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流行語的模因論解讀
——以“2021年度十大網絡用語”為例

張麗

（隴南市衛生學校，甘肅武都 746041）

隨著人類社會的不斷進步與發展， 互聯網與社會發展和人民生活的聯系越來越密切。可以說，互聯網已經深入到人們生活的各個方面。 網絡的普遍使用， 催生出了一些便于在網上交流使用并推廣傳播的詞句，這些詞句被廣泛復制傳播，就形成了網絡流行語。該文試圖從模因論的視角來解讀網絡流行語。

1 語言模因論

1.1 模因的內涵

“模因”（meme） 這一術語是由牛津大學動物學家Richard Dawkins 在1976年所著的《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的最后一章首次提出。 作者大膽地構想在人類文化領域也存在類似基因（gene）的復制因子——meme（模因）。 meme 一詞剛引進到中國時，國內的英譯有“謎米”“覓母”“仿因”等。國內學者何自然等將其譯為“模因”，是有意讓人們聯想它是一些模仿現象，是一種與基因相似的現象。基因是通過遺傳而繁衍的，但模因卻通過模仿而傳播，是文化的基本單位。 meme（模因）在拼寫上模仿的是gene（基因），從詞源上講它源于希臘語mimeme（模仿）。由此可見，meme（模因）這個詞匯的產生，本身就是模因現象。 通過語言來復制傳播的模因就是語言模因[1]。

1.2 語言模因的分類

語言模因按傳播的力度可分為強勢和弱勢兩類。 弱勢的語言模因，傳播力度較弱，通常被模仿傳播的次數和范圍都十分有限， 并且很快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人遺忘，甚至自行消失。 與之相反，強勢的語言模因被人們廣泛地模仿傳播， 在一定時期內流行起來甚至固定下來。

2 網絡流行語

2.1 網絡流行語的內涵

網絡語言是指人們運用網絡進行交際所使用的語言，包括文字、數字、拼音、圖像、表情等符號相互組合而產生并被使用的語言。 網絡流行語是指在一定時期內網絡上迅速復制傳播并流行起來的語言。這些流行語往往跟熱點事件或現象有關， 通過在網絡上不斷發酵，形成網絡流行語[2]。

2.2 網絡流行語的特征

網絡流行語作為語言的一個分支， 在網絡上廣泛流行傳播，有其自身的特征。 首先，網絡流行語具有創新性。 網絡流行語不同于傳統的書面或口頭語言。 它是在互聯網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和發展起來的。 也就是說，在互聯網之后才有了網絡流行語，是從無到有的過程，必然體現著創新。 其次，網絡流行語與時代接軌，具有時代性。網絡流行語是在一定時期被廣泛復制傳播的，必深深烙刻著時代的印記，反映著當時的熱點或一種普遍的認同。最后，網絡流行語具有易傳播性。網絡流行語一般都比較簡潔明了、詼諧幽默、復制性強，這些都直接促使其容易傳播。

2021年底，由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發布了“2021年度十大網絡用語”，依次為：覺醒年代；YYDS；雙減；破防；元宇宙；絕絕子；躺平；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強國有我。 入選年度榜單的流行語必然是這一年被大眾接受并廣泛復制傳播的，能反映這一年的社會現狀，體現當下大眾的思想文化。 該文就從模因論的視角解讀網絡流行語的生產機制， 并指出應客觀辯證地看待流行語的模因現象，推動漢語的健康發展[3]。

3 網絡流行語的模因論解讀

語言在被復制和傳播之前，不能算是模因。只有當語言被說出來、傳出去，才算形成了模因。 網絡流行語被大量模仿傳播，具有模因的性質，屬于語言模因。 通過研究,我國學者何自然把語言模因根據復制和傳播的類型分為基因型和表現型兩大類。 基因型指“內容相同形式各異”的傳播方式，表現型指“形式相同內容各異” 的傳播方式。 筆者根據這種方法把2021年度十大網絡用語進行分類，如表1 所示。

表1 語言模因基因型和表現型的表現形式

3.1 模因基因型傳播——內容相同形式各異

語言模因在復制傳播過程中， 其表現形式并不是一直保持不變，而是有些不變，有些形式變化了，但內容保持不變。相同的信息因為語境不同，傳遞的形式也可以不同。 用這種內容不變的方式進行傳遞的模因就是基因型模因。

3.1.1 相同信息直接傳播——同義同形

這類信息是直接傳遞的， 即在傳播過程中不改變信息內容和形式。各種引文、引用、轉述，或者重復別人的話語等都屬于這種傳播。 2021年度榜單中，“覺醒年代”“雙減”“強國有我”“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都是這類傳播[4]。

