。
基于此,本研究引入資源基礎觀和資源依賴理論,擬通過來自四個可追溯體系示范地區的358家食品企業的有效問卷調查數據,深入探討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是否對組織可持續績效產生影響,并進一步探索這一影響過程如何受到供應鏈可追溯的中介作用,以期能夠在理論上彌補現有食品質量管理中績效研究的不足,打開食品質量管理與組織可持續績效之間的作用“黑箱”,不僅能夠豐富食品質量管理文獻,為之提供新的實證證據,并提供了對食品企業如何在可追溯技術的支持下通過食品質量管理改善可持續績效的管理啟示。
三、理論基礎和研究假設
(一)理論基礎:資源基礎觀、資源依賴理論
可持續績效是企業競爭力的核心要素(Conner, 1991)。本文以資源基礎觀、資源依賴理論為基礎,試圖解釋食品企業如何通過供應鏈層級的溯源合作獲取內部和外部質量資源從而促成可持續績效的改善。Nelson和Winter(1982)認為公司在開發最佳資源的過程中可以發現可持續特征。Barney(1991)進一步解釋如何使用這些特征來獲得卓越的可持續績效。Conner(1991)指出資源基礎觀彌補了組織經濟學和戰略理論的不足,能夠提供一個分析企業可持續績效不同維度的理論框架,并能進一步提出主動性建議以獲得可持續競爭優勢的戰略。資源基礎觀指出,競爭的核心在于企業獨特資源的發展(Wernerfelt, 1984),不同企業掌控的資源具有異質性,而這正是企業競爭力差異的根源;資源是在特定時間點與企業相關聯的任何資產,其具備價值性、稀缺性、難復制性、不可替代性,才能成為競爭力的有效資源基礎(Barney, 1991)。
Dyer和Singh(1998)拓展了資源基礎觀,進一步關注企業外部資源,認為企業競爭力不能僅從內部資源考慮,還取決于合作企業間關系資本、知識共享路徑、互補性資源的有效管理。后者正是資源依賴的主要觀點(Pfeffer和Salancik, 1978),即個別公司可能會面臨資源不足的問題,而對外部資源的需求將導致其對外部環境的依賴,并與其他外部利益相關者結成聯盟。任何公司都不可能擁有它所需要的所有資源,資源和目標之間總是存在一定的戰略差距。因此,為了獲得這些資源,公司會與在其所處環境中控制這些資源的供應鏈成員進行互動和協作,從而導致組織對資源的依賴。依賴關系可以是平衡的、相互依存的、合作的和互利的(Pfeffer和Salancik, 1978),并且核心企業可以通過共享信息和共同制定戰略與他們的供應商和客戶建立合作關系。
在食品質量管理領域,完整的質量管理實踐和可追溯體系均是企業的資源要素,它們既包括企業內部資源要素,也包括企業外部資源要素。企業可持續績效受其內部和外部資源因素影響。根據資源基礎觀和資源依賴理論,企業為尋求外部的質量管理實踐,并獲得上下游分享的溯源信息,有必要與其合作伙伴建立長期穩定的協同關系(Shou等, 2021)。作為組織的重要知識資源,質量管理和可追溯不僅針對某一產品,還包括其原料或成分(Cousins等, 2019)。要真正實現從農場到餐桌的可視化,最終目標必然是全程溯源。然而,全程追溯并不依賴于單一企業,而是依賴于產品所構成的整個供應鏈網絡的復雜性(Cousins等, 2019)。為此,需要通過正式和半正式的方法在核心企業與其供應鏈成員之間建立協作和共生的關系(Shou等, 2021)。Soares等(2017)強調企業必須重視聯盟優勢,重新規劃其內部和外部質量管理實踐,并不斷提高響應能力、改善食品質量、減少食品浪費,從而改善其可持續性和透明度。因此,資源基礎觀和資源依賴理論的引入,為深入探究食品企業如何透過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和供應鏈可追溯改善可持續績效提供了理論基礎。
(二)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企業可持續績效
食品供應鏈是指從食品原材料的最初供應者開始,經由食品生產者、銷售者和消費者在內的包含資金流、信息流和物流的具有特殊性和復雜性的網鏈結構(Zhu等, 2018)。在當前供應鏈競爭中,在食品供應鏈的任何環節威脅食品安全的因素都可能導致食品安全事故。質量已不是由一家企業來單獨完成的,而是由供應鏈上的所有成員共同協作實現的(Soares等, 2017)。因此,本研究認為,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是指對食品供應鏈中的每個環節實施質量管理,使食品安全事件的責任由供應鏈中所有環節共同承擔,進而降低供應鏈管理的資金、信息和物流成本,實現業務流程的無縫銜接和高效運行,促成食品質量的持續改善,最終獲得顧客滿意和良好績效(Lawo等, 2021)。在資源基礎觀的分析框架和已有相關文獻的基礎上,將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劃分為三個維度,分別是供應商質量管理、客戶關注、內部質量管理。其中,供應商質量管理是指通過與關鍵供應商的協作與整合以實現企業之間戰略、實踐、流程的協同,滿足客戶對產品質量的需求,實現共同的質量關注和發展(郁玉兵等, 2014)。客戶關注是指通過建立良好的客戶關系,以便更好地獲取和理解客戶需求,從而以低成本為客戶提供高質量的產品、可靠與快速的交付以及滿足訂單變化的靈活性需求(Soares等, 2017)。內部質量管理是指通過企業內部各功能過程之間的整合與協調以提升食品質量,同時縮短產品交付周期、靈活響應客戶需求(郁玉兵等, 2014)。
可持續發展能力已經成為企業戰略議程中的重要主題。食品企業密切關注消費者對可持續發展的態度,為此在其供應鏈內部實施了大量的環保和社會責任行動,并在其公開報告中提供這些可見性的做法和成果(Epelbaum和Martinez, 2014)。Elkington(1998)指出企業的可持續性要求經濟底線、環境底線和社會底線的平衡。可持續績效是指企業實施了與環境和社會相關活動后所獲得的經濟、環境和社會績效的整體產出。實踐中,在評估管理實踐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時,仍然缺乏對三個維度的綜合考量(Lawo等, 2021)。為此,本文沿用Elkington(1998)的界定,將可持續績效劃分為經濟績效、環境績效和社會績效三個維度。
