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平,汪 萌
(華中科技大學 經濟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近年來,中國的進口貿易規模迅猛增長。《2019中國進口發展報告》顯示,2018年中國進口總額首次突破2萬億美元,達到2.13萬億美元的歷史新高,約為1950年的3 663倍。中國已連續10年位居世界第二大貨物進口國,進口來源地持續增加,覆蓋全球230多個國家和地區。[1]目前,中國進口博覽會已舉辦三屆,中國擴大對外開放的舉措正在全面落實,預計未來10年累計商品進口額有望超過22萬億美元。[2]貿易與就業已成為當代國際貿易研究的重要課題,不同的國家和地區,貿易與就業的關系也不盡相同。那么,面對當今中國迅猛增長的進口態勢,國內勞動力市場是否必然會遭受沖擊呢?
貿易與就業問題起源于20世紀八九十年代,這一時期,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貿易大幅增加,相關學者的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貿易增長與非技術工人工資下降或失業增加之間的關系,Bound、Johnson[3]和Berman[4]研究了貿易和其他技術相關因素對熟練和非熟練制造業工人的相對需求變化影響。隨著研究的深入,陸續有大量實證研究對兩者關系進行了檢驗。Tachibanaki等[5]、Kosai等[6]以及Higuchi和Genda[7]基于跨行業分析和調查發現,發展中國家進口的增加對日本制造業的就業和工資水平產生了一些負面影響。Autor等[8]研究了美國勞動力市場,發現從1990—2007年,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使得美國制造業就業人數減少了三分之一;Hine和Wright[9]對英國勞動力市場研究顯示,無論進口貿易還是出口貿易都對本國的就業產生了負面影響;Revenga[10]對墨西哥勞動力市場研究發現,進口貿易導致了就業人數下降;Jenkins和 Sen[11]研究了孟加拉國和越南制造業就業情況,結果表明貿易發展可以為其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
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穩就業是經濟平穩運行的最大保障,研究貿易對就業的影響不僅關系到國家政策制定,更關系到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與社會穩定。就筆者所掌握資料而言,國內大量文獻集中于出口貿易與就業關系的研究,僅有的幾篇文獻從進口貿易的角度進行探討。胡昭玲、劉旭[12]利用中國32個行業的面板數據對工業品貿易的就業效應進行研究,發現進口貿易對就業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不同行業的結果存在差異;梁平、梁彭勇等[13]分析了中國東、中、西三大區域對外貿易的就業效應,結果顯示,進口對國內勞動力市場的影響具有地域差異;盛斌、牛蕊[14]利用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從貿易流量和貿易政策兩個方面檢驗其對就業的影響,表明進口貿易會提高勞動力需求彈性; Chen和Yu[15]則從中間投入品的角度切入,發現增加中間投入品進口會降低企業的就業規模。魏浩、劉士彬[16]研究認為,從長遠發展來看,進口貿易對促進就業有積極作用。
截至目前,國內學者對進口貿易就業效應的研究還不足。因此,本文的研究將盡力豐富國際經濟學文獻中進口貿易與勞動力就業關系的經驗探討;另一方面,中國正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推進貿易高質量發展,積極主動擴大進口,通過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等平臺,優化進口商品結構,引進先進技術和經營理念,這些政策變化可能對中國未來就業結構與勞動力市場產生影響。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推出了一系列措施,極大推動了進口貿易的發展。2017年中央提出“積極擴大進口”的政策,出臺一系列指導意見,并在2018 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正式強調了擴大進口的重要性。