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雙陸 張鳳云
構建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和國土空間體系,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內容。主體功能區戰略的實施,改變了中國傳統的國土空間開發模式,正在重塑著中國邊疆地區的國土空間。在全國和邊疆省份的主體功能區規劃中,邊疆地區以重點生態功能區和農產品主產區為主,可發展新型城鎮化和新型工業化的國土空間有限。發揮邊疆參與“一帶一路”六大走廊建設、國土空間用途管制下的工業用地指標調節功能、新科技革命帶來的技術創新,以促進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的人口向重點開發區域集聚,是優化國土空間布局,形成邊疆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新格局的必由之路。這一內在關系可通過空間經濟學理論機制進行揭示。
在空間經濟學理論中,影響廠商區位選擇的因素是市場,人口是市場的體現,也是勞動力的體現,廠商隨著勞動要素的移動而改變區位,而勞動力的區位選擇取決于報酬水平,企業集聚強的地區,勞動報酬也相對較高,形成廠商對勞動力的吸引,從而形成了空間經濟中的循環。在實際經濟運行中,企業集聚還受用地指標、優惠政策、產業配套條件等多方面影響,抽象到一般情形來構建基礎模型。
將中國和一帶一路六大經濟走廊沿線國家(下面簡稱“沿線國家”)所構成的研究對象劃分為邊疆、內地、沿線國家三個區域,以及兩個部門:農業部門和非農業部門j ∈{1,2}。假設勞動力流動僅限于邊疆和內地兩個地區,國內和沿線國家的勞動力不存在跨國流動,勞動力只在國內邊疆和內地之間流動,流動的原因在于居民名義收入的差異,當內地和邊疆居民名義收入均等時,勞動力流動達到空間均衡。居民收入一部分來自于名義工資,另一部分來自于固定要素投入使用帶來的補貼。邊疆地區為保護生態環境,作為生產要素投入的份額受到限制,影響了居民收入的提高,因此,內地區將部分固定要素投入的收入通過轉移支付的方式對西部地區進行補貼,從而協調邊疆地區和內地的收入差異。
這里設定三個區域分別為內地、邊疆和沿線國家。中間投入品一部分來自于國內生產,一部分來自于進口。中間投入品和最終產品的市場為完全競爭市場。用Xnjt表示區域n的部門j生產產品的凈出口,n= {1,2,3}分別表示內地、邊疆和沿線國家。不同區域、不同部門生產的中間投入品記作,最終產品生產部門生產過程中的中間投入品為Ynjt。

①中間投入品的生產僅限于邊疆和內地地區,n={1,2}。涉及到的周邊地區指的是內地和沿邊的出口。
其中,引入變量znjt衡量沿線國家對本國產品的需求。如果,表示區域n部門j的產品需求存在貿易順差,否則存在貿易逆差。
最終產品的生產采用CES 技術,生產函數如下:

其中n=1,2分別表示邊疆、內地,為常數,且為農產品和制造業部門產品的替代彈性。考慮到邊疆地區和內地之間存在高額的運輸成本,假設邊疆、內地的最終產品均由其本地中間投入品商生產。最終品的價格標準化為1,農產品和服務品的價格分別為Pn2和Pn2。求解不同區域最終品部門的企業利潤最大化問題,得到中間品需求的表達式如下:

根據前述假設,中間投入品市場和生產要素市場均為完全競爭市場,代表性企業的投入要素分別為勞動力和土地,中間投入品的生產采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

按照主體功能區制度,國土開發區域劃分優先開發區域、為重點開發區域、限制開發區域、禁止開發區域四種類型。②邊疆地區除遼寧省以外沒有優先開發區域。優先開發區域和重點開發區域的可開發土地作為生產要素投入可以獲得租金收益,而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則需通過生態補償型轉移支付來平衡初次收入分配帶來的差距。地理資源稟賦特征決定了邊疆地區的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要遠大于內地地區,從而存在著通過中央政府以轉移支付的方式進行內地地區向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考慮到這些關系,則有如下等式成立:

其中κ ∈(0,1) 表示內地對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系數。邊疆地區勞動力的收入來自兩部分:一是制造業部門的工資,二是來自土地的租金。生態補償作為收入分配的再平衡手段,補償了邊疆地區國土開發過程中生態保護帶來的收入損失。代表性家庭獲得的收入分別來自土地租金和勞動收入之和,家庭收入分別用于消費Cnt和投資,儲蓄全部轉化為投資Int

