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章 倪曉豐
管辦評分離是推進職業教育治理現代化的基本保證,鼓勵和支持社會組織參與高等教育評價是高等教育治理現代化的主要內容,是利益分化格局下民主參與、維系公平的現實要求[1],也是高職教育評價走向專業化的必然選擇。2013年,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頒布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指出:“深入推進管辦評分離,強化國家教育督導,委托社會組織開展教育評估監測?!盵2]2014年,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印發的《深化教育督導改革轉變教育管理方式的意見》指出,“深入推進管辦評分離,……引導社會力量參與教育質量評估監測”。2015年,教育部印發的《關于深入推進教育管辦評分離促進政府職能轉變的若干意見》進一步對推進教育管辦評分離,構建政府、學校、社會之間的新型關系提出明確的政策要求。在“十四五”開局之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對于破除“五唯”,完善立德樹人機制提出了明確要求,為深入推進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轉變政府單一評價方式,深化高職院校自我評價指明了方向。本研究采用委托代理理論分析框架,對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正當性與限度進行分析,結合當前我國高職教育評價存在的問題提出具體參考建議。
實現高職教育管理、辦學、評價相互分離,形成政府、高職院校和社會良性互動關系,以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為抓手,以科學多元評價賦能高職教育高質量發展為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重要內容,推進高職教育治理體系現代化。
社會組織全面依法參與高職教育評價,構建高職教育新型治理關系和共同治理新格局,需要科學的頂層設計和政策引領。當前,我國在解決政府教育管理越位、錯位和缺位,加強高職院校自主發展體制機制改革方面已經取得了一定進展,但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通道仍不十分通暢,參與評價的廣度和深度與預期還有一定距離,參與評價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還不充分。從發展歷程來看,社會組織參與高等教育領域的治理雖然在改革開放初期已經得到確認,但社會力量參與高等教育治理的范圍非常有限,僅僅局限在參與高等教育辦學方面[3]。隨著高職教育發展速度的加快和規模的增加,“管辦評分離”已然成為深化高等教育管理體制改革、建設高質量職業教育體系的突破口,而“評”的任務自然主要交給社會中介組織來完成[4]。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是高等職業教育治理現代化的要求,政府和高校之外的各類社會組織和利益相關者有權利和責任,以多元開放的方式參與到高職教育發展的各項事業中來。2016年,教育部印發的《依法治教實施綱要(2016-2020年)》指出,加快構建政府依法行政、學校依法辦學、教師依法執教、社會依法支持和參與教育治理的教育發展新格局,全面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5]。其中,政府賦權給社會,發揮利益相關者的主體地位是重要的前提和條件[6]。
