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叟的女性觀主題的研究述評

黃今

【摘要】本文主要是從研究喬叟女性觀的角度出發，以直接討論喬叟的性別觀及間接闡述對喬叟性別觀的理解為兩個方向來收集資料。其中，間接闡述喬叟性別觀的著作又被分為了道德教義以及浪漫主義。研究發現，眾學者對于喬叟的性別觀的看法有異有同。相同之處在于多數研究者認為喬叟的作品中是存在著女性化特征的，他關注到了性別問題。不同之處在于有些研究者認為喬叟是同情女性的，而也有人認為喬叟并未有絲毫對女性的同情。此外，吉爾·曼認為喬叟確實是有“女權主義”思想的，但這種思想僅僅是以他所處的社會環境下多數人的思想作為衡量標準的“女權主義”。在間接闡述的部分，研究者提供了審視喬叟文本中性別問題的不同角度。研究發現，喬叟在表達他的性別觀時受到了道德倫理的影響，同時也在借用道德倫理和浪漫主義來構建他的“女性化”。

【關鍵詞】喬叟；女性主義；道德教義；哲學； 浪漫主義

【中圖分類號】I1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18-007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8.024

一、喬叟作品中的女性主義及性別問題研究

概況簡評

喬叟是中世紀英國的一名詩人和小說家，著有《坎特伯雷故事集》《公爵夫人之書》等作品。20世紀80年代后期以來，女性主義理論和性別研究在喬叟的學術研究領域取得重要的進展。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對喬叟的女性觀以及其作品呈現出的性別觀進行了全面的分析。由于喬叟和他的作品與現代相距甚遠，且中世紀的社會環境較為復雜，因此眾多學者對喬叟的女性觀各有想法。此外，在國外研究中，研究者更傾向于將人物行為言語片段化來做論證之用，使之在著述的多個文本中呈現，以期契合將要表述的論點；國內研究者重視人物的全面介紹和分析。從總體上看，國內有關喬叟作品的學術性研究與國外研究所關注的角度和重點有所不同，在有關性別問題的分析上，國外研究者的成果更為豐富些。因此，本文將側重于對國外有關喬叟作品的女性主義分析材料進行集閱篩擇，在分類整理的基礎上嘗試加以評述，以期補充總結。

20世紀80年代以來研究者在研究喬叟作品的女性主義以及性別問題時各有側重，以不同的理論為觀照點，如道德倫理、哲學以及浪漫主義等。有些學者，如吉爾·曼（Jill Mann）等，認為女性是喬叟的想象世界以及宗教倫理問題的核心。與其觀點有細微差異的是丁肖（Dinshaw），她持有的觀點是：文學文本可以被看作女性身體，而針對文本所進行的任何文學活動都是由男性決定和操控的：“文本如同女人的身體被文學和釋經傳統的解讀所強暴。”此外，普麗希拉·馬丁（ Priscilla marti ）的觀點較為中立，她更加重視尋找和挖掘喬叟作品中女性角色的展現。

阿爾金（Alcuin Blamires）寫作的Chaucer， Ethics， Gender主要是站在道德教義的層面上對喬叟的文本進行分析，以此探索喬叟的倫理觀念，并由此解讀喬叟在性別問題上抱持的觀點。Gender and romance in Chaucers Canterbury Tales談及了喬叟引用的浪漫小說，并且涉及了浪漫小說與性別之間的關系。此外，國內的學者則更為關注經典并具有代表意義的人物形象，如巴斯婦人、格里澤爾達等等。

二、國外：從女性主義以及性別問題的角度研究

（一）關于喬叟女性觀的爭論

1.是否“女性化”