家庭在上述約束條件下,最大化效用:

求解家庭效用最大化,得到歐拉方程:

均衡時,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出清:

靜態分析中,每一期的土地總量視為外生變量。給定生產要素稟賦和技術水平,可計算出均衡狀態下不同區域、不同部門的生產要素的分布特征。通過比較靜態分析,得出生產要素稟賦和技術水平等外生變量對不同區域、不同部門勞動力分布的影響。

1.生態用地和建設用地面積變化對勞動力再分配的影響
以土地和勞動力作為生產要素投入,在技術水平不變的條件下,如果邊疆地區調整工業用地和農業用地的比重,將影響勞動力在區域內的重新分布。邊疆地區在國土開發中承擔生態保護的功能。因此,如果增加起到生態保護功能的土地使用面積,而降低建設用地的面積,則邊疆地區區域內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非農部門轉移。
推論1:區域內部不同部門人口的流動與土地使用面積相關,當不同部門使用土地面積占比變化時,區域內不同部門的勞動力會重新配置。
2.生態補償對不同區域不同部門勞動力的影響
推論2:生態補償對勞動力在不同區域、不同部門之間的流動有顯著影響。當內地對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增加時,區域間勞動力由內地向邊疆地區回流,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會出現增加趨勢,相應內地兩部門的勞動力減少。
當內地對邊疆地區增加生態補償后,邊疆地區的收入水平提高,進而抑制了邊疆勞動力向內地的流動。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流失均得到抑制。生態補償的增加,提高了邊疆地區單位勞動力的收入水平,因此,其兩部門勞動力均增加,內地地區向邊疆地區的勞動力不僅回流到農業,也同樣回流到制造業。
3.生態補償增加對土地租金比的影響
推論3:當生態補償增加時,降低了邊疆地區和內地的土地租金比。
邊疆地區在國土空間規劃中的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占比更大,因此,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的用地所受限制更強,生態補償的增加,并不能帶來邊疆地區土地使用面積更大的變化,土地的供給不變的情況下,雖然生態補償的增加引致勞動力向邊疆地區兩部門回流,勞動力增加引致企業集聚對土地的需求增加,在供給不變而需求增加的背景下,邊疆地區土地的租金上漲,而內地由于勞動力流出引致土地的需求減少,但是生態補償的增加提高了用地成本,因此內地的土地租金會上漲。內地的土地資源相對于邊疆地區更為稀有,租金上漲的幅度會更高,總體上降低了邊疆地區和內地地區的土地租金比進而降低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內地地區的流動意愿。
1.參數校準
下面使用國內的數據進行參數校準。模型中的重要參數為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的產品替代彈性ε,本研究中的不同部門之間的產品替代彈性假設在兩個區域之間是等同的。
借鑒郭凱明等(2020)的方法,根據中國統計年鑒數據,第一產業和制造業的名義產出增加值除以國內價格指數得到該年份價格相對于1978 年的價格之比。再結合該年份的名義產出除以上述相對價格,得到該年份的實際產出增加值。由此分別計算出ω11、ω12、ω22、ω22。基準模型中參數的取值如下:

表1 基準模擬參數取值
將以上參數和初始狀態決定的模型作為基準模型。在基準模型中,假設內地和邊疆地區的不同部門的技術水平恒定,此時模型動態演化的過程,即為在生態補償下,不同區域不同部門之間的勞動力流動過程。之后,進一步分析土地數量變化、生態補償轉移支付變化對勞動力遷移以及對土地租金的影響。
2.基準模擬
圖1 為前50 期的數值模擬結果。可以看到,伴隨著生態補償的增加,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整體呈上升趨勢;內地的農業部門、制造業部門勞動力整體呈下降趨勢。由于生態補償的增加,導致內地地租價格增長速度高于邊疆地區,邊疆地區的勞動力向內地地區轉移呈下降趨勢。

