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南京淪陷前,唐廣普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教導總隊第二團第三營一名勤務兵。他親身經歷了南京大屠殺中戰俘大規模暴動的壯舉。這一珍貴歷史記憶,見證了南京軍民在南京大屠殺中英勇反抗、不屈斗爭的史實,彰顯了中國人民不屈不撓、堅韌不拔的抗戰精神。唐廣普的經歷告訴人們:南京不僅是一座遭受過侵略者血腥屠殺的悲情城市,還是一座英勇抗爭的英雄城市。在南京大屠殺這一血腥悲劇中,屠殺與反抗同在,屈辱與光榮并存。
渡江不成被俘
在悲壯的南京保衛戰中,唐廣普所在的教導總隊第二團,在上校團長謝承瑞的率領下,先后參加了城東南工兵學校、光華門等地的戰斗。12月12日,南京保衛戰經過九天激戰,日軍已從東、南、西三面逼近城垣。當天下午,南京衛戍司令長官唐生智奉蔣介石之命,下達了放棄南京、全軍撤往皖南腹地的命令。但是由于唐生智部署失當,使各支守城部隊大量無序地涌向長江邊,城門擁堵,江邊無船,這讓部隊失去建制,造成一盤散沙的混亂局面。
13日凌晨一兩點鐘,唐廣普與五位戰友成了散兵游勇,混雜在逃難的人群中,來到城北的挹江門前。這里城門半開,人如潮涌,被踩踏而死的人的尸體堆積如山。他們六人解開自己的綁腿帶,相互將胳膊綁連在一起,使六人連為一個整體,以便在蜂擁混亂的人群中,不致分散倒地。
唐廣普等六人左沖右突,終于擠出了挹江門。到了城外,地域較為開闊了,他們便各自尋找目標,分散奔逃。唐廣普與一位同齡人唐鶴程走在一起。他倆沿著江邊向東北方向行進,來到了燕子磯。他在后來的回憶中說:
燕子磯滿街是人,抱木板、盆桶爭相泅渡長江。我扛了個肉案,想渡江到八卦洲。但由于肉案是個圓木,半浮半沉,無法泅渡。我又跑回街上,找了兩只小柜子,把肉案翻過來,四條腿朝上,把兩只柜子系在肉案的腿上,使肉案能平穩地浮著,然后用一只軍用小洋鍬劃水。但由于刮北風,右劃左拐,左劃又向右拐,原地轉圈,就是不向北進。
他與唐鶴程疲勞至極,只得回到燕子磯鎮上,顧不得衣衫盡濕,隨便找了個地方睡覺了。
天還未亮時,睡夢中的唐廣普只聽得“叭叭”的槍聲。他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隊端著刺刀的日本兵已經出現在自己身旁。
這是日本侵略軍第十三師團的山田支隊,他們來自日本福島縣,官兵多為訓練有素的老兵,10月1日自吳淞口登陸,編入上海派遣軍序列,先后進占瀏河鎮、江陰、鎮江;12月11日在鎮江組建支隊,奉命沿長江南岸西進,以切斷南京守軍后撤的退路。
日軍將麇集在燕子磯鎮上的散兵、難民全都集中到街心。有個會講中國話的日本兵喊道:“哪個認識幕府山的,前面帶路!”有人站出來說:“我認得!”