吉爾·曼在Feminizing Chaucer中談到，喬叟的作品中是彌漫著女性化氣質的，女性是他想象力視野的中心，亦是他對倫理和宗教問題探索的核心。她認為，喬叟對于性別問題的看法是復雜的，在雙重視角下，她未能給出敘述者是否是厭女者的確切答案。①阿爾金提到，吉爾·曼積極地設想是否是喬叟有意打破偏見，運用男性“女性化”的視角，在文本中賦予男性以女性的美德。由此她提出，喬叟是在將主動與被動之間的二元對立復雜化，意欲消除男性或男性角色劃分的人類理想。②此外，需要指出的是，吉爾·曼明確地框定了她的“女性化”范圍：她不贊成將喬叟的作品解讀為倡導女性擁有更大的自主權和權力。她試圖用喬叟理解的女權主義解讀喬叟的女權主義。

伊萊恩·塔特爾·漢森（Elaine Tuttle Hansen）認為喬叟從來不為“被排斥的女性”說話。③雖然她同意喬叟筆下許多男性角色都是“女性化”的這一說法，但是她將這種“女性化”理解為是由于中世紀詩人所處的矛盾、不安全的劣勢地位所造成的。此外，安妮（Anne Laskaya）和吉爾·曼的觀點有著明顯的不同。安妮不認為喬叟的文本是“女性化”的，她堅持喬叟的作品是為男人而寫。她認為，在性別問題上，《坎特伯雷故事集》也是充滿了中世紀晚期男性氣概的。吉爾·曼對此觀點表示了質疑，認為這種觀點過于依賴傳統的性別刻板印象。在吉爾·曼看來，喬叟的故事扭曲了厭惡女性的傳統，并將笑聲指向男人，所以她仍然是堅持自己的看法的。

2.喬叟是否立于女性立場

在Geoffrey Chaucer中，收錄了道格拉斯（Gavin Douglas）的詩作Venerabill Chaucer， all womanis friend，從詩題便可以看出，詩人認為喬叟是“女性的朋友”，詩人還舉出了《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巴斯婦的例子，認為喬叟是賦予她們力量的人。④在詩作之中，詩人明顯帶有對喬叟的歌頌和贊美之意，但是限于篇幅和體裁，Gavin并未對他的觀點進行細致的分析。道格拉斯這一觀點的提出指出了喬叟作品中值得討論的性別問題，并早早地關注到了《坎特伯雷故事集》中著名的巴斯婦人形象。

漢森認為喬叟根本沒有對于女性的真正的同情。這個觀點也得到了部分研究者的贊同。⑤Riddy和Johnson表達了對喬叟同情女性這一觀點的否定。同時，Sheila Delany在著述Legend of Good Women中認為，喬叟對于女性的態度是矛盾、保守的。

3.呈現出更為復雜的二元對立形態

普麗希拉認為在喬叟的故事中，性別是焦慮的根源，二元對立始終是喬叟作品里值得討論的話題。⑥在New approaches to Chaucer一文中，丁肖將文本的開放性以及過去和現在的連續性作為論述的前提，對喬叟的巴斯婦人形象運用了女權主義的分析方法。她認為，喬叟時代對女性的期望和條件中是存在厭女性的。在女權批評主義的背景下，父權權力的理論模型更為復雜。父權制不僅通過性別政治來建立和控制女性和男性的差異，還通過創造和控制其他類型的差異，如宗教或是領土一類，來更好地鞏固自身的權力地位。從中可以發現丁肖將男性與女性作為考察的兩個主體，但是并沒有將二者簡單地放置在權力天平的兩端，而是把二者的關系看作是更為復雜的二元對立形態：有獨立意志的女性威脅著父權社會的運行，在父權社會中，女性的被動則是結構上所必需的。丁肖更多的是站在了中世紀整體的社會環境以及各類理論⑦的立場上對喬叟的性別觀加以宏觀的掃視與判斷。