面對復雜的國際形勢,中國仍主動擴大進口,積極推動貿易便利化。2018年11月,上海舉辦了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成果豐碩,吸引了 172個國家和組織參會,3 600多家企業參展,累計達成交易額578.3億美元。[17]如圖1所示,中國的進口貿易額從1978年的108.9億美元增長至2019年的2.078 4 萬億美元,增長勢頭仍在持續。與此同時,中國的進口結構也發生著巨大改變。20世紀50年代初,中國進口以機電產品和成套設備為主,占進口總價值的51%左右;60年代,受自然災害影響,消費品進口額開始增加;70年代開始,除機電產品和成套設備進口量有所增長外,工業所需原材料的進口開始大幅增加;八九十年代,工業制成品進口占總進口額的80%以上,而初級產品進口為10%~20%;2001年以后,進口貿易結構逐步優化,資本及技術密集型產品的進口比重日益上升,其中高新技術產品進口規模迅速增長。據海關數據顯示,2019年中國高新技術產品進口總額達6 376.5億美元,占進口商品總額的30.72%。

圖1 中國1977—2019年進口貿易額趨勢注: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
從供求關系來看,進口貿易既可通過商品市場間接影響勞動力需求,也可通過要素市場直接影響勞動力需求。在商品市場中,當一國的某種商品價格高于國際價格時,該國進口此類商品,會導致國內消費市場對國內產品的需求量減少,進而影響國內就業;當一國的某種商品價格低于國際價格時,為滿足消費市場多樣化需求,即使從國外進口此類商品,對國內產品市場的沖擊也很小,對國內勞動力供給影響較小。在要素市場中,進口貿易對就業既會產生替代效應,也會產生創造效應。當一國勞動力資源豐富而資本相對稀缺時,該國增加資本品的進口,既可以緩解國內資源短缺的局面,也有利于擴大生產規模,進而增加就業崗位;同時,進口資本品可能會減少該類產品生產環節的勞動力投入,造成資本對勞動的替代。
從技術進步的角度而言,進口貿易還可通過改進技術影響就業。商品進口過程往往產生技術外溢效應,一方面,技術進步使得企業改進生產方式,機器化生產日漸普及,導致一些簡單勞動技能崗位被機械替代,減少了這部分工人的就業;另一方面,技術進步能夠降低企業的生產成本,使得這一行業的企業準入門檻降低,從而吸引更多的企業加入,創造新的就業崗位。
從作用機制的角度而言,進口貿易對就業既可產生短期作用機制,也能產生持久深遠的影響。短期作用機制影響的范圍小,時間短,易反彈,常常由于某項貿易政策或事件的沖擊使得就業需求受到影響,一般而言,沖擊過后的勞動力市場會重新回到正軌。長期作用機制影響的范圍大,時間長,不易反彈,往往潛移默化,影響深遠。進口貿易不單單會帶來落后產業的沖擊和相應就業崗位的流失,也能促進新產業的萌生,企業數量的增加以及新就業崗位的出現。
綜上所述,進口貿易對就業的影響有利也有弊,其最終結果是多種效應共同作用的反映。我國的貿易結構在過去幾十年里,一直以勞動密集型產品作為比較優勢,但隨著經濟社會的進步、科學技術的發展,淘汰低效率的落后產能是大勢所趨,這些崗位吸納勞動力的能力也勢必減弱。從長期來看,貿易政策的制定應當從發展趨勢和長遠利益出發,以促進就業。
為研究進口貿易對勞動力就業和就業結構的影響,本文構建如下基本計量模型:
Yit=α+β1IMit+∑jβ2Xijt+μi+γt+εit
(1)
其中,下標i和t分別表示省份和年份,α、β和εit分別表示常數項、變量系數和殘差,另外,μi為地區個體因素,γt為時間因素。Yit表示被解釋變量,在研究進口貿易對勞動力就業水平影響時,被解釋變量包含就業絕對量(就業總量EM)和就業相對量(就業率ER);在研究進口貿易對就業結構影響時,被解釋變量包含三大產業部門結構(ECitn),各類型企業就業結構(EQitm)、就業技能結構(ELitl)以及就業性別結構(EFitj)。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IMit,表示各省份i在t年份的進口貿易額占GDP的比重。Xijt代表了其他可能影響就業的控制變量,包括生活成本(C)、產業結構(ST)、城鎮化率(UR)和政府干預(GM)。
為考察地理區位特征對進口貿易勞動力就業效應的作用機制,本文在計量模型中加入地區虛擬變量Un和進口貿易IMit的交互項,模型如下:
Yit=α+β1IMit+∑jβ2Xijt+∑nβ3IMit×Un+μi+
γt+εit
(2)
