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學視域下高中小說閱讀教學探析

摘 要 把敘事學知識適當地引進小說閱讀教學，可以為小說閱讀教學注入源頭活水，豐富學生認知，從而突破教學拘囿。學生可以抓住小說文體形式的本體性，領略小說作品豐富的內涵，享受小說帶來的獨特閱讀體驗。

關鍵詞 敘事學 小說 教學

有“生活百科全書”之稱的小說，是一種敘事性極強的文學樣式，如何改變小說教學“程式化”痼疾，突破千篇一律的“三要素”，是擺在我們面前亟待解決的問題。把敘事學知識融入小說閱讀教學中，彌補“知識空缺”點，可從小說文本的兩個層次——故事和敘述入手。故事層次一般指向小說的內容，是從小說常見的“三要素”和主題上研讀，是解決故事“講了什么”的問題；敘述層次一般指向形式層面，關注小說的敘述者、敘事視角以及敘述時間等，主要是解決小說“怎么講”的問題。教學中要突破小說傳統閱讀圖式，找到“這一篇”與“那一篇”不同的特質，緊扣小說的“虛構”與“敘述”的本質特征，關注小說文體形式的本體性。

一、展開一片風景——敘述者

敘事就是講故事，是敘述性文學樣式的共性特征。小說概莫能外，小說需要講故事，更需要通過敘述對故事進行審美化的藝術處理。敘事者是敘事學中最基本和重要的概念，簡單來說，就是故事的敘述者，是指敘述故事行為的主體或直接進行

者。[1]這里需要澄清是，小說的敘述者≠作者，二者之間不能混淆，因為作者是現實社會中真實客觀存在的人，而敘述者是作者藝術創作時想象出來的產物。敘述者一旦被作者在作品中成功創造出來，也就必然成為構成作品的要素，而且敘述者既可以隱身于故事之外，也可以身在局中。

可以說，如果沒有敘述者的敘述話語，故事便無法自動呈現、展開，我們也就無法看到小說的一片風景。教學中，有了關注小說敘述者意識，才有助于學生走入角色，打開閱讀視野。例如，短篇小說《百合花》，通訊員戰士、新媳婦是小說鮮明的人物形象，拿到文本后我們可以設計思考：

小通訊員的故事是由“我”來敘述的，為什么不選中新媳婦或者擔架隊員來講述？

學生會發現這是一個很有意味的敘事形式，是小說虛構的關鍵所在。理解“我”是一個不可或缺的人物，串起整個故事，即是故事的敘述者，又是一個見證者、旁觀者，同時更是一個有著豐富情感的藝術形象。作者采用隱蔽的敘事手法，讓隱性人物形象“我”始終貫穿小說始終。小說開篇就寫團長把我們分派到各連隊去幫助工作，“我”欣然接受了任務，一個服從分配、為革命理想不怕犧牲的形象躍然紙上。在通訊員帶路護送途中，“我”關切詢問家中情況，“我”和通訊員的感情有了進一步增進。來到包扎所后，“我”又“自告奮勇”討了去向百姓借被子的差事。可以看出，“我”是積極主動工作，不甘落后。當通訊員沒有借到被子埋怨時，“我”意識到不能因為借被子的事影響軍民關系，考慮要顧全大局，于是讓通訊員帶“我”去看看，此時，通訊員的羞澀 、認真、可愛，讓“我”從內心喜歡上這個小老鄉。當總攻開始后，“我”一看到傷員的符號有“通訊員”時，心不由得發緊、顫抖，無法克制自己。此時敘事者“我”是一個極其擔心戰友安危的人，這種情感，正如茹志娟在《漫談我的創作經歷》中所說：這種情感不是那種男歡女愛之情，而是一種戰爭年代戰友之間建立起的類似手足之情的情感。的確，“我”是帶著女性特有的柔情關心他，又猶有母性的慈愛無由地牽掛、惦記。通訊員犧牲后，小說中另一位女性——新媳婦，把自己婚嫁的百合花被子奉獻出來，覆蓋在通訊員的遺體上。這樣，對通訊員而言，圍繞著兩位女性對其真摯的感情，一種是母性，一種是妻性，與通訊員構成了和諧的人物關系，人物形象也更鮮明、突出。[2]由此可見，“我”作為敘述者，在小說中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二、關注敘述視野——敘事視角