在學術界,學者們對社會組織參與教育評價的機制、獨立性、路徑依賴等問題進行了重點探討,為分析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正當性和限度提供了理論支持與方向引領。有學者認為,“行政依附性強、獨立性差是我國高等教育評估機構普遍存在的問題”[7];有學者認為,“造成評估中介機構發展緩慢、類型單一、評估方案單一等問題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對現行行政性評估體系和制度形成了路徑依賴”[8];有學者認為,“依附于政府機構建立起來的社會中介機構不得已體現出對政府工作安排的依附性”[9],也有學者認為,“社會組織評價受到傳統管理機制束縛,就政府而言,政府往往習慣通過權力、命令來控制和監管教育活動”[10],政府“還不能真正做到從執行領域退出”[11];甚至有學者認為,“由于政府不放權,從而形成了諸多依賴政府權力的寄生性組織”[12];“政府‘大攬全局’的官本位思想使第三方組織行政依附性過強而獨立性弱”[13]。由此可以看出,政府需要賦予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合法身份,理順政府、高職院校、社會組織三者之間的關系,特別是建立政府和社會組織協商合作機制,充分發揮社會組織的主動性,為我國高職教育發展提供有力的外部質量保證。
委托代理理論是20世紀3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伯利和米恩斯提出的“一種經濟學契約理論”,其存在主要建立在非對稱信息博弈論的基礎之上[14]。除了經濟學領域,委托代理理論被不同學者以各種方式應用,例如在會計學、市場營銷、政治學、公共管理、組織研究、社會學甚至心理學[15]。盡管傳統的代理研究側重于關系在個體之間的相關性,但代理理論的適用性已被證明在集團和組織層面也具有相關性,是適用于在不同學科和研究主題的通用理論框架,代理關系最古老、最常見的表現形式是“社會互動”。委托代理關系源于“專業化”的存在,代理人基于相對優勢而代表委托人行動,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參與高等職業教育評價過程事實上是多重委托代理關系的結果。委托代理理論是一種分析兩方(或多方)合同關系的表達,指定為委托人的一方聘請另一方為代理人,代表委托人執行某一工作或事項[16]。在教育領域,作為代理人的評估機構往往不止一個,“一個委托人(政府)多個代理人(多個教育評估機構)”的委托代理情形開始呈現[17]。作為被委托方,社會組織的專業優勢和實踐經驗可以有效彌補政府教育治理和高職院校內部治理的不足,為科學開展高職教育評價和實現高職教育高質量發展提供新動能。
在具體評價實踐中,我國社會組織基本都是接受政府或高職院校委托,以代理人的身份開展專業評估工作。但正如一些學者指出的:“政府要保證社會組織能夠公平公正、高質量、高努力水平地完成委托評估任務,避免可能出現的‘尋租、努力水平低’”等問題[18]。第三方教育評估機構過于依賴政府、缺乏獨立性的行為正是其道德風險產生的重要因素?!芭λ健笔谴砣斯ぷ髦匾暢潭鹊闹笜耍谴砣烁冻龅某杀綶19]。隨著我國教育治理體系的不斷完善,多元、民主、共治的價值理念日益清晰,社會組織由初始的“參與辦學”到“專業評價”,再到全面參與依法治理,社會組織的作用和功能將不斷凸顯和擴大。委托代理理論已經被國內外研究者應用于各類教育評價研究之中,而且已取得一定成果,該理論分析框架可以在學理上澄清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正當性,指出存在的局限及原因,為社會組織真正參與、科學評價、有效治理高職教育提供依據,規避可能存在的道德風險和責任轉嫁。
國內外高職教育評價的實踐表明,各國政府在鼓勵職業院校自主辦學的同時,不斷支持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并制定和完善相應的政策法規?!岸嘣獏⑴c”是高職教育評價改革的價值追求和行動理念,以委托代理理論為根基的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獲得了明確的政策支持和法律地位。但在理論研究層面仍然需要給予重點關照,對發展“第三方”為主體的社會組織參與評價的正當性進行理論回應。
