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社交媒體時代,隨著圖像生產技術的迭代升級,表情包生產與傳播全民化機制日趨成熟,形成了全新的圖像景觀,并裹挾著亞文化情緒進行爆炸式擴散,迎來了表情包的狂歡時代。表情包的狂歡具有全民參與、儀式認同、權威解構等基本特點,并在情緒類型的圖式轉化、依托共同經驗的情緒共享、去實體化的情感補償等內在驅動下,形成了獨特的傳播機制。文章采用文獻分析法,研究社交媒體時代表情包狂歡的基本特點,圍繞情緒類型的圖式轉化、依托共同經驗的情緒共享和去實體化的情感補償,分析社交媒體時代表情包狂歡的傳播機制,并對社交媒體時代表情包狂歡可能帶來的文化媚俗、網絡話語污染、審美丑化、情緒扁平、群氓幼稚病等問題以及粗俗、暴力、丑化等表現方式的泛濫進行了反思。文章認為,表情包作為非語言文本,以圖像的全方位在場為路徑建構了近乎面對面的交流空間,有效消解了人際交流主體之間的情境隔閡,具有良好的傳播效果。但是,表情包的狂歡也是一把雙刃劍,應正確看待表情包優勢,同時受眾、監管部門及社交媒體的運營管理部門要共同參與,從立法、監管及提高素質等方面入手,對表情包的制作與傳播進行規制引導,最大限度規避狂歡的種種后遺癥。
關鍵詞:表情包;社交媒體;圖像景觀;情緒傳播;傳播機制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06-0041-03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2022年度山西省教育廳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項目“視聽聲音造型研究創新教學案例庫”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22YJJG312
作為圖像景觀的表情包是流行文化的表征,表情包本質是對包含可復制的共同價值要素的圖文符號進行視覺轉碼,以便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中擴散傳播。表情包是建立在圖文符號表形文本之上的,特定的圖文組合主要是為了接受者能夠更快完成解碼。一個意義系統中的事物與另一個意義系統中的代碼結合后,各自的既定意義就會發生改變,或通過添加意義的方式進行改造,形成全新意義。簡單來講,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表情包制作與傳播后,就會形成多維面向的賦意空間,并在情緒傳播機制的作用下實現病毒式擴散,繼而形成全新景觀和文化狂歡。表情包的狂歡是一把雙刃劍,需要在把握表情包狂歡特點、傳播規律的基礎上,明確其傳播中存在的弊病,采取有效措施加以規制,以最大限度釋放其正面效能。
表情包作為非語言文本,以圖像的全方位在場為路徑建構了近乎面對面的交流空間,有效消解了人際交流主體之間的情境隔閡,并能夠在微觀語境的情緒傳播機制下實現病毒式擴散傳播[1]。社交媒體時代,表情包狂歡具有全民參與、儀式認同、權威解構等基本特點。
(一)全民參與
