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英,楊樂馨
(北京體育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084)
一百多年來,中國共產黨始終踐行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這既是對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堅守和踐行,又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將“堅持人民至上”排在“六個堅持”中的第一位,將其視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重要的世界觀和方法論。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要表達。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本質上就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對此,黨中央曾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十九屆六中全會和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多次強調“兩個結合”的問題,又在2023年6月的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中對“第二個結合”進行了重點闡述,這說明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這一重大論斷已成為又一次思想解放。深刻理解“第二個結合”需要探究兩者相結合的學理基礎,尤其是兩種理論的價值立場和思想方法。這一探究有助于理解中國共產黨人如何在“第二個結合”的指導下繼續踐行人民至上這一重要的現實問題。
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是馬克思主義思想一以貫之的核心訴求,關注人的價值及其實現同樣是中國哲學關注的主要對象。馬克思主義思想與中華文化皆秉持“以人為本”的價值立場,將人作為哲學研究的核心概念和根本落腳點,深入探討人的本質和價值意義。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正是源于兩者的雙重影響,它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理論成果和實踐體現。因此欲探究人民至上的理論根源需回溯馬克思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人本思想。
在歐洲傳統哲學中,不同哲學派別往往將世界的本質歸結為理念、上帝或絕對精神,將人置于哲學視野之外,使人成為“抽象的蟄居于世界之外的存在物”[1]3。直至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的出現,哲學才開始從神本位轉向人,人開始逐漸取代上帝成為世界的主體。但費爾巴哈對人的認知只停留于抽象直觀,馬克思超越了費爾巴哈人本哲學,將哲學從天國降到人間,使哲學的視角回歸到現實的、歷史的、感性的人身上,并將人的價值實現作為其哲學一以貫之的思想導向,使哲學成為“關于現實的人及其歷史發展的科學”[2]241。
馬克思認為,人成為世界主體由人自身的實踐活動所決定。馬克思指出,人的“周圍的感性世界決不是某種開天辟地以來就直接存在的、始終如一的東西,而是工業和社會狀況的產物,是歷史的產物,是世世代代活動的結果”[1]528。只有人才能創造感性世界,這種創造具體展現在人與自然、與社會歷史的實踐關系之中。對于自然界,馬克思談到脫離人的“被抽象地理解的、自為的、被確定為與人分隔開來的自然界,對人來說也是無”[1]220,與人分離的自然界是無意義、無價值的。同樣,對于人類社會歷史,馬克思揭示出“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1]519的社會歷史規律。這種有生命的個人正是處于諸多社會關系中“現實的人”,而非“宗教的人”或“理性的人”。馬克思將社會歷史同“現實的人”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強調人是世界的主體,并將社會歷史的發展同人的實踐緊密地連結在一起,為世界的發展找到了根源和動力。
在馬克思看來,“現實的人”不僅是世界之本,更是價值之歸。馬克思人本思想的終極指向在于復歸人本身的價值和尊嚴,實現人的解放和自由全面發展。馬克思在《論猶太人問題》中指出,“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種關系回歸于人自身”[1]46,但馬克思所面對的現實情況卻是各種關系都不屬于人自身,甚至成為限制人類發展的桎梏,作為世界主體的人反而成為受動的客體。馬克思將這種主客顛倒的現象揭示和概括為“異化勞動”。在異化勞動的情況下,人的價值被完全掩蓋,人被迫喪失自己的本質,作為“非人”成為資本增殖的工具。實際上,不僅勞動者淪落為資本家的奴隸,資本家也淪落為資本的奴隸。只不過“有產階級在這種自我異化中感到幸福,感到自己被確證,它認為異化是它自己的力量所在,并在異化中獲得人的生存的外觀”[1]261罷了。可見,馬克思發現了產生異化勞動的根本原因不是表面上所展現的人對人在生產勞動上的剝削和壓迫,而是他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明確指出的舊式分工。