本文認為,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組織可持續績效具有正向作用。第一,實施供應商質量管理,不僅是提高食品整體質量的一種重要手段,更能夠促進供應商整體技術和質量保證。供應商質量管理可以降低采購成本并提高采購效率,確保更低的采購價格,或在大宗材料上獲得最佳交易(Kaynak和Hartley, 2008)。供應商質量管理還可以避免市場價值和聲譽的損失以及由原材料質量缺陷引起的間接成本的增加(Robinson和Malhotra, 2005)。此外,Wiengarten和Pagell(2012)還指出供應商質量管理可以減少上游原材料污染,確保綠色采購。第二,客戶關注要求將內部和外部客戶視為質量的最終仲裁者、長期的業務價值驅動者和業務成功的主要來源。Soares等(2017)指出加強客戶反饋并將可能的質量問題及時處理可以提高產品的認可度進而提高銷售份額。Cousins等(2019)發現,努力對市場和客戶的環保需求做出反應的企業也將提高環境績效。第三,Kaynak和Hartley(2008)著眼于質量管理和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并提出實施內部質量管理可以提高產品生產和供應的效率,進而改善企業的財務和市場績效。Wiengarten和Pagell(2012)認為企業的內部質量控制可以減少污染物的排放,優化過程以保持綠色。羅偉亮等(2015)的研究表明,全面質量管理可以強化企業的社會責任和道德意識。在加工環節重視勞工標準和改善工作環境可以提升企業的社會聲譽和社會形象(Zhu等, 2018)。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 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企業可持續績效改善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三)供應鏈可追溯的中介作用
供應鏈活動的監控在文獻中受到的關注相對較少(Wowak等, 2016)。然而,監控是降低信息不對稱的重要風險管理工具。監控的一種具體應用就是采用可追溯系統來識別和驗證產品及其原料的“來龍去脈”(Wowak等, 2016)。可追溯實踐是指核心企業利用統一的可追溯系統在供應鏈的各個階段進行追溯和跟蹤以確保產品來源可查、去向可追的一種社會可持續的實踐活動(Aung和Chang, 2014; Ringsberg, 2014),它包括了兩個層面。其中,追溯是指收集產品在供應鏈上移動的歷史軌跡,而跟蹤則指確定某一特定產品的起源和特征。供應鏈可追溯本質上是一個需要供應鏈合作伙伴相互認可和合作的互惠項目(趙丙奇和章合杰, 2021)。可追溯實踐的開展需要供應鏈所有成員的協同和合力(Cousins等, 2019),它不僅得益于內部利益相關者的追溯努力,也得益于外部利益相關者的支持,他們為可追溯的制度安排和知識傳播做出了貢獻。
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獨特功能受到食品企業的廣泛關注和重視,這促進了供應鏈可追溯的必要性和緊迫性。積極推動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企業更愿意使用可追溯技術來監控食品供應鏈(Ringsberg, 2014)。可追溯不僅是改善食品安全系統的一種方式,而且也可以被視為提高原材料質量、改善庫存管理和競爭優勢的來源(Alfaro和Rabade, 2009)。企業在實施可追溯系統時有三個主要目標:改善供應管理;促進食品安全和質量的追溯;并區分和銷售具有微妙或無法檢測的質量屬性的食品(Hastig和Sodhi, 2020)。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中,可追溯系統對于食品安全和質量控制至關重要,它可以幫助企業隔離安全或質量控制問題的來源和范圍(王慧敏和喬娟, 2011)。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 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供應鏈可追溯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供應鏈可追溯有助于減少食品風險發生的可能,并在出現問題時,快速識別受影響的產品及其批次、確定發生的時間和地點、明確責任主體(Hastig和Sodhi, 2020),避免風險進一步傳播。可追溯信息能夠服務于食品企業的運營與決策(Aung和Chang, 2014)。比如,通過與供應商和客戶共享信息可以降低庫存周轉率和庫存管理成本(Alfaro和Rabade, 2009)。通過向公眾披露相關質量信息,可以提高消費者購買的信心(Ringsberg, 2014)。通過監控食品原料來源和加工過程,可以識別采購產品中的化學成分或污染物質,弱化對生態環境造成的影響(Cousins等, 2019)。公司還使用可追溯系統來嚴格監控供應鏈上下游的供應和生產條件,以應對可能出現的倫理問題。比如,監督肉類加工的工作條件或避免使用童工或虐待工人(Pouliot和Sumner, 2008)。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 供應鏈可追溯對可持續績效改善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食品質量管理是一個以質量改進為共同目標,供應鏈成員進行合作分工、管理協調的復雜過程(郁玉兵等, 2014)。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未必可以直接改善可持續績效,因為可能存在監測系統沒有充分監控所有細節的風險,或者企業未能對質量控制技術進行有效管理和應用(Soares等, 2017)。供應鏈可追溯作為一種關鍵的質量監控手段,通過唯一識別碼,企業和消費者對產品及其原料的歷史、應用或位置進行追蹤和溯源,確保供應鏈信息實時可視性,有助于最大限度地減少不安全產品或缺陷產品(Shou等, 2021)。可追溯系統為構建具有經濟、環境和社會效益的可持續食品供應鏈提供技術支持(Zhu等, 2018)。在食品質量管理的實踐過程中,通過可追溯系統可以獲得全面和及時的產品可持續信息,這些信息對于管理效率的提高、交易成本的控制、環境表現的跟蹤和社會責任的監督起著重要的作用(Heyder等, 2012)。供應鏈可追溯的實施越深入,食品企業通過識別和解決食品安全或質量問題,越能加速組織經濟、環境和社會績效的改善。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 供應鏈可追溯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可持續績效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本研究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四、研究方法
