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良
近20 年來, 隨著我國工業化、 城市化進程的推進, 城鄉兩元結構矛盾更加突出。 農村絕大部分青壯年進城務工, 農村人口不斷向城市遷徙, 農村學校師生數銳減、 規模漸小、 教育質量低下。 面對農村教育的日漸式微,國家采取了若干舉措, 諸如加大硬件投入, 提高農村教師待遇等,但農村學校的衰弱并沒有得到有效控制, 尤其是鄉村教師隊伍問題依然是教師隊伍建設的短板。[1]曾經作為傳播先進文化、 精神文明主陣地的農村學校的衰落, 也帶來了農村文化的衰落。
2021 年6 月, 教育部、 國家發展改革委、 財政部聯合發布 《關于深入推進義務教育薄弱環節改善與能力提升工作的意見》, 明確提出 “突出加強農村義務教育薄弱環節這個事關全局的重點, 采取有效措施縮小城鄉、 區域差距, 逐步實現義務教育資源均等化, 鞏固義務教育基本均衡成果, 加快推進優質均衡發展和城鄉一體化”。 結合鄉村振興戰略, 拯救農村薄弱學校,教師隊伍建設是關鍵, 而提高校長隊伍素質更是重中之重。
何為校長的領導權? 校長作為學校的法人, 運用法定權力管控與打理學校, 履行計劃、 組織、 指揮、 協調、 控制等職能, 呈現出較強的組織、 決斷、 控制、 推行等特質, 以期實現辦學目標, 其管理過程更多表現出單向度、 靜態化、 控制性等特征。 校長的領導權是國家賦予的, 是校長履職的必要權力與角色保障。 領導權是校長治理學校的重要資源與前提, 但并非充分條件, 即校長掌握并運用手中的權力可以維持學校正常運轉, 但不能保證學校充分發展。
何為校長的領導力? 就是校長在行使法定權力治理學校時, 更加注重發揮自身的非權力性影響, 更多體現出前瞻性、 感召性、 教導性與影響性, 帶領學校不斷向前, 實現學校增值發展。 相對而言, 管理過程表現出多維度、 動態性、 開放性等特征。 在領導力視野中, 校長是學校的精神領袖和文化旗手, 在學校領導、 組織、 管理等方面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 領導力是校長保證辦學方向, 促進學校自主發展,實現學校豐富而生動甚或精彩的關鍵要素。
領導權與領導力之間具有較強的關聯性與互動性。 領導權是領導力的基礎和前提, 沒有領導權就談不上領導力。 校長要用好手中的權力, 諸如組織推動、 整合資源, 做好重要工作的決斷與推行, 才能促進學校發展。 為此, 校長首先要運用好領導權, 并將其轉化為學校發展力。 同時, 校長只有運用好手中的權力, 有效推動了工作, 屬下才會感受到領導的氣度與魄力, 由此產生感召力、 教導力與影響力。
筆者調查還發現, 農村薄弱學校的 “薄弱”, 固然與農村學校優質師資、 生源流失等相關, 但學校領導與管理的薄弱問題卻不能小覷。 為數不少的農村校長缺少辦學理想與追求, 不能主動思考學校發展。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教育政策水平、 專業知識不足, 教育視野狹窄等還不是主要問題, 校長任職時間短 (頻繁更換)、 教育價值感與創新品質低、 缺乏破解學校發展難題的能力, 尤其是缺乏干事創業的激情和勇氣、 缺乏守望農村教育的情懷才是主要問題。 由于農村學校在規劃學校發展、 營造育人文化、 優化課程教學、 引領教師發展等方面尤為缺乏優秀校長的專業領導, 農村學校缺乏內在辦學活力, 長期在低水平層面徘徊。
實現領導權向領導力的轉變是校長素養的一次躍升。 隨著鄉村振興行動計劃的實施, 迫切呼喚培養與造就一大批扎根農村、 立志改變教育落后面貌、 具有現代校長領導力的新型校長, 走出一條 “改薄突變” 的新路。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不能妄自菲薄, 閑置領導權而 “守攤子” “混日子”, 要積極主動對學校進行富有前瞻性的判斷與規劃, 激發學校辦學活力, 促進學校生動活潑地發展。
