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景語境視角下《大衛·考坡菲》中譯本翻譯研究

鄭曦，王濤

（湖南大眾傳媒職業技術學院，湖南長沙 410100）

1 情景語境的理論研究及內涵

情景語境是由馬林諾夫斯基于1923年提出的，在他對Ogden 和Richards 所著的 《意義的意義》補充中，將語境分為文化語境和情景語境。 在此之前，語境的概念主要是指句子或語篇中的上下文關系，側重于語言之間的靜態意義。 情景語境理論以其獨特的功能和實用性進入了語言學者的研究領域。

馬林諾夫斯基在之后的語言實地研究中指出，語言只有置于情景語境中才有意義。 倫敦語言學派的代表人物弗斯繼承并發展了這一觀點， 進一步拓展了語境的內涵。他認為語境分為兩類，一種語境存在于語言內部，由語言因素構成；另一種語境來自語言之外，由非語言因素構成，即馬林諾夫斯基提出的“情景語境”[1]。 韓禮德從弗斯的情景語境中得到啟示，提出了“語域”一詞。 20 世紀70年代，韓禮德闡明了語域與情景語境的關系， 即語域是情景語境的具體表現，語域是對情景語境理論的更抽象的解釋。韓禮德提出的語域分析理論是根據語境研究語言變體和語篇類型的理論。 哈蒂姆(2001)提出語域是用來解釋人們如何使用語言， 以及在不同類型的情況下“選擇與之相對應的不同類型的語言”。

功能語法認為， 情景語境由語義場、 語旨和語式構成[2]。情景語境理論得到了語言學界和翻譯界的廣泛認可， 極大地促進了社會語言學和語用學的發展。 情景語境是指話語和言語行為所產生的具體情境——時間、地點、場合，以及參與者的個人特征。這些因素都會影響語篇的產生， 而每一個因素的變化都可能導致語義的變化。它不僅限制于語篇內部，還需要聯系語篇的客觀環境。 語篇意義的區別還反映在語篇不同程度的情景依賴程度上， 而情景的依賴性正好反映了語篇表達信息的明晰度的不同[3]。

2 情景語境對翻譯的影響

在翻譯研究中，我們可以從交際的領域、方式、關系等方面將語言劃分成不同的語域， 語域是由語言使用場合所決定的語言變體。 韓禮德認為語言是交際手段而不是一套規則， 應當把語言放在社會環境中去研究。他認為社會環境包含三個方面的內容：（1）話語范圍，即談論的人、事、物；（2）話語基調，指談論參加者的各種情況；（3）話語方式，即話語中選用的載體、渠道。 此外，韓禮德把語言功能分為了表意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三類，其社會環境論和語言功能觀點完善了語境意義的理論。 情景語境的構成因素中的三種變項——語場、語旨、語式，三者交互產生了不同的情景語境。 某種情景語境下獨特的語言特征所構成的表達類型就是一個“語域”，這個“語域”是一個動態、發展的概念。翻譯的過程就是分析原文的語域，找到目的語中的對等語域，并恰當表達出來的過程。 研究語境不僅能拓寬翻譯研究的范圍，提高語言的規范性和準確度，還豐富了語言的創造力和表現力， 對增強語言的美感有著積極的指導意義。

3 譯例分析

狄更斯的David Copperfield 自出版以來， 在全世界享有廣泛的聲譽。 小說中每個角色都有不同的個性，屬于不同的社會群體。 為了表現人物的個性，突出小說的主題， 狄更斯非常注重對人物的言談舉止的描寫，以賦予人物特別的生命氣息。作為狄更斯的代表作品之一，這部小說被多次翻譯和重譯。在十多個中文譯本中， 張谷若的譯本受到評論家的廣泛評價，被認為是最好的譯本。

18 世紀英國文學巨匠塞繆爾·約翰遜(Samuel Johnson, 1709—1784)曾說過:“語言是思想的外衣。 ”一個人的語言風格必須適合交際場合， 正如他的衣著打扮必須符合交際場合一樣。語言要適合情景，這是語言使用的基本規律。 情境因素與話語的主題有關；而傳播媒介，尤其是發話人和受話人之間的關系，通常決定了其正式程度和禮貌程度。 以下將以張谷若《大衛·考坡菲》中譯本為例，重點討論譯者如何根據相關的情景因素處理人物的言語， 從而再現譯文的正式程度和禮貌程度。