如果說敘事者能讓我們看到另一番風景，敘事視角則決定了這片風景的視野范圍。教學中，要根據教學目標的需要，關注敘事視角，引導學生展開想象，體悟敘事視角帶來的體驗。那何謂敘事視角呢？敘事視角就是敘事者是站在什么角度講述故事、展開情節的。[3]

法國結構主義批評家熱奈特把敘事視角分為三種形式：零聚焦、內聚焦、外聚焦。三種視角的不同，敘述人物活動、情節故事的效果就大相徑庭。零聚焦視角，即常說的全知視角。敘事者大于人物所知道的，這是小說作品中經常運用的一種視角，被稱為“上帝視角”，敘事者好像是高高在上的“上帝”，俯瞰大地，全知全能，超越一切，敘述的角度不固定，也沒有視角限制，一般常用第三人稱敘述。內聚焦視角，即有限視角，常用第一人稱敘述。敘事者等于人物，也就是既是敘事者，又是作品中的人物，敘事者和人物知道的一樣多，既可以從頭到尾親身經歷故事，也可以從人物的角度展示所見所聞所感，向讀者進行描述和評介。[4]外聚焦視角，從人稱角度看，也常運用第三人稱敘述人物活動和情節事件，與零聚焦視角的全知有所不同，敘事者小于人物，也就是敘事者比人物知道的少，像一個旁觀的局外者，冷漠地敘述人物的言語、行為、客觀環境，置身于人物之外。又如同一臺運行的錄像機，只是在攝取場景，但不會做出解說，讓故事情節有謎一樣的猜測。

敘述視角在一部作品中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敘述中敘事視角可以轉換，綜合運用。教學中可以引導學生轉換敘事視角，思考視角不同帶來的敘事藝術的精妙之處。例如，鐵凝的《哦，香雪》中，小說通過對香雪等一群姑娘的描寫，表現香雪等人的純潔質樸心靈，表達人們渴望擺脫封閉、落后，對現代文明的向往與追求。小說用全知視角寫臺兒溝的姑娘們精心打扮去看火車，利用火車在臺兒溝停留一分鐘的時間與火車上的人做生意。手表、發卡、紗巾、香皂、尼龍襪之類的東西，讓姑娘們欣喜若狂。香雪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她的需求與大家不同，她發現了人造革學生書包；關心的是臺兒溝的人能否上北京大學；還有和自己平常沒有見過的“配樂詩朗誦”，香雪特別想知道這是什么；還有夢寐以求一只和同桌一樣的自動鉛筆盒，這只鉛筆盒在她心中如同“寶盒子”，所以，當香雪隔著玻璃發現鉛筆盒時，香雪果斷以最快的速度沖進火車車廂，毫不猶豫地用40個雞蛋換回鉛筆盒。教學時，可以引導學生思考：

1.香雪為什么想要那只鉛筆盒？請轉換敘述視角，以香雪的身份用第一人稱講述，并適當補充香雪的心理活動。

2.你認為香雪用40個雞蛋加走三十里的夜路換回鉛筆盒，值得嗎？她如何向她娘解釋呢？請轉換敘事視角，聯系課文展開想象，以香雪的身份用第一人稱敘述。

這樣的教學設計就充分考慮到人物敘事視角的轉換帶來的不同教學效果，讓學生體悟到一個純真、追求上進的女孩渴望擺脫貧困與封閉的情感，更好地為表現人物性格服務。

三、揣摩敘事之妙——敘述時間

小說敘述中，如何去講故事的利器之一就是敘述時間，敘述時間如同魔戒一般，控制情節的張力，增強敘述的力量。敘述時間又分為兩種時間——故事時間和敘事時間。故事時間即是指故事發生的真實自然時間；敘事時間則是故事情節在文本中展開呈現的時間。[5]敘述時間主要通過時序、時距、頻率三方面表現出來。