舊式分工將人固定和局限于單一的社會活動中,使人多方面的興趣和才能被壓抑,原本無限的、豐富的人淪落為片面的、單向度的人,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嚴重受阻,而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出現更為這種阻礙提供了催化劑。因此,如何消滅舊式分工和資本主義私有制從而揚棄異化,是馬克思論證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必答之題。在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出于人自愿的新式分工將代替人類自發的舊式分工,具體表現為“任何人都沒有特殊的活動范圍,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門內發展,社會調節著整個生產”[1]537,人們不僅能夠自由地根據自己的興趣勞動,而且可以全面發展自身能力,“在這里,人不是在某一種規定性上再生產自己,而是生產出他的全面性”[3]480。由此,馬克思愿景中的共產主義便可以實現每個人向自身本質的復歸,成就全人類的解放。
“以人為本”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最核心的精神特質之一。追問人的生命意義和人生價值是中國哲學的落腳點,儒家尤為強調君子通過德行修養來彰顯人之為人的本性。這種道德修養的根據在于中華文明獨特的文化理念和價值前提——“天人合一”。不同于西方經由神本向人本的轉變,中華文化從源頭上就確立了人的神圣地位。在農業文明影響下,中華文化形成了人與自然天地共處的價值立場,天地之于人來說不是信奉崇拜的外在神,更不是人不斷征服占有的對立面,而是人可以與其共同生生不息的家園。人在與萬物的共生中憑借自己對萬物的責任實現與天地并立。
人與天地得以并立的根據在于兩者共持的道德本性。古代先民在觀察宇宙“大化流行”中,發現了正是天地的創生使包括人在內的世間萬物獲得生命,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易傳·系辭上》)。這就賦予了天地以道德意義,在“天人合一”的前提下,人作為天地大德的產物,也應當持存和體現這種德性,并在效仿天地中彰顯自身的本性之德,推己及人、以情類物,助推他人和萬物各成其所是,成就他人和萬物。這就是人可以參贊天地化育、與天地并立為三的根據。而君子如何使自身的本性得以澄明,成就自身人之為人的尊嚴和價值?孔子在《論語·述而》中講到:“志于道,據于德,依于仁,游于藝?!本恿⒅居谛薜溃瑩赜诘滦?,并依傍于“仁”展現“道”與“德”,在悠游六藝中不斷躬行仁義道德??梢?,“仁”是君子修德成人的關鍵?!叭省笔侨寮宜J為的人性本質和基礎,是君子實現本性的具體表現。孔子有言,“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禮記·中庸》),孟子也言,“仁也者,人也”(《孟子·盡心下》)。君子在愛人愛物中達成“仁”,因其道德作為彰顯自身本性,從而獲得與天地并立的高貴地位。
儒家將愛人、關切人、同情人作為“仁”的基本內涵,君子“愛人”以達成“仁”,而“愛人”體現在君主身上便是仁民愛物,故而君主欲達成“仁”則要愛民,“以人為本”對于君主而言便是“以民為本”。因此在中國傳統政治領域中,“以民為本”是“以人為本”在政治上的具體體現。民本思想經歷了一次由外得于人向內得于己的重要思想轉變。在西周時期,民本思想是君主外得于人的政治工具,周人為論證取代商殷的政治合法性,將夏商時期以宗法血緣為基礎和內涵的天意,轉化為由民心民意和君主德行所決定的道德之天。《尚書》有言,“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這便是天意順從了民意,強調君主唯有修身立德順從民意才能承天命以保政權穩定,故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尚書·蔡仲之命》)。雖然《尚書》的內容如今看來具有為周革殷命辯護之嫌,但中華文明自西周才具有了重視“德”的基因,使中華民族的根本價值立場從“尊神敬祖”轉變為“敬德保民”。這種將君主德行視為功利的思想至孔子發生了本質的轉變,儒家認為君子德行非為求利,而是君子的本質彰顯,君主更是如此。民本思想由此從作為維護政權穩定的政治手段上升為君主修德成己的人生目的。君主作為天子乃承天命最多之人,唯有修德方有資格稱為天命之子。故而君主須在施以仁政中修德律己,實現自身的本質,成就自身的價值。君主愛民如子,進而民愛之敬之,政權穩固,即所謂“君行仁政,斯民親其上”(《孟子·梁惠王上》)。由此得出,君主以仁德修己、以仁政治國實為成就君子自我價值的過程,而以仁得天下,保持政權穩定只是修行之果罷了。可見中國古代的政治活動正是人的本性和價值實現的重要領域和方式。
總而言之,以人為本是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共同的價值立場,兩者的最終目標皆著眼于人的價值實現。傳統文化民本之“民”乃是“眾民”,而且民本思想基本停留于理想狀態,偶有表現成為政權穩定的功利之便。中國共產黨人繼承和超越了傳統文化的人本思想,為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創造條件,將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自身奮斗目標,把傳統文化仁民愛物、胸懷天下的政治理想,付諸現實,以“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成必定有我”的歷史擔當,將人民裝進心里,將為人民服務作為黨的根本宗旨??梢?,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是中國共產黨人對“以人為本”思想的繼承和發展,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要理論成果。