3.1 正式程度

在翻譯過程中， 譯者會盡可能使譯文與原文的語域或風格特征保持一致； 通過大量的翻譯實踐發現要保持原文語域特點就要善于發現語域標志。 語言運用的場合千差萬別， 適用于這些場合的語言可大致分為三大類：隨便語、共用核心語或共同語、規范語。 任何語言的正式程度都可以從語音、詞匯、句法和語篇4 個方面來體現。然而，不同語言的正式程度的標識符是不同的。在語音方面，像ye（you）、yeah（yes）、I've 這樣的表達在英語中是非正式的；而漢語中兒話音或方言在語音上也是非正式的。在詞匯中，不同詞類、 詞源和搭配的詞可以表現不同的形式化程度。單個動詞通常比動詞短語更正式，拉丁語表達比英語詞源更正式。與英語短語不同的是，漢語中的四字成語比單個詞語更正式。從句法層面看，正式語篇通常表現為結構嚴謹的長句， 而結構松散的短句則多為非正式語篇。 在語篇方面，語序、標點和修辭手段都能體現不同的正式程度。 英語中排比、重復、頭韻等修辭手段的使用通常會使文本更加正式，插入語的使用則揭示文本的非正式特征， 這在中文表達中也不例外。

《大衛·考坡菲》是一部自傳體小說，在這部小說中可以找到作者生活的痕跡。 小說中人物對話有很多隨意的語言，而在書信中又使用了正式語。 因此，譯者必須考慮情景語境，注重特定的語言環境，并在翻譯中再現相應的正式程度。

例1 There was a certain person as had know'd our Em'ly, from the time when her father was drownded; as had seen her constant, when a babby，when a young gal, when a woman. Not much of a person to look at, he warn't,” said Mr. Pegotty, “something o'my own build-rough-a good deal o' the sou'-wester in him-wery salt...”

坡勾提自豪地將哈姆介紹給大衛和斯提福茲。在上例中使用的語言在語音、詞匯、句法和語法上與標準英語不同。從語音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坡勾提把單詞中有一些元音和輔音省略了， 如 “Em'ly”和“art”。 在詞匯方面， 使用了許多口語和俚語，如“babby”“gal”。這些句子結構簡單、松散。此外，他的話語在語法上有時也是說不通的， 如形容詞“constant”用作狀語，“誠實”一詞與不定冠詞“a”一起使用。 這些都顯示了話語的非正式特征。 鑒于這一特點，張谷若創造性地運用了山東農村方言翻譯，如表達“腥不拉卿” “咸鹵鹵” 及“歸里包堆”在功能上與原文相當， 充分體現了未受過教育的坡勾提的語言特征， 讀者可以清楚地了解坡勾提的社會地位和教育水平。 中國讀者在閱讀該譯本時也會像英國讀者閱讀原著時一樣， 時而為作者的幽默風趣發出會心微笑, 時而又不知不覺地被極富感染力的行文引入一個特定的氛圍，與書中人物同樂同悲[4]。

例2 “Under the impression”, said Mr. Micawber,“that your peregrinations in this metropolis have not as yet been extensive, and that you might have some difficulty in penetrating the arcana of the Modern Babylon in the direction of the City Road-in short,”said Mr. Micawber...

米考伯先生在原著中是一個極具喜劇效果的人物。 他經常刻意地用夸張而可笑的方式談論一些日常話題。當大衛剛開始在倫敦工作時，米考伯先生向他——一個十歲的孩子做了“演說”。在原著中，狄更斯特別選取了一些大詞來表現人物夸張滑稽的說話風格，如“行蹤”“深入其中”和“訣竅”。 在句法方面，他使用了一個相當復雜的句子， 其中有三個并列同位語從句。這些都顯示了文章中要體現的正式程度。因此在翻譯中， 張谷若特意選擇了一些精妙的中文表達，如“首善之區”“造訪”“獲知”及“榮幸之極”，生動地描述了米考伯先生學究式的舉止和獨特的口頭表達方式。

