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當今時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作為世界各國互聯互通、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基礎,互聯網、移動設備等數字化生存工具已被置于與經濟、政治同等重要的位置。信息技術革命日新月異,全球主要國家加快數字化轉型,世界正進入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時期。傳統媒體語境中青年亞文化被認為是青年的越軌行為,多以“抵抗、收編”為結局走向。而在當今社會,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的崛起,拓展了青年亞文化表達的廣度和寬度,使其在表征和意義、空間、訴求等方面均有所突破。從理論意義上看,本研究從伯明翰學派出發,立足移動互聯網時代的新現象完善既有理論。從現實的角度而言,圍繞當前的數字媒介形成了繁多的青年文化群體,本研究有助于加深對當前青年文化的理解。文章通過參與式觀察移動互聯網時代的豆瓣、嗶哩嗶哩、抖音等新媒體平臺中青年亞文化的聚集形態,分析其與傳統媒介中青年亞文化的不同,以歷史的視角縱向對比,以現實的角度橫向考量,并對其未來走向提出構想。青年是文化自信的關鍵主體,而通過對當下青年亞文化現狀的分析,有利于更好地接軌青年一代,樹立文化自信。
關鍵詞:移動互聯網;青年亞文化;伯明翰學派;抵抗與收編;訴求轉變
中圖分類號:D43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06-0069-03
亞文化是指與主流文化相對應的一種小眾的、邊緣化的文化,而青年亞文化則是在青年群體中盛行的文化價值體系。
從青年亞文化的發展歷史來看,美國芝加哥學派曾把青年亞文化定義為在思想墮落、道德敗壞的青年群體中盛行的越軌行為。20世紀60年代,伯明翰學派對二戰后英國工人的青年亞文化進行了細致深入的研究,構建起以“風格”為關鍵詞,以“抵抗、收編”為主要表現形式的青年亞文化評價體系,這一時期,嬉皮士、摩登族、朋克等是風格獨特的青年亞文化類型。20世紀80年代,以崔健為代表的搖滾樂興起,青年亞文化在中國才正式有了本土化表達。到了20世紀末,多元文化崛起,青年群體不再激烈對抗主流文化,而是基于自身的興趣愛好形成一個個小圈子,獲得身份認同。在21世紀的今天,青年網民借助移動互聯網表達自我,衍生出了彈幕文化、表情包文化、網紅文化、粉絲文化、喪文化等青年亞文化,“新部落”特征顯著。
不同時期不同形態的青年亞文化的出現都離不開時代背景,此前以馬中紅、胡疆鋒等為代表的學者將研究聚焦于網絡誕生之初的新媒體時代,而本文將研究的重點放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青年亞文化的轉向上,進行更細化的分析和探究。
(一)青年亞文化與主流文化互動與融合
隨著智能手機上網人數超過PC上網人數成為第一大上網終端,大眾也從互聯網時代進入了移動互聯網時代[1]。這一時期,青年亞文化主動和主流文化發生勾連,而不是被動“收編”。青年人加入年輕化的媒體平臺主動接受主流文化的熏陶,形成自我認同。年輕化媒體平臺為即時互動與傳達意見開辟渠道,使得青年亞文化蓬勃發展。嗶哩嗶哩(B站)將青年亞文化元素與愛國主義的主流意識形態相結合的動漫作品《那年那兔那些事兒》引發年輕人的情感共鳴,《我在故宮修文物》在B站上破圈[2]。這種與主流文化相碰撞的青年亞文化產生了極大的傳播效能,其主要目的是謀求主流文化的認同以提升自身地位,以實現亞文化本身的擴張。而主流文化也經常主動“破壁”,如深圳衛健委靈活運用表情包和網絡流行段子,以輕松、娛樂的形式,促進青年人對主流文化的吸收和認同。這打破了二者二元對立的關系,青年亞文化與主流文化在相互交融中實現良性發展[3]。
