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語塊口譯方法探析

張宏偉

(太原工業學院，山西 太原 030008)

一、引言

數字，作為人類文化中用來計數或表達順序的符號，普遍存在于各國語言中。通常情況下，數字的口譯只需在目的語中找到對應數字即可。例如，漢語中的“一百”就可以對應翻譯成英文中的“one hundred”。但是，在不同的語言使用環境下，這些語言的使用者將數字與其具體文化相結合，從而形成帶有獨特文化背景和含義的數字語塊。

語塊，指的是一串預制的連貫的或不連貫的詞或其他意義單位。它整體存儲在記憶中，使用時可以直接提取，無須語法生成和分析[1]。根據結構和功能，Micheal Lewis[2]將語塊分為4類:①聚合詞；②搭配詞；③慣用短語；④句子架構和引語。

口譯，作為一種即時的雙語或多語的語言轉化活動，經常要與數字語塊打交道。此時，若譯員還是僅僅在目的語中尋找對應數字來進行口譯，那就很可能會給出聽眾無法理解的譯文。例如，“三心二意”，若 是將 其翻譯 成“three hearts and two minds”，那么聽眾是很難理解的，甚至會因此對口譯譯員提供的其他譯文產生不信任。

因此，理清數字語塊的口譯方法，對譯員順利完成口譯任務，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文章將結合

實例，對比中英文數字語塊在表達含義上的差異，探討數字語塊的口譯方法。

二、數字語塊口譯方法

(一)數字直譯法

有些數字語塊，其中英文形式的語義和語用功能基本一致，此時可采用數字直譯法，即直接在目的語中尋找其對應數字進行口譯。數字直譯法的好處是省時省力。在認知壓力巨大的口譯實踐中，此方法能節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讓譯員去處理其他的語言信息。與此同時，數字直譯法還可以完整地傳遞數字語塊的形式與內容。

例1: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此句出自《管子·權修 第三》，講的是“使一棵小樹成長成為有用的木材需要很長時間，但把一個人培養成人才則需要更多的時間”。這里的“十年”和“百年”直觀形象地描述出了培養人才之不易，直接翻譯成“ten years”和“a hundred years”，聽眾也能很好地理解其中對比之意。因此，此處可直譯為:“It takes ten years to grow trees，but a hundred years to rear people.”

例2:Between two stools you fall to the ground.

這是一句英文諺語，字面含義是“坐在兩個板凳中間，你會掉到地上”。而在中文中剛好有用數字“二”表達同樣語義的數字語塊，那就是“不要腳踏兩只船”。如此翻譯，保留了原文“two”的數字意象，只是把原文的“stools(椅子)”轉化成了中文數字語塊中的“船”，讓中文聽眾能更好地理解和接受。

此外，類似的也可使用數字直譯法的表達還有:“一國兩制”(one country，two systems)；twos and threes(三三兩兩)；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One boy is a boy，two boys half a boy，three boys no boy)；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一石二鳥、一箭雙雕)等。

(二)數字注釋法

有些數字語塊，若是單純按照直譯法，只翻譯其數字，會造成文化意象的缺失，聽眾可能不太明白這些數字意味著什么。此時，可在直譯的基礎上，補充注釋來說明數字語塊背后的具體文化意象。如此一來，原文數字語塊的結構能得以保留，文化意象也能得以顯現。聽眾在理解譯文時就能達到與原文發言人相似或相同的水平。

例3: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

此句出自《孫子兵法·虛實篇》，講的是“用兵作戰，就像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一樣，相生相克，沒有哪一個能夠一直獲勝；也像春、夏、秋、冬這四季一樣，依次交替，沒有哪一個能夠固定不移”。

這里的“五行”，對中國聽眾而言是耳熟能詳的，但對外國聽眾而言，就不一定那么清楚了。因此，此處可采取數字注釋法，先將“五行”直譯為“five elements(天地間的五種元素)”，然后再補充說明“五行”的具體內容，“water，fire，wood，metal，earth(金、木、水、火、土)”。

如此一來，聽眾聽到這五種元素，再結合自己的聯想，就能理解此句想要表達的“五行相克，四季交替”的理念了。所以此句可以譯為:“The five elements:water，fire，wood，metal，earth，are not always equally predominant；the four seasons，make away for each other in turn.”