1.被解釋變量。本文研究樣本為2000—2019 年中國30個省份(樣本數據中未包含西藏、中國香港、澳門和臺灣,文中有關此表述均相同)。為了衡量就業水平,文中采用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就業絕對量EMit(就業總量),用各省份年就業人數度量;第二種是就業相對量ERit(就業率),就業率是指一定時期內一國或地區的就業人數占可就業人數的比重,具體公式為:各省份就業率=各省份就業人數/(各省份就業人數+各省份失業人數)× 100%。
在考察進口貿易對就業結構的影響時,本文從以下三個維度進行討論:第一,勞動力部門結構。本文分別采用三大產業就業結構以及各類型企業就業結構來分析勞動力部門結構,其中n代表產業,m代表企業類型。第二,勞動力技能結構(ELitl)。本文采用不同受教育程度就業人員占比來衡量不同技能勞動力就業情況,l代表了不同的教育水平,共分為 5種情況:本科及以上、大學專科、高中文化、初中文化、小學及以下。第三,勞動力性別結構(EFitj)。本文采用各省份男女就業人數占比來度量勞動力性別結構,j代表性別。
2.解釋變量。本文主要的解釋變量是進口貿易(IMit),用進口滲透率表示,即各省份進口貿易額占GDP的比重。考慮到數據的可比性,將進口貿易額乘以當年的平均匯率換算成人民幣。
3.控制變量。勞動力就業除了受貿易的影響,還會受到一些其他因素的影響,參考以往的文獻,本文在計量模型中加入了以下控制變量:生活成本(C)選取各省份居民消費價格指數來衡量;產業結構(ST)用各省份第三產業的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來度量;城鎮化率(UR)用各省份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衡量;政府干預(GM)用各省份政府的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表示。
本文選取2000—2019年中國30個省份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各變量所需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區域經濟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每年的統計年鑒。
面板單位根檢驗方法有很多種:Levin和Lin[l8]提出LLC法,用于面板數據單位根檢驗;Im、Pesaran 和Shin[19]放松了各縱剖面時間序列的一階自回歸系數必須相同這一約束條件,建立了 IPS檢驗法;Breitung[20]創建了 Breitung檢驗法;Maddala和Wu[21]又提出了Fisher-ADF 和 Fisher-PP 檢驗方法, Fisher-ADF允許截面數據有不同的隨機因素,對N 的要求也更加放松。
為了避免虛假回歸,保證檢驗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分別采用了LLC、IPS、Breitung、Fisher-ADF 和 Fisher-PP五種方法對各變量進行面板單位根檢驗。其中,LLC檢驗和Breitung檢驗為相同根單位根檢驗,IPS檢驗、Fisher-ADF檢驗和Fisher-PP檢驗為不同根單位根檢驗,本文認為如果在五種檢驗中至少存在三種方法均拒絕存在單位根的原假設,則表明此變量是平穩的,反之則不平穩。從具體檢驗結果表1中可以看出,就業總量(lnEM)、就業率(ER)、進口貿易(IM)以及其他控制變量經過五種方法的單位根檢測,至少有三種方法的檢驗結果拒絕了“存在單位根”的假設。因此,所有的變量均不存在單位根,即零階單整。

表1 面板變量的單位根檢驗
經過面板單位根檢驗,可以確定每個經濟變量均是平穩過程,但還需通過協整檢驗來判斷進口貿易與就業總量、就業率是否存在長期穩定關系。本文將運用Westerlund開發的基于誤差修正模型的xtwest命令進行協整檢驗,具體結果見表2。統計量Gt和Ga允許面板在異質性條件下存在協整關系,其原假設是“至少有一個變量不存在協整”;統計量Pt和Pa允許面板在同質條件下存在協整關系,其原假設為“所有變量不存在協整關系”。從表2中可以看出,當被解釋變量為就業總量,有三個統計量在1%的顯著水平下拒絕原假設,說明就業總量與進口滲透率存在長期協整關系;當被解釋變量為就業率,所有統計量均在1%的顯著水平下拒絕原假設,說明就業率與進口貿易之間存在長期穩定關系。