(一)樣本和數據收集
依托“食品供應鏈可追溯實踐”課題組,以山東、上海、寧夏、福建四地為目標研究區域,主要考慮到這些地區在2016年7月被國家財政部和商務部列為全國重要產品追溯體系建設示范試點,目前在供應鏈可追溯實踐和應用上積累了豐富經驗。課題組預先由政府相關部門和行業協會提供以及自行搜尋的方式整理出這四個地區已實施或參與可追溯體系的食品企業目錄,共包含2176家。這些企業以食品供應鏈上相關企業為主,涉及肉類、蔬菜、中藥材、乳制品等品類,這是因為食品供應鏈具有脆弱性和廣泛傳播性的特點,故以可追溯系統作為風險識別和質量控制的應用最早,在質量管理實踐上的經驗較豐富。考慮到不同食品企業在實施可追溯性方面的特點和經驗不同,我們初步將這些食品企業按照經營模式劃分為三類,包括1270家食品生產企業、534家食品分銷商和372家食品零售商。使用分層抽樣技術,隨機抽取500家食品企業作為調查對象。通過所在地商務局的協調、課題組的關系資源以及廈門大學EMBA、MBA資源與這些企業取得一定聯系。問卷調查分別在2019年5月至7月和2019年8月至10月兩個時間段進行。問卷發放采用直接上門、信函和電子郵件相結合的調研方式。選取企業中層以上管理者作為答卷者,因為他們往往對于引入可追溯體系的實踐和公司具體運營情況具有較深理解。為提高答卷者填寫問卷的真實性,在調研過程中向他們清楚地表達調研的學術目的和價值,承諾對問卷進行匿名填答與處理,保證答卷者的自愿性和無相關顧慮,確保問卷填答結果的可靠性和說服力。兩個時間段共發放問卷500份,剔除填答不完整和填答明顯不認真的問卷,共得到358份有效問卷,有效回收率為71.60%。對兩次回收的問卷做了差異性分析,T檢驗結果表明并無顯著性差異,因此可以將兩次回收的問卷合并使用。樣本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二)變量測量
本研究采取三個步驟來確保測量工具的信度與效度:一是選取國內外權威期刊相關文獻的成熟量表;二是采用“互譯法”對所引用的英文量表進行翻譯,以保證問卷措辭和表達的準確性;三是基于研究背景與目的,進一步尋求兩位資深學者對問卷措辭提出建議,隨后邀請五家企業的中層以上經理對問卷內容進行評價。基于問卷設計的科學性、嚴謹性和合理性,在相關文獻閱讀和預調研的基礎上,通過多次修改和調整,最終得到正式問卷。
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改編自Kaynak和Hartley(2008)、Soares等(2017),量表包含三個維度:(1)供應商質量管理包括6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與供應商保持長期關系的程度”。(2)客戶關注包括6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確定/識別客戶的要求和期望”。(3)內部質量管理包括6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有長期的質量管理戰略”。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的結果表明三因子模型與數據擬合程度良好:χ2(132) = 258.137, CFI = 0.975, TLI = 0.971, IFI = 0.975, RMSEA = 0.052,這表明三個維度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同時,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信度系數Cronbach’s α為0.929。供應鏈可追溯改編自Cousins等(2019)、Song和Yang(2019),量表包括7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了解原材料的來源信息”。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信度系數Cronbach’s α為0.927。可持續績效改編自Wang和Dai(2018)、Epelbaum和Martinez(2014),量表包含三個維度:(1)經濟績效包括5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提高了市場份額”。(2)環境績效包括5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減少有害/有毒材料的消耗”。(3)社會績效包括5個測量題項,示例問題如“我們減少了對公眾的影響和風險”。二階驗證性因子分析的結果表明三因子模型與數據擬合程度良好:χ2(87) = 219.637, CFI = 0.963, TLI = 0.956, IFI = 0.963, RMSEA = 0.065),這表明三個維度具有較好的區分效度。同時,該量表在本研究中的信度系數Cronbach’s α為0.923。
選取企業成立年數、企業規模、企業性質和經營模式作為控制變量,以排除它們對因變量的干擾影響。除控制變量外,測量題項均采用Likert 5級量表,1~5分別表示“非常不同意、比較不同意、中性態度、比較同意、非常同意”。
五、數據分析
(一)共同方法偏差檢驗