“覺醒年代”： 作為2021年度網絡熱詞之首，這個流行語來源于2021年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覺醒年代》。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百年華誕。這部影視劇作為獻禮作品， 首次全景式展現了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中國共產黨創建的歷史進程，詮釋了中國先進分子和熱血青年追求真理、 燃燒理想的奮斗歷程。 全劇充滿著革命性、民族性和時代性。它就像一粒火種，點亮了國人心中追求真理、心系家國之光，對身處和平年代的國人是一種警醒和鞭策。這種震撼引起了大家的共鳴，所以全網在復制傳播。

“雙減”：2021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簡稱“雙減”政策。“雙減”旨在給義務教育階段的學生“減負”，因波及面之大、 改革力度之強， 一度引起全國很多家庭的“焦慮”。 國家也出臺了多項其他配套措施來支持落實“雙減”政策，如開展課后服務、鼓勵學校增開多種興趣活動等。“雙減”一度成為大家熱議的話題，被廣泛地直接傳播。

“強國有我”： 源于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一百周年天安門廣場慶典上青年學子的莊嚴宣誓。“請黨放心，強國有我”，這鏗鏘有力的聲音一直回響在天安門廣場上空，一直回響在青年一代的心中。這是新時代中國青年對黨和人民做出的莊嚴承諾， 是時代的覺醒和吶喊，是新時代奮進的戰斗號角。“強國有我”在全網廣泛傳播，同時傳遞著滿滿的正能量、展現著青年人的志氣、骨氣、底氣。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是李安導演在紀錄片《打擾伯格曼》（2013）中評價一部影視作品時使用的。 現多用于表示自己對某件事情的不解、震驚。 比如：朋友天天吃炸雞，但是一點兒沒長胖，反而瘦了，“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詞義的使用范圍越來越廣[5]。

3.1.2 相同信息異形傳播——同義異形

這類模因以復制信息內容為主， 其傳遞方式是縱向遞進的。 與上一種“相同信息直接傳播”不同的是，這種模因在復制過程中會改變其形式，即以其他的形式傳播， 但這些形式上的變化并不會對原始信息產生影響，即雖然形式不同，但復制后的信息仍表示復制前的內容。 “YYDS”就屬于這類傳播。

“YYDS”：是“永遠的神”的拼音縮寫。 雖然形式上發生了改變，但內容沒變，表達的仍然是復制前的意思，用來表達對某人/物的高度敬佩和崇拜。 詞語來源于前職業選手山泥若對Uzi 的稱呼， 他把Uzi稱作“永遠滴神”，在直播中多次說道“Uzi 永遠的神”。后來，“YYDS”在全網流行。東京奧運會期間，不管是楊倩奪得首金， 還是全紅嬋一場決賽跳出三個滿分， 或是“蘇神” 站在百米決賽跑道， 全網高呼“YYDS”。“YYDS”的使用范圍也不斷擴大，不僅可以用來贊美人，也可以用來贊美一切事物。

3.2 模因表現型傳播——形式相同內容各異

有些模因采用相同的表現形式， 但傳遞的信息內容卻大不相同。如：近期大街小巷都在傳唱的歌曲《少年》《孤勇者》等，都出現了好幾首旋律不變但歌詞改變的版本。 這種按需出發、形式相同、內容各異的模因，就是其表現型。

3.2.1 同形聯想嫁接

這類語言模因是形式上保持不變， 但因為嫁接到不同的場合而導致大家產生相應的聯想， 從而有了不同的意義。 “躺平”“破防”就是這類傳播[6]。

“躺平”：按照字面意思就是指“平躺著”。但現在被年輕人廣泛地運用在很多場合， 從而有了不同的含義，多指一種“不作為”“不反抗”“不努力”的生活態度，以此作為生活理念的群體叫“躺平族”，面對各種壓力選擇“一躺了之”。 “躺平”看似是妥協、放棄，但其實是選擇最無所作為的方式反叛裹挾。 很多年輕人選擇躺平，其實就是放棄主流化的以“快”為標志的工作生活方式，而選擇邊緣化，用自己的方式消解外在環境對個體的規訓。 隨著我國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的物質需求基本得到滿足，甚至有些物質條件還很富足。在這種條件下，人們生活方式的選擇更趨于個性化和多元化。 在物質相對豐裕的前提下，一些人選擇“慢”生活，采取相對舒適、輕松的工作生活方式，這就是“躺平”。