圖1 基準模擬
理論機制是:隨著生態補償的增加,對勞動力流動機制的重構具有一定的驅動作用。生態補償的增加,提高了邊疆地區的整體收入水平,抑制了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外流。隨著這種效應進一步增強,存在引致勞動力由內地地區向邊疆地區回流的內在驅動力。
產業集聚表現為企業集聚或勞動、資本、技術要素的集聚,企業集聚與要素集聚是相互影響的過程,在空間經濟理論中,企業集聚會引起要素跟隨企業而改變空間區位,流動到要素報酬相對較高的區域,同時,土地和勞動力等要素也成為企業區位選擇要考慮的重要因素。下面在動態均衡中模擬土地指標的分配對企業集聚從而對勞動要素的跨區域流動、跨部門流動產生的影響。
如果內地增加用地指標,而邊疆地區用地指標不變,對勞動力遷移有何影響?假設內地農業部門用地指標分別增加0.01、0.02,制造業部門用地指標增加0.02、0.04。如圖2 所示,當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高于農業部門用地之后,內地農業勞動力出現流失,制造業勞動力出現增長。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出現下降。內在動因是: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指標的增加,降低了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成本,提高了其利潤空間,增加了其對勞動力要素的投入。結合表2(見下頁)可以看出,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從0.2855增加到0.2889,增長了0.0034 個點。農業部門用地的增加反而造成了勞動力向制造業部門流動。農業機械設備的使用,提高了農業生產率,土地面積的增加并沒有提高對勞動力的需求。農業勞動力從0.2855 降低到0.2833,降低了0.0022 個點。說明內地制造業勞動力的增加一方面來自于內地農業部門向制造業部門的轉移,另一方面來自于邊疆地區向內地的遷移。

表2 內地土地調整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圖2 內地土地調整對勞動力分布的影響
邊疆地區兩部門勞動力的減少主要源自內地制造業的虹吸效應。邊疆地區的農業勞動力下降了0.0006個點,制造業勞動力也下降了0.0006 個點,表明邊疆地區的勞動力并沒有發生內部的轉移,而是向內地的制造業遷移。其原因在于,在邊疆地區受制于閑置土地開發政策的條件下,農業部門土地和制造業部門土地使用受到制約,造成剩余勞動力向內地轉移。而內地制造業土地指標的增加降低了其生產要素投入的成本,為增加勞動力要素投入提供了空間。內地農業部門生產率水平的提高,制約了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內地的農業部門轉移。
根據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內地制造業勞動力吸納了來自邊疆兩部門、內地農業部門的勞動力,因此內地—邊疆勞動力勞動力比進一步擴大,從初始的1.3311 增加到1.3378。從模擬結果來看,邊疆—內地的土地租金比仍是不變的。雖然制造業土地指標的增加,增加了供給,但是企業擴張又進一步增加了其需求。當供給和需求同時增加時,導致內地土地價格相對平穩。從而總體上邊疆—內地的租金比保持相對的穩定。
若邊疆地區的農業、制造業的土地使用面積分別提高0.05、0.1個單位。而內地的耕地面積、建設用地面積保持不變,重新進行模擬。結合圖3 分析發現:邊疆土地使用面積的增加,內地和邊疆地區的租金比并沒有發生變化。邊疆用地面積的增加,卻導致邊疆地區勞動力緩慢增長。
若邊疆地區生態區域擴大,農業部門在租金不變的條件下,單位勞動力的收入水平與均衡前相比較得到提升,農業勞動力呈現遞增趨勢。結合下頁表3 可以看出,土地面積增加0.05個單位,勞動力增加0.0011 個單位。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增加趨勢與農業部門一致。這表明增加的勞動力變動不是區域內部的流動,而是內地向邊疆地區的流動造成的。因此,從圖3 的第5 個圖可以看出,內地和邊疆勞動力比重隨著邊疆土地面積的增加依次遞減。

表3 增加邊疆土地使用面積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圖3 邊疆地區土地調整對人口流動的影響
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單位勞動力收入水平的提升以及來自內地的生態補償,提高其收入水平,從而引起勞動力的回流。制造業部門土地供給的增加,降低了其用地成本,提高了制造業部門的收入水平,吸引內地勞動力返回邊疆地區。
進一步放松假設,假設邊疆地區農業部門用地指標增加0.01,邊疆制造業部門用地指標增加0.02,內地農業部門用地指標增加0.015,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指標增加0.025。模擬結果(見圖4)顯示,當邊疆地區和內地的兩部門用地指標均增加,但內地用地指標增長率高于邊疆地區時,對兩地區不同部門的勞動力再分配影響是有差異的。