于是,在晨曦中,唐廣普與唐鶴程隨著約有兩萬人的黑壓壓的隊伍,被押送至幕府山的一個軍營中。就這樣,他在失去指揮和戰斗力的情況下,稀里糊涂地成了日軍俘虜。
參加幕府山戰俘暴動
唐廣普等人被關押的地點是國軍教導總隊的一座舊營房。宿舍為二十多棟竹木、柴草構建的房屋,營房四周的竹籬笆上都裝了鐵絲網,竹籬笆外則是陡峭的壕溝。營房里被囚禁者有男有女、有軍有民,其中大部分是在撤退中跑散了的守軍官兵。
日本戰地記者橫田在《朝日新聞》的一篇報道中寫道:“兩角部隊在烏龍山、幕府山炮臺附近的山地俘虜了一萬四千七百七十七名從南京潰逃的敵兵。”“因為有一個師以上的敵兵,所以二十二間大兵營被擠得滿滿的。”據日本記者本多勝一戰后對山田支隊士兵黑須忠信(化名)的采訪可知,這批俘虜被“關押在幕府山麓草屋頂的兵營里。該兵營有二十來棟舊營房,都是泥墻,像臨時性的大型木板房一樣”。
唐廣普和戰俘、難民們在這里受盡了折磨與虐待。頭兩天,日軍不給飯吃,也不給水喝。對于受不了饑渴并反抗的人,日軍對他們用木棍打,用刺刀刺。到了第三天,被囚禁的人們才喝到了一點從土井里打上來的泥水,同時也才能每天吃一碗飯。
唐廣普和難友們忍受不了這種拘禁與煎熬,胸中都燃起了一股反抗的怒火。他們失去自由后,與侵略者斗爭到底的意志從未消失。
12月16日中午,唐廣普與數千名被囚禁者,利用生火做飯的機會故意制造了火災,并趁著混亂沖出火場,實施暴動。他們呼喊著、吼叫著,不顧敵人的刺刀與機槍,向軍營外奔跑。有的爬上鐵絲網攀越,有的跳進竹籬笆外的壕溝隱蔽。日軍面對戰俘們突如其來的暴動,驚慌失措,連忙吹軍號,用機槍掃射鎮壓。
對于戰俘暴動這驚恐一幕,一些日軍在日記中記下了當時的實況。日軍步兵第六十五聯隊第四中隊補充兵少尉宮本省吾,在12月16日的日記中寫道:“轉眼之間就在吃午飯時,突然起火,引起騷動,非常混亂。燒了三分之一左右。”該聯隊第八中隊遠藤高明少尉在同一天的日記中也記載:“下午12時30分,俘虜收容所失火,奉命出動。”據該聯隊負責警備工作的第十二中隊士兵回憶:“雖然我們的警戒并不嚴,但他們卻開始復仇了。一下子兩棟房子就全部被燒毀,一半左右的士兵趁機逃走了。”該中隊八卷竹雄中尉還發現,在被拘押者中有一位中校參謀指揮了這次暴動。他說:“在他們之中,有一個被稱為參謀的中校。他雖然混在一般士兵里,態度卻一直沒有妥協過。看起來他好像負責內部指揮。”步兵第六十五聯隊聯隊長兩角業作大佐則記錄稱:
開始做飯了,某排房子著了火,大火立刻一排接著一排地蔓延開來,真是混亂不堪。聯隊立刻派來一個中隊讓俘虜鎮靜下來,但這場火災本來就是他們計劃好的,幾乎有一半人趁亂逃走了。我們也開槍射擊,竭力阻止他們逃跑……一般認為至少逃走了四千人左右。
中國軍旅作家徐志耕于20世紀80年代采訪了唐廣普,記錄了這次大規模戰俘暴動的實況。他在《南京大屠殺》一書中寫道:
第四天,一個講四川口音的國民黨兵悄悄地說:“跑啊,不跑不得了!”怎么跑呢?……這個四川兵把蘆席草蓋的大禮堂點著了。一剎時,風吼火嘯,烈焰騰空!唐廣普在禮堂斜對面的一排草房子里。草房子里的人都沖出了門朝外面奔跑。日本兵的軍號嘀嘀噠噠地吹起來了,四周的機關槍開火了,已經爬上鐵絲網的,像風掃落葉般地倒下來,踩著人背跳下了壕溝的,也因爬不上陡峭的溝壁而被槍彈打死在深溝中。
唐廣普從草房里隨著人流沖過大禮堂邊的山頭,再想往前沖已無可能。他看到前面的人一排排倒下,只好折回去,只見禮堂已全部被燒毀,身邊是數千名暴動者的尸體。
