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達：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第一人

她是清朝一位翰林的賢妻，亦是民國諸多高知的良母及恩師。在職場，她更是百年一遇的巾幗英雄。她籌辦“放足會”，開中國婦女解放運動之先河；她創辦的振華女校被譽為才女的搖籃，連慈禧都為她發下“實興女學”的面諭；她是蘇州女子走向社會的一面大旗，前有北伐隊，后有公益團；在她的葬禮上，蔡元培作為小輩發表演講，誓將其精神氣度代代相傳。她就是中國19世紀末20世紀初杰出的女教育家、社會活動家謝長達。

翰林的賢妻、九名子女的良母

1848年，一名叫謝長達的女嬰出生在安徽，父母給她取字叫“銘才”，她的卓越才華日后也確實銘刻在了中國學界。

謝長達雖然出生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晚清，但自幼讀書認字，是個博古通今的小才女。二十二歲那年，小才女已經出落得眉清目秀，楚楚動人。不久，謝長達南下蘇州，嫁給了王頌蔚，此后便隨了夫姓，人稱“王三太太”。王頌蔚是明朝宰相王鏊的后代，其父曾任浙江按察使。王頌蔚與葉昌熾、袁寶璜合稱“蘇州三才子”，因此這一對年輕夫婦可謂才子才女的“絕代雙驕”組合。

1880年，三十三歲的王頌蔚考中庚辰科進士，改翰林院庶吉士繼續進修。王頌蔚升任內閣侍讀學士后，謝長達便與丈夫一起去了北京。

那時的北京是一個新舊交替的都城。日漸腐朽的清廷與西方列強不斷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同時資產階級的各種新思潮從西方洶涌而來，開始影響年輕一代。作為從小就愛學習的新派女性，謝長達認為女子與男子同樣肩負著愛國強邦的責任，女子也必須革除封建陋習，接受當代教育，并且走出家庭，走向社會。所以，她婚后所度過的中青年時光幾乎都用在了子女教育上。因此，王、謝的子女大都走上了出國留學、學習先進科學知識的道路，長大后，個個都是有出息的棟梁之材。

1895年，王頌蔚不幸染上流行病，又因清廷在甲午海戰中慘敗而心情郁悶，不久就在北京去世了。堅強的謝長達化悲痛為力量，立志要成為一名于國家有益的職業女性。她帶著九名子女，回到江南，定居于蘇州市十全街。這位已近知天命之年的才女，自此開始施展自己的才干。

智勇雙全，領導蘇州放足會一戰成名

謝長達定居蘇州后第一個驚世駭俗的作為是籌辦“放足會”。1901年，清廷下達上諭，通令各省，勸導婦女不再裹足。然而，根深蒂固的封建禮教沒有因為一道圣旨而改變。非但已經裹足的婦女不肯自我解放，尚未裹足的幼女依舊沿襲著舊習。

謝長達思路清晰，她認為在變革的社會中，要有帶頭人來改變社會風氣，而最適合做帶頭人的就是上流社會的女性。她首先以身作則，放開了自己的“小腳”，然后效仿上海的做法，在蘇州積極籌辦婦女“放足會”（亦稱“天足會”），并自任總理。

可能因為子女眾多，謝長達深諳管理學。她首先動員蘇州一批名門大戶的中老年婦女參加放足會。這些晚清的“老名媛”大都性格熱情、敢作敢為，也能理解自由行走對婦女解放的重大意義。于是，七十一歲的黃季蘭、五十八歲的徐淑英、五十一歲的蔣振懦、六十歲的陳李香、六十八歲的張丹叔等數十人成為第一批會員。她們團結在謝長達的身邊，成為婦女解放運動的第一批骨干。

隨后，謝長達制定了第二階段的目標：動員進步男性來幫助放足會開展工作。她很明白，要想打破婦人“未嫁從父，嫁后從夫，夫亡從子”的“三從”舊思想，必須做通“父親、丈夫和兒子”的思想工作。于是，“放足總會”在第二年春召開成立大會時，為了防止守舊專橫的男子強力阻止與會妻女，謝長達特地派一些男性工作人員，專門負責在會外接待男賓。

