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琳,孫慶文
(河北經貿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61)
隨著同質化市場競爭加劇,市場對產品的優化升級與更新替代提出了更高要求。企業需要不斷創新研發來提高市場占有率,因此重點由關注勞動轉向關注研發價值創造。研發投入作為創新發展的根本動力,需在發展中根據其與內外部環境的適配度進行創新策略選擇,優化資源配置,進而降低經營風險。然而,現有研究多從研發投入強度等靜態角度出發[1-2],對動態角度如研發投資變化趨勢及企業經營風險關系的關注較少。
當約束創新條件發生變更時,企業對不同創新戰略的選擇將導致創新研發投入的波動變化,這可能對企業經營發展產生系列風險影響。根據盈余操縱假說,穩定的研發投資為企業在提高市場競爭力過程中提供平穩保障,研發投入的波動可能是盈余管理的結果,對企業正常經營發展產生負向作用[3]。根據組織學習理論,研發投入波動是對內外部環境變化的積極適應,不同階段創新研發的經常性轉換有利于獲取競爭優勢[4]。因此,創新研發戰略的轉換究竟對經營風險起著何種影響仍有待進一步研究。此外,由于企業戰略決策密切與環境不確定性相關,環境變動影響企業的未來發展。我國幅員遼闊,各個地區制度背景差異化較大,研究不同地區復雜制度條件對于企業經營發展潛在風險的約束調節有著一定的現實意義。
近年來有學者將間斷平衡觀點引入創新領域,Tushman等[5]提出組織演化和技術創新是漸變與劇變交替進行的過程,漸變具有局部性和可預測性,而劇變具有整體性和不可預測特性。Mudambi等[6]為研究在一定時期中研發投入顯著性變化的作用效果,提出研發投入跳躍概念,以此衡量偏離歷史趨勢的研發投入波動。
Yasemin等[7]在對科創類企業研發投入研究后發現,平穩持續的研發投入并不能使企業顯著增值。吳建祖等[8]在其研究基礎上進一步發展,提出不同方向(正向與負向)的研發投入跳躍是企業在探索式創新和利用式創新階段的移動與轉換,認為其績效受到研發投入跳躍幅度的正相關影響。成力為等[9]發現更大的跳躍幅度會導致資源利用優勢不足,帶來經營發展的風險性與難以預測性。由此可見,研發方式的選擇確實對企業的創新投入產出及經營決策產生重要影響。
現有研究表明,探索式研發多集中于開發期,側重于對產品的提升、技術的完善與市場的開發以改變現有競爭地位;而利用式研發多集中于投入期后,側重于完善已有技術和產品組合以適應市場需求[10]。不同時期創新的主要創新活動不同,而當持續平穩的研發投入在短期內發生急劇而顯著的變化時,是探索式創新與利用式創新方式發生了自由轉換[11]。然而,研發投入跳躍幅度的增長隨之帶來更大的經營風險。風險主要來自于轉換時機判斷及轉換的巨大成本,創新轉換作為影響層次較深的變革,需要企業在調整時克服組織慣性,變革幅度越大則風險越大。第一,研發項目具有結果隨機性和過程非觀測性,難以根據經驗對研發時機進行預測和準確把握[12],這使企業的決策風險增加。第二,轉換成本較高,資源配置變動規模較大,兩種創新模式對組織模式、資源配置、資金支持的要求程度不同,創新轉換帶來高額轉換成本。也就是說一定跳躍幅度下研發投入跳躍的增加將降低經營風險,但當跳躍幅度超過一定限度之后,探索與利用轉換帶來的收益將低于風險。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研發投入跳躍對經營風險呈U型影響。
制度環境是影響企業創新的重要情境因素,復雜多變的環境將為決策帶來諸多風險。環境動態性能夠拓寬企業視野、促進現有資源的整合運用和創新戰略發展方向的正確選擇以及深層次的技術探索和組織變革[13]。企業所處地區制度環境會對創新投入施加影響。優質的制度環境能營造健全完善的法律和市場環境,激發創新創造活動[14]。張翀等[15]認為較好的地區制度環境能夠使產權改革和非國有經濟得到更好發展,實現對企業研發成果的保護,這令企業經營環境更公平,資源交換和配置速度更快,創新效率得到顯著提升。相反,較差外部制度下,研發活動面臨著較高成本、較長周期的風險,企業受利益驅動自發進行研發活動的動機不足,此時較大程度的研發資金波動并非是對外部變化的積極適應,因此有可能對企業經營發展產生負性影響。外部環境主要可從政府干預程度、市場化水平、法律發展水平三方面予以分析。
政府對土地、資金、勞動力等要素起著重要配置作用,當政府干預程度較高時,意味著政府掌控著更多的公共資源,企業為改善與政府的關系,進一步實現財政補貼、稅收減免等利益目的,但研發活動與內部結構、制度、戰略匹配度不高,這造成企業交易成本與經營風險隨之增加,削弱了企業的創新動力,導致整體研發效率低下[16]。反之,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越好,則政府的干預越少,市場分配的資源越豐富,研發投入跳躍所致的經營風險越低。