（二）從道德教義上看喬叟的性別觀

阿爾金的作品Chaucer， Ethics， and Gender是在有關喬叟的研究著作廣泛討論性別問題的背景下構思的。作者認為性別問題與道德教義是相互關聯的。他希望將喬叟對同性社會的看法、在文化上的道德設計以及是否有對女性男性的道德刻板印象等疑問放入喬叟的道德話語中去研究。作者的觀點是：喬叟是受到斯多葛學派⑧的影響的，但他并沒有想要創作一部調和基督教道德與古代倫理的宏偉作品的想法，而是借用倫理學知識，創造了一個空間，在不求助于“神學”的情況下解釋問題。例如，巴斯婦人故事的結尾便是“沙啞的”，這個結局植根于道德平等主義，并借鑒了對感知問題的長期倫理調查。

在liberality： ‘The Wife of Baths Prologue and ‘Tale and ‘The Franklins Tale一章中，Gavin將巴斯婦人的序言看作是她喜愛把女性的身體和情感想象成市場商品的具體展現，并將其稱為“輕率的市場化之舉”。巴斯婦人的性慷慨是充滿了欲望和動機的，在作者看來，喬叟的寫作帶給了人們強烈的道德上的震驚。從當時的道德倫理出發，婦女是不應該也不愿意慷慨的，巴斯婦人對自己道德義務的抗拒，從側面體現了她作為女性在面對男權時與傳統女性做法的不同。此外，在巴斯婦人講述的故事中，艾立森（Alison）教化騎士的行為體現了她在試圖重新定義女性的倫理。因此作者認為喬叟對于性別問題的看法應該是超越傳統的。

（三）從浪漫主義上看喬叟的性別觀

騎士浪漫傳奇是中世紀時期最具代表性的文學體裁之一，但是喬叟似乎在市井故事以及圣徒傳的創作上更為人所知。⑨J.A.Burrow認為，喬叟的故事集中幾乎沒有典型的浪漫傳奇。

在丁肖的New approaches to Chaucer中，將《法律人的故事》里康斯坦斯的經歷看作是一系列浪漫小說的題材。⑩其敘事傳統中的性別價值觀和意識形態至今仍然為大家所議：浪漫主義敘事的拖延性和雙重性是否是一種特殊的女性化的敘事，一種男性化的終結？

對于丁肖拋出的問題，在蘇珊（Susan Crane）的Gender and Romance in Chaucers Canterbury Tales中或許可以找到一些線索。蘇珊認為，浪漫能夠賦予性別以一種高度的激勵與解釋的力量。浪漫小說為研究者在區別男性與女性的價值觀和行為舉止等方面提供了參考的價值。作者認為喬叟作品與其他作品之間的共鳴也是喬叟作品研究的一部分，能夠展現他作品的語境特征以及他對所經歷的文學史的反應。中世紀的浪漫是把性別看作一種二元對立但不互惠的關系，大多數浪漫小說中都是以男性來代表普遍經驗。在此基礎上，喬叟受到了浪漫小說冒險概念的影響，賦予了女性扭曲的性別角色，又使男性角色帶有了女性化的色彩，但是他將這種女性的聲音處理得輕描淡寫，使她們處于一種可以玩弄性別的范疇之中，這也是在當時的社會以及文學環境下喬叟的無奈之舉。浪漫主義沒有成喬叟“女性化”塑造角色的阻礙，喬叟以另一種獨特的方式，在沒有掀翻男性敘事的基礎上將其觀點很好地表達了出來。

（四）從女性角色的語言上看喬叟的性別觀

Nicky Hallett主要是從語言行為、留白等角度系統地考察喬叟作品中的女性話語。?通過研究喬叟作品中的女性語言，作者分析并解讀了喬叟對于女性問題的處理方式。Nicky認為，喬叟在寫作時充分地了解到了語言的力量感。在由男性主導的語言領域中，他讓作品中的女性用屬于女性的語言表達了對男權社會的不服，由此流露出她們的自我意識。他筆下的女性形象用別具一格的、異性的、帶有男性色彩的話語來爭取自主權，即使是用壓迫者的聲音，也沒有放棄交流和傳遞聲音之外的符號。由此來看，Nicky的看法與喬叟有著對女性的關注以及同情這一看法似乎是殊途同歸的。作者將喬叟筆下的女性語言看作是他在傳達女性對男權社會進行反抗的舉動，于是得出結論：喬叟作為一位男性作者，似乎并沒有選擇站在男性的一方。