慘烈的暴動失敗了,被焚毀的房舍還在冒著余煙。暴動犧牲者的鮮血流遍了幕府山的山石溝渠。殷殷鮮血彰顯著中華民族為獨立、自由頑強奮斗的紅色基因。
草鞋峽江邊再次參加暴動
在火場暴動的第二天,唐廣普又參加了一次更加悲壯、慘烈的屠場暴動。在這次暴動中,又有數千名暴動者,面對噴射火舌的機槍勇敢抗爭,企圖沖出屠場。
12月17日 ,日軍從凌晨4時起就開始捆人,用整匹的布撕成布條,先將每人雙手反綁,然后再將每兩人的手臂捆在一起。唐廣普對采訪者說:“一動不能動,哪個犟一犟,當場就一刀,人不如一只小雞!”就這樣,從凌晨4點一直捆到下午4點。會講中國話的日本士兵高聲問:“哪個認識老虎山的,前面帶路!”日軍還欺騙大家說,這是要送大家回南京城去“米西米西”。
于是,在識路難友的帶領下,眾人四人一排,似一條黑色的長蛇,從幕府山的營房緩慢地向山腳下、長江邊走去。唐廣普拖著沉重的步伐,隨著被押解的大隊,行至老虎山下的江邊。這里地處山江之間,狀似草鞋,故名草鞋峽,當地人又稱這一地域為大洼子、上元門。江灘上生長著稀疏的柳樹、石榴樹,以及一叢叢干枯的蘆葦。
這時日軍又改變了送大家去城里的主意,改口說送大家去江心的島上,然后去江北做工。可是被押解的人們見江邊只停靠了兩艘小汽艇——靠這兩艘小艇送幾千人過江,那要送到哪一天啊!人們產生了疑慮與驚恐,人群中暗暗傳遞著這樣的信息:“鬼子要下毒手大屠殺了!”“無論怎樣都是死,我們跟鬼子拼了!”
徐志耕通過采訪重現了當時暴動現場的情景:“他用牙齒咬開了前面一個人手臂上的布條結,后面的人幫他解開了手腕上的布條。你幫我,我幫你,唐廣普周圍的人大多都松了綁。”對于暴動的悲壯境況,徐志耕記述:
騷動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叫喊聲……俘虜們三四個人拖住一個日本兵,用拳頭揍,用手扼,用腳踢牙咬!鬼子們扔掉了槍,哇哇亂叫。腿腳快的都跑上了大路。這時,四面的重機槍一齊開火了……“噠噠噠噠”的機槍聲吼叫了二十多分鐘后停了。江灘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血淋淋的尸體。還有人在爬行、在滾動。
日本作家藤原審爾戰后采訪了參與草鞋峽屠殺與鎮壓暴動的日本士兵,他在書中寫道:
夜幕剛一降臨,機槍就咆哮著開始射擊了。“哇”地一聲,難民們怒火一下爆發出來。剎那間他們意識到噴著火舌的機槍意味著什么。他們大聲吶喊著雪崩似地朝著機槍小隊沖過去。畢竟是潮水般人群,就像聚集著覆蓋整個宮城(日本天皇皇宮)廣場的人群,滿腔怒火地蜂擁而至,兩個機槍小隊一下被沖垮了。
暴動者徒手與日軍進行了慘烈搏斗。他們赤手空拳,有的撿起散落在地面的石榴樹枝,迎著噴射子彈的機槍猛沖上去;有的奪過日軍手中的刀槍作為自己的武器,殺向對方。執行此次屠殺任務的聯隊第一機槍中隊準尉箭內享三郎回憶說:“去江邊集合的最緊張時刻,一瞬間暴亂發生了。他們一起站了起來,開始揮舞著樹枝什么的襲擊衛兵,打倒他們然后逃跑。有的跳進江水里,有的向陸地上跑,黑夜中的突然事件就這么發生了。”日本上海派遣軍參謀西原一策大佐在其“作戰日志”中也有記錄:“約有一個團的俘虜進行抵抗,企圖逃走。”