狂歡理論認為,狂歡活動中,現實社會中的等級、身份差異將會消失,所有人都有權參與其中,而這也是表情包狂歡的基本特點。表情包狂歡的全民性,更多是一種詼諧的大眾文化傳播過程,其以圖像取代語言,以詼諧、調侃、夸張等表達形式呈現生活種種,是重要的聊天工具和情緒符號。全媒體時代,在圖像技術的加持下,所有人都可以進行自定義表情包制作,賦意空間的擴大,使其功能發生轉變,表情包開始成為人們參與社會事件討論的重要表達方式,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網絡社會的主流文化[2]。如一女子駕車在斑馬線違規掉頭,與一名男司機發生口角,情緒激動,當街動手。相關視頻一經流出迅速引發熱議,廣大網民根據流傳照片制作了一批表情包,以手指鏡頭的卡通形象配文“別惹我”“呼叫老公,請回答”“扇你怎么了,你給我等著”等,成為年度熱門。雖然是調侃、詼諧的表情包,但直接表達了受眾對相關事件的主流看法。
(二)儀式認同
社交媒體時代,人們擺脫了現實社會的各種束縛,在虛擬空間內使用表情包創建全新的身份對象,突破現實社會身份等級、認知背景、文化水平等障礙,在“自我加冕”的儀式認同中達成狂歡[3]。如許多表情包中會出現“有錢就是任性”“拿錢砸你”“就是這么拽”等戲謔的文字,人們通過幻想現實中不可能發生的場景來滿足各自的欲望,完成“自我加冕”儀式。在虛擬開放的網絡語境中,個體可以短暫、象征性地打破現實社會中各種標準束縛下的溝通障礙,在“加冕”的儀式認同中,個體也樂于在戲謔、虛擬的社會關系中打造屬于自己的世界,借此消除現實社會中的種種負面情緒。另外,在狂歡儀式中,個體的壓抑能夠在規則無效化的語境中得到全面釋放,如“打工人”“學習人”“干飯人”等表情包都可以理解為集體娛樂化狂歡。從某種程度上講,這類帶有“加冕”色彩的表情包,是社會問題的網絡呈現,表達了受眾對諸如“996”“007”等社會問題的自我認知。受眾在持續的熱點浪潮中達成群體認同和社交媒體狂歡,在儀式認同中強化集體歸屬感。
(三)權威解構
社交媒體時代,許多年輕受眾習慣用戲謔的表情包參與權威話題的討論,以抗爭姿態表達自己的觀點態度,由此呈現出社交媒體時代年輕受眾的價值觀念[4]。換句話說,表情包權威解構背后是個體的個性表達,而這也是全媒體時代娛樂性的重要表征。在權威消解的大眾娛樂中,受眾不再是被動接受者,其在模擬、表演、戲謔中對內容文化進行解構,這也是當前較為流行的“惡搞文化”[5]。因其本身具有反權威色彩,主要以顛覆主流的方式進行文本詮釋,與表情包狂歡背后的叛逆情緒有較強的邏輯共通性。如新聞聯播掀起的表情包熱潮,受眾覺得主持人康輝的臉型和表情非常像可愛的小松鼠,于是配上一些搞笑文字制作成表情包,在社交媒體廣泛傳播,顛覆了人們對央視主持人的刻板印象。另外,表情包也會通過娛樂化圍觀達成權威解構,這可以視為狂歡理論中的“脫冕”過程,也可以將其理解為公眾人物人設崩塌后,廣大受眾的“集體吃瓜”[6]。
社交媒體時代,表情包作為交際雙方的表情指代,主要以非語言形式介入交際雙方微觀層面的情感交流中,需要彼此切實感知各自的情感狀態,在完善的傳播流程與機制作用下進行情緒分享,進而引發共鳴共情,實現人際傳播[7]。
(一)情緒類型的圖式轉化
全媒體時代,圖像通過視覺敘事將具象世界轉碼到網絡世界,雖然是一種鏡像存在,但依然能夠實現與個體感知經驗的關聯,并形成情緒化的心理反饋,以及可視化的傳播反饋,即點贊、評論、轉發等。表情包同樣具有這種功能,表情包以表情指代的方式打破了具身語境的局限,將現實社會人際交流的真實狀態進行鏡像還原,形成擬態化圖像敘事場域[8]。在這個場域中,表情包的狂歡會讓受眾產生錯覺,就是將在場符號看作是意指存在。具體來講,可視化、具象化、影像化的表情包扮演了現實社會個體具身的溝通身份,錯覺的形成則是情緒的喚醒[9]。但不同于傳統圖像的情緒喚醒功能,社交平臺上的人際交流限定了其含義指向,主要體現在信息可傳達上。作為特定情緒的指代,表情包以一種間性的方式與特定情緒形成關聯,然后以程序化手段進行喚醒。隨著表情包自定義制作的推廣,表情包程式化傾向愈加鮮明,圖像開始轉為圖式,主要是一種固定的圖像處理機制[10]。也就是說,表情包狂歡的根本前提,就是對具有普適性的情緒進行類型處理,進而形成更容易實現病毒式擴散的框架模式,或者說是具有較強定向滲透能力的符號。
