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創”視域下的國產動畫與文學出版

內容提要：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弘揚優秀傳統文化要做好“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明確要求。新世紀以來，國產動畫電影得到復蘇且誕生了幾部口碑與票房雙贏的佳作。本文在分析國產動畫電影對“兩創”方針踐行的基礎上，將其與傳統文化出版的現狀相結合進行考察，以期為出版行業的“兩創”發展提出可借鑒參考之路。

關鍵詞：“兩創”" 國產動畫電影" 傳統文化出版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圍繞如何對待中國傳統文化的問題，從各個側面展開了一系列精辟論述。2014年2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三次集體學習時指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要處理好繼承和創造性發展的關系，重點做好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提出了明確要求。出版行業作為我國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著傳播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責任與使命，因此更應在習近平總書記“兩創”方針的指導下，深挖我國優秀的傳統文化資源，努力將之以大眾喜聞樂見的形式與當代社會發展與文化相融合相適應，賦予傳統文化以時代特征。在眾多文化產業中，我國電影產業中的動畫電影一直與傳統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其自身也經歷了一個從萌芽發展、沉寂停滯到復興崛起的過程。而從近幾年國產動畫電影的成績來看，在經歷了較長的寒冬期后，誕生了以《哪吒之魔童降世》《白蛇：緣起》《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等多部票房與評分俱佳的作品，皆呈現出優秀傳統文化與當代藝術形式與價值觀念的有效融合，實現了動畫電影領域的“兩創”。鑒于國產動畫在推動傳統文化“兩創”過程中的成功案例，本文嘗試從近年較有代表性的國產動畫電影出發，分析總結其思路經驗，探尋其與出版行業“兩創”實踐的共通點、互促點，以期為出版行業在傳統文化領域的“兩創”工作提供一定的思路和借鑒。

一、近年國產動畫電影對傳統文化的

創新表達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電影業實現了飛速發展，無論是在票房紀錄、生產數量，還是在獲獎數目上，國產電影都漸漸取得了矚目的成績，在全球電影市場中占有了重要的一席之地。比之中國電影整體的發展速度與取得的成就，國產動畫電影雖起步相對較晚，但近年來卻發展迅猛，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如2015年暑期檔上映的《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就取得了市場與口碑的雙贏。影片將傳統文化語境下的孫悟空賦予更加擬人且大眾化的處理，使之擁有了一個普通人的沮喪、事不關己等心理，并通過一個懷揣大俠之心的小和尚讓人物得到生長與升華，最終詮釋的依舊是俠之大者、正義必會戰勝邪惡的主題。繼《大圣歸來》后，影院陸續迎來了《大魚海棠》《大護法》《白蛇：緣起》《哪吒之魔童降世》《姜子牙》等，國產動畫電影進入佳境。從總體來看，這些國產動畫電影的成功存在著一些共同的原因，除國家政策的扶持、科技水平的提高和主創人員多年的不懈努力外，更重要的是主創者們終于找到了一條如何利用動畫講好中國故事、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作之路，而這種不斷探索的背后，其實是人們對文化的自信與堅持。縱觀這幾部較有代表性的動畫電影不難發現，它們講述的故事本身其實并不復雜，其涉及人物也并非原創，多是人們耳熟能詳的歷史人物、神話傳說故事等。盡管都是“舊IP”，但通過創新性改造、轉化，將傳統的人物故事注入新的時代內涵，不僅能良好繼承展示傳統優秀文化的精華，同時還一并傳遞出與以往不同的新情感與新思想，令人耳目一新。歸根結底，這些電影成功的原因，關鍵在文化元素的合理呈現和文化內涵的巧妙表達與當代詮釋上，在“兩創”方針的指導下，動畫電影獲得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其實，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國產動畫電影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元素就處處可見，成功案例很多。如《小蝌蚪找媽媽》采用了我國獨特的水墨畫風格，《大鬧天宮》則在形象塑造上運用了大量京劇臉譜元素且其配樂也頗具戲曲特色。新世紀以來，復興歸來的國產動畫電影傳承和秉持了這種優秀的創作傳統，如《白蛇：緣起》中吸收水墨畫技法營構水墨流動效果，《大魚海棠》中大量使用《逍遙游》《詩經》《山海經》等中國古籍中的形象，《哪吒之魔童降世》基于我國古代卯榫建筑而來的環境具象元素，這些帶有濃厚傳統文化特點元素的使用，既更好地交代出國產動畫電影故事的發生背景，有利于人物形象與性格的塑造，更重要的，是通過大量的傳統文化內容的楔入增加中國特色和傳統文化韻味，進而增強觀眾對電影的文化認同。