在生死對決中,雙方抱打翻滾在一起,執行屠殺任務的日軍已難以分辨敵我,也出現了誤傷己方的情況。第一大隊上等兵荒海清衛直接加入了屠殺,他在這天的日記中寫道:“今天在山里,大隊出現傷亡者。”第十二中隊八卷竹雄中尉回憶說,在將俘虜從幕府山押向揚子江邊時,“途中他們就開始逃跑,連我們中隊有的士兵也被他們挾持走,然后途中被他們殺害”。聯隊機槍隊大友登茂樹少尉回憶,步兵第六十五聯隊在這次暴動中有七名官兵陣亡,他說:“我們中隊里也死了軍官。他被卷入俘虜的暴亂中,身上被刺達七處之多。”他甚至認為:“在那樣的暴亂中聯隊只死了七人,或許的確算得上是比較少的了”。對于在這次暴動中日軍的傷亡人數,日軍官兵在日記、回憶中說法不一。多數認為共有十余人傷亡。一名日軍輜重兵說:暴動中日本兵的“戰死者”,“有的是刀或者槍被奪而遭禍的;有的是在夜幕的混亂中發生內訌而致傷亡的……據認為,日本兵這樣的傷亡者有十來個”。藤原審爾在他的紀實性書中,記述了有的士兵認為在暴動中日軍報銷了兩個小隊(日軍一個小隊相當于中國軍隊的一個排)。他寫道:“……熊熊火墻,擋住了蜂擁逃離人群的去路,無法逃跑的結果是統統死光。然而,聽說其代價是友軍的兩個小隊也葬身其中,隨人群而去了。”由此可見,此次草鞋峽戰俘暴動確實造成了日軍部隊一定數量的傷亡,也給予日軍官兵精神上相當大的打擊。正如執行此次屠殺任務的日軍步兵第六十五聯隊第二中隊的“田中三郎”(化名)陸軍下士所說:“他們在黑暗中與日本兵進行了殊死的搏斗。手持兵刃和赤手空拳者之間強弱之懸殊是可想而知的,俘虜們接連不斷地倒在刺刀下。”可見,暴動者這種發自生命深處的誓死反抗,爆發出無所畏懼的勇氣和力量,使得侵略者內心極為驚慌和恐懼。
唐廣普與他的患難弟兄唐鶴程在暴動時,伺機倒臥在難友們的尸體中間。他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會是怎樣的命運。那些“跳進江水里”“向陸地上跑”的人也是兇多吉少。這是一場處境與斗爭手段完全不對稱的較量,勝負早已注定。在血水與煙火的映襯下,中國人民永不屈服的精神與意志,也將在歷史的滾滾長河中永駐。
劫后余生
暴動時,日軍的機槍子彈像傾盆大雨般射過來,戰俘和難民成片倒在血泊中。唐廣普的右肩被日軍的機槍子彈擊中,他說:“也沒有知覺,死尸堆積在我身上,感到特別重。”
徐志耕根據戰后的采訪記述道:“槍聲停了五分鐘左右,第二陣機槍又開始吼叫了,掃射了一刻鐘光景,槍聲停了。唐廣普再搖搖唐鶴程,對方不會動了。唐廣普一摸他的頭,黏滋滋的。唐廣普說:‘他的頭打開了。’”
日本記者本多勝一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對唐廣普采訪后寫道:在發現唐鶴程已死后,“他才感覺到自己肩膀的疼痛。到了這時,他又聽到各處的呻吟聲,喊叫聲。于是,一大群上著刺刀的士兵們開始了刺殺。唐廣普周圍也來了士兵,他左腹被刺。幸虧他在其他尸體之下,所以只是輕傷……他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在尸體之間或尸體之上爬,爬到四五十米遠的水邊,在這里他把腳放在尸體上,把頭與水貼近,大約只差三厘米,上身倒懸著一動不動。”
唐廣普回憶了這次脫險的經過:“……過了一陣子,日軍上來,用刺刀刺,用木棒打,然后用稻草撒在石榴樹上,用汽油一澆就燒起來了。這時我感到吃不消了,盡力掙扎,爬出死人堆后,順著江邊,往燕子磯跑,在一個房子被燒、無人居住的村子里,我鉆進礱糠灰里,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烘干,嚼生稻子充饑。”