多年來,我國不斷完善專業學會、行業協會等社會組織的監管、準入和資助制度,重視社會組織在國家教育治理中的作用和價值[20]。作為利益相關者,社會組織對高職教育的辦學質量和人才培養水平等重大治理問題極為關切。高職教育治理民主化、投入多元化、需求多樣化打破了傳統的政府和高職院校二元治理格局,社會組織(或社會力量)對高職教育的各個領域,包括受教育機會、學習自由權、學業成就、學習資源、學習支持、經濟投入、社會效益、民主監督、質量保證等均不同程度地產生期待和訴求。隨著高職的大規模擴招,政府和高校之外的社會組織必然將自身的利益訴求化為全面參與高職教育治理的動力。為此,高職教育治理的核心不再是管制和自治,而是三者之間的合作共享、平等協商和民主參與。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是推進管辦評分離,構建政府、高職院校、社會之間新型關系的重要舉措。高職教育評價是由政治權力、行政權力、學術權力等多種力量共同作用所形成的一種復雜組織行為,其蘊含著不同利益主體的訴求。社會組織具有鮮明的目的性,不同類型和層次的社會組織有不同的評價和定位,需要尊重高職教育發展的基本規律和高職院校的內部治理權利,追求的是最大利益公約數。委托代理理論提倡政府、社會組織、市場、公民個人等主體通過參與、對話、談判、協商等集體選擇行動,共同參與教育公共事務管理[21],可以有效解決政府參與高職教育治理的缺位、越位、錯位,破解高職院校自主發展和內部評價機制不健全、社會參與監督不充分等問題,進而構建管理、辦學、評價一體化的高職教育治理體系。
社會組織作為第三方介入高職教育評價,集中反映出三個層次的委托代理關系。其一,社會大眾和政府之間的委托代理關系。高職教育評價作為教育綜合改革的有機組成部分,其公共性是維護高職教育事業可持續發展的支撐,直接體現著社會各方利益主體的目標共識和質量需求。社會公眾將高職教育外部治理權(特別是質量評價和績效評價)委托給代表公眾利益的政府機構,這層委托關系中的委托人是社會公眾,代理人是政府。政府更傾向于以結果為導向的資金安排,試圖找到可衡量的結果指標(如累積的學分數量、畢業生數量或實踐基地數量),以經費投入提高高職院校辦學效率,并就辦學績效進行問責;其二,政府和高校之間的委托代理關系。與第一層次關系不同,在此關系中政府由第一層委托代理關系中的代理人變成委托人,高職院校成為政府的代理人。由于作為管理者的政府不可能直接參與高職院校的內部治理和教育教學評價,這就需要政府將“治理權力”讓渡給具體的“辦學者”;其三,社會大眾和高職院校之間的委托代理關系。社會大眾作為教育資金的投入者和利益相關者,特別是學生家長對高校內部治理涉及的人事、財務、資產、教學、科研等諸多領域均非常關注,需要尋找代理人介入到高職教育評價之中。在此關系中,社會大眾為委托人,社會組織成為代理人,學生作為客戶,他們接受教育,并且也為此付費,高職院校必須為學生提供必要的用于生產教育服務的資源,學習投入與獲得的學業水平掛鉤。因此,高職教育治理過程中,既需要正式、非正式的制度安排,也需要運用各方主體行為合理調節不同利益訴求[22],其中社會組織的作用不可或缺。
盡管在政策方面承認社會組織的高職教育評價“第三方角色”,但在現實中社會組織卻難以介入或無法介入,處于一種相對“懸置”狀態,難以真正發揮其應有的作用。委托代理理論為高職教育評價提供若干機制,對利益相關者的行為加以協調。一是市場協調機制。高職教育發展必須要滿足社會發展需要,其人才培養規模、規格、質量標準等必須與經濟社會需求和產業結構相匹配。與之相對,高職教育評價兼顧高等職業教育投入和產出、供給側和需求側、效益與效率之間的平衡。高職教育引入市場機制是提高高職教育效率、質量和社會適應性,擴大職業教育資源覆蓋面的有效途徑;二是輿論監督機制?!吧鐣浾摗笔巧鐣妼δ承┈F象或者社會實踐的觀點、愿望以及要求的一種表達與反映,是對高職教育產出結果的直接反饋,特別是在人才培養質量和社會效益方面。社會組織可以督促高職院校根據“反映問題”修正或優化人才培養方案,多措并舉滿足高職教育的質量期待;三是規范社會評價機制。社會組織在開展高職教育評價過程中,承擔著政府賦予的部分職能,其與政府既是合作者,也是競爭者,承擔著影響與調節高等教育質量的作用[23]。在我國,社會組織多是在政府委托及資助下,或直接接受高職教育管理者的邀請,采用科學、專業的方法對高職教育質量開展評估和鑒定,守住教育質量生命線是他們的責任,這些組織以教育部直屬的職業教育發展中心、教育教學評估中心,各省教育評估院和高??蒲性u估機構為主體,各級專業學會和獨立法人評估機構的地位和作用也在不斷提高,并日益受到重視。