圖4 邊疆、內地土地同時調整對勞動力分布的影響
內地農業部門勞動力向內地制造業部門遷移:結合表4可以看出,內地農業部門勞動力從0.2855 下降到0.2836,下降了0.0019 個點,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從0.2855提高到0.2892,提高了0.0037 個點。反映出內地制造業勞動力增加一是來自內地農業部門的遷移,另一來源是跨區域跨部門的遷移。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從0.2145下降到0.2115,下降了0.0030,但是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從0.2145 上升到0.2157 個點,上升了0.0012。這說明邊疆地區農業勞動力一部分遷移到邊疆的制造業部門,另一部分遷移到內地制造業部門。

表4 邊疆、內地土地同時調整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邊疆地區農業部門用地、制造業部門用地增速均低于內地兩部門用地增速,進而造成動力的再分配。原因是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增加降低了土地租金,增加了制造業企業的利潤空間,提高了對勞動要素投入的需求,引致了內地農業部門勞動力向制造業部門遷移。邊疆地區的與內地情形類似。但是,內地制造業用地指標高于邊疆地區,增強了其對邊疆地區勞動力的吸納能力,引致了勞動力跨區域、跨部門的再分配。
從圖4 可以看出,勞動力的再分配體現在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一部分向邊疆制造業部門遷移,一部分向內地制造業遷移;內地地區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制造業部門遷移。導致內地—邊疆勞動力占比從原有的1.3311 提高到1.3408。雖然內地增加了土地的供給,但由于勞動力的再分配,又進一步激發了企業對用地的需求。從圖4 可以看出,一旦土地指標確定后,內地—邊疆的土地租金比是下降的。說明內地制造業部門對土地的需求仍是強于供給。
制造業部門對提高邊疆地區勞動收入起到重要作用。從理論模型中可以得到,。在制造業部門產出彈性比不變的情況下,兩地區制造業部門的名義產出之比受來自土地收入的影響。當限制開發抑制了城市和工業用地的供給,造成土地租金的提高,因此也提高了邊疆地區制造業的生產成本,提高了制造業部門的名義產出比。另一方面制造業部門名義產出還受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影響。當邊疆地區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制造業部門的名義產出比反而降低。勞動力產出彈性越大,表明單位勞動力投入帶來的產出越高,反映了制造業的勞動力缺口。當勞動力供給不足時,彈性越大。也就是說,邊疆地區勞動力供給不足,降低了制造業部門的名義產出比。
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已被Nelson 和Phelps(1966)等眾多學者所驗證。在增長理論文獻中,技術進步(Technological Change)和技術創新(Technological Innovation)經常是混合使用的。Kongsamut,Rebelo 和Xie(2001)以及Matsuyama(2002)等學者的研究表明,不同部門技術創新率的差異會導致不同產業發展速度的不同,進而導致結構改變,消費者對農業、工業和服務業等產品的不同需求彈性是導致結構改變的重要推動力,技術創新通過提升專業化水平而加劇了上述過程。邊疆地區要實現國土空間優化,就需要提升城鎮化地區的制造業技術水平以增強經濟和人口集聚水平,需要提升農業主產區的農業技術水平以增強優質農產品供給能力和糧食保障水平,需要提升生態功能區的生物環保技術水平以增強生態產品供給能力。下面仍然通過數值模擬揭示內在機理。
隨著技術進步,中間投入品生產的產出彈性也是動態變化的。這里分別假設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土地的產出彈性分別下降0.05、0.1 個百分點,則相應的勞動力產出彈性上升0.05、0.1 個百分點。上述假設依據是,隨著邊疆地區受教育水平的提升,以勞動力為投入要素的產出水平得到提升,從而改變了原有的生產要素投入結構,進而影響了農業部門收益的變化。
如下頁圖5 所示,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隨著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依次遞減,說明如果土地面積保持不變,在原有產出水平上所需要勞動力數量減少,勞動力數量從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向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遷移。
從圖5 以及表5 可以看出,限制開發區域的面積每增加一個百分點,邊疆地區制造業勞動力提高0.02,邊疆地區第一產業勞動力減少0.0226。這說明整體上,第一產業勞動力有一部分向邊疆地區制造業轉移,另有一部分勞動力向內地轉移,但是向內地轉移的勞動力為0.0026。那么理論上,內地的農業部門勞動力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增加。因此,內地—邊疆勞動力比是遞增的。顯然,當生態用地和邊疆建設用地同時增加時,勞動力向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聚集,因此提高了邊疆地區土地的租金,租金比呈現上漲趨勢。
從圖5 可以看出,當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邊疆和內地的土地租金比依次遞增。結合表5 可以看出當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0.05 個單位,土地租金比增加0.0297 個單位。其原因在于,勞動力由內地向邊疆地區聚集,提高了邊疆地區土地的租金,租金比呈現上漲趨勢。