時序分故事時間、敘事時間順序。故事時間順序，是指故事從開端到結局自然的時間順序；敘事時間順序，則是指敘述者講述故事的順序。小說教學中，我們重視敘事時間順序，關注順敘、倒敘、插敘等敘述順序，究其原因就是通過時序更好地厘清情節脈絡，把握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例如，魯迅的《祝福》，“我”與頑固保守的魯四老爺交談卻話不投機；訪朋友偶遇祥林嫂與她對話讓“我”惶恐不安。就在“我”決定要走時，一個噩耗傳來——祥林嫂死了。這讓“我”震驚、驚惶。“我”不由得想起有關祥林嫂的半生事跡，小說由故事的結局自然過渡到故事的開端。教學時，啟發學生思考：倒敘的敘述順序，有何好處？通過比較順敘與倒敘的效果，能夠體悟作者采用倒敘的順序的好處，一是開門見山講述故事的結局，避免在敘述情節上的平鋪直敘以及單調、乏味，能造成渴望知道祥林嫂悲慘結局原因的心理；二是反映魯四老爺與祥林嫂之間的矛盾，思考造成祥林嫂不幸命運的根源。可以說，對敘述順序的思考，不僅能吸引學生的注意力，而且能揭露和批判封建思想對人的戕害。

時距，就是指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長短的比較。比如有的可以用一頁紙寫幾分鐘發生的事，有的一頁紙寫一天、幾天甚至幾年、幾十年發生的事。無論是勻速，還是變快、變慢，時距可以讓我們確認作品的節奏。教學中，我們對概括敘述、細節描寫的關注，就是讓學生對情節以及人物形象的塑造有更鮮明深刻的印象。例如，王愿堅的《黨費》，小說中多用細節塑造人物，凸顯人物形象，揭示人物的內心世界和精神品質。“我”第二次來黃新家，就有繪形傳神、感人的細節描寫：黃新正忙著整理腌好的咸菜，瘦骨嶙峋的孩子有氣無力地倚在黃新身上，“瞪著”“咂嘴巴”“扭著”“爬到”“伸進”“蘸點兒”“吮著”“抓”“填”一連串動詞，寫出黃新的孩子——妞兒，由于輕易見不到油鹽受不了饑餓的折磨，忍不住抓了一根腌豆角，雖然只是一根小小的腌豆角，黃新還是“狠心”地從孩子手中拿走。這看似沒有人情味的舉動，恰恰是共產黨員黃新對黨的赤膽忠心，這段細節描寫也為后文黃新為掩護同志而犧牲生命作了鋪墊。

頻率，是由熱奈特首提出來的。熱奈特認為，“頻率是指一個事件在故事中出現的次數與該事件在文本中敘述的次數。”[6]小說中的頻率備受關注，因為敘事中的重復敘述會出現某種特殊的效果，如同音樂的主旋律一樣不絕于耳。例如，《祝福》一課，面對祥林嫂一遍遍反復嘮叨阿毛的事，魯鎮上的人都“煩厭得頭疼”。教學時可以讓學生思考：

小說反復出現祥林嫂說“我真傻，真的”這句話有何作用？

通過揣摩才能理解這句話的深刻內涵，一方面，阿毛被狼吃掉對祥林嫂精神上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這無以言說的創傷是無法彌補的；另一方面是祥林嫂把這哀痛傾吐出來時，人們對她的悲哀反復咀嚼后早就不屑一顧和厭煩，甚至唾棄，國民的冷漠、麻木淋漓盡致地呈現出來。這樣能感受這種重復的敘述效果，理解魯迅對國民靈魂的剖析，“改造國民性”的呼喚。

總而言之，敘事學作為一門學科知識，凝聚了敘事藝術的精華，為人們研究敘事性文學作品提供理論依據。小說閱讀教學不能只沉醉于“半畝方塘”，還需注入源頭活水。把敘事學知識適當地融入小說閱讀教學，抓住小說文體特點，引導幫助學生更好地享受閱讀，面對每篇小說的特性，建立與“這一篇”的鏈接，引導揣摩敘事之巧，構建閱讀內容，在愉悅的閱讀氛圍中與學生對話交流，讓學生感受藝術形象、品味文本語言，在閱讀中，豐富學生情感認知，不斷提升高中生閱讀素養。

[2021年韶關市教育科研課題立項：課題名稱：敘事學理論下高中語文小說閱讀教學實踐研究；課題編號：sgjky21080；主持單位：韶關市第一中學；主持人：李驥]

參考文獻

[1]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36.

[2]朱冬梅.論《百合花》中敘述者“我”的作用[J]，語文教與學，2008，02：16.

[3][4]童慶炳. 文學理論教程（第五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272、273.

[5][6]羅 鋼.敘事學導論[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5：132、145.

[作者通聯：廣東韶關市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