當時的通知是這么寫的：“蘇州放足會擇于正月十六日午后兩點鐘，在葑門內十全街王太史第內廳同議會事，敬請貴族女士光臨教正是盼，本會女同啟（會費不派分文），倘賢士大夫光臨者，請徑至前廳，另有人接待。”這一招以柔克剛，使放足總會成立大會得以如期召開。會上宣讀了謝長達撰寫的蘇州放足總會總章程，并推舉年齡最大的黃季蘭為會長。但大家心知肚明，實際的靈魂人物是謝長達。謝長達真是聰慧，她知道口說無憑，就拿出了自己未放足時穿的小弓鞋和放足后穿的大緞鞋，展示給眾人看，讓大家直觀地觀察到后者的寬大與舒適。然后，謝長達說：“路都不能痛快地走，怎么可以做事業呢？”

為了吸引更多相對保守的女性加入組織，謝長達在一條章程中這樣寫道：“初次入會，仍可穿弓鞋，二次必須改式，若因循如故，是終無放足之意，即行除名，作出會論。”接著，她們討論了走出蘇州，在周邊地區設立分會的計劃。

說到就要做到。謝長達親自到蘇南各鄉鎮進行放足宣傳，隨后遠抵蘇北，開設分會。她們將放足的方法印成“說帖”，四處散發，產生了一定的社會影響。然而，只要是革命，哪怕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也會有流血犧牲。

蘇北沭陽縣的年輕婦女胡仿蘭，因放足而遭受其阿姑的摧殘和凌虐，以致身亡。這一慘痛的消息傳到蘇州后，放足會會員皆悲憤交加。她們萬萬沒有想到，第一個下毒手的不是男權分子，而是女性同胞。她們一邊派人去蘇北調查事實，一邊在蘇州為胡仿蘭舉行追悼會。之后，謝長達、潘紹芬等三人再赴沭陽，在當地為胡仿蘭又舉辦了一場追悼會，同時請命官府，追究其阿姑的責任。

參加追悼會的人一起捐銀圓六十余元給放足會作為旅費，謝長達等人離開沭陽至南京，求見兩江總督端方，面陳胡仿蘭之悲劇，要求依法嚴懲。端方也知人命關天，馬上責令沭陽縣追究查辦，并贈送謝長達她們銀圓一百元旅費。

有了官府的助陣，江浙一帶放足之風大開。后來，沭陽縣各界名流為了紀念胡仿蘭，還出資開辦了一所小學，以胡仿蘭的名字命名。智勇雙全的謝長達可謂一戰成名。

創辦振華女校，連慈禧都為她面諭學部

解放身體后，就輪到解放思想了。謝長達曾在宣傳放足時表示：“婦女們須要識字習算，學些工業以謀自立之策。女娃子免纏足之苦，尤要教她讀書。”她深知，女性要走上社會，必須先走進學校。只有掌握了知識和技能，才能就業，甚至參與國家大事。

這一時期的蘇州，新派學校大都為基督教會中的外國人所創設，女子學校也是如此。因此，創辦中國人自己的女校迫在眉睫。在謝長達之前，已有先驅嘗試過，但都因為種種原因失敗了。謝長達總結了前人嘗試辦女校的經驗教訓，打算集資實現辦校的理想。

1905年，已經五十八歲的謝長達與友人陳星昭、蔣振懦、周修輝、嚴愛貞、潘桂馨等人自籌資金千余元，以“振興中華”為目的，在東小喬蘇州織造署的舊址上創辦“振華女校 ”，走上曲折的辦校之路。

眾所周知，“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糟粕思想已經根植千年，所以來報名的女性寥寥無幾。振華女校第一屆僅招收到五名女學生，其中一人還因遭到旁人恥笑而中途退學。謝長達毫不氣餒，四處奔走，挨家挨戶勸說。她的真誠與執著感動了一些家長，學生數目逐漸增加。第二年，學校趁熱打鐵增設“簡易師范科”，以培養小學師資力量。教育兒童，女性確實更占優勢，學校的規模因此日漸壯大起來。

隨著辦校規模的變大，日常開支也越來越多。謝長達多方奔走募捐，仍入不敷出。于是，她啟用了申請政府幫扶這個“自上而下”的好辦法。她先后邀請江蘇巡撫程德全、蘇州知府何剛德赴校參觀。參觀的效果很好，他們都認為振華女校辦學有方，同意從官庫中撥出經費，按月發放。學校得以維持。更難得的是，通過走官方路線，連慈禧太后也意識到女子受教育的重要性，于1906年2月21日面諭學部要“實興女學”。