從校長 “領導權” 到校長 “領導力” 是校長履職功能的轉變, 是對 “依靠權力維持學校” 領導樣態的解構, 是對現代學校發展新模型的建構與重塑。 正如著名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所說: “現代學校領導的實質在于, 要在教育這項最困難的工作中使那種體現先進教育思想的好經驗得以在教師心目中創立、 成熟和扎根。 而這種經驗的創造者, 他的勞動可以為其他教師的榜樣的人, 就應該是學校校長。今天的學校沒有這樣一位作為最優秀教育者的校長, 那是不可想象的。”[2]由此可以論斷,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從領導權到領導力的轉變, 是當前農村薄弱學校轉型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
農村薄弱學校的振興, 呼喚校長領導力的提升。 要求校長不僅有一定的控制力與組織力, 面對不確定的教育環境, 還要具有一定的前瞻力與決斷力, 更需要有對師生及家長一定的教導力與感召力。
具體來說, 新時代呼喚農村薄弱學校的校長在文化領導力、 愿景領導力、 課程教學領導力、 資源配置領導力四方面加強修煉。 誠如當年陶行知先生所說, “敢探索未發明的新理, 敢入未開化的邊疆”,校長要立足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政治高度, 扎根農村辦好教育, 引領薄弱學校發展。
陶行知先生說過, “做一個校長談何容易, 小而言之, 關系到千百個家庭的前途和命運。 大而言之, 關系到國家和民族學術之興衰。 應當用整個的心去做整個的校長!” 這是一種教育道德的文化表達, 即始終把自己與學生家庭、 國家民族未來聯系在一起, 這是教育的道德領導觀。 學校道德領導要求校長用 “整個的心” 辦學校。
辦好農村學校是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重要組成部分,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承擔著重要的責任。 校長能否主動謀劃發展學校, 在很大程度上是對校長教育價值認知的追問。首先,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要樹立遠大的教育理想, 涵育高尚的道德情操。 南京行知小學校長楊瑞清近40 年立足鄉村學校, 實踐陶行知生活教育思想, 數次放棄提拔、 進城等機會, 守望 “生活教育”, 把一個薄弱的村小辦得風生水起, 成為中國鄉村教育的典范。 農村校長當像楊瑞清那樣, 勵志扎根農村做一輩子教育。 其次, 校長要堅持教育的真理性、 時代性價值, 堅持學校社會主義辦學方向, 堅持發展學生的核心素養。 自覺貫徹黨的教育方針, 堅持 “五育” 并舉, 推進學生全面發展。 最后, 校長需要增強教育服務鄉村振興的戰略意識, 將學校文化視為學校的核心競爭力。學校文化具有能夠整合、 集聚與倍增其他物質資源、 精神、 知識以及人力資源的作用, 即具有重要的 “資本” 的作用。 學校文化作為社會資本具有不可轉移性。[3]校長要積極對學校進行文化診斷與設計, 積極營造優良的育人文化, 用先進的文化以及美好的愿景吸引教師熱愛農村教育, 奉獻農村教育, 實現學校的文化自覺。
第一, 農村薄弱學校的校長要以積極的世界觀找到學校發展 “優勢”。 校長要相信 “農村同樣可以辦出好教育”, 通過加強教育理論、 政策的學習, 提高教育理論與政策水平, 增強辦好農村學校責任感與自信心。 校長們要用遠大的教育理想, 飽滿的教育激情激發廣大教師信心和克服困難的勇氣。 社會、 家長有需求, 我們就有自信、 情懷與追求。 我們的“好”, 主要體現在關愛每一個學生, 眷注每一個留守兒童, 培育廣大農村兒童的積極社會情感, 以日以年地給他們愛、 尊重與鼓舞, 激發他們人生向上的力量。 校長要自覺做到不甘平庸、 不愿沉淪、 不拋棄不放棄每一個孩子。