事實上，對取材于古代神話故事、文學作品的國產動畫電影而言，對傳統文化元素的呈現是最基本的。可以想象，白素貞穿著短裙短褲活動于現代高樓大廈之間會給觀眾帶來多么強烈的割裂感。現代科技的不斷發展，讓傳統文化元素在形式上的呈現更加精益求精，但對國產動畫電影而言，布景設計也好，道具運用也罷，都只是為更好地呈現故事服務，某種程度上是一種“錦上添花”的作用，而真正“雪中送炭”的其實是如何向觀眾傳達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富內涵，且合理地為這些思想因子賦予一定的時代性，使其符合當代觀眾的審美需求與價值理念。例如，《哪吒之魔童降世》在傳達儒家思想時，既有對提倡互敬互信、仁而有序的入世思想的肯定，又有對傳統宗法制度的思考與批判，所以李靖的特點是時時不忘的拱手禮、有禮有節的說話方式和一心保護百姓的責任感，而申公豹則說“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動”。在表現道家思想時，既能讓觀眾感受到“惟道是從、道法自然”，又用巧妙的人物關系設置映射了太極的理念。在影片中，一顆混元珠被降服后分成了靈珠與魔丸，魔丸是哪吒，靈珠是敖丙，哪吒狂傲不羈，敖丙儒雅有禮，人物形象的這種設置本身就暗合了太極的一陰一陽。而在二人最后的決戰中，哪吒控火，敖丙控水，二人一紅一藍，一正一邪，無論是武功技能的相克，還是人物性格與身份的不同，都代表了太極中的兩極，但本是魔丸的哪吒卻因父親的愛而邁出了拯救蒼生的重要一步，而身為靈珠的敖丙卻因家族私欲而“黑化”，即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影片并沒有就此打住，太極的意義也并非相克，而是共生。在影片的結尾，哪吒因朋友之諾放過敖丙，甘愿承受天雷咒，敖丙為哪吒獻出萬龍甲，與其一起承受雷劫，于是原本脫胎于一體而又截然不同的兩人，最終雙手相握，那一刻，太極方成，終得圓滿。

通過分析國產動畫電影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表達與傳播不難發現，若只是呈現傳統文化元素，照搬、復制傳統文化思想，將文化意象進行再造并簡單糅合是遠遠不夠的，也難以成功。正確的方式是將優秀的傳統文化與當代文化有機結合，將傳統文化的內蘊融入現代審美與價值理念中，借助現代技術手段展現文化精髓內核，如此才能激發起當下接受者的心理認同感，才更容易被人接受，人們也才能在接受的過程中進一步品味、理解其背后的傳統文化精神。

二、近年出版行業的“兩創”的實踐

比之電影，我國的出版行業歷史更為悠久。如果說國產動畫電影與傳統文化之間具有天然緊密的聯系，那么聚焦傳統文化的出版則可以說本身就是出版事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如故宮出版社近年來的出版實踐便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其依托故宮得天獨厚的文化資源，出版了知識普及、學術研究、兒童及青少年閱讀、文物圖典和生活娛樂等多個方面的圖書，如以《故宮日歷》《紫禁城100》為代表的暢銷書、以“故宮經典”系列為代表的高端學術叢書和以《如意琳瑯圖集》為代表的趣味解密類圖書等。綜合來看，目前的圖書市場上，涉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內容的出版物占比很高，且涵蓋多個內容門類，比如經典文學、傳統文化知識、歷史普及，等等。