基于上述計量模型和數據,本文重點研究進口貿易對勞動力就業水平的影響。表3報告了以就業絕對量(就業總量)和就業相對量(就業率)作為被解釋變量的基準回歸結果。第1列和第2列的結果顯示,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進口貿易會對就業總量產生顯著的負向影響,調整的擬合優度R2在98%以上的水平。從回歸系數來看,進口滲透率每提高1%,就業總量會下降0.003 8個百分點;第4列和第5列的結果表明,進口貿易也同樣會抑制就業率,且進口貿易的解釋力度在83%以上。考慮到經濟活動可能帶來的滯后作用,第3列和第6列分別加入解釋變量的滯后一期(IM-1),結果表明,進口貿易依然對勞動力就業總量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即上一年的進口滲透率每提升1%,會導致當年的就業總量降低0.003 4個百分點,但進口的滯后項對就業率的影響只在10%的水平上顯著。

表3 進口貿易影響勞動力就業水平的計量結果

表4 進口貿易影響勞動力就業水平的區域差異的計量結果
不同地區進口貿易的就業效應可能不盡相同,需進一步從地理區位的角度探討進口貿易對就業水平的影響。本文根據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提出的“八大綜合經濟區”劃分方法,將中國省份劃分為“東北地區”“北部沿海地區”“東部沿海地區”“南部沿海地區”“黃河中游地區”“長江中游地區”“大西南地區”和“大西北地區”八個板塊。這種劃分方式綜合考慮了地理區位、經濟水平、社會習慣和資源稟賦等條件,更有利于區域問題的研究。表4報告了式(2)的估計結果,在式(1)基礎上加入了地區虛擬變量Un和進口貿易IMit的交互項,所有模型均控制了個體和時間因素。結果顯示,進口貿易對東部沿海和西北地區的就業產生了負面影響,而對南部沿海、長江中游和西南地區的就業總量產生了顯著的正向影響,尤其在長江中游地區,進口貿易每上升 1個百分點,就能帶動就業提升0.063 8個百分點。考慮可能的原因是,南部沿海擁有良好的區位和政策優勢,積極承接產業轉移,大力發展制造業,成為實力雄厚的制造業基地之一,極大地帶動了第二產業勞動力就業;長江中游地區是承接沿海地區勞動和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的重要地區,第二產業正蓬勃發展,進口貿易雖不利于該地區制造業的就業增長,但能夠帶來技術溢出等效應,推動高技術產業和服務業等行業的發展,并帶來更多的就業崗位。此外,東北地區、北部沿海和黃河中游地區3個地區進口貿易對就業總量的影響并不顯著。
本文參考趙瑾[22]的研究方法,從以下三個層面探究進口貿易對就業結構的影響:勞動力部門結構的變化;勞動力技能結構的變化;勞動力性別結構的變化。
1.進口貿易對勞動力部門結構的影響。進口貿易既會帶來產業結構的變化,也會導致勞動力在三大產業間流動。本文采用三大產業就業人數占勞動力總人數的比重來衡量勞動力產業分布結構,并分區域研究進口貿易對勞動力產業分布的影響。由于資料限制,遼寧和新疆近兩年的產業就業數據缺失,本文采用插值法補齊。表5中第1行代表全國及八大經濟區域進口貿易對第一產業就業的影響,第2行、第3行分別展示了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回歸結果。從全國的數據來看,進口貿易對三大產業的就業結構均有顯著影響,進口滲透率提高1%會導致第一產業就業降低0.203 4個百分點,但能夠使得第二、三產業的就業比重提升0.118 1和0.085 4個百分點,這說明進口貿易有利于企業擴張,為制造業和服務業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23-24]。由此可知,進口貿易會帶動勞動力從農業部門向第二、三產業轉移。第三產業就業的影響,除南部沿海和西南、西北地區結果不顯著外,其余五個區域進口貿易均能提高第三產業的勞動力就業,這說明進口貿易加大了中國的技術引進,促進了第三產業規模的擴大,較好地解決了區域內勞動就業問題。另外,第三產業也將成為勞動力吸納的主力軍。在三個沿海區域(北部沿海、東部沿海和南部沿海),進口貿易均抑制了第一產業就業,而對第二產業就業產生正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中間品的進口使得大量農村剩余勞動力轉向城市,且由于地緣上的因素,導致沿海地區吸納農村剩余勞動力的能力更強。除三大沿海地區外,其他區域的進口貿易均會抑制第二產業勞動力的增長,可能的原因是,這些地區的進口產品對第二產業就業崗位產生了勞動替代效應。然而,在黃河中游、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進口貿易能刺激第一產業的就業。除三大產業外,勞動力流動也會發生在不同所有制企業之間,表5中第4—6行展示了進口貿易對勞動力在不同所有制企業的影響。