由于變量均來自同一份問卷,所收集的數據仍然可能出現共同方法偏差的問題。參考Podsakoff等(2003),采用Harman單因子檢驗方法,一方面對問卷的全部題項進行無旋轉的主成分因子分析,本文的第一個因子解釋方差總變異為40.354%,低于判別標準,所獲數據未出現詮釋絕大部分變異量的單一因子。另一方面,使用驗證性因子分析進行了Harman單因子檢驗,擬合優度為χ2(740) = 5918.210, CFI = 0.533, TLI = 0.508, IFI = 0.535, RMSEA = 0.140,表明模型擬合不佳。可見,本研究的調研數據不存在嚴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二)信效度分析
通過對所收集的數據進行信度和效度檢驗,所有構念的Cronbach’s α系數均高于0.80,凸顯出構念的可靠性。在效度方面,如表2所示,通過探索性因子分析,所有構念維度的指標在本維度的因子載荷均高于0.7,且在其他維度的因子載荷均低于0.3,表明不存在交叉載荷現象。因此,所有構念均存在良好的收斂和區分效度。各變量的平均方差提取值(AVE)均高于0.5的閾值,表現出較好的收斂效度。同時,AVE值的平方根均高于該變量與其他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見表3),可見測量指標具有較高的區分效度。另外,分析不同構念的組合信度(CR),所有變量的CR值均高于0.7的閾值,進一步說明了構念的內部一致性。
(三)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
表3顯示了主要變量的均值、標準差及相關系數。主要變量的相關關系與研究假設基本一致,這為驗證相關假設提供了初步的證據支持。
(四)假設檢驗
對所回收的問卷數據進行正態分布的質量檢驗。本研究所有題項的偏度系數絕對值均小于0.60,峰度系數絕對值均小于1.30。因此,本研究的數據呈現出較好的正態分布態勢,能夠很好地擬合模型。為了排除多重共線性的影響,采用方差膨脹因子指數對多重共線性問題進行了檢驗。結果顯示,本研究主要變量的VIF指數均不高于3.1,變量測量結果極為可靠。
1.主效應檢驗
采用層級回歸分析對本文所提假設進行檢驗(見表4、表5)。在考慮控制變量影響的情況下,供應商質量管理與經濟績效(M4, β= 0.306, p < 0.001)、環境績效(M10, β= 0.236, p < 0.001)、社會績效(M16, β= 0.163, p < 0.01)均具有顯著的正向關系。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改善的正向影響高于環境績效,且遠超社會績效。這可能是因為,通過供應商質量管理,可以保證原材料的質量安全和穩定供應,這將導致市場份額和投資回報的增加。
在考慮控制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客戶關注與經濟績效(M4, β= 0.205, p < 0.001)、環境績效(M8, β= 0.144, p < 0.01)、社會績效(M12, β= 0.274, p < 0.001)均具有顯著的正向關系。客戶關注對社會績效改善的正向影響高于經濟績效,且遠超環境績效。這可能是因為客戶關注的推進往往依賴于核心公司與其客戶之間的密切關系和業務合作,這可以大大改善他們的社會形象,提高他們的品牌知名度,增加他們的市場份額。
同樣,在考慮控制變量影響的情況下,內部質量管理與經濟績效(M4, β= 0.370, p < 0.001)、環境績效(M10, β= 0.286, p < 0.001)、社會績效(M16, β= 0.233, p < 0.001) 均具有顯著的正向關系。內部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改善的正向影響高于環境績效,遠高于社會績效。這是因為內部質量管理是核心企業控制運營成本、提高經濟效益的關鍵環節。但是,內部環節的質量控制也將極大地促進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的提升,特別是通過綠色可持續產品的創新,不僅可以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還可以起到保護環境和履行社會責任的作用。由于客戶關注、供應商質量管理和內部質量管理與可持續績效的改善正相關,因此H1得到統計結果證實。
2.中介效應檢驗
對于中介效應的檢驗,首先采用Baron和Kenny(1986)提出的因果逐步回歸法。如表4(a)~表4(b)所示,供應商質量管理(M2, β= 0.237, p < 0.001)、客戶關注(M2, β= 0.156, p < 0.01)和內部質量管理(M2, β= 0.346, p < 0.001)與供應鏈可追溯呈顯著正相關,H2得到支持。此外,供應鏈可追溯與經濟績效(M5, β= 0.595, p < 0.001)、環境績效(M11, β= 0.555, p < 0.001)、社會績效(M17, β= 0.603, p < 0.001)呈顯著正相關,H3得到支持。在加入中介變量后,供應鏈可追溯和經濟績效(M6, β= 0.267, p < 0.001)之間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供應商質量管理(M6, β= 0.243, p < 0.001)、客戶關注(M6, β= 0.164, p < 0.001)和內部質量管理(M6, β= 0.277, p < 0.001)的正向影響有所下降。因此,供應鏈可追溯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經濟績效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H4得到支持。同樣,在加入中介變量后,供應鏈可追溯和環境績效(M12,β= 0.365,p < 0.001)之間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客戶關注對環境績效(M10, β= 0.087, n.s)的影響變得不顯著,而供應商質量管理(M10, β= 0.150, p < .01)和內部質量管理(M10,β= 0.159,p < 0.01)的正向影響有所下降。因此,供應鏈可追溯在客戶關注與環境績效之間起著完全中介作用,而供應鏈可追溯在供應商質量管理、內部質量管理分別與環境績效之間起著部分中介作用,H4得到支持。同理,在加入中介變量后,供應鏈可追溯和社會績效(M14,β= 0.456,p < 0.001)之間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客戶關注(M14,β= 0.202,p < 0.001)對社會績效的正向影響有所下降,而供應商質量管理(M14,β= 0.055,n.s)和內部質量管理(M14,β= 0.075,n.s)對社會績效的影響變得不顯著。因此,供應鏈可追溯在客戶關注與社會績效之間起著部分中介作用,而供應鏈可追溯在供應商質量管理、內部質量管理分別與社會績效之間起著完全中介作用,H4得到支持。