發話人和受話人的社會地位也會影響講話的正式程度。 人們在談話中往往會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扮演某種角色，如老板和員工、老師和學生。 在與不同的人交談時，應該采取不同的方式。當與地位高的人交談時，尤其是那些有權勢和影響力的人，人們傾向于采取正式體來表達禮貌或仰慕。相反，當與來自相同或較低階層的人交流時， 則會使用一些非正式的風格。 這一點在甘米奇夫人和坡勾提先生的對話中生動地體現出來了。

狄更斯在原著中使用了一些非正式的表達營造隨意、非正式的語境。張谷若考慮了原語的非正式特征， 并采用了相應的口語話表達， 如 “……啦”和“……來著”。 此外，他在翻譯中廣泛使用山東方言，如“抬杠”“命根子” “聽墻根” 等，具有強烈的地方性，這與小說中使用的俚語和習語相對應。通過這種方式，他實現了譯文與原文的對等，并幫助目標讀者抓住了原文的風格。

3.2 禮貌語

語言的禮貌性通常取決于發話人和受話人之間的親密程度和社會差距。 人們的言語只有符合了自己的角色才符合禮貌規范[5]。 一般來說，正式和禮貌程度通常是相互關聯的， 因為兩者都能傳達距離感。 然而，禮貌與正式程度也是可以相悖的，因為特定的情況下，語言可以是禮貌但非正式的，也可以是非常正式但不禮貌的。 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考慮各種人際關系和特殊場合， 以便在譯文中再現人物間的禮貌、親密或粗俗的語氣。 否則，原創作品中人物刻畫的有效性可能會降低。

例3 So at dinner, when Mrs. Gummidge was always helped immediately after me...

這是當年輕的大衛第一次和坡勾提夫人去拜訪坡勾提先生時發生的情形， 由于他的妹妹在大衛家里做仆人，坡勾提先生非常尊敬大衛，因為他們屬于不同的社會階層，他總是用“主人”稱呼大衛。在坡勾提的家里，大衛是受到所有家庭成員歡迎的貴客。晚餐時大衛也受到了與眾不同的待遇。因此，張谷若把原文中的“help”一詞翻譯成“布菜”，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這是為尊貴的客人或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分發食物的用詞。他的翻譯充分考慮了原文的相關語境，使譯入語讀者與原文讀者具有同等的理解力。

例4 “Twice in the week,” said Miss Clara, “but,as a rule, not oftener .”

朵蘿的兩個姑姑一直未婚，脾氣有點古怪。在原文中， 我們可以發現珂蘿莉莎小姐說話的語氣很強硬。 她說話時總會用到“但是”，然后稍做停頓，這表明了她對大衛的威嚴態度。考慮到這一因素，張谷若使用了“不能”這個詞， 在他的翻譯中表現出了發話人強硬的語氣和態度， 目標讀者對人物性格和關系也有一個清晰的理解。

例5 “Mrs. David Copperfield, I think,” said Miss Betsey, the emphasis referring...

在原著中， 大衛的姑姑貝西小姐是一個專橫的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大衛的母親的場景。大衛的父親娶了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孩， 而且這是大衛的父親去世后第一次見到大衛的母親， 這種情況下貝西小姐對大衛的母親就不太友好。張谷若將原文中的“我認為”一詞翻譯成“我看”并把它放在句子的開頭。在中文里，以“我看”開頭的話語體現了說話者的主體和強勢的特性。 張谷若的翻譯生動地展示了貝西小姐的霸道性格。

例6 “When doctor Strong paid a very flattering visit to myself, and made her the object of a declaration and an offer...”[6]

這是馬克勒姆夫人說的話， 她正在講述斯特朗博士是如何與她的女兒結親的。 這是在她聽說博士立下遺囑將他的所有財產留給他的妻子安妮時所說的。考慮到這兩個家庭的具體情況，張谷若將原文中的“奉承”一詞翻譯成“賞臉”, 生動地呈現了人物關系。在他的翻譯中，考慮了相關的語境以確定最合適的翻譯方式，而不是局限于字面意義。

4 結語

善于辨認語域標志在翻譯實踐中，尤其是在文學作品翻譯中非常重要。 張谷若在翻譯過程中考慮了具體的情景語境， 譯文大量使用中國北方農民的方言詞匯來體現， 使其翻譯符合原著中人物的個性和社會地位， 實現了對原著中情節的刻畫和清晰的闡釋。 分析研究表明，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充分考慮到語境因素，達到再現原文魅力的效果，也有效地證明了情景語境在翻譯過程中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