古典文學作品因大多已屬公版行列，因此出版的成本較低，且可以根據原始版本開發青少年版、插圖版、漫畫版、縮減版等多個版本，以適應不同的讀者定位，故而得到了出版者與讀者的雙重青睞。如“四大名著”“四書五經”和唐詩宋詞等，這類圖書因含有很強的文學普及性質一直擁有比較穩定的市場。比如，在當當網搜索《紅樓夢》，其評論數最多的為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原著版，評論條數近63萬余條，近期銷量較好的則是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依據原著改寫成現代白話文的版本。除此之外，基于原著開發的相關產品還有商務印書館的帶有疑難字注音、解詞釋義的無障礙閱讀版，廣東人民出版社的《四大名著思維導圖》，以及中華書局的《紅樓夢整本書閱讀與研習手冊》，等等。由此可見，古典文學作品的出版已具有十分成熟的模式，品種和總量在市場領域已呈飽和狀態，其各個版本應對的讀者群也很明確，產品的研發思路基本都是在原著的基礎上附加某一特色以適應不同讀者的閱讀需求。但，其存在的問題亦比較顯而易見，即基本仍停留在“拿來主義”的范疇，要么是對原始版本的直接出版，要么是對其進行縮減或配圖，既缺少與當下時代生活、閱讀趣味的創新銜接，也不容易利用新的科技手段對其進行形式上的多種嘗試。當然，面對日益飽和的市場，近幾年對古典文學作品的趣味解讀或另辟蹊徑的呈現也開始多了起來，比如“半小時漫畫系列”的《半小時漫畫〈三國演義〉》就摘選《三國演義》中的典型事件并以漫畫的形式呈現，打出了“一頓大笑，三國知識全知道”的宣傳語，可謂是針對當代讀者興趣、對古典文學作品進行的轉化。

比之創新不易的古典文學作品，傳統文化知識類圖書因內容廣泛、涉及門類眾多而給了出版單位更多的研發空間，也更容易蹭上其他行業的熱度，形成一定文化熱點，且具有較多可融合發展的可能。比如因故宮特展而帶火了《清明上河圖》和《千里江山圖》，圖書市場上講解這兩幅傳世名畫的圖書就比之前增加了；比如從電視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到《夢華錄》的熱播，引發了近幾年的“宋潮”熱，進而增加了宋史、宋文化類圖書的市場份額。除此之外，故宮出版社采用“實體書籍+線上系統解謎”的形式出版了“謎宮”系列圖書，將故宮的歷史知識與解謎游戲相結合，在傳統紙質圖書的基礎上增強了與讀者的互動性；北京理工大學出版社的《故宮的秘密——發現中國互動立體書》用立體結構和翻翻推拉機關，使讀者了解故宮生活規則，等等。這些創新式的圖書，都力求在傳達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同時，將知識性、趣味性和歷史感進行融合，是對傳統紙質圖書出版進行的多形式嘗試。

而歷史普及性圖書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給人們留下的是枯燥、刻板、乏味的印象，除去那些滿篇繁體文言的古舊典籍，即便是簡體白話，單純“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的講史模式也確實很難讓普通讀者有讀下去的激情。這種印象被真正打破，一方面得益于當年《百家講壇》欄目的熱播引發的一陣讀史熱潮，另一方面則歸功于《明朝那些事兒》的出版。這套最初在網絡上連載的歷史作品，以一種風趣幽默語言向讀者娓娓道出了明朝三百多年間的歷史故事，讓原本扁平的歷史人物變得更加鮮活，某種程度上帶動了詼諧講史這種風格與特色的風靡。直至今天，在當當網歷史類圖書總榜中，它依舊高居第四位，且新的增補版全集僅評論數就有39萬余條之多。近幾年，“半小時漫畫”系列叢書的暢銷又帶動了漫畫講史的風潮。比之生硬的文字，叢書用漫畫這種視覺化的輕松形式，把一本正經的歷史變得更加生動有趣且直觀，真正實現了寓教于樂、老少咸宜。