高職教育評價是利益相關者的集體行動,涉及不同的工作規則組合,以決定誰有資格在此領域開展工作,允許和限制哪種行動,采用哪種程序,必須或者不需要提供哪些信息,以及評價者和被評價者的行為獲得哪些回報。工作規則是人們在采取什么行動進行選擇時實際使用的、需要監督和強制實施的規則。社會組織參與不僅是高職教育評價的規范性要求,也是非強制行政行為制度化發展的需要。在相關立法沒有建立之前,我國對于非強制行政行為的制度化水平建設相對薄弱。按照委托代理理論的觀點,高職教育評價作為非強制行政行為的實踐開展需要進行制度規約,否則除了委托方提出的必須依照的準則之外,代理人幾乎不受任何約束。高職教育評價制度規約的基礎是相互信任,為了共同利益協同合作,簽訂代理合同是在低信用條件下,為了防備對方失信、保護自己根本利益,并從代理人行為中獲得利益的常用做法。制度規約也是高職教育評價權合法、公正行使的保障。所有高職教育評價行為必須在“法規”范疇內,正如埃莉諾·奧斯特羅姆在《公共事物的治理之道——集體行動制度的演進》一書指出的:“當人們談到一個系統是按‘法規’治理時,表達的是這樣一個思想,即正式法律和工作規則是接近一致的?!盵24]
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具有諸多優勢,也存在諸如評價主體間文化認同缺失;評價方式封閉、制度體系單一,致使過分依賴制度路徑;評價者與評價對象的信息不對稱等一系列問題。這些問題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的行為發生和效能發揮。
社會中那些通用的特定制度和工作規則之所以能夠被推廣、發展,并被大多數人認同的主要原因是它可以適應獨特的社會文化,并在獨特的社會文化環境和社會組織中取得合法性,讓社會的不同群體自覺、自愿對其遵從。可見,文化認同對于某種社會制度和工作規則的確立具有重要影響作用。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能夠參與到高職教育評價中來,或者作為一種評價制度在高職教育治理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首要條件是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可。這種認可并非簡單意義上的承諾,而是一種文化認同,文化認同是社會組織能夠參與高職教育評價中來的首要條件。但現實情況卻是社會組織參與到高職教育評價的其他主體間并沒有共同的文化,這勢必導致評價者之間產生文化隔閡。文化認同缺失將導致高職教育評價者彼此間難以形成互信,難以實現信息互通,特別是社會組織的介入意味著利益“蛋糕”要再次分配,已有權威和地位被挑戰?!叭热恕睍鲇谧陨砝婵剂坑幸庾R地阻止“圈外人”介入,遮蔽有效溝通信息,造成積極向上的團隊評價文化和心理資本未能建立和發展。如果評價主體間缺乏文化認同,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勢必阻礙重重。
歷史制度主義強調了歷史時序對制度的作用和影響,指出了制度路徑依賴的主要特點及制度路徑依賴的偶然性。長期以來,我國政府對高職教育采用中央和?。ㄊ袇^)兩級管理,政府在高職教育評價中處于絕對的優勢地位,“雙高計劃”績效評價活動的開展進一步強化了政府評價的合法性。作為單一評價主體的政府,在高職教育評價時選用的指標一定程度上剛性強、柔性弱、自定性突出,不能全面充分反映不同水平高職院校的實際需求,評價標準共性統一,對于市場、學校、學生、家長等利益主體的多元訴求關照不足,對高職院校的個性化、多樣化發展和利益相關者的根本利益關照不足。與此同時,政府單一主導高職教育評價也面臨科學性質疑,評價模式主要采用自評和專家考察相結合,一些關鍵信息(如畢業生職業表現、高校社會滿意度、學生的創新創業能力等)無法得到充分反映,專家們的聽、看、查、議側重于評價的終結性功能[25],結果更多用于評級、打分,評價的診斷性功能和發展性功能體現不強。社會組織的參與能夠打破這種封閉、單一的狀況,并在一定的制度和規則范圍內重塑各參與主體的行為方式。遵循教育治理現代化的目標框架,高職教育治理也要打破單一的評價制度體系,發揮社會組織的專業優勢和行業權威。