第二, 做好學校發展規劃。 規劃學校是校長的重要專業素養。 著名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很早就說過, “校長, 首先是教育思想的領導, 其次才是行政領導”。 正確的辦學思想決定學校發展未來。校長的辦學思想是學校的魂脈,是方向與動力之源。 校長的思想不是天生的, 也不是懸置的, 是在不斷學習與實踐中得來的。 而實踐必須是有目的、 有計劃的自覺; 是在積極學習、 思考與自覺實踐中生發的, 是實踐創造的結晶。 為此, 需要重視學校價值領導, 科學確立學校發展坐標。 認真組織發動做好學校發展規劃, 相關領域規劃 (德育、 課程設計、 課堂教學、 教師專業發展等方面), 年度 (學期) 行動計劃等。 在規劃學校中, 切勿用城市優秀學校的標準來要求農村學校, 而是學會尋找自身的優勢和潛能, 秉承積極價值觀, 以優勢為本。 農村學校還要積極構建學校的文化綱領, 校長要以理想主義情懷和現實主義行動, 把學校文化思想和精神挖掘并表達出來, 尤其是善于團結和鼓勵農村教師甘于清貧與寂寞, 樹立人人皆可成為立德樹人的大先生的積極意向, 激發教師熱愛農村教育, 爭做立德樹人的典范。
第三, 確立學校發展愿景時,需要提升教育境界。 農村薄弱學校的校長必須突破學校從 “薄弱”到 “合格” 再到 “優秀” 的邏輯進路。 農村薄弱學校之 “薄弱”, 常常是教育理想信念的薄弱, 缺乏提升的教育自信, 對先進望塵莫及, 妄自菲薄, 唯優質學校馬首是瞻, 跟在優質學校的后面亦步亦趨, 在 “追趕型辦學” 思維模式主導下, 總是步人后塵。 為此, 農村學校需要注入 “差異競爭, 彎道超車, 特色取勝” 的信念, 通過科學規劃, 尋找 “發展基因”, 帶領團隊獨辟蹊徑, 打出自己的旗幟。20 世紀90 年代后期, 筆者當時所在的學校就屬于江蘇鄉鎮學校中的薄弱學校, 通過 “狠抓常規、 養成教育、 優化課程、 教師培訓” 等系列動作進行 “自身造血”, 經過五年奮斗成為全省農村學校 “改薄創優” 的典型, 找到了一條農村學校的 “突圍之路”。為此, 要鼓勵農村薄弱學校摒棄“唯升學率” 一路走到黑的思維模式, 倡導文化立校和特色興校,挖掘農村學校的文化基因, 將其培育成鄉村文化高地, 成為鄉土社會中 “鄉愁” 的承載物和鄉土文化的 “子宮”。[4]
農村學校不是 “丑小鴨”, 不是低質量的代名詞。 接受農村學校教育的孩子未來同樣擔負著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使命。 因此,讓每一個農村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 需要優良的課程成全。 農村校長要借助新一輪課程改革, 實現“彎道超車”。 校長要帶領教師認真學習新方案、 新標準, 以課程改革為新契機, 認真做好學校的課程規劃, 實現新時期的 “彎道超車”。一要通過特色課程開發與實施,在 “五育” 并舉、 全面發展思想的指引下, 結合農村學校的地域、資源和文化特點, 立足于 “農”,向內挖掘潛力, 向外鏈接資源, 讓農村學校課程彰顯本有的“農味”,讓農村的孩子通過課程開闊眼界和視野, 從而實現辦學品質超越。農村學校尤其要建設好圖書館(室), 重視閱讀課程實踐, 引導孩子在書籍中 “安靜地得到智力上和審美上的幸福”,[5]不斷探尋豐富的精神世界。 二要認真地加強課程計劃的落實, 落實國家課程校本化實施, 尤其是要把握常識、落實常規、 保持常態, 指導和督促每一個教師切實遵循教育規律和學生成長規律。 