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真相時代新聞受眾的群體極化心理分析

摘要：隨著社交媒體和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新聞報道可以很容易地被傳播和分享，從而引發人們對某個事件的興趣和關注。但是，互聯網新媒體的興起，也使得新聞報道變得更加復雜和難辨真偽，這不僅給受眾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和認知挑戰，也使新聞報道的真實性和客觀性面臨威脅，受眾對新聞的信任度和接受度越來越低。互聯網新媒體興起后，受眾對新聞信任度和接受度降低的時代稱為“后真相時代”。后真相時代，人們會懷疑媒體報道，并對自己的立場進行極化。

文章采用案例分析法，以“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學生墜樓事件”報道為例，通過對事件潛伏期、爆發期、高潮期、延續期、衰退期五個階段內的輿情變化以及具體數據的分析，探討群體極化現象背后受眾的心理機制。文章發現，在網絡空間中，導致受眾群體極化的心理主要有先入為主的首因心理、網絡匿名性的宣泄心理以及非理性下的從眾心理。文章提出，要從政府加強平臺監管、主流媒體發力扭轉輿論、網民提高媒介素養三個方面加以調整，從而規避網民群體極化的潛在風險，營造良好的網絡輿論環境，推動網絡生態健康發展。

關鍵詞：群體極化；反轉新聞；后真相時代；首因效應；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06-0011-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0年度湖北省教育廳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新時代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和中華文化對外話語體系構建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D064

一、研究緣起

群體極化這個觀念，最初由美法思想家凱斯·桑斯坦提出，他在小說《網絡共和國——網絡社會中的民主問題》中認為，“群體極化是組織成員們一開始即有某些傾向，在商議后，人們朝偏好的方向不斷移動，最后形成極端的觀念”[1]。具體來講，就是群體作出的決定，通常比一般決定過激或保守，常常會產生一個極端的觀點，并表現為線上的極端情緒或線下的集合行為。

古斯塔夫·勒龐曾在他的《烏合之眾——群體心理研究》提到，“群體失去了批判的能力，他們永遠都在輕信，永遠處于無意識的領域”。[2]23這種易受暗示和輕信的群體心理是群體極化概念的基礎。

美籍科學家薩拉凱拉爾在試驗中發現，群體族群極化問題不但存在于現實生活中，甚至出現在網絡中。而拉塞斯皮司與其同事通過試驗數據證明：網絡上的群體極化問題，一般是面對面問題的兩倍多[3]。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2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67億，較2021年12月增長3549萬，互聯網普及率達75.6%[4]。隨著互聯網的普及，網絡已經成為網民發聲的重要工具，也具備了形成群體極化的基本條件。

自2013年新華網開始進行年度反轉新聞盤點后，這一現象受到了有關專家學者的廣泛重視，群體極化的現象也就和反轉新聞聯系在了一起。

相關研究表明，在反轉新聞中，真相的曝光往往會使網民的情緒受到刺激而被反向挑動，這是因為網民本就對信息有一種不確定性和盲從性，這導致群體的認知、態度、行為再次產生并逐漸趨同聚集，使輿論發生反轉[5]，這樣非理性情緒的聚合為群體極化的產生提供了條件。

本文選取“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學生墜樓事件”報道為研究案例，此事件率先在新浪微博上曝光，由林母發布首條與事件相關的微博，緊接著該事件引起了網友的大范圍關注。本文以網絡上與此事相關的文章與評論為分析樣本，分析群體極化現象背后新聞受眾的心理機制及應對措施。

二、案例回顧

“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學生墜樓事件”在2021年5月13日輿論場排名為峰值第1，輿論場占比36%，事件中持續時間的平均傳播頻率為52條/小時，峰值傳播速度為1730條/小時，整個案件的持續時間為4天14小時[6]。

該事件可分為五個階段：潛伏期（5月9日18：40—5月10日6：35）、爆發期（5月10日6：35—5月10日14：33）、高潮期（5月10日14：33—5月11日19：43）、延續期（5月11日19：43—5月13日9：13）、衰退期（5月14日后）。