人的價值實現不能停留于思維的自我證成,而一定要在現實生活當中運動地實際地生成,以人為本的價值理念的實現需要遵循創生變易的辯證方法。馬克思實踐辯證法認為,主客體之間的矛盾需要在自我否定和我創造的實踐動態中達成統一。中華傳統文化思維方式在誕生之日起便具有與馬克思辯證法相契合的創生和變易智慧,并將這種智慧應用于現實的事務之中,使君子在自強不息中超越自身、應時而變地處理問題。無論是馬克思主義的實踐辯證法所展現的否定性和創造性,還是中國傳統辯證法所表達的永恒的創生和變易,兩者皆是在遵循發展的、變化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創造的辯證方法,使主客體在變化創生中實現統一。
馬克思雖然深受費爾巴哈人本思想的啟發,但馬克思哲學之所以能夠突破一般唯物主義的局限達到歷史的高度,主要是受到了黑格爾辯證法的影響。馬克思曾提到,“黑格爾的辯證法是一切辯證法的基本形式”[4]280,并在《資本論》第一卷跋文中公開承認是黑格爾的“學生”。馬克思既繼承了黑格爾辯證法的“合理內核”,又揭開了“悶死”黑格爾辯證法的神秘外殼,利用現實的實踐活動將黑格爾革命的方面從“過分茂密的保守的方面”中解救出來,完成了對黑格爾辯證法的根本性顛倒和揚棄,從而形成實踐辯證法。
實踐辯證法是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的繼承和超越。他繼承了黑格爾“作為推動原則和創造原則的否定性的辯證法”[5]163。在黑格爾那里,這種“否定性的辯證法”是由先驗的理念預設出發,在邏輯演繹層面推演概念的矛盾生成和消解,展現出概念永恒的否定運動和自我創造。辯證法的這種思維邏輯與舊哲學的形式邏輯有著本質的區別,它以“巨大的歷史感”為基礎,強調概念和真理不是僵死的、凝固的、受外力作用運動的,而是受自身內在否定的動力作用不斷地流動與生成的,是概念之間由低級向高級的發展運動過程。馬克思領會了黑格爾辯證法這種否定的變化的合理內核,并將其運用于現實的歷史領域。因此恩格斯在談到馬克思辯證法時強調:“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最終的東西、絕對的東西、神圣的東西;它指出所有一切事物的暫時性;在它面前,除了生成和滅亡的不斷過程、無止境地由低級上升到高級的不斷過程,什么都不存在?!盵7]270按照辨證法的原則,馬克思主義并未結束真理,而是開辟了通向真理的道路。因此作為人類理想的共產主義,在現實中出表現為人性不斷復歸的歷史過程:“共產主義是作為否定的否定的肯定,因此,它是人的解放和復原的一個現實的、對下一段歷史發展來說是必然的環節。”[1]197共產主義是對人的異化的揚棄,是對人的價值的肯定,它表現為人的解放和人的自我復歸。這一解放和復歸,表現為人和社會在每一個歷史階段的自我超越,也即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揚棄)的歷史運動。這也正是共產主義真理的具體展開過程。
馬克思運用實踐的力量賦予否定辯證法以現實的批判性和革命性,從而解決了黑格爾辯證法體系與方法之間的矛盾。他將辯證法的否定性應用于現實,通過人在現實世界的實踐活動構建人與世界、主體與客體之間的橋梁,將人的實踐活動所帶來的歷史運動作為辯證法的主體。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二版跋中談到:“辯證法,在其合理形態上,引起資產階級及其空論主義的代言人的惱怒和恐怖,因為辯證法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8]22能夠引起“資產階級及其代言人的憤怒和懼怕”的強大力量只能源自人的實踐活動和自我創造。馬克思借用辯證法的這種力量剖析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交換關系的“暫時性”問題,并運用邏輯的力量揭示資本主義必然會通過自我否定走向滅亡,指出資本主義內部無法解決的矛盾,預示出人類社會未來發展的合理方向,即共產主義。因此馬克思恩格斯談到:“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存狀況的現實的運動”[1]539。共產主義運動不是依賴理論層面的思辨,而是靠無產階級的暴力革命和發展生產力這種最現實的實踐運動。正因如此,馬克思的辯證法才被稱作實踐辯證法,他用實踐揭穿一切秘密,使理論的科學性在現實世界中得到檢驗,將人類社會視為一種在實踐中不斷自我否定和自我創造的歷史運動。
馬克思辯證法體現為人類歷史運動中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創造,這種變易和發展的意識中國哲學自古便有。中國文化的變易智慧建立在對世界本質和人的價值的理解基礎上,是人們在處理生存問題的過程中形成的人生經驗,與黑格爾的概念辯證法有著根本的區別。對此張岱年先生曾總結到,“中國哲學中的辯證法思想,主要是對自然及人事的觀察。哲學家們肯定事物有必然的規律而不是像黑格爾那樣認為這是邏輯概念之進展方式。我們有理由把以上所述的這些理論稱為中國哲學中的辯證法”[10]41。
