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占勝
弗·拉扎爾夫人是位著名的馬克思主義者,她曾經這樣比喻《共產黨宣言》:“《共產黨宣言》不是一般的書,它不是冰,而是碳,放在鍋里能使水沸騰起來。”弗·拉扎爾夫人把《共產黨宣言》比喻成一個雖然體積小卻擁有大能量的碳,這顆正在燃燒的碳掉入了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深處暗濤洶涌的資本主義社會的渾水中,這讓資本主義社會一下沸騰起來了。“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1](P399)馬克思把這句話作為全文的開篇,意義是重大的。弗·拉扎爾夫人所說的“碳”實則就是馬克思說的“共產主義的幽靈”,它們都將給予資本主義社會沉重的、致命的一擊。“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2](P3297)哈姆雷特的這聲吶喊,喊醒了那些正在被壓迫的人,喊醒了“共產主義的幽靈”,他們開始反抗,反抗那些阻礙人民進步的舊勢力,尤其是資本主義。
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用“共產主義的幽靈”作為引言首句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這里描寫的幽靈是具有抗爭精神的幽靈,是敢于跟資本主義斗爭的幽靈。幽靈產生在經歷了政治革命和工業革命雙重革命之后的現代資本主義世界,并且這個現代資本主義世界蘊含著內在的不可能被解決的矛盾。
“這是一個顛倒混亂的時代,唉,倒霉的我卻要負起重整乾坤的責任!”[3](P5)馬克思寫《共產黨宣言》時所處的時代它已然是經歷了政治革命和工業革命雙重革命之后的現代資本主義世界。資本和國家之間的關系、資本和技術之間的關系、資本和市場之間的關系等等似乎都已經落地了,這實際上已經是一個完備的資本主義的世界。但馬克思本人身處其中的普魯士它還沒有如此的完備。馬克思從1843 年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把自己的眼光局限在普魯士,他只把普魯士當作是已經打開了的現代資本主義世界的一個部分來看。所以放眼當時的資本主義世界,尤其是以英國為背景去理解當時的資本主義的世界,它的一大特征一定是資本主義得到了理性的安放,它和國家之間、和市場之間、和科學之間、和技術之間所有這些關系都已經擺的順順當當。
馬克思從1843 年開始,恩格斯更早一些,就已經開始關注到這樣的一個現代世界它本身蘊含著的內在的絕對不可能被解決的矛盾。馬克思首先借助于黑格爾市民社會的概念,他很清楚的看到,這個失去了國家對它統攝和引領市民社會,它一定是無形狀的,它一定是導致自我撕裂的。從1844 年開始,當馬克思認真的從事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時候,他實際上就很明確的看到,在這樣的一個現代社會當中,一方面,在人和人之間的平等交換的形式之下,發生著人和人之間的權力關系;另外一方面,這樣的一個獨特的生產方式它一定蘊含著非理性的危機,也就是說這樣的一種獨特的生產方式它一定會導致自己無法運轉下去,而一旦無法運轉,一定導致反抗這個體制的新型的力量實際產生,這個新興的力量就是共產主義的幽靈。
在《共產黨宣言》發表之前的資本主義社會內部已經存在著許許多多不可避免的矛盾,其中一個主要矛盾就是生產力嚴重過剩和工人無力支付昂貴的生活必需品之間的矛盾,這必然會導致經濟危機的產生。這個時候馬克思對現代社會的內部矛盾性質的把握已經相當明確了,恩格斯是幫助他走到這一步的最重要的一個思想上的幫手。
1842 年左右,恩格斯在寫《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之前,他所關心的并不是德國的政治改革,而是英國的憲章派運動。1843 年恩格斯在《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當中他就開始直接地去把握現代社會內部矛盾的問題,他直接地去講述所謂的理性版本的自由交換的經濟它為什么一定導致非理性的危機。從這個角度來看,恩格斯所關注的不僅僅只是現代社會和傳統社會之間的差異,換言之,他關注的不僅僅是現代社會的本質特征和規定性原則,而是更進一步在思想當中能夠首先把握住現代社會的內部矛盾本性。恩格斯對時代矛盾的精準把握,為馬克思后續對資本主義世界有力的批判提供了思想上的助力。
就像黑格爾寫作《法哲學原理》的時候他明確地講述亞當斯密的政治經濟學就是關于現代市民社會的科學,亞當斯密的政治經濟學講的就是在市民社會這個領域當中所展開的人們經濟運動的運行規律。馬克思認為政治經濟學被人們當作現代經濟活動的理性規律進行把握,進而被人們當作現代社會的科學,在它產生之初的那個時代并沒有錯,因為那個時代的背景之下勞資之間的矛盾以及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部的不可化解的矛盾并沒有成為顯露的事實。
當馬克思開始展開對政治經濟學批判的時候,這個時候的現代社會已經發生了重大變化。這個重要變化是資本主義或者現代資產階級社會的內部的對抗的矛盾已經成為公開顯露的事實,這個事實具體的證據就是共產上義的運動,或者說以無產者為主,以反抗現行統治秩序為目的的運動,已經成為擺在馬克思面前的社會現實。這是一種無處不在的普遍的社會現象,在這個意義上它是普遍的幽靈,無法擺脫它。在英國有、法國有、其它地方也有。它是共產主義的,因為它的參與者大多是無產者,大多是這樣一個現代資產階級社會本身的內部矛盾所帶來的這批過剩人口。
提到“幽靈”我們會想到莎士比亞的舉世聞名的悲劇《哈姆雷特》,作品中的主人公哈姆雷特在自己父親的幽靈指導下完成了復仇,至此,“幽靈”便具有了與邪惡抗爭的光輝形象。