謝長達的辦學理念是對學生學習上要嚴厲、生活上要慈愛。那時有許多學生是住宿的，謝長達對待這些女學生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很快，振華女校就成了江蘇省最有名氣的一所女子學校。

然而，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清廷倒臺，官府每月撥給學校的經費也隨之停止。為了維持女校的開支，謝長達只得將其私人積蓄充入學校賬戶，勉強維持了一陣子。

辛亥革命后一段時間，前清將領鐵良、張勛等人仍盤踞南京負隅頑抗。一時江蘇、上海、浙江等地紛紛組織聯軍，抗擊清廷。蘇州也成立了一支“女子北代隊”，以響應辛亥革命。而女子北伐隊的隊長正是女校校長謝長達。她組織一百五十多名女學生四處籌募軍餉，拉開了蘇州女子參與軍政的帷幕，令全國人民對看似柔弱的蘇州妹子刮目相看。

1912年，振華女校為了節省開支，將簡易師范科并入省立第二女子師范，另增設幼兒園一所。三年后，蘇州成立江蘇女子師范，謝長達又將振華女中的簡易師范科并入江蘇女子師范，校址遷往十全街王宅，并增幼稚師范科以培養幼師人才。

振華女校雖然只是一個小學加初中（后增加高中）的普及教育學校，但在中國的教育史上，它的地位不可小覷。教育家陶行知曾說過：“振華是數一數二的學校，是振興女子教育最早的先鋒。”

終生熱心公益事業，蔡元培為她送行

到了1915年，謝長達觀察到社會上的婦女已經無人纏足，便解散了放足會。但她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而是進一步爭取婦女的社會權益。謝長達與江蘇女子師范學校校長楊達權商議后，決定發起組織“江蘇女子公益團”，號召女性齊心協力，爭取完全的婦女解放。

有了放足會的成功先例，江蘇女子公益團剛一成立就獲得了民眾的支持。第一批加入的婦女共有七十多人，其中有一部分還是寓居蘇州的外僑婦女。蘇州女子公益團共設德行、教育、衛生、交誼四個部門，謝長達被眾團員一致推舉為團長兼德行部部長，主要負責保證貧苦女童能獲得讀書和就業的權利。

與此同時，謝長達沒有只顧自己創辦的振華女校，而是設法募集了許多資金以資助蘇州的各所學校。當時蘇州有國民小學共十余所，謝長達向每個學校都發放了公益團的補助，為推動蘇州的基礎教育作出了有目共睹的貢獻。

除了教育之外，蘇州還有一些社會公益團體，如“拒毒會”“禁酒禁煙會”“節制會”等。對這些公益組織，謝長達也都積極協助，以推動社會風氣的進步。在謝長達的帶領下，公益團的團員們積極籌集資金，用來修筑街道、修砌河岸，受到了市民的贊譽。遇到時疫或災年，她們就向老百姓施送藥品和衣物食品。

然而，就在全民進步的時候，一批封建衛道士開始興風作浪。一個黃姓婦人長期虐待自家一個叫盛凌云的婢女，謝長達得知后，知道盛凌云膽小不敢聲張，就陪同她去法院上告。結果法院依法查辦了黃氏，盛凌云恢復了人身自由。婢女上告到法院并獲得勝訴的事情只可能出現在雜劇小說里，如今活生生地就在眼前發生。謝長達的名聲因此越來越大。

1918年，謝長達的大女兒王季昭從美國留學歸來。她曾被清廷派往日本留學學習理科，后在美國獲得生物學碩士學位。歸國兩年后，她開始在振華女校主管教務，兼任樂益女子中學校董。

1926年，謝長達的三女兒王季玉也從美國學成歸國。此時已經七十八歲的謝長達退居二線，將振華女校的一切事務交與王季玉管理。王季玉1912年考入美國麻省蒙特霍克女子大學，1915年轉入伊利諾伊大學攻讀植物學，獲碩士學位。她雖然是理科碩士，但有著與母親謝長達一樣出色的行政管理能力。

助力兩位姐姐的還有謝長達的四女兒王季山。季山從振華師范簡易科畢業后留校任教員。除了為學校“貢獻”了精心培養的三名女兒之外，謝長達還將自己七十大壽時親友所贈禮金悉數捐作學校基金。