進一步通過Bootstrapping方法來驗證中介效應。這是因為近年來不少學者對因果逐步回歸法提出質疑(陳瑞等, 2013)。Bootstrapping檢驗采用非參抽樣的思想,不強制要求樣本數據正態分布,能夠得到較準確的標準誤(Taylor等, 2008)。Bootstrapping信賴區間法分別通過Bias-Corrected和Percentile進行置信區間估計。如果間接效應的置信區間不包含0,則間接效應顯著。同時,使用系數乘積法所得Z值進行輔助驗證,提高結果可靠度。兩種方法得到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客戶關注、供應商質量管理、內部質量管理)對可持續績效(經濟績效、環境績效和社會績效)的總效果、間接效果和直接效果置信區間估計結果如表5和表6所示。對于供應商質量管理-供應鏈可追溯-經濟績效而言,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總效應置信區間均不包括0,且Z值為5.019(> 1.96),表示總效應顯著,即可能存在間接效果,可以進行下一步檢驗。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間接效果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且Z值為2.850(> 1.96),因此中介效應存在;而在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直接效應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且Z值為4.115(> 1.96),即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直接效果顯著。由此可知,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影響中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同樣的分析過程可知:客戶關注對經濟績效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內部質量管理對經濟績效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環境績效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客戶關注對環境績效的影響存在完全中介效應;內部質量管理對環境績效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供應商質量管理對社會績效的影響存在完全中介效應;客戶關注對社會績效的影響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內部質量管理對社會績效的影響存在完全中介效應。并且,供應鏈可追溯在食品質量管理與可持續績效之間的中介效應都是顯著的,H4得到進一步驗證。
六、結論與討論
(一)主要結論
針對食品企業如何通過質量管理實踐和供應鏈可追溯應用促進可持續績效改善,本研究構建了理論模型,驗證了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可持續績效的影響機理,并在供應鏈可追溯的中介下檢驗了這種關系。主要得到以下研究結論:
(1)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可持續績效具有顯著的正向直接影響。這一結論與姜鵬等(2013)的發現不一致,他們認為由于質量管理實踐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其轉化為經營績效存在一定時滯性,因此質量管理實踐對經營績效的直接關系不顯著。同時,本文還發現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環境和社會績效也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已有文獻還未對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環境和社會績效的關系進行驗證,本文創新性地提供了二者顯著正向關系的經驗證據。
(2)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供應鏈可追溯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一發現與Ringsberg(2014)的想法相呼應,他們發現重視質量管理的食品企業往往更愿意采納追溯體系。當企業實施的質量管理實踐越深入,其改善供應鏈可追溯的能力更強大。
(3)供應鏈可追溯對可持續績效改善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一發現與Zhou等(2021)的發現是一致的,但是他們沒有考慮三個具體的可持續績效維度。本研究創新性地分別討論可追溯對經濟、環境和社會可持續績效的不同影響路徑。
(4)供應鏈可追溯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關系中起到中介作用。這呼應了劉曉麗等(2016)的發現,他們驗證了食品供應鏈管理實踐可以通過影響食品可追溯體系來正向改善食品安全管理績效。但是他們沒有關注可追溯體系如何影響不同供應鏈管理實踐與食品安全管理績效間的關系。本研究基于資源基礎觀和依賴理論給予了新的解釋。