(二)依托共同經驗的情緒共享
表情包通過情緒類型化處理,將使用者都能夠理解、感知的共同經驗進行符碼轉化,使其成為相對穩定的結構性存在[11]。簡單來講,就是表情包制作者、使用者、傳播者需要對其情緒指向或內涵意蘊有相同、相近的理解,然后在共享式集體記憶的建構中達成深層溝通,夯實表情包狂歡的情緒基礎[12]。無論是萌文化類表情包,還是戲謔類表情包,抑或是解構類表情包,狂歡背后都是具有廣泛關聯的共同經驗,交際主體依托共同經驗進行表情包分享,最終實現情緒轉移與接受[13]。表情包作為表情指代,具有較強的延展性,可以通過夸張、變形、異化等方式對常規情緒進行放大,是形成狂歡廣場的重要催化劑。在狂歡廣場的語境感召下,受眾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對放大后的表情進行潛在模仿,實際上這就是對表情包情緒指向的感知與反饋,這會使人聯想到其他交際主體的情緒體驗,而這正是狂歡活動中群體認同形成的重要前提[14]。從某種程度上講,表情包的狂歡,內核是移情,是感知并分享他人情緒的一種本能狀態。表情包作為移情的中介體,會對這種情緒共享進行放大,并在社交平臺的加持下實現病毒式擴散。
(三)去實體化的情感補償
當前,去實體化傳播依然是社交媒體場域內的主流形態,身體的離場讓人際傳播變得更加不確定,而表情包狂歡實際上就是對這種缺憾情感進行補償的結果。源于網絡娛樂文化的表情包,對現實人際交流的嚴肅性、單調性進行了全面消解,圖文敘事的表達方式是生動的、開放的,甚至在情緒宣泄時,使用表情包也可以讓傳播者避免陷入尖銳嚴肅的話語審判或形象桎梏中,其娛樂化功能發揮著重要的潤滑劑作用[15]。可以說,傳統的語言敘事屬于不在場的符號言說,是一種可說性敘事,但表情包則屬于在場的符號言說,屬于可視性敘事。在社交媒體的人際傳播中,表情包狂歡是一種基于視覺的重返交際情境的集體活動,是對媒體中介化傳播去實體化的情感補償。表情包通過親昵、粗鄙、惡搞、俯視等敘事手段增強交往的娛樂性、交互性、認同感,借此消解去實體化的不確定性。因此利用可模擬人的角色、情感、語態的情緒化圖式取代文字符號,創設近乎面對面交流的場景成為表情包狂歡的根本指向,也是社交媒體時代圖像景觀的基本邏輯。
表情包制作與傳播過程已經成為社會化、圈層化的文化形態,編碼與解碼機制具有明顯的后現代屬性,呈現出既開放又封閉的邊界法則,也由此導致表情包狂歡所帶來的情緒傳播既有宏觀層面的正向作用,又有微觀層面的暗流激蕩,我們需要從整體上對其進行審視反思,以明確其未來的發展路徑。
表情包狂歡現象本質上是網絡自由精神的映照,有著明確的文化邏輯進路,就情緒表達和心理機能來講,它具有釋放的功能,屬于自由意識的短暫放縱,是一種束縛、壓迫被去除的快感。而實際上,表情包狂歡是網絡狂歡的重要表征,強調的是審美泛化所形成的烏托邦體驗,追求“加冕”認同、“脫冕”圍觀中的情緒釋放。從本質上來講,狂歡就是對權威的顛覆,在表情包敘事場景的作用下,參與者能夠構建“挑戰者”角色形象,以異化、夸張、獵奇等圖像實現對主流文化的僭越,以戲謔、調侃、俯視等方式完成對主流話語的消解,于集體狂歡中呈現亞文化與主流文化的博弈,以及精英群體和草根群體的碰撞。需要反思的是,最初以文本字符為表征的表情包,能夠幫助人們在純文本交際中弱化交際嚴肅性,有利于交際者更便捷地表達情感。但當表情包狂歡形成后,這種正向功能逐漸偏離,出現文化媚俗傾向,誘發了網絡話語污染、審美丑化、情緒扁平、群氓幼稚病等問題,不利于文明網絡空間的建設。