退休后，謝長達依舊從事著江蘇女子公益團的社會工作。但畢竟歲月不饒人，八十六歲時謝長達不幸中風。她自知將不久于人世，留下遺囑，預將未來舉辦喪禮時親友所贈禮金，全部贈送給振華女校。

1934年 12 月 25 日晚，謝長達因腦溢血辭世，終年八十七歲。翌年 1 月 19 日，由張一麐等人發起，在振華女校舉行追悼會。楊千里、俞慶棠、章太炎、金天翮、李根源等人前來參加葬禮，蔡元培發表演說。蔡元培的恩師就是謝長達的丈夫王頌蔚。1890年，王頌蔚任會試考官時，曾力薦蔡元培的考卷。追悼會結束后，眾人遵照謝長達的遺囑，宣布“長達清寒獎學金”成立。

把女兒培養成振華第二任校長

前文中說到謝長達與王頌蔚育有九名子女。在前清翰林與才女謝長達的培養下，九名子女在民國幾乎都成長為高級知識分子。其中謝長達的“欽定”接班人、接管振華女校的是出生于1885年的三女兒王季玉。

在王季玉的努力下，振華保持了嚴正清明的校風，引進了一批優秀師資。當時出任校董和老師的有蔡元培、章太炎、李根源、竺可楨、費璞庵、胡敦復、貝時璋等，用現在的話講，振華女校簡直是在用天花板級的師資做普及教育。

名師出高徒，這樣的師資隊伍培育出了一批杰出人才。出生在北京的大才女楊絳就是在十三歲的時候隨全家遷往蘇州進入振華女校就讀的。后來，王季玉將振華女中遷往上海赫德路的時候，留英回國的楊絳一度成為校長。

據楊絳回憶：“我和季玉先生天天出去跑，用她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全部存款作為辦學經費。季玉先生那段時間吃的是什么？她用糠蝦蘸醬油下飯；牛奶餿了，她也舍不得倒掉，說那不等于酸奶嗎，于是就吃‘酸奶’。先生居無求安、食無求飽，先人之憂、后人之樂，對我的影響非常大。”

清華四大校花之一、美麗又聰慧的“月季夫人”蔣恩鈿也是校長王季玉“欽點”的好苗子。

1929年，振華的優秀畢業生蔣恩鈿參加了清華大學的招生考試。這是清華大學第一次到南方招女生，意義非凡。被西洋文學系錄取后，蔣恩鈿卻犯了愁，因為這時她家的經濟狀況已無力供她去清華深造了。得知消息后，王季玉便為她籌得學費，助其順利北上。要知道王季玉可是一個“叫花子校長”，她每月僅從學校領取生活費二三十元，大部分工資都用作學校擴建及資助困難教職員工的生活。她本人生活十分儉樸，據說其臥室僅可容身，服飾則布衣布鞋，一補再補。

在王季玉的幫助下，蔣恩鈿在清華完成學業后留校當了老師。新中國成立后，她受到時任北京市副市長吳晗的邀請，參與迎接為國慶十周年開展的城市美化工作，并將自家花園中的月季花全部捐給了人民大會堂用作建造月季園。蔣恩鈿因此得到了“月季夫人”的美名。

具有留學背景的王季玉辦學理念新穎，她不但注重文化課教學，還聘請名師以組織學生參加課外興趣小組，如雕刻、繪畫、國樂、文藝、家政等，并定期舉辦演講會、辯論會、作文競賽等活動。慕名而來的學子越來越多。最有趣的是，費璞庵之子費孝通雖為男生，亦爭取進入振華女中。王季玉贊其有個性，予以破格錄取。

可惜在全面抗戰八年中，振華女校不得不停辦。1937年蘇州淪陷后，王季玉帶領全體教員拒絕接受日偽政府的辦學邀請。她甚至連“良民證”也不屑領取，而是帶著八十多箱圖書隱姓埋名隱入東山的一個偏僻農村。

抗戰勝利后，王季玉馬上開始籌備復校事宜。她多方奔走，募得三千七百余萬元法幣，用以修繕校舍，并擴建科學館。

1949年，六十五歲的王季玉赴美參加母校蒙特豪里尤克學院的校慶活動，并領取了獎金。會后，又至哥倫比亞大學旁聽教育學。同年4月，蘇州解放。王季玉聞訊立即起程歸國，繞道東北，終于返回蘇州。