三、國內對于喬叟作品的研究

國內對于喬叟的研究與國外有一定的差異。?1979年，上海譯文出版社發行了方重翻譯的《喬叟文集》。近年來，由陳眾議主編、肖明翰所著的《喬叟研究文集》《喬叟學術史研究》相繼出版。?《喬叟研究文集》主要是將英美的喬叟研究成果進行了一次匯總，收納了許多知名的英美學者的批評研究，從不同的角度對喬叟的文學成就進行了歸納；?《喬叟學術史研究》則是按照時間順序，將不同時代研究者對于喬叟文本的研究進行了歸納，是對喬叟學術史研究的一次總結，由于本文主要是針對現當代理論研究下女性主義以及性別問題的資料搜集，因而未對此書加以細致的述與評。

除了相關文集外，國內的學者對于喬叟的作品也有一定程度的研究。這些研究主要集中于《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巴斯婦人形象的分析、喬叟的婚姻觀等等，相信在喬叟作品研究逐漸走進國內的情況下，有關喬叟學術研究的成果也一定會逐漸形成體系。

四、其他研究

從15世紀起就成為許多人仰慕對象的喬叟一直以來都為眾多研究者所關注。?上文對于喬叟作品研究的收集歸納僅是研究者關于其作品的研究角度的部分成果，也有不少研究者從后結構主義批評角度、巴赫金復調詩學批評角度、文化研究角度以及精神分析?等對喬叟的作品加以解讀。鑒于相關研究與本文意圖討論的對象并無過多的聯系，故在此不加冗述。

注釋：

①Alcuin Blamires：Chaucer，Ethics，Gender，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②Jill Mann：Feminizing Chaucer，D.S.Brewer， Cambridge， 2002.

③Jill Mann：Feminizing Chaucer，D.S.Brewer， Cambridge， 2002.

④Derek Brewer：Geoffrey Chaucer，Taylor&Francis e-Library， 2003，pp.85.

⑤Jill Mann：Feminizing Chaucer，D.S.Brewer， Cambridge， 2002.

⑥Priscilla Martin：Chaucers Women Nuns，Wives and Amazons，Macmillan Press Ltd， 1990， 1996.

⑦主要有酷兒理論、后殖民主義等。參閱Piero Boitani&

Jill Mann：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Chaucer，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 2003，pp.270.

⑧斯多葛哲學學派：是塞浦路斯島人芝諾（Zeno）于公元前300年左右在雅典創立的學派。

⑨肖明翰：《喬叟研究文集》，譯林出版社2019年版，第335頁，譯自Piero Boitani&Jill Mann：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Chaucer，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 2003，pp.143-159.

⑩Piero Boitani&Jill Mann：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Chaucer，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6，2003，p.285.

?Peter Brown：A companion to Chaucer，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 2000， 2002，pp.480-494.

?方重：《喬叟文集》，上海譯文出版社1979年版。

?肖明翰：《喬叟研究文集》，譯林出版社2019年版。

?肖明翰：《喬叟學術史研究》，譯林出版社2019年版。

?馬曉敏：《從〈坎特伯雷故事〉看喬叟婚姻倫理觀的矛盾性》，2011年華中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第10-11頁。

?John A.Pitcher：Chaucers Feminine Subjects，Palgrave Macmillan，2012.

參考文獻：

[1]Carolyn Dinshaw.Chaucers Sexual Poetics[M].Madison.U of Wisconsin P， 1989.

[2]Mark Miller.Philosophical Chaucer[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4.

[3]Susan Crane.Gender and Romance in Chaucers Canterbury Tales[M].United Kingdom Prince University Press， 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