表5 邊疆地區農業部門產出彈性變化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圖5 邊疆地區農業部門產出彈性變化對勞動力分配的影響
相對于邊疆地區,內地勞動力平均受教育水平較高,相對具有較高的勞動生產率。因此,內地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較高。假設內地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分別提高0.2、0.3 個點,相應的土地產出彈性下降0.2、0.3 個點。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內地農業部門的單位勞動力增加帶來產出的增加,則農業部門將會提高對勞動力的需求,最大化收益。因此,內地農業部門勞動力的占比由0.2855 增加到0.3352,如果勞動力彈性進一步提高0.8,則農業部門勞動力占比繼續提高至0.3635。內地制造業部門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得到同樣的結論。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意味著內地兩部門勞動力均增加,說明勞動力由邊疆地區兩部門向內地兩部門遷移,邊疆兩部門勞動力隨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而減少。
從圖6 還可以看出,當勞動力彈性給定時,內地各部門勞動力仍呈下降趨勢,而邊疆各部門勞動力呈上升趨勢。上述勞動力遷移特征和基準模擬的結果一致。

圖6 內地地區兩部門產出彈性變化對勞動力遷移的影響
結合圖6、表6 可以看出,內地相對于邊疆的勞動力增加,說明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提高,導致勞動力進一步由邊疆地區向內地集聚。即使內地土地租金相對于邊疆地區租金比進一步提高,但是勞動產出增加帶來的收益高于土地租金增加的成本,加劇了勞動力的集聚趨勢,強化了中心—外圍特征。

表6 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變化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邊疆、內地的勞動力受教育水平都在提高。但是,相對于內地,邊疆地區的勞動力受教育水平提升速度低于內地,從而影響了最終產品的產出水平。另一方面,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的受教育水平也存在差異。由于制造業產品所面臨的消費者對于產品多樣性的需求更高,產品間的競爭也更激烈,為了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制造業企業產品的迭代速度不斷加快,制造業企業更需要高技能的勞動力。因此,制造業勞動力產出彈性更高的假設是合理的。這里區分了內地和邊疆、部門之間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差異,在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的同時,土地的產出彈性相應降低。
從圖7 可以看出,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內地的農業部門勞動力、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出現降低趨勢。從表7(見下頁)的結果可以看出,內地農業部門勞動力從0.2701 降低到0.2618,降低了0.0082。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從0.3472 增加到0.3709,增加了0.0253。顯然,制造業勞動力的增加高于農業部門勞動力的減少,說明內地對邊疆地區存在勞動力虹吸效應,吸引了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內地制造業部門的遷移。

圖7 邊疆、內地兩地區兩部門產出彈性同向變化對勞動力遷移的影響
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勞動力持續降低,而邊疆地區制造業勞動力在出現明顯上升趨勢。其內在機制是:首先,內地的農業部門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程度低于制造業企業,導致制造業企業增加勞動力要素投入是有利可圖的。內地的農業部門勞動力向制造業流動,提高了內地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占比。其次,邊疆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增長低于內地地區,農業部門的勞動力的投入帶來更高的成本,從而造成勞動力由邊疆農業部門向制造業部門或內地地區轉移。再者,當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產出彈性低速增長時,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仍是呈下降趨勢,此時表明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內地兩部門遷移。如果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產出彈性提高時,制造業對勞動力的吸納能力大大提高,從初始的0.2117 提高到0.2202,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勞動力向邊疆地區的制造業部門遷移。
上述結果表明,提高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受教育水平,通過其產出彈性的增加,有助于增強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的勞動力吸納能力。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高于邊疆地區時,會對邊疆地區勞動力產生虹吸效應,不僅降低了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比重,同時降低其制造業勞動力。避免這一問題的必要措施是縮小兩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差異,提高邊疆地區勞動力的受教育水平。
從表7 可以看出,內地勞動力占比進一步增加,表明當內地產出彈性高于邊疆地區時,邊疆的農業部門勞動力向內地兩部門轉移,提高了內地勞動力占比。由于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制造業部門轉移,制造業部門的擴張受到土地利用的限制,進一步推高了邊疆地區的土地租金,因此邊疆—內地的租金比表現為上漲趨勢。