另外,表情包狂歡產生了大量的標簽束縛,帶有網絡暴力色彩的“綠茶”“白蓮花”,存在情感表達扁平化問題的“么么噠”“奧利給”,以及粗俗、暴力、丑化等表現方式的泛濫,不同程度地對主流文化的內核造成了沖擊。為了達成群體認同,即便在對符號傳播有著較強規則界定的亞文化網絡社群中,表情包也存在狂歡化現象,形式與內容較強的趨同性,不利于內部的文本創新和文化創造。
表情包狂歡背后的媚俗傾向,正對主流的價值體系產生沖擊,政府需要加強法律法規建設,對表情包制作與傳播進行規制引導,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其正面效能。在通過法律監管維護網絡空間清朗的同時,必須時刻警惕、關注非理性情緒與行為的負面影響。此外,相關部門要積極牽頭,與社交媒體平臺加強合作,組織引導表情包規范制作與傳播活動,形成健康向上、多元開放的表情包文化。
參考文獻:
[1] 馬琳,顏彬.互聯網社交活動中表情包的情緒傳播機制[J].青年記者,2022(12):56-58.
[2] 趙樹旺,付佳.社交媒體環境下網絡傳播敘事中的身份焦慮問題研究[J].編輯之友,2022(6):66-71.
[3] 邵慧.用戶需求驅動下的社交媒體表情包設計:以“博士蛋的虐心日常”為例[J].裝飾,2021(11):127-129.
[4] 陳昕,鄧晴心.智能溝通背景下表情符號的圖像性發展研究[J].藝術設計研究,2021(5):72-77.
[5] 胡蕊.網紅主播現象與B站彈幕狂歡引發的思考[J].青年記者,2021(8):35-36.
[6] 汪翩翩,黃文森,曹博林.融合與分化:疫情之下微博多元主體輿論演化的時序分析[J].新聞大學,2020(10):16-33,118-119.
[7] 周敏,林苗.風險感知與自我效能的正和博弈:基于ELM模型的健康類信息搜索行為影響因素研究[J].新聞大學,2020(9):38-55,120-121.
[8] 閆文捷,張軍芳,朱烊樞.“高選擇媒體環境”下的媒介素養及其社會影響:基于新冠疫情期間中國城市居民的問卷調查[J].新聞與寫作,2020(8):31-42.
[9] 董晨宇,丁依然,段采薏.作為復媒體環境的社交媒體:中國留學生群體的平臺分配與文化適應[J].國際新聞界,2020(7):74-95.
[10] 閆巖,溫婧.新冠疫情早期的媒介使用、風險感知與個體行為[J].新聞界,2020(6):50-61.
[11] 楚亞杰,陸曄,沈菲.新冠疫情下中國公眾的知與行:基于“全國公眾科學認知與態度”調查的實證研究[J].新聞記者,2020(5):3-13,96.
[12] 曾祥敏,張子璇.場域重構與主流再塑:疫情中的用戶媒介信息接觸、認知與傳播[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5):65-74,83.
[13] 張洪忠,梁爽,王競一.官方渠道、人際傳播、自媒體:有關新冠肺炎疫情的傳播渠道公信力分析[J].新聞與寫作,2020(4):37-42.
[14] 熊茵,江山,邢若南.微信輿情的傳播特征、機制及引導構想[J].情報科學,2018(11):54-60.
[15] 黃河,劉琳琳.風險溝通如何做到以受眾為中心:兼論風險溝通的演進和受眾角色的變化[J].國際新聞界,2015(6):74-88.
作者簡介 劉瑾璐,講師,研究方向:新聞學、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