事實上，近年來出版行業對“兩創”的踐行，絕不僅僅只體現在以上這三類圖書中，但不論哪一類，圖書的內容基本都來自五千年燦爛而悠久的中華文明，都旨在以更加豐富多元的方式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實質與思想內涵傳播、傳承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重點是如何做好傳統與當代的結合，如何開啟多樣之形式，取古代種子之精華，使其在現代發展的土壤中開出絢爛之花。

三、國產動畫電影創新對出版行業的啟示

電影與出版，看似是文化產業中不同的領域，但在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層面上，兩者又有很多相似性：其一，兩者都是文化對外傳播的載體，區別只是承載內容的形式一為影像、一為紙張文字，但都承擔著傳播思想、傳承精神的文化使命；其二，在轉化、發展中華傳統文化的過程中，二者有很多共通性。因此，出版行業可以借鑒國產動畫電影對傳統文化在形式上的創新、在內容上的選取和在思想內涵上的當代詮釋所呈現出的成功經驗，以結合自身特征真正探索出適合出版行業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之路。

在形式的創新上，國產動畫電影積極采用最近的CG3D、大畫布作畫等技術，力求在畫面構圖、造型線條、空間設計等層面最大限度地呈現中國古典韻味。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出版，也應積極與當前先進的移動、互聯等科技手段相結合，不論是在紙質圖書的基礎上增加以機關、翻折、抽拉為代表的互動元素，還是與App進行聯動增強圖書內容的延展性，抑或是圖書內容與自媒體內容的有效互補，這些新的形式既能增強圖書本身的趣味性，是打破形式壁壘的有益嘗試，更主要的是，形式的創新能推動圖書的對外宣傳與營銷，增加圖書讀者群，為思想內涵的有效傳播奠定受眾基礎。

在內容層面，國產動畫電影的故事，原型多取自中國古典神話或文學作品，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改造與再加工，加入現代觀眾熟知的橋段與元素，由此形成主要的內容框架。比如《白蛇：緣起》取自經典古代文學作品《白蛇傳》，卻在白素貞與許仙的前世糾葛上豐富了傳統的報恩情節，也因此打破了過去許仙的軟弱形象，增強了這一人物的能動性，使其更加鮮活立體，也更容易被當代觀眾所認可。對出版而言也是如此。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為我們留下了浩如煙海的文化資源，有些隨著時代的發展過時了，有些卻依舊熠熠生輝。出版行業應根據不同的讀者定位，合理選取出版內容，搭配適合的形式予以呈現，在呈現傳統的基礎上，巧妙增加現代解讀，避免大量同質化圖書的出版，從而達到“冷飯新熱”的效果。

最后，“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目的是對優秀的傳統文化精神內涵的發揚與傳播。因此不論是對呈現形式的豐富，還是對古典內容的選擇與改造，其最終都是為思想、精神的傳承服務。于是，《哪吒之魔童降世》里，我們能體會到“忠義”與“信諾”，《大圣歸來》中，我們能感悟到何為“俠之大者”。轉而站在出版的層面上，或是白話還是文言，是正史解讀還是漫畫消遣，這些都并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能使讀者在形式與內容的有效結合中感悟、領略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髓與魅力，并將其內化為提升自身修養與品位的思想準則，這才是文化能夠得以傳承的內在原因。

悠久的歷史為中國積淀了燦爛而厚重的優秀傳統文化，社會的不斷進步為傳統文化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賦予了其適應時代發展的當代文化符碼。在燦爛文明的支撐下，不論動畫還是出版，我們欣喜地看到文藝創作者們對中華文化的自信與堅持，對中華文化的轉化與創新，他們用更適合當代人審美的傳播方式講述著中國故事，傳遞著中華文明。從出版者的角度來看，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出版需要沿著“兩創”的道路繼續走下去，如此才能打造出越來越多適合不同讀者審美及閱讀需求的精品圖書，進而彰顯出新時代出版人對中國文化的堅守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