(5)在具體的中介效應中,本研究發現,對于經濟績效而言,供應鏈可追溯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三個維度與經濟績效之間分別起部分中介作用。對于環境績效而言,供應鏈可追溯在客戶關注與環境績效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在供應商質量管理、內部質量管理分別與環境績效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對于社會績效而言,供應鏈可追溯在客戶關注與社會績效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在供應商質量管理、內部質量管理分別與社會績效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在質量管理實踐與企業績效的關系中還有學者考慮以下中介變量:知識轉移(姜鵬等, 2013)、組織學習(奉小斌和陳麗瓊, 2016)、組織能力(Song和Yang, 2019),但從供應鏈可追溯角度入手的,目前還比較缺乏,本研究填補了這一方面的研究不足。
(二)理論意義
隨著消費者對食品供應鏈可持續能力的壓力不斷增加,食品質量管理的可持續績效越發受到重視。然而,目前對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可持續績效關系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基于資源基礎觀和資源依賴理論,本研究探討了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機理,并進一步考察供應鏈可追溯是否為食品質量管理提高可持續績效的必要條件,對豐富和深化食品質量管理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具體而言,一方面,本文界定了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概念,進而改編并驗證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量表。本研究驗證了不同維度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如何對三種可持續績效產生不同顯著程度的正向影響,從而擴展它們在食品行業下的研究結論和觀點。另一方面,考慮到可追溯系統是一種跨組織層級的全程質量控制技術,在食品質量管理中,供應鏈可追溯是否是其實現可持續績效改善的必要條件尚未得到驗證。本文驗證了供應鏈可追溯在不同維度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和可持續績效之間扮演著部分或完全的中介作用,直接回應了Ringsberg(2014)所提出的可追溯是企業質量管理有效性的關鍵工具這一觀點,為解釋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供應鏈可追溯之間的關系以及揭示二者之間存在的“黑箱”機制提供證據支持。因此,通過闡明食品質量管理影響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各種路徑,本研究有助于更加深入地理解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功能和價值,更為清晰地詮釋供應鏈可追溯對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發揮可持續績效的作用過程。
(三)管理啟示
在當今的全球新興市場中,建立可持續的食品供應鏈是確保食品質量和效益的關鍵。管理者應關注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不同維度所能達到的最大可持續績效,并及時調整績效不佳的領域。本研究發現內部質量管理能夠產生最高的經濟績效和環境績效,而客戶關注能夠帶來最高的社會績效。為此,管理者有必要在其企業內部營造員工主動參與質量管理的氛圍,強化企業內部各功能過程之間的整合與協調從而提升產品質量、降低質量成本和提高環境績效。同時,食品企業需要與下游客戶建立良好的關系,以便更好地獲取和理解客戶需求,從而提高企業的社會形象和聲譽。此外,管理者可以通過加強與上游供應商的質量合作,與供應商建立緊密關系將有助于縮短交付周期、提升生產柔性以及優化產品設計。
供應鏈可追溯是企業推進食品質量管理實踐的必要手段。可追溯系統的效率取決于跟蹤和追溯每個產品和分銷(物流)單元的能力,這種方式能夠實現從初級生產到消費者最終處置的持續監控。本研究證實了供應鏈可追溯有助于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改善企業的可持續績效。供應鏈可追溯通過實時監控和控制食品供應鏈內的物質流和信息流,以提高潛在的透明度、可見性和可持續性。全鏈條可追溯需要所有合作伙伴的參與和合作。為此,為了更好地實施質量管理實踐,有必要在尚未實施溯源體系的中小企業中傳播溯源理念,調動其參與可追溯的積極性。對于已實施追溯體系的企業,管理者應根據市場環境的需要和客戶價值流的更新,明確自身實施追溯體系的資源和條件后,采取積極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
(四)局限性與研究展望
第一,由于數據收集困難,本研究僅在我國四個追溯試點示范地區對食品企業進行調查。來自其他地區甚至國家的數據以驗證不同制度和文化背景下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企業可持續績效的影響差異,可以帶來更多有趣的發現,以進一步擴展本研究的結論。第二,食品品類會對食品質量管理、供應鏈可追溯應用產生顯著影響,未來研究可考慮將其作為一個因素引入到控制變量中。第三,本研究將供應鏈可追溯作為三種食品質量管理實踐與可持續績效關系的中介變量。未來研究可以考慮特定類型的食品質量管理實踐對可持續績效的影響。還可以探索二者之間的其他中介變量,比如知識管理、關系資本等,以深入揭示質量管理對績效之間的所有可能路徑。第四,食品質量管理實踐是否還能夠帶來更多績效結果有必要進一步考察。食品質量管理對組織或供應鏈層面的影響不僅限于可持續績效,可能還會對其內部和外部整合或技術創新績效帶來積極改善。
