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彥波
安徽師范大學,安徽 蕪湖 241000
大學生法治教育是針對特定對象、內容和目標的教育活動,對這一活動開展學理研究是提升法治教育的必然途徑,是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建設和高等教育發展的內在要求。從學術史視角觀照改革開放以來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廓清相關研究的流變,有利于增強當前研究的薄弱環節,提升對新時代大學生法治教育活動的指導作用。
與社會主義法治建設歷程相適應,改革開放以來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一是發端興起階段,從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到1997年黨的十五大召開前;二是發展整合階段,從黨的十五大到2012年黨的十八大召開前;三是轉型深入階段,屬于黨的十八大后至今的全面依法治國新時代。
改革開放以來的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發端于法制研究,相關研究以大學生法制教育為主。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必須加強社會主義法制,此后,學界對法制主題的研究逐漸增多,相關研究沿著法制和依法治理兩條主線展開,但主要以法制為研究重點。1980年肖永清在《法學雜志》發表《必須重視法學》一文,呼吁提升對法學教育重要性的認識。法學專業恢復發展,全國統編法學教材出版,高校法學教育水平得到提升,為大學生法制教育研究興起提供了專業支撐。
1981年我國普遍開始在學校內開展青少年法制教育,在高校開設的共產主義思想品德課中突出了與法律、紀律等有關的內容。1985年第一個普法五年規劃開始,學生群體就被明確為普法活動的對象,《關于向全體公民基本普及法律常識的五年規劃》中提出要在青少年中普及法律常識,在各級各類學校中設置有關法制教育的課程,強調大學生應學習法學基礎理論,并且要把學習同本專業有關的法律知識作為學習內容。[1]為落實普法五年規劃要求,1986年原國家教委下發通知,要求在高校逐步開設法律基礎課,高校法制教育正式進入高等教育主課堂。隨著高校法律基礎課程的開設,大學生逐漸成為法制教育研究的專門研究對象,形成了相關研究成果,同時,不少介紹和研究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青少年及學校法制教育論文的發表,進一步推動了大學生法制教育的實踐和研究。
1997年黨的十五大提出依法治國,在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方針指導下,大學生法制教育研究成果逐漸豐富。教育部于1998年公布“兩課”教學方案,在本科生中開設法律基礎課,2005年調整為思想道德修養與法律基礎,這一調整成為研究增長點,中國知網檢索顯示相關研究論文有1300多篇,研究高校法制教育課程的論文數量也逐年增長。相關研究多從現狀入手,探討了大學生法制教育性質、作用、功能、目標、內容、對象、理念、策略、機制、體制等方面。與大學生法制教育相關的著作有幾十種,但專著很少,代表性的有徐繼超的《公民道德教育與公民法制教育》、李艷馨的《高校法制教育研究》等。
進入新世紀后,2000年左右出現了研究大學生法治教育的論文,大學生法制教育與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同時進行,在中國知網檢索有近百篇大學生法治教育相關論文。此外,國內外法治教育比較研究數量也不斷增多,研究內容涉及大學生法治教育定位、目標、方法、途徑等方面。專門研究大學生法治教育的著作很少,主要集中于大學生素質教育和大學生思想政治教育等方面,如靳諾《德治法治與高校思想政治教育》,陳星波《對大學生加強民族觀、宗教觀與法治觀教育研究》等。
這一時期,大學生法制教育研究轉向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黨的十八大提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方針,黨的十九大進一步明確“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2]“法治教育”概念得到確認,法治教育成為學界研究主要方向。中國知網檢索“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相關研究論文數量急劇增加,而“大學生法制教育研究”研究論文數量呈明顯下降趨勢。
大學生法制教育相關著作研究走向深入,涉及對法制教育人文價值理論來源和實踐的探討、對信息時代大學生法制教育特征及實現路徑的探索等。大學生法治教育開始探討大學生法治教育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社會主義法治文化、社會主義法治精神和價值等深層次問題,闡述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歷程,并對主要觀點進行反思。
黨的十九大后,大學生法治教育逐漸成為研究的主題,僅相關的碩士博士學位論文就有近百篇,研究內容既有相關概念關系研究,如法治精神、法治信仰、法治理念教育等與法治教育關系;也有內部要素研究,如大學生法治教育對象、特征、內容、路徑、模式、實踐等。此外,大學生法治教育的國內外比較、學科屬性、教育環境等研究也逐步涌現。
首先,法制教育研究體現了改革開放后的社會主義法制恢復與創建時期的特點。1980年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上提出了“法制教育”,法制教育研究回應了當時社會秩序混亂、青少年違法犯罪現象突出的現實,大學生群體一般被囊括在青少年群體之中進行研究;1985年以“法制宣傳教育”為主題的“五年普法”活動的開展,不但推動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法律宣傳教育模式的形成,也為大學生法治教育提供了研究方向;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后,大學生法制教育研究開始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為背景進行探討。
其次,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興起和整合與黨的十五大確立“依法治國”基本方略,逐步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進程相一致。依法治國方略的確定,掀起了大學生法治教育的研究高潮,使法制教育與法治教育研究呈現并行、爭論的狀態。