表7 邊疆內地兩地區兩部門產出彈性變化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由于航運運輸成本具有絕對的比較優勢,沿海港口城市更接近海外市場,產品迭代速度更快,使其在產品技術水平上處于領先地位。即內地農業部門、制造業技術水平優于邊疆地區。即使提高邊疆地區的技術水平,從圖8 結果來看,雖然邊疆、內地兩部門的產出都是增加,但內地兩部門的技術水平增速更快,因而產出的增速高于邊疆地區。

圖8 技術水平提升情形的產出變化
模擬結果表明,邊疆地區縮小和內地產出差距的一個重要舉措是縮小和內地的技術差距。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新技術的應用會增加邊疆地區的實際產出,降低生態空間增加對產出的抑制效應。實際產出的增加意味著兩部門的收益增加,從而提高了兩部門的企業利潤,進一步促進邊疆地區收入水平的上升,并進一步提高邊疆地區的人口聚集力。
邊疆地區禁止開發區域占比高,生態敏感,承擔著重要的國土生態安全屏障功能。中國的地理特征決定了邊疆地區既是大江大河的源頭和上游,又是阻擋風沙的屏障,因而生態環境保護任務重、壓力大。邊疆與內地之間需要建立經濟利益與生態利益的區域協調機制,需要建立成本共擔與利益共享機制。目前尚未形成橫向轉移支付制度,主要是通過中央投入即縱向轉移支付體現生態補償。下面繼續通過數值模擬來揭示內在機理。
結合圖9 和表8 可以看出,生態補償降低了邊疆與內地的土地租金比。生態補償增加0.01 個單位,租金比下降0.0064。生態補償并沒有改變邊疆地區的土地需求和土地供給,因此邊疆地區的土地租金不變。但生態補償提高了內地的土地租金,導致土地的租金比是下降的。生態補償每增加0.01 個單位,邊疆地區的勞動力增加0.013,內地勞動力降低0.013。生態補償并沒有引致區域內部不同部門的勞動力流動,而主要引致了區域之間的勞動力流動。原因在于,生態補償型轉移支付提高了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的勞動收入水平,引致了勞動力的區域再分布。