三要重視農村教師隊伍的校本培訓。 2022 版新課程方案的頒布, 是農村校長引導教師專業發展的新契機, 是一次 “斜坡上的起飛”。 作家李曉君把散文比作一道斜坡, 在其上空有詩歌的閃電; 在其背后有小說的高峰聳立; 在其側旁有影視的河流驚濤拍岸。 但是, 正因為傾斜, 散文才獲得不斷滑行、 飛翔的立足點。 接著他說, 一個寫作者必須有農夫的耐心和艱辛。 農村教師發展也應將課程改革的新契機作為 “不斷滑行、 飛翔的立足點”, 也必須有 “農夫的耐心與艱辛”。[6]校長要為教師創造更好的條件, 激發教師專業發展有更新的追求, 整體統籌做好教師閱讀、 校本研修、 課堂改革等重點工作。 四要通過規劃的嚴格實施和積極的評價, 創造農村教師專業發展的新文化。 五要加強農村學校基礎文明行為養成教育。 行為習慣是固本強基的教育, 也是教育的 “最低綱領”。 通過持之以恒的習慣教育, 打牢基礎文明素養根基, 幫助農村孩子汲取現代文明生活的精神力量, 鼓舞農村孩子身處小學校、 小地方, 但要有大理想和高追求, 樹起孩子們的精神標桿, 激發農村孩子向上、向美、 向未來的豪情壯志。
第一, 善于借助 “外力”。 校長要積極協調外部關系, 首先是爭取鄉鎮政府、 村民委員會等對學校的支持, 包括對教師的關愛以及文化宣傳輿論支持, 改善辦學條件與教師生活條件等。 爭取教育行政部門在教師培訓、 職稱評聘等方面的支持, 將部分薄弱學校納入相關教育集團進行幫扶,實現農村薄弱學校和城市優質學校 “聯姻”, 鼓勵優質學校的資源向農村薄弱學校輸送, 在幫扶、 掛鉤、 聯合和幫帶的過程中支持一批農村薄弱學校突圍。
第二, 開展深度培訓。 首先是科學設計培訓課程, 做到循序漸進與螺旋上升, 并精心組織實施教師培訓。 其次是對薄弱學校校長進行高端培訓, 包括一定時長的脫產培訓, 并且走到先進地區和優質學校, 進行短期的跟崗學習, 向名校長 “拜師學藝”。 同時, 協調優秀學校教師派駐或者進行 “組團幫扶”, 幫助薄弱學校進行基于優勢的提煉與設計, 鼓勵校長善于從自己學校實際出發設計解決方案并積極嘗試實施。
第三, 加強數字化治理。 面對教育數字化轉型, 如果條件許可或者抓住某一機遇, 農村薄弱學校校長可以借助互聯網實現 “彎道超車”。 校長教師要學習智能教育理論, 進行整體的校本構建, 運用好“互聯網+” 的在線教育, 使用好城市優質的課程教學資源。 同時, 依托網絡開展諸如網絡晚會、 閱讀云分享等, 構建 “家—校—社” 協同育人網絡。 通過打造云端學校等, 找到突圍路徑。
第四, 優化教育生態。 農村學校校長領導力提升除了自身的修煉與實踐鍛煉, 還要有良好的教育生態保障。 為此, 各級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門在選好配強農村校長的基礎上, 要從政策待遇上鼓勵優秀校長或者卓越的校長到農村薄弱學校去任教。 各級教育行政部門要突破體制機制的限制, 更多地鼓勵校長遵循規律大膽嘗試,尤其是進行特色課程改革創新,探索出義務教育優質均衡新時代“和而不同” 的新要義和新亮點。同時, 不斷優化農村教育環境,要減少各種檢查、 驗收和評比對學校產生的不必要的干擾, 避免農村學校陷入形式化及 “工具主義” 的陷阱, 給予校長更能安心辦學的良好人文環境。
第五, 擴大辦學自主權。 農村教育治理結構管理層級多, 加之政策的模糊性和 “事權下沉” 的責任制度, 基層結構考核指標繁雜, 工作體量較大, 擠壓了基層結構現代化治理自主權和主動性。[7]教育行政部門要在不違背相關法律法規的前提下給予農村薄弱學校校長更大的辦學自主權。
農村薄弱學校突圍之關鍵在于激勵喚醒與培養一批肩負立德樹人根本任務與時代擔當的優秀校長, 在實踐鍛煉中提升領導力,開拓人生的新領域, 追隨時代寫出 “自己地平線上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