從全國數據來看,進口貿易顯著抑制了國有企業的就業人數,進口滲透率每提高1%,國有企業的就業會降低0.155 2個百分點。但進口能夠提升私營和外資企業的就業數量,進口滲透率每上升1%,外資企業就業會提高 0.106 4個百分點。這說明進口貿易促進了我國勞動力從國有企業向外資企業和其他類型企業轉移。分區域觀察,進口貿易對東北地區、北部沿海、黃河中游和西北地區的國有企業就業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南部沿海、長江中游和西南地區產生抑制作用。除了東北地區、中游地區(黃河中游和長江中游)以及西南、西北地區,進口貿易能夠顯著地促進沿海地區(東部沿海和南部沿海)外資企業的勞動力就業。

表5 進口貿易影響勞動力部門結構區域差異的回歸結果
2.進口貿易對勞動力技能結構的影響。進口貿易會影響勞動力技能的需求變動,進而對勞動力技能結構產生影響,本文為此采用不同受教育程度就業人員的比重來衡量不同技能勞動力的就業情況。由于2000年的數據殘缺嚴重,本文采用 2001—2019年不同省份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就業人員接受教育水平可細分為7種:未上小學、小學文化、初中文化、高中文化、大學專科、大學本科和大學研究生。為了研究方便,本文將未上學和小學文化合并考察,將大學本科和研究生合并考察。其中,大學專科及以上可視為高等教育水平,初中及高中可視為中等教育水平,小學及以下可視為初等教育水平。實證結果如表6所示,從全國來看,進口貿易會顯著增加對中等教育水平和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就業需求,降低對初等教育水平的勞動力需求,進口貿易每增長1%,初等教育水平勞動力會減少 0.215 9個百分點,進口對低技能勞動力就業的影響更大[25]。在北部沿海、東部沿海、黃河中游和西北這四個地區,進口貿易顯著提高了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就業,只有西南地區和南部沿海降低了對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需求。這是由于勞動力就業技能需求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不同類型產業的勞動力需求情況,對比表5數據可以看出,西南地區和南部沿海的進口貿易對第三產業就業的拉動作用并不顯著,而其他地區的進口貿易均能促進第三產業的就業。南部沿海和黃河中游地區對中等教育水平勞動力有顯著提高。針對初等教育水平勞動力就業需求,長江中游以及西南、西北地區顯示出正面影響,是由于這3個區域主要以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對勞動技能水平要求不高。此外,其他幾個地區均對初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產生強烈的負向影響。

表6 進口貿易影響勞動力技能結構區域差異的回歸結果
3.進口貿易對勞動力性別結構的影響。進口貿易不僅會影響勞動力部門結構和技能結構,也會帶來勞動力性別結構的變化,本文選取女性勞動力為研究對象,表7報告了計量結果。第1行是女性從業人數比重的回歸結果,總體上看,進口貿易增加了女性就業機會,進口貿易每增加1%,女性就業比重就會提高0.097 3個百分點。其中,東部沿海、南部沿海以及東北地區的進口貿易至少在5%的顯著水平上促進女性就業,而北部沿海的進口貿易會抑制女性就業。第2—4行展示了不同教育水平下女性從業人數的比重,從全國范圍來看,進口貿易提高了女性中等和高等教育水平的比重,這說明進口貿易正激勵女性接受教育、增強技能,以獲得更多的就業機會。東北地區、北部沿海和黃河中游的進口貿易會增加女性中等和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就業。其中,北部沿海進口貿易提高了女性高等教育人數的比重,同時也大大降低了女性初等教育人數的比重。北部沿海區域一直注重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對高新技術的進口需求刺激了其對技能型人才的需求,提高了女性對高等教育的重視。進一步研究發現,黃河中游地區對女性中、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需求遠大于東北地區,黃河中游地區大力發展現代化工、新能源和新材料等支柱型產業,加大高技術產品的進口,對女性高素質人才的需求增大。與此同時,黃河中游地區也大大降低了對女性初等教育勞動力的需求,導致該地區進口貿易對女性從業人數的影響在整體上不顯著。東部沿海正向資本密集型產業轉變,表現出高技能偏向型特征,進口貿易也提高了該地區女性高等教育從業人數的比重。長江中游和西南地區進口貿易提高了女性初等教育從業人數的比重,這兩個區域承接了許多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轉移,對加工貿易的勞動力需求仍比較大,而女性較男性更適合這類崗位的工作。