隨著林母在5月10號6：35發布首條事件相關微博，稱孩子墜落身亡，校方把家人拒之門外，也不讓看監控視頻，該事件逐漸進入公眾視野。5月10日6：35—5月10日14：33，林母一共發出三條微博進行求助。其中于12：32發出的微博稱，從警方處得知救護車在20：30到校，而林某某心跳已經停止，但學校并未立即將學生送到醫務室，反而將其直接載往殯儀館。

隨后，新浪微博出現相關話題，輿情開始在互聯網上快速發酵。話題“成都四十九中學生從樓道墜亡”，閱讀量超4500萬次，討論量超8萬條；話題“成都49中回應學生從樓道墜亡”，閱讀量超5300萬次，討論量超7000條[7]。

三、群體極化的受眾心理

（一）先入為主的首因心理

相關研究表明，心理首因效應是說人們根據最初獲得的信息形成的印象不會輕易改變，人們甚至會基于第一印象而對后來獲得的新信息進行解釋，以使其符合第一印象。這是社會知覺中的一種主觀傾向，指個體在社會認知過程中，通過第一印象最先輸入的信息對客體以后的認知產生的影響作用，是人的知覺因素與情感因素相結合而產生的綜合效應[8]。

網友們最早知道該事件是因為林母發出的第一條微博，林母在首條微博中表達了對學校的強烈不滿與譴責。網友的態度一直和林母保持一致，并且先入為主地站在林母這一方。后來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發布官方通報，稱5月9日18：40左右，該校一名學生從知行樓高空墜落，經120現場診斷，該學生已無生命體征。5月 11日凌晨，成都市成華區教育局官方微博發布通報，這名學生在學校發生高空墜亡屬于個人行為，排除刑案。但這依舊沒有改變網民的態度。隨著林母的持續發聲，網友的態度愈發堅定，從而形成群體極化現象。

（二）網絡匿名性的宣泄心理

心理宣泄已成為網民群體極化的主要原因，他們往往在社會熱點問題或者負面問題下形成一種圈層化的集合體，自認為是在保護弱小免受欺侮，實則其處在后真相時代的泥潭中，沒有理性地看待新聞信息。網民們抱著“法不責眾”的心態，對新聞人物和事件作出主觀評價，從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第一次發布官方通報后網友的態度可以看出，網友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就對校方表現出強烈的譴責，這樣的情緒如果過于極端會形成網絡暴力，對校方乃至林某的班主任造成極大傷害。

相關研究表明，視覺線索移除和匿名性會對群體極化產生影響，因為這會削弱社會臨場感，從而影響群體說服力及論據的影響力[9]。基于互聯網的匿名性，人們往往將網絡世界看作一個與現實相隔離的虛擬世界，從而與現實的社會圈相脫離。網絡似乎成了部分網民的“保護層”，他們認為在網絡上可以肆意發表言論，以產生情緒宣泄的快感。

也正是因為情緒宣泄的非理性，言論才變得越來越激進，形成一種馬太效應，當這樣的意見膨脹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導致群體極化。

（三）非理性下的從眾心理

古斯塔夫·勒龐曾說，“孤立的個人可能是個有教養的人、有涵養的人，但是一旦進入了群體，他便成了一個野蠻人”[2]33。群體中的個體具有易受感染和暗示的特點，同時算法助推信息生產與分發的個性化，個性化的信息傳播使得個人被“信息繭房”所桎梏，網民要獲得全面的信息更是難上加難。因此，個體自覺或不自覺地將本我與特定群體相聯系，又自覺或不自覺地承受群體壓力，從而將自我調節至與群體意愿相契合，以達到認同感的滿足，這是融入社會和群體的“被認同”和“自我認同”的方式。

“傳播對受眾有一種心理暗示作用，這種暗示引導著受眾按照傳播者的意圖去認知、去思考、去行動。”[10]由上述案件可以看出，在林母連發三條微博為其兒子發聲時，眾網友的一致態度都是維護這位母親，對校方持懷疑乃至仇恨的態度。在此群體態度的壓力下，網民個體會不自覺地“站隊”，尤其是那些對事件一知半解的網民。