(二)個體情感與集體情感的滲透與碰撞
從早期以“殺馬特”為代表的抵抗性文化,與主流風格格格不入,到以“朋克養生”為代表的依附對抗性文化,既有對現實的妥協又有反叛心理,再到如今以“佛系文化”等為代表的溫和式、退縮式反抗,青年亞文化與主流文化在交流與碰撞中由激進的對抗逐漸走向溫和的融合共存[4]。從情感社會學的角度來看,情感是社會建構的產物,是青年亞文化演變、轉向和認同的重要動力。B站的跨年晚會將二次元文化融入具有家國情懷的歌曲節目中,愛國情懷在新形勢下以新的方式得到傳播。小紅書上博主帶貨時也越來越注重國貨產品的推薦,越來越多“國貨之光”得到年輕人的青睞??梢?,移動互聯網時期的網絡青年既表達出對國家的高昂激情與內心恪守,又以娛樂性解構權威的嚴肅性,個體情感與集體情感相互滲透與碰撞[5]。
(一)跨情境傳播
移動互聯網的出現打破了時空壁壘,青年亞文化實現了跨情景傳播。藏族小伙丁真以其質樸純真的笑容“出圈”,走紅后,丁真借助直播文化、短視頻文化等網絡青年亞文化助力家鄉理塘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青年亞文化從線上傳播走向了線下實踐[6]?!稙趺纷俞u》歌曲走紅后,不少博主以其為背景音樂在短視頻平臺上發布生活分享視頻,不同時空環境下的傳者和受者在一首熱歌之中得到情感聯動。移動互聯網讓傳播方式與傳播渠道變得更加多元,傳播門檻更低,主客體之間得以更便利地進行多維度、雙向度的交互[7]。用戶訂閱、個性化推薦、碎片化傳播等移動互聯網下的傳播環境,與青年用戶追求獨特性、顛覆性的傳播訴求形成邏輯共振,移動互聯網與青年亞文化相互成就、共同發展。
(二)場景化傳播
iPad、智能手機、各種方興未艾的穿戴設備使得傳播脫離了原有PC端的笨重和局限,傳播在人們的不斷位移中得以實現。在此情況下,“場景” 成為移動互聯網傳播的重要因素。羅伯特·斯考伯和謝爾·伊斯雷爾認為場景傳播的到來依托“場景五力”,分別是移動設備、社交媒體、大數據、傳感器和定位系統[8]。場景傳播實質上就是特定情境下的個性化傳播和精準服務。話題場景、時間場景、地點場景是移動互聯網時代進行個性化定位的重要考量因素。加入愛豆超話,大數據便可精準定位到追星族們為愛豆狂熱的消費需求,為其推送愛豆代言的產品?!爸苌钔睢薄白T松韻同款”等加入愛豆符號價值的產品身價劇增,場景依托粉絲文化將商品的符號價值重新定義[9]。大數據的個性化推薦讓青年亞文化得以廣泛傳播與發展,更加精準地滲透到用戶群體之中,青年亞文化依托場景化的傳播優勢逐漸從相對封閉的小圈層走向了更加開放化、普遍化的群體之中[10]。
(一)尋求情感共鳴
英國經濟學者諾瑞那·赫茲在《孤獨世紀》中提出,孤獨已經成為21世紀的代名詞。在快節奏的生活和激烈的社會競爭下,就業、購房、教育、婚姻等給年輕人帶來的焦慮和壓力與日俱增。移動互聯網的出現為孤獨與焦慮的青年群體提供了一個宣泄情緒、表達自我的空間。不少年輕人在互聯網上尋求與自己有情感共鳴的人以獲得心理慰藉[11]。B站的彈幕為年輕人提供了一種即時的虛擬陪伴,以“淚目”“歡迎回家”等為代表的彈幕文化喚起了集體的情感共鳴,不少人在看劇時發送彈幕“只有我一個人在看嗎?”主動尋求虛擬陪伴。吃播中“1號饞死,2號準備”“2號饞死,3號準備”等接力方式讓年輕人在觀看時有強烈的參與感,滿足了內心的情緒需求。巴里尚克認為,“參與者融入場景及其隨后的文化實踐,是一種動態的認同建構的過程,符號和行為會在意義流中得到全新的闡釋”[12]。年輕一代通過發送彈幕實時“打斷”正片內容,將彈幕“養肥了再看”的行為正是對這種全新建構的意義認同的表現。移動互聯網幫助青年群體逐漸從“我是誰”的身份圈層向以“我喜歡、我認同”的情感與興趣圈層轉變,豆瓣小組的成立也是情感與興趣圈層形成的證明。
(二)娛樂化色彩明顯