金融市場通過對創新項目的評估,合理進行資源分配從而有效地降低外部融資成本,提升研發投入與產出。金融機構通過有效處理企業研發投入的信息,使得信貸決策的選擇更加具有科學性,在營造寬松的融資環境的同時進一步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壓力,推動企業研發創新活動發展[17]。而不完善的金融發展市場可能導致投資者由于信息劣勢不愿承擔過高的研發失敗風險,帶來的高額融資成本會對需要長期資金投入的創新研發活動帶來更高的經營風險。
完善的法律環境能夠保障創新活動的順利進行,對企業面臨的外部風險起到抑制作用,同時減少相應的交易成本、訴訟成本和維護成本[18]。通過增加違法成本減少侵權行為的發生,實現對知識產權等創新成果的保護,使其在創新研發活動的預期收益得到履現,實現技術能力的積累和技術發展,增加企業獲益機會的同時降低面臨的外部風險。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地區制度環境對研發投入跳躍與經營風險的關系具有減弱作用。
本文選取2016-2021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根據研究需要對數據做以下篩選:①剔除金融類樣本;②剔除變量指標在統計年度中缺失樣本;③剔除ST、ST*、PT企業;④剔除上市時間不足三年企業。最終得到9 850條觀測數據。數據主要來源于CSMAR和WIND數據庫。
(1)被解釋變量。經營風險以現金流波動性指標進行描述,通過現金流標準方差衡量。以樣本公司各季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總資產的標準差來度量企業經營風險,減弱不同地區極端數據影響,增強對被解釋變量描述可靠性。
ORt=Std(OCFit1,OCFit2,OCFit3,OCFit4)。其中OCFitq是i公司在第t年度第q季的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總資產,ORt為現金流波動情況用以衡量該企業當年的經營風險。
(2)解釋變量。本文借鑒Mudambi等[6]的做法,通過學生化殘差絕對值的最大值衡量短時期內研發投入偏離歷史趨勢的最大波動。測量具體步驟為:①對研發投入取對數,建立一階自回歸模型;②計算自回歸模型中殘差εit,作為觀測研發投入偏離歷史趨勢的波動情況指標;③對殘差進行學生化處理以消除規模效應和行業效應,最終得到指標Stud(εit),并記錄不同樣本在觀測期內|Stud(εit)|的最大值;④定義研發投入跳躍LEAP變量。在觀測樣本期間內,令研發投入相關指標|Stud(εit)|取得最大值的當年及之后期間的LEAP=|Stud(εit)|,其他觀測期間內LEAP=0,以此衡量觀測期間內研發投入偏離歷史趨勢的最大波動。
(3)調節變量。參考胡李鵬等[19]對各省市市場化指數的相關數據,以市場化總指數指標來衡量地區所處制度環境,該指標是對政府與市場關系、市場發育程度、法律發展水平等的綜合概括。
(4)控制變量。參照成力為等[9]的研究使用銷售收入、經營活動現金流量、資產負債率、資產凈利潤率等變量作為控制變量,以此來控制企業現金能力、盈利能力及償債能力。此外,本文控制年度及行業特征對經營風險的影響。
本文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
為檢驗研發投入跳躍與經營風險之間的關系及地區制度環境的調節效應,本文建立如下模型進行檢驗:
ORi,t=α0+α1LEAPi,t+α2SALEi,t+α3OCFi,t+α4LEVi,t+α5ROAi,t+∑YEAR+∑IND+ε
(1)
ORi,t=α0+α1LEAPi,t+α2LEAPi,t2+α3SALEi,t+α4OCFi,t+α5LEVi,t+α6ROAi,t+∑YEAR
+∑IND+ε
(2)
ORi,t=α0+α1LEAPi,t+α2LEAPi,t2+α3MARi,t+α4MARi,t*LEAPi,t+α5MARi,t*LEAPi,t2+α6SALEi,t+α7OCFi,t+α8LEVi,t+α9ROAi,t+∑YEAR+∑IND+ε
(3)
表2為變量描述性統計。統計表明,不同地區企業現金流波動性與研發投入跳躍的最值之間都呈現較大差異,圍繞均值上下呈現極端表現。而地區制度環境指標最小值為-1.420,最大值為12.000,標準差為1.832,其水平隨地區的不同而呈現比較大的差異。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為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統計列示了各個變量相關系數。統計結果表明:①經營風險與研發投入跳躍、地區制度環境以及所選取的控制變量間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說明本文設計的變量一定程度上能夠較為合理地反映變量之間的關系;②各個自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處于0~0.5內,自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同時方差膨脹因子VIF值都小于2,也說明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