代理問題的出現與信息不對稱直接相關,并容易引起逆向選擇。受不對稱信息的阻礙,代理人可能不做出委托人合同中約定的努力,否則可能會提供扭曲事實的行動[26]。當前,我國高職院校辦學信息多集中于學校內部,這些信息是高職教育評價的重要依據,而外部利益相關者包括政府在內對這些信息的掌握較少,獲取數據的真實性也有待加強。在這種情況下,高職院校可能通過相互競爭獲取稀缺的政府資金,并且為了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源,他們可能會通過故意隱瞞真實能力和關鍵信息來獲得政府和社會的支持。同時,由于信息具有傳遞性和流動性特點,客觀上也會造成信息的失真和疏漏。作為政府和社會大眾代理人的社會組織在高職教育評價過程中,由于自身所處的環境、地位,獲取的有效信息量會受到較大影響,致使其在較短時間內難以拿出相對客觀、滿意的評價結果,對其委托代理的基礎——信用產生損害。雖然網絡技術能夠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信息不對稱問題,但即便如此,信息不對稱也仍不會完全消除,原來由于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委托代理問題仍會存在于組織之間或者組織內部不同團體之間[27]。高職教育評價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還延伸了委托代理鏈,增加了信息傳遞中的信息干擾和異化,影響作為委托代理鏈末端社會組織的實際評價行為。
利益分配不均不僅表現在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間,而且在代理人內部這種利益分歧也表現得十分明顯。高職教育評價是由政治權力、行政權力、學術權力以及民主權力等多種力量共同作用所形成的一種復雜系統,內部存在著多元利益主體及利益訴求。而作為“第三方”的社會組織,包括除高職教育第一方高校和第二方政府之外的民辦非企業單位、社會團體、行業協會等。但在我國教育評價體系中,官方評估占有重要地位,由政府授權和委托的多是教育部直屬單位。這些機構表現出明顯的“體制依賴”,他們的評估結果需要報送政府進行確認。也就是說,我國目前的第三方評價并非是真正意義的獨立評估,而是前兩者之間建立的“第二方評價”,這些機構幾乎包辦了國家層面高職教育評價的所有事務,其他機構很難介入其中。同樣,省級和區域層面的高職教育評價也大多由省屬事業單位具體承擔,少數評價業務由地方政府委托高校智庫或二級科研單位執行。省屬事業單位和高校二級科研單位雖然具有較強的專業優勢,但同樣接受政府的主導,從根本上來說,其定位不清,權責有限,不屬于真正意義上的第三方評估機構[28]。而這種現實狀態中,評價主體的不正當利益博弈,導致真正的第三方組織力量難以參與到高職教育評價之中,處于相對邊緣地位。
教育評價作為職業教育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種多元主體參與的活動系統,特別是高等職業教育的公共性和社會性屬性,吸引多方利益相關者有目的地參與到此項工作中來。但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也并非簡單的事情,需要強化評價文化建設,為形成各方社會認同打下文化根基;促進評價制度多元化改革,打破制度路徑依賴;開展互信溝通機制建設,減少信息不對稱所產生的理解誤差;著力第三方評估機構和能力建設,提高第三方參與評估的實際效能。