諾依曼認為輿論是“意見環境”的壓力作用于人們懼怕孤立的心理，從而強迫人們對“優勢意見”采取復議或者趨同的這一非理性過程的產物，而非社會公眾“理性討論”的結果，就是所謂的“沉默的螺旋”[11]。基于這樣的非理性心理，個體的觀點態度將會在整體的“意見氣候”下得到加強，從而形成群體極化。

四、群體極化的應對措施

（一）政府加強平臺監管，完善相關規范

相關研究指出，平臺管理工作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要完善相應的法律法規，做到有法可依，進行綜合治理。二是要加強相關法律法規的宣傳。有些網民對有關法律法規存在認識盲區，必須加強宣傳，從而使其規范自身的行為[13]。網絡的匿名性并不意味著網民能在網上肆意表達觀點，只有健全法律法規，平臺加強監管，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對網民的非理性行為進行有效的遏制，有效規避極端情緒甚至是網絡暴力的形成。

（二）主流媒體發力扭轉輿論，增強社會責任感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強全媒體傳播體系建設，塑造主流輿論新格局。健全網絡綜合治理體系，推動形成良好網絡生態”[12]。主流媒體有責任在輿論發展至頂峰前擺出事實，還原真相，構建媒介議程先于民眾議程的邏輯機制。想要從根本上改變群體形成的思維定式，就要在更好地追求時效性的基礎上，搶在一些“意見領袖”或營銷號之前公布事實原委，確保主流媒體掌握話語權，形成正確的首因效應，這是解決輿論問題的主要方法。

（三）網民提高媒介素養，理性發聲

張冠文、于建在《文化和環境：批判意識的培養》的基礎上，指出“媒介素養”即“人們正確地判斷和估價媒介信息的意義和作用，有效地創造和傳播信息的素養”[14]。從“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學生墜樓事件”來看，不少網民的媒介素養不高，容易受群體意見影響，所以規避網民的從眾心理以及提高網民的媒介素養是當務之急。

一方面，網友應把事實放在第一位，根據情況審時度勢，抱著事實決定一切的審慎心態，切忌隨波逐流。面對網絡輿情，網友一定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以避免被部分營銷號煽動情緒，從而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另一方面，要擴大自己的信息收集渠道，避免“信息繭房”帶來的“信息桎梏”，提高自身傳播信息的能力。

五、結語

網絡時代，群體極化的現象更為明顯，本文研究“成都第四十九中學校學生墜樓事件”發現，造成群體極化的典型個體心理機制包括首因心理、從眾心理以及宣泄心理。基于這樣的心理機制，未來應從政府、媒體、個人三個層面具體實施應對措施，從而規避當前網民極化的潛在風險，營造一個良好的網絡輿論環境，推動網絡生態健康發展。

參考文獻：

[1] 凱斯·桑斯坦.網絡共和國[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47.

[2] 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群體心理研究[M].亦言，譯.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8：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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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51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R].中國互聯網網絡信息中心，https：//www.cnnic.net.cn/n4/2023/0302/c199-10755. html，2023-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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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成都49中一學生在校墜樓身亡”數據分析報告[EB/OL].知微事見大數據分析平臺，https：//ef.zhiweidata.com/event/3991ee-7ab869ce9010052307/profileV2，2021-05-14.

[7] “成都49中學生墜亡”事件輿情分析報告[EB/OL].優訊輿情，http：//www.uuwatch.com/newsDetail nid=502，2021-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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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趙志朋.以網絡謠言的傳播觀察從眾心理的發展趨勢：基于疫情期間的討論[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5）：74-84.

[11]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201.

[12] 郭艷麗.收藏！二十大報告最全摘引來了[EB/OL].經濟日報微信綜合新華社，http：//news.cyol.com/gb/articles/2022-10/17/ content_xL3P6HVxP.html，2022-10-17.

[13] 張倩倩.網絡群體極化現象的產生發展及治理對策[J].聲屏世界，2022（2）：102-104.

[14] 張冠文，于建.淺論媒介素養教育[J].中國遠程教育，2003（13）：69.

作者簡介 徐子恒，研究方向：新聞傳播理論。 陳歡，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湖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新聞系主任，研究方向：新媒體傳播、影視傳播、政治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