參考文獻:
[1] 陳瑞、鄭毓煌、劉文靜,2013:《中介效應分析:原理、程序、Bootstrap方法及其應用》,《營銷科學學報》第4期。
[2] 奉小斌、陳麗瓊,2016:《質量管理實踐、組織學習與企業績效關系研究——基于浙江制造企業的實證分析》,《管理評論》第1期。
[3] 姜鵬、蘇秦、張鵬偉,2013:《質量管理實踐與企業績效關系模型研究——擴展知識路徑的研究視角》, 《科學學研究》第6期。
[4] 劉暢、張浩、安玉發,2011:《中國食品質量安全薄弱環節、本質原因及關鍵控制點研究——基于1460個食品質量安全事件的實證分析》,《農業經濟問題》第1期。
[5] 劉曉麗、李建標、劉彥平,2016:《食品供應鏈管理、可追溯性與食品安全管理績效》,《經濟與管理研究》第8期。
[6] 羅偉亮、楊文培、李靜、趙怡,2015:《基于生態視角的企業TQM質量環新模式分析》,《宏觀質量研究》第1期。
[7] 王慧敏、喬娟,2011:《農戶參與食品質量安全追溯體系的行為與效益分析——以北京市蔬菜種植農戶為例》,《農業經濟問題》第2期。
[8] 汪全勝、宋琳璘,2021:《現代治理視野下食品質量安全監管機制的完善路徑》,《宏觀質量研究》第1期。
[9] 郁玉兵、熊偉、代吉林,2014:《供應鏈質量管理與績效關系研究述評及展望》,《軟科學》第28期。
[10] 趙丙奇、章合杰,2021:《數字農產品追溯體系的運行機理和實施模式研究》,《農業經濟問題》第8期。
[11] Alfaro, J. A., and Rabade, L. A., 2009, Traceability as a Strategic Tool to Improve Inventory Management: A Case Study in the Food Industr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Economics, 118(1): 104-110.
[12] Aung, M. M., and Chang, Y. S., 2014, Traceability in a Food Supply Chain: Safety and Quality Perspectives, Food Control, 39(1): 172-184.
[13] Barney, J., 1991, Firm Resources and Sustained Competitive Advantage, Journal of Management, 17(1): 99-120.
[14] Baron, R. M., and Kenny, D. A., 1986, The Moderator–Mediator Variable Distinction in Social Psychological Research: Conceptual, Strategic, and Statistical Considerations,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51(6): 1173-1182.
[15] Conner, K. R., 1991, A Historical Comparison of Resource-Based Theory and Five Schools of Thought within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Economics: Do We Have a New Theory of the Firm?, Journal of Management, 17(1): 121-154.
[16] Cousins, P. D., Lawson, B., Petersen, K. J., and Fugate, B., 2019, Investigating Green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Practices and Performance: The Moderating Roles of Supply Chain Ecocentricity and Traceability,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Operations & Production Management, 39(5): 767-786.
[17] Dyer, J. H., and Singh, H., 1998, The Relational View: Cooperative Strategy and Sources of Interorganizational Competitive Advantage,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23(4): 660-679.
[18] Elkington, J., 1998, Cannibals with Forks: The Triple Bottom Line of 21st Century Business, Canada: New Society Publishers.
[19] Epelbaum, F. M. B., and Martinez, M. G., 2014, The Technological Evolution of Food Traceability Systems and Their Impact on Firm Sustainable Performance: A RBV Approach,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Economics, 150: 215-224.
[20] Hastig, G. M., and Sodhi, M. S., 2020, Blockchain for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Business Requirements and Critical Success Factors, Production and Operations Management, 29(4): 935-954.