生生不息最能夠體現中華傳統辯證智慧中獨特的創生力量?!兑讉鳌は缔o下》中有言:“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比藗儗⒂钪嬉曌饕粋€變易不息的大流,變化普遍存于世間,是世間萬物存在的基本方式,天地萬物在時空中不息地生成與消逝,周流不怠。但宇宙的變易不過是形式上的運動,變易的本質和意義則在于“生生”,也就是“舊舊破滅不已,新新生成不已”[11]193,新的事物的不斷創生才是辯證法的本質。《易傳·系辭上》有言:“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生生”賦予“易”更深刻的價值意義,“易”使生命不斷生成、展開、超越,在自我否定和自我超越中生生不息,因此永恒的變易就代表了不息的創新。在對宇宙如此認知中,君子效法天地生生之德,深刻體認宇宙的變動不居和創造不息,生出人之為人的神圣卓越和剛健自強的精神,以及在面對不同人事、文化、思想時,展現出海納百川的胸懷和與時俱進的品質。這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在天地宇宙的感召下,人們日新其德,日新其業,開物成務,“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禮記·大學》),人的生命之創造歷程便是人生價值的實現歷程。中華民族正是由此自然帶有創造不息、剛健自強、革故鼎新的民族氣魄,因為這是天地的萬象變化昭示給我們的真理。
生生不息揭示出宇宙永恒之“易”,以變易的視角對待宇宙與人世,產生了中國哲學的辯證智慧,而追求“易”之中“不易”的規律才是中國傳統辯證法的真諦所在。儒家的中庸之道便具體表達了此種規律?!爸杏埂奔仁且环N哲學立場,又是一種行為方法,同時,也是君子踐行道德的行為準則,它強調“執兩用中”,君子要懂得適中、適可、適時?!吨杏埂吩?“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時中”是中庸重要的內涵,一般意為合乎時宜、趨時變通。孟子就曾贊譽“孔子,圣之時者也”(《孟子·萬章下》),并師法孔子之“時”形成了獨到的“權變”智慧。在面對禮與生命不能兩全的道德選擇時,孟子言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孟子·離婁上》)他雖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經,卻能以“嫂溺援之以手”為權為變,為主體在面對不同客觀條件時提供辯證智慧??梢姡痈鶕煌木唧w的主客觀條件,在變易中尋找到合理的分寸和尺度,順天應時,因地制宜,從而正確處理問題,這就是“時中”。這便是中華文化的變易智慧,從對天地宇宙變化的體認中悟出因時通變的人事道理,從而使君子能在處理問題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總而言之,“以人為本”是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共同價值前提和價值目標,實現這一目標需要遵循“創生變易”的辯證邏輯。無論是馬克思主義還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都將“變”作為核心方法,馬克思強調社會制度的革新發展變化,中國傳統文化講求天地、宇宙和人生的變化,兩者皆強調世界萬物的永動性和暫時性。這對于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的實現具有理論性的指導意義,中國共產黨在治國理政的過程中需要時刻尊重社會和歷史變化和發展的規律,尊重人民群眾意愿,重視人民的主體地位,把人民的訴求作為最高追求,在歷史發展的不同時間和空間里能夠應時而變、與時偕行。
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高度契合,其中皆蘊含著豐富的人本立場和辯證智慧,兩者在相結合道路中的互相成就,成為中國共產黨帶領全國人民踐行人民至上的文化根基和價值源泉,也為未來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和制度建設打開了創新空間。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立場,采取“創生變易”的辯證方法,使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得以切實地表達出來。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制,在今天,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從人與人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人的未來命運三個角度,具體展現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理論和實踐成果。