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唐廣普只身蜷縮在破房子里,饑寒交迫。天亮后,他被凍醒,便緩步向江邊走去,尋找生路。只見江中有一只插著太陽旗的小船向江邊駛來。他警惕地躲進一座磚窯中,只見窯中有五具國民黨軍人的尸體,其中還有穿著呢制軍服的軍官。他趁勢躺在尸體中間,不敢動彈。
過了一會兒,唐廣普見外面沒有什么異常情況,便探出頭往江邊望去,只見插著太陽旗的船只是一條民用小舢板,舢板上乘坐著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孩。等船靠岸后,經打聽,方知他們是跑反方向到了八卦洲,回村里來拖稻草喂牛的。
在唐廣普的再三懇求下,老人才冒險同意讓他鉆進剛搬上船的稻草堆里隱藏起來。稻草堆上插著一面制作簡陋的太陽旗。
不一會兒,小船便駛抵八卦洲。這里已聚集了一些從南岸用各種辦法來到洲上的守軍官兵,大多來自教導總隊、第八十七師、第八十八師和第三十六師。雖然都是被打散了的散兵游勇,但遇到這么多曾經共同為保衛南京而戰斗的戰友,唐廣普心中感到無比親切和溫暖。
據唐廣普后來敘述,在這里,一位守軍師長與幾名軍官裝扮成紳士模樣,領著他們這批換了便衣的散兵,給日軍巡邏艇上一個小隊長模樣的人送了一大盤用紅紙包著的大洋,獲得了可以將難民送到江北的通行證。八卦洲上有幾十條船停泊在內湖里。有了通行證,官兵們便在當地村民的幫助下迅速離開八卦洲,乘船到達江北六合。徐志耕在《南京大屠殺》一書中寫道:
四面環水的八卦洲上,隊伍又集合起來了,按照各單位的編制站隊,還指定了帶隊的長官。幾十只木船和隱藏起來的槍支彈藥都抬到了洲的北岸。唐廣普站在教導總隊的行列中,帶隊的是原一團一位姓韓的營副。他很激動:
“弟兄們,我們現在不是在作戰……但軍(人)風紀仍然要嚴,大家選我帶隊,咱們要共同一心,歸奔大本營,到北徐州的臺兒莊去!”
唐廣普是第一批下船的,他很快到了北岸。他慶幸江北人又回到了江北……他踏上了江北黑油油的泥土,這時,他才發現,他的兩只腳板全被蘆葦和石頭戳破了。他一步一個血印,一步一個血印……
唐廣普到江北后在六合縣竹鎮定居下來。在竹鎮,他遇到了另一位參加草鞋峽暴動的幸存者,姓儲,廣東人,矮個子,比自己小一歲。儲在屠殺與暴動的現場,后背被燃燒的汽油大面積燒傷。他還捋起衣服將后背燒傷的疤痕給唐廣普看。后來儲先生在竹鎮加入了新四軍。不久,唐廣普也加入了駐在六合的新四軍,在新四軍部隊中待了一段時間。
抗戰勝利后,國民政府組織了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1947年2月6日,軍事法庭在南京勵志社禮堂對南京大屠殺要犯谷壽夫進行公審。這天,唐廣普特地從江北趕到公審會場,與其他約八十位證人一起,用親身經歷,為日軍在幕府山、草鞋峽的大屠殺暴行做證。
20世紀80年代中期,當南京市“南京大屠殺”編史、建館、立碑領導小組與日本記者本多勝一、中國軍旅作家徐志耕先后采訪唐廣普時,他已是七十歲上下的老人,居住在他當年參加草鞋峽暴動后渡江落腳的六合縣竹鎮,從事個體手工業。
唐廣普關于日軍大屠殺與戰俘暴動的記憶,是中國人民在抗日戰爭中的一段悲壯歷史,它記錄著中華民族的屈辱與光榮。中國人民反抗侵略者的斗爭精神與頑強意志,在廣袤的中華大地世代相傳,與日月同輝。
(責任編輯/王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