表8 生態補償引致勞動力再分布

圖9 生態補償對勞動力分布的影響

圖10 技術水平給定條件下生態補償對產出的影響
從基準模擬結果看,給定內地和邊疆地區具有相同技術水平的基本設定,那么,隨著生態補償的增加,邊疆地區兩部門的產出呈現下降趨勢,而內地兩部門的實際產出隨著生態補償的增加表現出穩定增長趨勢。其原因在于,內地通過增加產出來抵消因為生態補償帶來的收益損失,因此實際產出和生態補償表現出正相關關系。而對邊疆地區而言,則正好相反,對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增加,使其對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的用于經濟發展的土地指標的擴展更為審慎,從而將重心放在限制開發區域的農業用地和禁止開發區域的生態保護用地。同時,模擬結果也顯示,邊疆地區由于土地要素投入的減少,也抑制了其兩部門最終產品的產出。因此,理論上存在國土空間開發意義上的土地用途選擇,是選擇用于經濟建設而忽略生態補償轉移支付,還是選擇生態補償轉移而減少經濟建設用地,使限制開發區域提供更好的農產品、禁止開發區域提供更好的生態產品。在現實中,基于三條紅線的劃定剛性,邊疆地區沒有太多自主權進行選擇。
本文在空間經濟學框架內構建了劃分為邊疆、內地、“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三大空間,以及包含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的空間經濟學模型,揭示新時代邊疆地區國土空間開發的理論機制,以勞動要素的跨區域、跨部門流動反映這種經濟關系。勞動要素流動的原因在于勞動力名義收入的差異,當內地和邊疆勞動力名義收入均等時,勞動力流動達到空間均衡狀態。結合生態保護帶來的轉移支付問題,模型假設勞動力收入一部分來自于名義工資,另一部分來自于固定要素投入使用帶來的補貼收入。邊疆地區為保護生態環境,作為生產要素投入的份額受到限制,影響了勞動力收入的提高,內地地區將部分固定要素投入的收入通過轉移支付方式對邊疆地區進行補貼,協調了邊疆地區和內地地區的收入差異。結合國土空間用途管控帶來的工業用地指標調整問題,模型假設重點開發區域的可開發土地作為生產要素的投入可以獲得租金溢價收益,而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則需通過生態補償型轉移支付來平衡收入分配帶來的差距。地理資源稟賦特征決定了邊疆地區的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要遠大于內地地區,從而存在著通過中央政府以轉移支付的方式進行內地地區向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需求。
區域內部不同部門勞動力的流動與土地使用面積相關,當不同部門使用土地面積占比變化時,區域內不同部門的勞動力會重新配置。以土地和勞動力作為生產要素投入,在技術水平不變的條件下,如果邊疆地區調整工業用地和農業用地的比重,將影響勞動力在區域內的重新分布。邊疆地區在國土開發中承擔生態保護的功能。如果增加生態保護功能的土地使用面積,降低建設用地的面積,則邊疆地區內勞動力將由農業部門向非農部門轉移。
若內地地區增加用地指標,邊疆地區用地指標不變,內地制造業勞動力會因邊疆地區向內地的遷移而增加。當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高于農業部門用地之后,內地農業勞動力出現流失,制造業勞動力出現增長。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出現下降。原因是內地制造業部門用地指標的增加,降低了制造業企業的生產成本,提高了其利潤空間,增加了其對勞動力要素的投入。若邊疆地區增加用地指標,而內地地區用地指標不變,內地和邊疆地區的租金比并沒有發生變化,邊疆地區勞動力緩慢增長。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單位勞動力收入水平的提升以及來自內地的生態補償,提高其收入水平,從而引起勞動力的回流。制造業部門土地供給的增加,降低了其用地成本,提高了制造業部門的收入水平,吸引內陸地區勞動力返回邊疆地區。
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隨著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依次遞減,從邊疆地區農業部門向邊疆地區制造業部門遷移。當邊疆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邊疆與內地的土地租金比依次遞增,勞動力由內地向邊疆地區聚集。當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增加時,勞動力由邊疆地區兩部門向內地兩部門遷移,邊疆兩部門勞動力隨內地勞動力產出彈性的增加而減少,加劇了勞動力的集聚趨勢,強化了中心-外圍特征。內地、邊疆兩部門勞動力產出彈性同向變動的情況下,內地對邊疆地區存在勞動力虹吸效應,吸引了邊疆地區勞動力向內地制造業部門遷移。避免這一問題的必要措施是縮小兩地區的勞動力產出彈性差異,提高邊疆地區勞動力的受教育水平。縮小邊疆與內地的技術差距是地區縮小地區差距的基礎。信息技術、生物技術等新技術的應用會增加邊疆地區的實際產出,降低生態空間增加對產出的抑制效應。進一步提高邊疆地區的人口聚集力。
生態補償對勞動力在不同區域、不同部門之間的流動有顯著影響。當內地對邊疆地區的生態補償增加時,勞動力會從內地向邊疆地區回流,邊疆地區的農業部門和制造業部門勞動力均會增加,抑制邊疆勞動力向內地流動。邊疆地區在國土空間用途管制中的限制開發區域和禁止開發區域占比更大,制造業部門的用地所受限制更強,總體上降低了邊疆地區與內地地區的土地租金比。隨著生態補償的增加,內地地區會通過增加產出來補償因為生態補償帶來的收益損失。
基于上述理論推理和影響機制探析,筆者認為國土空間規劃分區劃定自然資源開發保護的利用底盤,決定了自然資源初始配置空間格局,主體功能區戰略引導實現了不同功能區差異化的資源配置策略。基于科學的、精細的、協調的主體功能區劃方案進行第一次指標分解(如建設用地、基本農田、生態紅線等),再綜合考慮生態保護、糧食安全、資源效率等因素進行二次分解和校核,能實現資源的有效初始配置,為后續財政轉移支付與補償奠定基礎。對于生態功能區內生動力不足問題,主體功能區戰略結合共同富裕、高質量發展等政策可實現不同功能區優勢互補。生態功能區的設定實現了由單一功能割裂保護向國土空間全域統籌開發與保護的轉變,強化了國土空間的系統發展觀和韌性發展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