《共產黨宣言》寫于170 多年以前,在170 年前的那個時代,馬克思所面對的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的不可能被回避的內在矛盾本性,而這樣的內在矛盾本性在現實生活當中被實際的表達為共產主義的運動,被實際的表達為在資本主義世界的各個角落、各個地方時斷時續存在著的無產者的運動,或者是工人的運動,或者是共產主義的運動。在這個意義之上,共產主義的幽靈是馬克思所關注的最主要的現實--這就像恩格斯當年到達英國之后首先關注的是憲章派運動一樣,這是他首要關注的社會現實--是在當時的資本主義的世界當中已經普遍存在著的各種各樣的有著各自不同內涵的工人運動,所以他統一的稱為共產主義的幽靈。
共產主義的幽靈真實存在,而它為什么真實存在?是因為眼前的現代資本主義社會已經無力再去掩蓋自己內部的矛盾的本性,是因為資本主義社會本身的確存在著內在的對抗的本質,也就是內在的自我否定性。內在的自我否定性一定會導致災難,災難一定會導致過剩人口,過剩人口一定會帶來對現存社會秩序的仇恨和反抗。那么這個時候就會有一批無產者走向街頭,開始成為困擾著眼前的社會秩序重要的社會現象,這就是共產主義的幽靈。
馬克思的那個時代,真正的社會現實是無產者開始浮出水面,開始登上政治的舞臺。只不過他們往往還停留于對現存統治秩序簡單的仇恨、敵視和反抗。這樣的一種仇恨、敵視和反抗,這樣的一種正在資本主義世界展開的工人運動對于馬克思、恩格斯來說它是重要的,因為它的意義不僅僅在于它是現存世界秩序當中一種否定的瓦解性的力量,馬克思、恩格斯強調這是共產主義的幽靈。換言之,在這樣的一種反抗運動當中它實際上已經內在的蘊含著和眼前的現在資產階級社會不一樣的又一個新的規定性的原則。所以《共產黨宣言》在這個意義之上它的任務是使得無處不在的幽靈能夠成為實實在在地帶出下一個歷史環節的現實運動。
那如何才能真正的成為能夠實實在在地帶出下一個歷史環節的現實運動的幽靈呢?第一步要在概念的高度之上把握住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的具有對抗性的矛盾本性,并進而說明由它所導致的這樣的一種共產主義的運動它的新的規定性原則,以及它的具體道路究竟是怎樣的。所以要是這樣的一種幽靈想要擁有打開歷史的深層的現實力量,它需要思想的介入,需要有像馬克思、恩格斯這樣的思想家介入,他們的介入能夠對已經開始加入到這種運動的工人,在運動當中實現對自己所正在展開的這樣的一種新的事業的原則的再度把握。
從這個角度來說《共產黨宣言》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首先是面對共產主義的幽靈這個社會現實,其次是通過講述共產主義運動的規定性的原則并講清楚它和眼前的資本主義社會之間的內在的結構性的關系,來使得這樣一種共產主義的運動能夠獲得原則的高度。如果是這樣,共產主義的運動就不僅僅只是幽靈般的破壞性的力量,而是將要帶來重大歷史轉型的有著原則高度的無產階級革命。《共產黨宣言》在講述革命的時候,馬克思、恩格斯特別強調是無產階級的運動,“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1](p411)《共產黨宣言》要做的事是,破除關于共產主義的各種神話,使得幽靈脫去其無原則的狀態,使虛無的幽靈肉身化,成為具有原則高度的并因而能夠開啟歷史的無產階級革命。共產黨和共產主義運動的關系無非是說,有了共產黨的介入,這樣的一個幽靈般的運動將獲得形式,將達到對于自己規定性原則的領悟,進而將能夠成為變革現實歷史的真實的力量,成為“具有許多新的歷史特點的偉大斗爭”[4]。
《共產黨宣言》為我們描繪了這樣的一個共產主義社會:“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1](p422)共產主義的幽靈有能力也有義務幫助全世界的無產者實現他們每個人的全面解放,人們可以“隨自己的興趣”“打獵、捕魚、畜牧和從事批判”[1](P165),共產主義的根本目標就是消滅剝削、消滅壓迫,為世界各地的無產者乃至全人類實現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就是來源于《共產黨宣言》,它在文本中是這樣表述的,“無產階級的運動是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謀利益的獨立的運動。”[1](P411)現今,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領導也一直以人民為中心,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核心內容,也是立足我國國情和發展實踐而提出的重要執政理念和基本方略。黨在十九屆四中全會中明確提出“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不斷保障和改善民生、增進人民福祉,走共同富裕道路。”[5]近幾年我們經歷了新冠疫情、鄭州水災、四川森林火災等,黨也一直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不計較得失,只為保護廣大人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這足以體現我們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體現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
馬克思、恩格斯把本來看不見、摸不著的共產主義的幽靈進行了“肉身化”,借助這個“肉身化”的幽靈對歐洲資本主義社會中存在的一切舊勢力進行了批判和反諷。“肉身化”的共產主義的幽靈是現存社會經濟關系和階級斗爭狀況的真實反映,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內在矛盾演變的必然趨勢,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是無產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的崇高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