在娛樂化需求方面,電腦、智能手機、平板進入千家萬戶,使大眾最大程度上獲得了媒介接近權,微博、網絡社區的盛行為UCG模式提供了生長的土壤。表情包便是移動互聯網時代用戶生產內容的代表之一,“葛優躺”“emo”“網抑云”等表情包是當前青年網民對抗“內卷”、宣泄焦慮和壓力的產物。“生而為人,我很抱歉”原本出自日本人詩人壽太郎的作品《遺書》,而在當今,網友將其重新編碼制作成表情包,表達一種“喪”的態度[13]。在動動手指就能實現的娛樂狂歡中,大量的表情包逐漸代替了理性思考,成為“一種習慣性符號和表現自我的無意義符號”,其“所指”的意義指向性逐漸減弱。在亞文化風格上,年輕一代弱化了抗爭的色彩,在網絡上將嚴肅的事情進行解構和顛覆,將現實以娛樂化的方式進行自我調侃。年輕人在這種隱而不顯的“儀式反抗”中短暫地從現實抽離,以自我安慰的姿態,重新向社會出發。
(一)去中心化的突出
在工業時代,互聯網尚未興起。紙媒占據著信息傳播的半壁江山,帶有抵抗色彩的青年亞文化突出,最終往往走向被主流文化收編的狀態。而互聯網的產生尤其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話語權不再被少數精英所掌控,青年亞文化在主流文化語境中實現個性化表達。移動互聯網下的人們呈現出一種“去中心化”的特點,由于移動互聯網具有即時性和匿名性,年齡、身份、地位等系列因素在網絡上被淡化,人們具有平等發言和被看到的權利,“權威”在逐漸被消解。年輕人不只一味尋求團體歸屬和身份認同,而是更強調以個體為中心,使得群體關系呈現碎片化的、松散的、流動的狀態,馬中紅在《無法忽視的另一種力量》一書中稱這種狀態為“新部落”[14]。對于原本邊界分明、進出嚴格的亞文化群體來說,當今亞文化群體的不確定性明顯。
(二)商業收編的增強
伯明翰學派將“收編”分為商業收編和意識形態收編兩方面。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商業收編愈發突出,而意識形態的收編正在減弱。新媒體語境下,不少青年亞文化學者的研究重點轉向了“身份政治”,有關種族、族群、取向、特定性人群的“數字抵抗”呼聲愈發強烈。這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過去“富貴貧賤”的思想,因而逐漸被社會所包容。電競文化方面,以央視新聞為代表的主流媒體在EDG奪冠后向其表示祝賀。社會從過去對電競活動的排斥反感,到如今承認其背后競技精神的積極意義,都證明了意識形態層面對青年亞文化逐漸走向多元與包容,收編的色彩在減弱。而商業邏輯下,消費主義的盛行卻在加劇商業收編。二次元文化中虛擬物品的購買、追星族為愛豆打榜刷屏、被附上浪漫符號的奢侈品……無不宣告著商業收編的突出。經營者從努力提升商品的使用價值以謀取更高經濟利益轉變為借助青年亞文化為商品賦予更高的符號價值,追求最大程度的符號變現[15]。
在移動互聯網時代,青年亞文化在表征和意義轉向上表現為與主流文化相互碰撞、滲透與交融。其弱化了激烈的抵抗色彩,逐漸形成以喪文化為代表的溫和式抵抗。在訴求轉向方面,青年群體也從追求身份認同的需求轉變為追求情感認同的需求,形成了一個個較為松散、流動性強的“新部落”。此外,在內卷化激烈的時代背景下,當代青年娛樂化需求逐漸提升,青年群體喜歡用自嘲與戲謔的方式對待現實的壓力與無奈,將自己從現實焦慮中短暫抽離。在空間轉向上,隨著移動化設備的更迭與發展,線上與線下結合的跨場景傳播逐漸成為可能,大數據能夠精準定位到不同青年的興趣與需求,有針對性地對其進行個性化推薦,也更好地實現了場景化傳播。在地位轉向上,青年亞文化不再是過去一味被“收編”的角色,話語權逐漸增強。青年是堅定文化自信的關鍵主體,此次調查,旨在更好地接軌青年一代,從而堅定文化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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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瑤,研究方向:新聞法規與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