[21] Heyder, M., Theuvsen, L. and Hollmann-Hespos, T., 2012, Investments in Tracking and Tracing Systems in the Food Industry: A PLS Analysis, Food Policy, 37(1): 102-113.
[22] Kaynak, H., and Hartley, J. L., 2008, A Replication and Extension of Quality Management into the Supply Chain, Journal of Operations Management, 26(4): 468-489.
[23] Lawo, D., Neifer, T., Esau, M., Vonholdt, S., and Stevens, G., 2021, From Farms to Fridges: A Consumer-Oriented Design Approach to Sustainable Food Traceability, Sustainable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27: 282-297.
[24] Nelson, R. R., and Winter, S. G., 1982, An Evolutionary Theory of Economic Change,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5] Pfeffer, J., and Salancik, G. R., 1978, The External Control of Organizations: A Resource Dependence Perspective, Stanford: Stanford Press.
[26] Podsakoff, P. M., MacKenzie, S. B., Lee, J.-Y., and Podsakoff, N. P., 2003, Common Method Biases in Behavioral Research: 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and Recommended Remedies, Journal of Applied Psychology, 88(5): 879-903.
[27] Pouliot, S., and Sumner, D. A., 2008, Traceability, Liability, and Incentives for Food Safety and Quality, American Journal of Agricultural Economics, 90(1): 15-27.
[28] Ringsberg, H., 2014, Perspectives on Food Traceability: 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19: 558-576.
[29] Robinson, C. J., and Malhotra, M. K., 2005, Defining the Concept of Supply Chain Quality Management and Its Relevance to Academic and Industrial Practic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Economics, 96(3): 315-337.
[30] Shou, Y., Zhao, X., Dai, J., and Xu, D., 2021, Matching Traceability and Supply Chain Coordination: Achieving Operational Innovation for Superior Performance, Transportation Research Part E: Logistics and Transportation Review, 145: 102181.
[31] Soares, A., Soltani, E. and Liao, Y.-Y., 2017, The Influence of Supply Chain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s on Quality Performance: An Empirical Investigation,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22(2): 122-144.
[32] Song, M. X., and Yang, M. X., 2019, Leveraging Core Capabilities and Environmental Dynamism for Food Traceability and Firm Performance in a Food Supply Chain: A Moderated Mediation Model, Journal of Integrative Agriculture, 18(8): 1820-1837.
[33] Taylor, A. B., MacKinnon, D. P. and Tein, J.-Y., 2008, Tests of the Three-Path Mediated Effect, Organizational Research Methods, 11(2): 241-269.
[34] Wang, J., and Dai, J., 2018, Sustainable Supply Chain Management Practices and Performance, Industrial Management & Data Systems, 118(1): 2-21.
[35] Wernerfelt, B., 1984, A Resource‐Based View of the Firm,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5(2): 171-180.
[36] Wiengarten, F., and Pagell, M., 2012, The Importance of Quality Management for the Success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Initiativ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Economics, 140(1): 407-415.
[37] Wowak, K. D., Craighead, C. W. and Ketchen Jr, D. J., 2016, Tracing Bad Products in Supply Chains: The Roles of Temporality, Supply Chain Permeation, and Product Information Ambiguity, Journal of Business Logistics, 37(2): 132-151.
[38] Zhou, X., Pullman, M. and Xu, Z., 2021, The Impact of Food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on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Operations Management Research: 1-23.
[39] Zhu, Z. G., Chu, F., Dolgui, A., Chu, C. B., Zhou, W., and Piramuthu, S., 2018, Recent Advances and Opportunities in Sustainable Food Supply Chain: A Model-Oriented Review,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roduction Research, 56(17): 5700-5722.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s,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and Firm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A Questionnaire Survey of Food Firms in Four Provinces of China
Zhou Xiongyong1 and Xu Zhiduan2
(1. Antai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hanghai Jiao Tong University;2. School of Management, Xiamen University)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as a practice of promoting continuous improvement and good performance of food quality through quality cooperation within and outside the organization boundary, has received great attention from the academia, but its effect on firm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has not been thoroughly discussed. Considering the potential economic, environmental and social value of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whether and how focal companies can improve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by implementing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Based on the resource-based view and the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 improving firm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with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as a mediator. Through the questionnaire survey of 358 food firms in four provinces of China, using hierarchical regression and mediation effect testing methods, the study produces the empirical results which show the following. Firstly,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 has a significantly positive and direct impact on firm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Secondly, the impact process of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 in improving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is indirectly affected by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And thirdly,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plays a partial or complete mediating role between different dimensions of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s and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The conclusions of this study not only contribute to the literature on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while adding new empirical evidence, but also provide useful insights on how food supply chain managers can improve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through food quality management with the support of traceability technologies.
Key Words:food quality management practice; supply chain traceability; sustainability performance; food safety
責任編輯 鄧 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