例4:Our new-born son's only interest at the moment is keeping us awake 24/7.

“24/7”是英語中常見的表達方式，口語中經常直接讀成“twenty-four seven”。初次接觸這種表達的譯員可能會有點不明所以，乍一聽可能心想講話者是不是不小心表達錯誤了?也不知道是在說小數24.7(twenty-four point seven)還是分數24/7(twenty-four sevenths)。但通過分析上下文語境，很快會發現，這里既不是在表達小數也不是在表達分數，而是想表達“一天到晚、全天候(around the clock)”的含義。因此，為了不讓聽眾對譯文產生誤解，此時譯員可對原語中的數字“24/7”進行注釋，將數字“7”和“24”的意義明確出來，從而將整句翻譯成:“此時，我們剛剛出生的兒子的唯一興趣就是讓我們一周七天、一天24小時、全天候地無法入睡。”

(三)數字借用法

英漢語言中，有些數字語塊雖然包含的數字不盡一致，但所表達的文化內涵卻十分接近甚至相同。口譯實踐中，若是遇到這種情況，就可以使用數字借用法，即大膽借用目的語中的同義語塊進行翻譯，從而讓譯文更接近聽眾的背景和文化，提高聽眾對譯文的理解和認同。

例5: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這句中國諺語講的是“一旦被傷害過一次，之后對類似的事物都感到害怕”。這里的“一朝”表“一旦”，“十年”是虛指，指的是被咬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如果直接將“十年”翻譯成“ten years”，那么外國聽眾可會納悶，為什么是十年，不是二十年，三十年呢?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可采取數字借用法。

在英文諺語中，剛好有語義十分接近的表達，那就是“once bitten，twice shy”，指的是“第一次被咬，第二次害怕”。口譯中遇到這種情況就可以直接借用，借用“once”和“twice”來表達原文中的“一朝”和“十年”的意象。

例6:He got a thousand and one excuses for not leaving.

此句，若譯員不假思索地采用直譯法，那么整句話就會被譯成:“他找了一千零一個理由不離開。”“一千零一”這個數字在中文中一般用于實指，即數量比一千多一個。但此處，原語中“a thousand and one”顯然是虛指，表達的是“許多，眾多”的意思，為了避免中文聽眾產生誤解，此處可以借用漢語中表達“許多，眾多”的虛指數字“一千”，整句話便被譯為“他找了一千個理由不離開”，這樣的譯文更能被中文聽眾所接受。這種情況下，對虛指數字采用數字借用法，其具體數量雖不相等，但虛指功能相同[3]，原文表達的信息在譯文中并沒有被扭曲或丟失。

類似這種可使用數字借用法的表達還有:亂七八糟(at sixes and sevens)；十有八九(ten to one)；think twice(三思)；in threes and fours(三五成行)等。

(四)數字增譯法

有一些語塊，雖然在原語中沒有出現數字元素，但是在目的語中，存在包含數字且表達意義接近或相同的語塊。在不影響聽眾理解的前提下，可以使用數字增譯法，即在譯語中增加原文沒有的數字元素。因為數字比單純文字更加具體直觀，這樣處理能使譯語形象生動，便于聽眾理解。

例7:人多智廣。

如字面所言，這個中文成語講的是“人多，智慧也多；多一個人，多一個想法”。這里的“多”，其實是一個模糊語，多少算多呢?如果直接翻譯成“many”或者“more”，翻譯出來的句子也是語義模糊，不知所云。因此，此處可采用數字增譯法，將原本模糊的句意用明確的數字表達出來。因此，此句可譯為“Two heads are better than one”，也就是“兩個人的腦子總好過一個人”。這樣一來，原句中隱含的邏輯線條就通過數字“two”和“one”之間的對比表現出來了。

例8:A lie begets a lie till they come to generations.