評價文化建設對于社會組織開展高職教育評價具有積極促進作用,能夠化解不同利益主體間的沖突,在社會文化認同中產生合力,規避可能出現的社會風險。高職教育評價是一項系統工程,既涉及高校、政府、市場、教師、學生、家長等主體要素,也包含文化知識、專業知識和資源條件等非主體要素。不同角色主體的生命化評價活動貫穿整個教育質量評價全過程,是一種動態演化的“活動系統”或“系統過程”[29]。高職教育評價場域中的行為主體不單是評價文化的接受者,無形中受到已有文化的陶冶和教化,他們還是評價文化的建設者、創造者和傳承者。積極健全的評價文化讓評價者從內心感受到自身存在的價值、增強對其他評價者的理性認知,主動與被評價者進行文化交流和共鳴。此時的評價主體不僅是具有生命體征的個性載體,還是有思維、善創造,并成為開展評價行為的文化載體。作為特定社會群體的文化,評價文化由系統內外價值主體、評估主體在評估實踐過程中共同創造[30]。社會文化認同一經形成,社會組織將產生獨立于系統和其他評價主體之外的強勁活力,暢通系統內外多維交互通道,彰顯自身價值。高職教育評價的文化既對參與評價的個體和群體行為產生影響,也會對他們心理、意識、價值觀、思維方式等施加影響;反之,這些行為、觀念和思維也會反作用于已有的評價文化,促進其進一步發展和完善。
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過程中,應大力推進制度建設,加強體制機制創新,加快多元化改革步伐,改革的重點是理清多元主體的關系和地位、合理規定主體間的職責與權限,充分展示多元治理的制度優越性,以為潛在的制度優勢轉化為實際的治理效能奠定基礎[31]。多元參與的理念已經改變了傳統的高職教育二元治理關系,成為高職教育評價改革的主要價值取向,社會組織多元參與有益于維護公共利益、行使民主權利。高職教育立法進程的持續推進、學校章程的全面建設和國家相關密集政策的出臺均明確了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監督的合法性身份。為此,需要為社會組織參與高職教育評價提供制度保障,打破對單一制度路徑的依賴。一是促進政府真正放權和賦能,為管辦評分離創設合理空間、有序推進。二是進一步明確政府、高職院校和社會組織三者之間的關系,在政府宏觀調控、高職院校自主辦學、社會多元參與基礎上建立有效的合作機制和新型伙伴關系。三是增強高職教育評價制度的覆蓋性、包容性和開放性,構建設置科學、運行順暢、執行有力的制度體系。
評價者與被評價者對有關信息的掌握和理解是有差異的,信息不對稱會給缺乏信息的一方造成損失,甚至整個委托代理關系不復存在,降低社會組織的評價信用。掌握信息的高職院校甚至政府處在比較有利的地位,而信息缺乏的社會組織則處于不利地位。開展互信溝通機制建設可以減少信息不對稱所產生的理解誤差,減輕信息不對稱所導致的評價結果失真?;バ攀歉叩嚷殬I教育評價信息互聯互通的基礎,信息的互聯互通是高職教育評價互信實現的手段。一是建立信息共享機制。政府和高職院校有義務將掌握的辦學信息和政策信息傳遞給社會組織,并將這些信息進行分類,提高信息傳遞的速度和主動性。二是建立信息交流和聯動機制。加強信息對話和協商,共同篩選有價值的共用信息,消除彼此的疑慮,對個別信息進行有針對性的解釋。三是建立信息互信機制。本著求同存異的原則不斷增進評價者和被評價者間的信息互信,共同制訂高職教育評價的程序和方法,及時協商解決評價過程中出現的各種信息阻隔,特別是高校在面對外部評價時,不能因為考慮公共部門經費及資源撥付的實際情況而主動忽視校內委托代理關系中所暴露出的問題[32]。
社會組織機構的建設應遵循“兩手抓”的原則,既抓培育又抓管理;既抓發展又抓監督,不斷促進社會組織有序、健康發展。社會組織機構建設包含人才隊伍、管理制度、財務制度、組織文化、業務開展等方面,需要通過出臺具體法律和專項政策加以引導和支持,把部分管理事物和服務事項從政府職能中轉移出來。應進一步優化社會組織培育的社會環境和政策環境,凡是社會組織能夠自律管理、有效調節承擔的事項政府都應主動退出,并及時對社會組織加以監管,完善社會組織失信懲罰機制,定期開展審查和檢查。在機構建設的同時,社會組織的能力建設也需要同步推進。評價能力建設是指一種有意識提高個人積極性、知識與技能的過程,以提升一個組織開展或使用評估的能力。對于評價能力所包含的要素,經驗文獻與理論文獻存在高度的一致性:在個人層次上,包括態度、知識和行為;在組織層面上,包括實踐、領導力、文化、主流化和資源[33]。在互聯網和大數據迅猛發展的時代,社會組織特別要提高數據采集、深度挖掘和統計分析的能力,運用技術手段獲取與高職教育評價相關的及時、有效信息,搭建大數據采集分析平臺,對高職教育的規模變化和質量提升進行跟蹤和反饋,突出增殖性評價和過程性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