最后,大學生法治教育的轉型同黨的十八大后開始系統性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歷程相一致。在第六次“五年普法”將要結束時,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強調“深入開展法治宣傳教育”“把法治教育納入國民教育體系”[3]。黨中央文件中提出“法治教育”,推動了普法工作和大學生法治教育主題的轉變,2016年開始的第七個“五年普法”主題由“法制宣傳教育”變為“法治宣傳教育”,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成為研究主流。
改革開放后的大學生法治教育發端于兩個領域,一是高校法學教育,二是青少年法制教育,相關研究也從“法制”和“依法治理”這兩個方面開始。后續研究有的從道德、心理學角度探討法治意識、法治觀念、法治精神等,有的將大學生法治教育納入公民教育進行研究等,體現多學科交叉研究特點。
大學生法治教育的研究視角比較廣,曹義孫在其主編的《多面向的法治教育》一書中就收入了從不同視角對法學教育進行研究的文章,涉及法學教育基本理論研究、法學教育人物研究、法學教育與性別、法學教育比較研究、法學教育實證研究、法學教育的思考等不同方面。
從系統觀點看,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既是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學研究的重要內容,與此同時,也是法學學科系統內法制史和法律思想史的重要內容,是教育學系統內高等教育的分支。同時,作為社會更高系統的子系統,大學生法治教育必然和其他領域產生聯系,從而為研究提供了更多方向,例如以普法教育為主要背景的社會法制教育建設研究、國外法治教育比較研究、青少年犯罪預防等方面的研究。
學界對大學生法治教育的內涵和外延形成初步共識,逐步明確法治教育與德育、法制教育的區分。在分析大學生法治教育問題及產生原因基礎上,學者普遍從實踐內容、歸屬學科、法治素養等方面尋找改進策略,提出改進措施。
大學生法治教育的研究規模呈不斷上漲趨勢,但有相當部分的研究是低水平狀態下的重復研究,理論研究深入不足,問題導向欠缺,說服力差,指導實踐乏力。要避免研究的主觀化,不能僅僅將研究者對個人教學實踐和體會的總結,甚至只是材料的堆積和感想的抒發作為研究成果,要通過學理論證來推動理論發展;要從對法治教育已有理論不同背景下進行解釋和闡發的陷阱中走出來,降低對法治教育實踐細枝末節討論的關注,著重反思大學生法治教育理論立場與方向,追問社會、文化等深層次上的價值,強化基礎理論研究。
對于實證研究易流于片面,對現實問題解釋力弱、實用性不足的問題,要破除研究的表面化,開展深入的比較研究,避免相關研究落入情況和經驗介紹的窠臼;要開闊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視野,一方面加強縱向研究,推進法治教育歷史演進、社會背景、制度基礎、意識形態差異等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拓展橫向研究,推進國內外大學生法治教育的比較和分析研究走向深入,從而使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體系不斷完善。
在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中,相關核心概念的使用存在混亂現象,要注意區分不同核心概念的使用場景,避免混同使用“普法教育”“法制教育”“法治教育”“法律教育”等概念,削弱研究的規范性。首先,需要明確概念的出現和變遷受歷史性因素的影響。改革開放以來,“普法教育”是最初的教育形式,這一活動的普遍影響造成法制教育容易被簡單理解為增強法律知識、普及法律常識的“法律教育”活動,[4]“法制教育”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是推動社會主義法制建設的重要方式,而隨著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推進,“法治”理念深入人心,“法治教育”逐漸代替“法制教育”而在更高層次上被使用。其次,理清核心概念之間的關系,是提升研究規范性的必然途徑。在諸多概念中,“法制教育”和“法治教育”兩個概念之間的關系比較難區分,有研究者認為廣義的“法制教育”應包含“法治教育”,另外的學者則認為“法制教育”只是“法治教育”的一部分。[5]對于這兩個概念之間關系的梳理,是后續研究的重要內容。理清概念關系,從更深層面上說,要從“法制”與“法治”概念辨析中入手,比如,有學者將法制教育對象擴定為全體公民,將“法制教育”轉化為“公民法制教育”,有的界定為專門針對青少年的法制教育活動,有的界定為對“非法律專業人員”的教育,將教育對象限定為“非法律專業人員”。[6]這里就需要明晰“法制教育”與“法治教育”兩個概念的確切內涵、對象、目的等基本要素范圍。
有不少研究者認為,大學生法治教育學科研究還沒有完全解決好學科定位這一最為關鍵的核心問題。法治教育的學科歸屬影響到法治教育的研究,需要在后續研究中對于學科定位認識有更加寬廣的視角,有利于促進相關研究對大學生法治教育實踐活動產生根本性影響,實現研究的價值。
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存在同質化現象,不少研究習慣按照概念、問題、對策的思路來開展,然后對研究內涵和意義進行解析,描述法治教育的內涵和外延及重要性;有的研究者總局限于從教育政策、教育主客體、教育載體、教育形式等方面提出比較宏觀的對策和建議,對所研究問題的針對性不足,造成研究的可行度和可信度不高。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不但要專注于問題提出本身,更要在解決問題的對策方面下功夫,不能停留在理論設計層面做原則性分析,要加強法治教育付諸實踐后的反思性研究。
此外,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應強化歷史研究,首先,應加大對古今中外法治教育的研究,補充相應的研究成果,例如可以借鑒法制史相關研究,開展對法治觀念的研究,另辟蹊徑將法治觀念研究與法治教育研究的有機結合;其次,應著重觀照大學生法治教育研究的基礎和歷史條件,比如研究不同歷史條件下大學生法治教育基礎理論的形成和變遷等,強化大學生法治教育歷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