表4 回歸分析結果
3.3.1 主效應分析
根據表4的回歸結果,模型1對經營風險與研發投入跳躍一次項進行檢驗,一次項系數為0.059,該數值在1%水平上顯著。檢驗結果表明在一定范圍內,研發投入跳躍越高,其帶來的經營風險越高。模型2加入研發投入跳躍二次項進行曲線形狀的檢驗。根據Haans[20]、賈慧英等[21]的做法,分3步對曲線形狀進行檢驗。其一觀察系數正負性及大小,根據回歸結果,一次項系數為-0.007顯著為負,二次項系數0.013顯著為正,則其曲線形狀初步滿足U形曲線特點。其二是檢驗曲線在自變量取值區間內斜率,結果表明,在研發投入跳躍取值區間[0.000,13.044]內,在LEAP取值左端其曲線斜率小于0,在LEAP取值右端其曲線斜率大于0。其三是觀測該曲線的拐點值,經計算發現其拐點3.714處于LEAP取值區間內。綜上,根據回歸及運算結果,經營風險與研發投入跳躍間在LEAP取值區間內表現為一條U形曲線。故假設1得到驗證。在一定跳躍幅度下,增加研發投入跳躍會降低經營風險,但超過限度后跳躍若繼續增加,此時探索與利用轉換帶來的收益已經低于其帶來的風險,經營風險隨之增加。
3.3.2 調節效應分析
模型3對模型2進行進一步補充,通過增加市場化指數和與研發投入跳躍的交乘項進一步強化模型解釋力。回歸結果表明,在模型3中市場化指數與研發投入跳躍交叉項(MAR*LEAP)以及研發投入跳躍平方的交叉項(MAR*LEAP2)的回歸系數都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地區制度環境對調節研發投入跳躍與經營風險水平起調節效用。根據Haans[20]的做法,通過分析拐點位置和曲線峰度的變化進行調節效應分析。以均值和均值±標準差的兩個特殊值作為中等和較高地區制度環境市場化水平,根據圖1的曲線關系(如圖1)可知,其他條件一定時,較高的市場關系指數使得曲線OR在LEAP的取值范圍內整體下移,其高市場化水平下曲線的拐點LEAP=0.159低于中等市場水平下曲線的拐點LEAP=1.228,拐點位置向左下方移動,曲線更加平緩,假設2得到驗證,即地區制度環境越好,市場分配的資源越豐富,將會顯著降低由研發投入跳躍所致經營風險。
圖1 地區制度環境的調節作用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回歸結果表明,替換核心變量重新回歸后,計量結果未發生顯著改變,可基本說明研發投入跳躍對經營風險產生U型影響,結論仍然成立。
本研究結果表明:其一,組織可以通過研發投入跳躍而實現深層次的組織變革,以研發類型的轉換來獲取先動優勢,以自身資源優勢克服組織僵化,提高企業對于內外部環境的適應性,降低經營風險。然而隨著跳躍幅度的增加,頻發的研發轉換會導致其與組織原來的研發軌道偏離幅度越大,由此造成更高額的轉換成本、更低的資產配置效率以及更高的經營風險。即研發投入跳躍U型影響企業的經營風險。其二,企業所處的地區制度環境對研發投入跳躍帶來的經營風險起到顯著調節作用,地區制度環境越好,則企業與政府關系越好、市場化程度越高,且有著更優質的法制環境,更加能夠降低因研發投入顯著性變動而引發的經營風險。當外部環境不同時,組織如何通過構建實現創新戰略優化,是理論界和實踐界關注的重要問題。鑒于此,在對創新投入的不同時期的轉化對經營風險影響進行系統歸納與分析后,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調整創新平衡戰略,動態優化投資決策。無論是著力于探索性創新,加強技術、產品的提升與市場的開發,鞏固提升現有能力,或是著力于利用性創新,拓寬完善已有的技術和產品組合以適應當前客戶需要,在企業提高自身優勢與市場競爭力的過程中提供平穩的資金保障。管理者都應增加對內外部市場信息的感知與收集,在適當時候進行戰略性轉換,以研發類型的轉換來獲取先動優勢,最大限度地降低轉換成本,減少決策失誤的潛在可能。通過探索式研發和利用式研發的適時轉換來動態優化投資決策,以此增加當前利潤,增強組織競爭優勢,進而降低面臨的經營風險。
第二,重視制度環境作用,審慎控制創新風險。企業重視制度環境在企業發展中的作用,積極溝通交流內外部信息,根據環境變化適時增減研發投入,涉及到研發創新活動的決策應根據企業經營狀況進行。既要勇于革新積極承擔創新決策風險,也要謹慎進行風險控制,在關注制度環境、組織架構等內外部的條件下,甄別環境中的不確定因素,判斷環境影響要素的內容及發展方向,并根據自身稟賦進行分析決策,進一步增強創新決策的科學性以及可靠性。
第三,加快創新資源整合,提高組織協同效率。企業應以促進組織間協同效應為目標,整合創新生態體系中的文化、技術、組織等資源,加速創新資源的整合,以獲取高效率知識協同,進一步提升企業競爭力。在協同管理中重點關注組織協同因素及技術協同因素,與其他組織間形成緊密聯系的合作,增進知識共享的縱深程度,提升對知識與技術的整合運用,以發揮更大的創新協同優勢作用。以創新的高成果產出進一步吸引資源的流入,實現集約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