“破防”：就是“破除防御”。 早期常見于軍事領域，有攻破敵人防御、取得勝利的含義。 這個詞也被用在虛擬網絡游戲中，指突破了對方的防御，使對方失去防御能力。現在很多場合都在使用這個詞語，多指因遇到一些事或看到一些信息后情感上受到很大沖擊， 內心深處被觸動， 心理防線被突破。 如：在2021年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慶典上，網友們被現場的場面深深震撼，內心受到極大觸動，直呼“破防”了。 再比如，2021年7月20日，河南多地突降暴雨。很多人民群眾被困大水之中。在這危急時刻，無數普通凡人化身英雄。 鄭州街頭， 數十位陌生人組成人墻，在深達腰部的積水中，救出了5 位落水的市民。這一幕讓無數網友“破防”。 這個流行語已經成為年輕人用以表達心情激動或內心被觸動的口頭禪。

3.2.2 同構異義橫向嫁接

這類模因是指語言結構和形式保持不變， 但信息內容改變了，用其他的詞匯代替，意義當然也就變了。“元宇宙”“絕絕子”“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是這種類型。

“元宇宙”：源于“元X”（Meta+X）語言模因。 保留模因的基本結構不變，內容改變。 “元認知”“元記憶”“元信息”“元數據” 等都屬于這同一模因結構。“元X”指關于X 的X。 如：“元認知”（Metacognition）就是關于認知的認知， 是對自己思考過程的認知和理解。 “元宇宙”（Metaverse）是利用科技手段進行鏈接與創造的， 與現實世界映射和交互的虛擬世界。“元宇宙”源于科幻小說《雪崩》，是一個不斷演變、不斷發展的概念。 世界知名社交網站Facebook (臉書)2021年將平臺的部分品牌更名為“Meta”，即“Metaverse”（元宇宙）。

“絕絕子”： 這個詞的出現和走紅是因為一檔網絡節目。 在節目中一些粉絲在為自己喜歡的選手加油助威時使用了“絕絕子”。這個詞多用于贊美，表示“太好了”“太絕了”。 也可用于嘲諷，表示“太絕了”“差極了”。 “XX 子”的模因在不同的語境中，復制出了大量同構異義的詞：“無語子”“寂寞子”“創創子”“麻麻子”等。

“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源于網絡上流傳的一段視頻。視頻中的兩名男子在相互夾菜，而同桌吃飯的另一名女子則顯得很孤單。 隨后就有網友就此調侃道“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這句話由此流行起來，并形成了“XX 性不高，XX 性極強”的強勢模因，有“攻擊性不高，侮辱性極強”“傷害性不大，諷刺性極強”“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等。 這句話既可以諷刺社會上的一些現象， 也可單純表示調侃取樂。

3.3 辯證看待網絡流行語

網絡流行語之所以流行，受網友追捧，一方面是因為其自身的特征，便于流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時代的變遷和快速發展。 網絡流行語具有傳統規范語言無法比擬的優勢，比如：形象生動、簡潔明了、傳播性強。但也有其自身的局限和不足。有些網絡流行語雖然被廣泛復制，但不符合現代漢語的語言規范，不能引入教學環節，不具有教學意義。 比如：“絕絕子”這類語言模因，尚不符合漢語規范，網絡上的廣泛流行會給語言使用者，尤其是學習者，帶來困擾并增加學習難度。 “我太南了”（我太難了）、“藍瘦”（難受）、“香菇”（想哭）、“腫么辦”（怎么辦）、“美膩”（美麗）等這些網絡流行語都會使學習者在現代漢語的規范學習中感到困惑，甚至受到不好的影響。模因的復制和傳播會導致語言對社會交際產生影響， 這種影響有可能是正面的，也有可能是負面的。語言模因一旦形成并傳播， 就須要有相應的語言政策和語言規范來引導，抑制惡意模因的復制傳播，引導良好模因的自我復制，從而創造良好的語言環境。人們應該客觀辯證地看待網絡流行語的模因現象， 學習和掌握相關的語言政策和語言規范。 對不符合漢語規范的網絡流行語應客觀對待。 積極促進網絡流行語的模因現象對社會交際產生的正面影響。

4 結語

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文化的多元、網絡的普及、信息的快速傳播，這些都促使網絡流行語的興起和發展。 網絡流行語反映了一定歷史時期社會的發展狀況、人們的認知水平和語言文化價值取向等，烙刻著時代變遷的印記， 是社會和語言發展的必然結果。從模因論的視角解讀網絡流行語，分析其內部結構，有利于促進人們對語言文字發展的了解。人們應該客觀辯證地看待流行語的模因現象， 倡導正確規范的語言觀，不斷推進漢語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