回校后，王季玉將在美國得到的全部獎金捐給了振華女中。新中國成立后，王季玉全力支持國家的大方針、大政策，在鼓勵學生參干、參軍，支持抗美援朝等方面走在了學界的最前頭；同時增設邊工邊讀的高級技術培訓班，以解決貧困學生的困難。

1953年1月，振華女校由蘇州市人民政府接辦，改名為“蘇州市女子中學”；同年8月，并入江蘇師范學院，改名為“江蘇師范學院附屬女子中學”。三年后的秋天，學校開始招收男生，改名為“江蘇師范學院附屬中學”。

1959年秋，江蘇師院附中與師院附屬實驗中學合并為省重點中學，王季玉出任名譽校長，徐天放擔任校長。這所學校就是如今蘇州市振華中學的前身。

1967年3月14日，王季玉病逝于杭州，享年八十三歲。令人感慨的是，她終身未婚，將全部身心獻給了中國的教育事業。

將孫女培養成清華第一位女教授

謝長達的兒孫幾乎個個都是學霸。長子王季烈被譽為中國近代物理學翻譯第一人，幼子王季緒是我國最早的機械工程專家之一，四女兒王季山和大哥一樣，也是物理學家兼翻譯家；次子王季同自己是名數學家，但為國家培養出了兩名第三代物理學家，其中兒子王守競研究出來的“王氏公式”至今仍被大學物理教科書所引用，女兒王明貞則是清華大學的第一位女教授。值得一提的是，王明貞的母親去世很早，是她的祖母謝長達將她引入學術之路的。

王季同是“王氏代數”的首創者，他的原配妻子去世很早，身為數學家的他對于教育子女卻并不怎么在行，是續弦把持家政。有一天，謝長達來到兒子家，發現孫女王明貞沒去上學，而是在家里一邊帶繼母生的幾個弟弟妹妹，一邊做家務。直爽好強的謝長達見狀，狠狠批評了王明貞的繼母。

接著，謝長達用最快的速度解決了王明貞的上學問題。盡管入學晚，但王明貞聰明好學，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完成了小學階段的全部課程，一些年紀比她大的高年級同學都做不出的難題，她也能解答。就這樣，王明貞順利升入初中。

初二時王明貞轉入一所美國人創辦的貴族教會學校。雖然在物質條件上比不上那些出身富貴的同學，但來自書香門第的她在學習上一直名列前茅。

該教會學校校長的辦公桌上有一只銀杯，上面會刻上優等生的名字。對被列入名單的學生有三條要求：成績全A、不請假、不缺席宗教活動。而王明貞是唯一一個不信教、單單靠品學兼優而上榜的學生。

然而繼母還是無視王明貞的才華，私下里為她定了一門親事。好在因對方出國留學，王明貞得以擺脫這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姻。此時老祖母謝長達已經年高體弱，管不了兒媳。幸虧當時已經與林巧稚并稱“北林南王”的著名婦產科醫生、姐姐王淑貞出面，王明貞才在1926年進入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深造。

王明貞成績優異，但因為教授的偏見，她的成績單上出現了一個“B”。王明貞的個性和祖母謝長達一樣倔強，她毅然離開南京，轉學到了北平的燕京大學（如今的北大）物理系。后來王明貞想要出國留學，卻苦于路費短缺，兩次都沒有成行。第三次機會到來時，又因為她是個女學生而被校方放棄。

此事傳到了金陵女大校長的耳朵里。她本來就為幾年前痛失良材而懊悔，如今彌補的機會就在眼前。于是，在她的幫助下，王明貞得以前往美國密歇根大學，圓了留學夢。

在美國，王明貞以一百分的成績通過了期中測試，而第二名的成績只有三十多分！后來，她與導師合作了論文“布朗運動理論”，至今仍然被經常引用。二戰期間，王明貞成為全世界第一批研究噪聲的科學家。抗美援朝時，王明貞與丈夫俞啟忠一起，沖破美國方面的層層阻撓，回到了日思夜想的中國。

謝長達不僅是對中國社會進步具有卓越貢獻的職業女性，還是一名杰出的母親、杰出的祖母。她不僅將自己的勇敢與智慧播灑在中華大地上，也傳承在了家族的血脈中。如此先行者，非壯美不可譽也！

（責任編輯/金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