表7 進口貿易影響勞動力性別結構區域差異的回歸結果
中國已經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在新形勢下,中國積極擴大進口,不僅有助于深化改革,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激發企業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和提高產品生產質量,也有助于實現貿易強國的目標。與此同時,穩就業仍是經濟發展和社會民生的重中之重。本文從理論和經驗層面揭示了進口貿易對國內就業產生的影響,具體研究結果表現為如下幾個方面。
1.從全國范圍來看,進口貿易對國內整體就業水平會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進口滲透率每提高 1% ,就業總量會下降0.003 8個百分點,就業率下降 0.003 5個百分點;從三大產業就業情況來看,進口貿易會促進勞動力從農業部門轉移到第二、三產業;從企業所有制的就業情況來看,進口貿易會使勞動力由國有企業向外資企業和其他類型企業轉移;從勞動力技能水平的情況來看,進口顯著增加了對中、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需求;從勞動力性別結構來看,進口貿易提高了女性勞動力的參與率和整體受教育水平。
2.分區域來看,受產業轉移等綜合因素的影響,進口貿易會顯著抑制東部沿海、黃河中游和西北地區的就業增長,促進南部沿海、長江中游和西南地區的勞動力就業;受技術外溢等因素的影響,北部沿海和東部沿海的進口可以顯著促進勞動力向第二、三產業轉移,隨著對崗位技能要求的提高,這2個地區中高等教育水平的勞動力人數也逐步增長;進口貿易一方面會刺激東北地區第三產業就業人數的增加,另一方面會減少第二產業的就業崗位,但東北地區對中高等教育水平勞動力的吸引力不足,僅能刺激初中文化水平勞動力的增長,這說明東北地區存在一定程度的就業崗位與技能不匹配問題;黃河中游和長江中游地區的進口貿易既能增加第一產業的就業人數,也能增加第三產業的就業人數,但會減少第二產業的就業崗位;由于進口產品可能產生的勞動替代性,進口貿易并沒有刺激南部沿海第三產業就業崗位的增加,但刺激了該地區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的發展,使得南部沿海私營和外資企業吸納勞動力的能力越來越強;西南地區和西北地區是承接沿海地區制造業轉移的主要地區,受產品替代性的影響,進口貿易抑制了這兩個地區第二產業的勞動力就業,但與西南地區不同的是,進口貿易提高了西北地區勞動力的就業技能水平。
根據上文的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建議:第一,隨著我國進口貿易政策的不斷推進,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吸納勞動力的能力稍顯薄弱,勞動力向第三產業轉移的趨勢更加明顯。政府可進一步加大教育經費的投入,既做好人才儲備工作,特別是急需和緊缺崗位的人才培養,又要進一步提升當地勞動力技能水平,大力支持職工在崗和轉崗的技能培訓,幫助人員更好地完成技能提升和崗位轉移。第二,私營企業和外資企業吸納勞動力的能力逐漸顯現,應加強對這類企業的幫扶力度。繼續強化金融、財政的支持力度,出臺有針對性的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第三,大學是培育人才的搖籃,大學生是未來社會建設的主力軍,因此要格外重視高校畢業生的就業工作。地方政府要繼續出臺相應的人才鼓勵措施,吸引更多優秀畢業生,為將來地區產業轉型和經濟發展做好人才儲備。第四,公平的就業環境是建立完善就業競爭機制的重要基礎。應重視勞動力市場中性別歧視的問題,可以適度政策傾斜,鼓勵女性群體接受更高層次教育和培訓,增強就業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