這句英文諺語是用來警示人們不要撒謊。從字面來看，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個謊言會導致另一個謊言，直到它們導致了更多代謊言的產生”。但這種字面直譯，聽眾得到的警示感十分有限。究其原因，是因為直譯法將原文“generations”一詞所包含的名詞復數形式翻譯成了“更多代的”這一前置定語，這個定語語氣弱了些。此時，若采用數字增譯法，在譯文里增加漢語中表示“極多，無窮多”的數字“萬”，可將原文譯為“謊言生謊言，謊言傳萬代”。如此一來，一個“萬”字，將謊言生謊言的“繁衍”能力表現到極致，給聽眾極大的震撼，從而起到很好的警示效果。

(五)數字省譯法

有些情況下，數字語塊中的數字，體現的是某一民族特定的文化背景或語言習慣。這些文化背景或語言習慣在其他民族是沒有的，是短時間內無法解釋清楚的。若口譯譯員此時選擇直譯，照搬數字，那么就可能造成譯語語句不通順或者語義不明確。若口譯譯員此時選擇解釋法，那么很有可能占用較多的口譯時間，使得譯語冗長或者主次不清。那么此時，可以選擇數字省譯法，直接將此類語塊中的數字省去不譯。

例9: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這句中文俗語講的是“各行各業，都能涌現出人才”。此處的“三百六十”是虛指，在中文中表達的是“全部的，所有的”的含義。若是將這個數字口譯出來，只會增加聽眾的不理解。因此，這里可以將“三百六十”這一數字元素省去，換成同義非數字表達“all”。這樣就會得到譯文:“Of all the trades and professions in the world，each produces its own topmost master.”

例10:A man may lose more in an hour than he can get in seven.

這句英文俗語的字面意思是“一個人在一小時內失去的東西比他在七個小時內獲得的東西還要多”。但是這樣的翻譯文字冗長不說，還會讓聽眾不禁去想:這里一小時和七小時有什么特殊的關系呢?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呢?

其實，此處涉及數字背后的文化背景。英文中的“7”經常暗含“神圣、神秘”的意思[4]。例如，“the seven heavens”表示“上帝和天使居住的地方”；“the seven gifts of the spirit”表示“神的七大禮物”。此外，還有許多歸納總結人類行為道德規范的英文表達中都用到了數字七，比如:“the seven virtues”表示“七大美德”；“the seven deadly sins”表示“七宗罪”等。

但是在口譯過程中，顯然時間不允許譯員為聽眾解釋這么多數字背后的含義。那么此時，只能采取數字省譯法，將原文最重要的信息提取出來，原文數字省去不譯，從而得到言簡意賅的譯文:“失易得難。”

類似的也可用數字省譯法表達還有:費勁九牛二虎之力(strain oneself to the limit)；不管三七二十一(regardless of the consequence)；九死一生(have a narrow escape from death)；it is second nature to somebody(對某人來說輕而易舉)等。

三、結語

總體而言，英漢兩種語言中的數字語塊表達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5]。當兩種語言的數字語塊形式和內涵都相似的時候，譯員可以采取數字直譯法。當兩種語言的數字語塊內涵相同，數字形式不同時，譯員可以采取數字借用法。當一種語言的語塊用到數字，而另一種語言沒用到時，譯員根據需要可以采用數字增譯法或者省譯法。當數字語塊包含短時間內能夠解釋清楚的文化意象時，譯員可以采取數字注釋法。

數字語塊的口譯不僅涉及數字本身的翻譯，還涉及兩種語言及其背后文化、歷史的溝通和交流。因此，在口譯實踐中，譯員應充分理解數字語塊背后的文化背景和含義，根據不同情況，選取不同的處理方式，最終實現讓譯語聽眾在聽完口譯譯文后得到和原語聽眾相同或者相近的信息這一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