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踐行人民至上的奮斗目標,也是中國共產黨作為社會主義政黨的歷史使命和終身課題。習近平同志指出:“讓人民群眾過上更加幸福的好日子是我們黨始終不渝的奮斗目標,實現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本質要求?!盵12]8實現共同富裕是中國共產黨為人民謀幸福的著力點和落腳點,它展現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獨特優勢。中國共產黨實現共同富裕不僅是使人民的物質生活富裕,滿足人的生存需要,還是使人民的精神生活富裕,提升人的生活質量。物質財富積累是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前提和基礎。物質財富積累使人擺脫自然和物質的奴役,免于饑餓、貧窮和恐懼,實現人的經濟解放,使人成為自然的主人。高質量的精神文明建設是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增效劑。精神文明建設使人的精神生活富足,免于精神空虛和價值缺失,實現人的思想解放,使人成為思想的主人。此外,實現共同富裕還能使社會關系實現長久的和平穩定。社會關系長期的不公正不均衡必然帶來社會關系的動蕩不安。實現共同富裕能夠使人有尊嚴地生活和勞動,擺脫資本和社會的壓迫,實現人的政治解放,使人成為社會的主人。
迄今為止,除了中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和政黨以實現共同富裕作為執政目標,共同富裕也只有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獨特優勢下才能夠實現。中國共產黨在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過程中,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基本的經濟制度。對待經濟建設,著重強調整體經濟發展的質量和效益,以及區域經濟發展的公平和協調,并在發展物質財富的同時,推動精神文明建設,使精神文明建設和高質量經濟建設同頻發展。此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共同富裕不是同時富裕,也不是平均主義,而是消除兩極分化、追求發展的共建共享、效率公平的共同富裕。中國共產黨在推進共同富裕的路上,對待區域發展,采取以先富帶動后富、以發達地區帶動欠發達地區、以城帶鄉的方式,打贏了脫貧攻堅戰,實施了鄉村振興戰略。對待行業和個人發展,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分配制度優勢,擴大了中等收入群體規模,規范和調節了高收入群體,縮小了收入和財富差距。并在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問題上,發揮出社會主義的公平正義優勢,使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體人民,展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我國生態文明建設的必然要求,是中國共產黨人站在中華民族和人類文明永續發展的高度提出的生態文明建設理念。習近平同志強調:“良好的生態環境是最公平的公共產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對人的生存來說,金山銀山固然重要,但綠水青山是人民幸福生活的重要內容,是金錢不能替代的。”[14]113可見,生態文明建設是與發展經濟同等重要的民生問題,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中國共產黨踐行人民至上價值理念的要求,更是促進經濟社會長遠發展的驅動力。
人民的幸福生活之所以要求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正是在于自然之于人的重要性。馬克思認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1]161。人類超越了動物對自然的簡單利用,通過物質實踐活動支配自然界服務于人類自身,使自在自然轉變為人化自然。自然滿足人類所需,養育人類,一旦人類過度索取,必然遭到自然的報復,導致人與自然的對立,造成人類的生存困境。因此馬克思設想,在共產主義社會,由于資本主義現代化所導致的人與自然的矛盾對抗關系將走向和解,人與自然之間將實現良性的物質交換。無獨有偶,在中華傳統文化中,道家主張道法自然,人通過敬畏自然、尊重自然來實現自我,以達到“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莊子·齊物論》)的人與自然合二為一的最高境界。并且中華兒女自古便懂得在處理與自然的關系時持有“取之有度,用之有節,則常足”(《資治通鑒》)的敬畏之心,懂得“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呂氏春秋》)的生存之道??梢钥闯?,自然與人的生存和發展有著必然的關聯,人民對優美生態環境的需要便是對自身生存空間和發展環境的需要。
時至今日,中國共產黨以人與自然、生產與生態的辯證統一觀念,提出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促進經濟社會長遠發展。習近平同志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兩山論”,并指出:“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不是矛盾對立的關系,而是辯證統一的關系。良好的生態本身蘊含著無窮的經濟價值,能夠源源不斷創造綜合效益,實現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盵13]462為此,全黨全社會將“兩山論”化為共識和行動。在過去的十年里,黨中央全方位、全地域、全過程地帶領全國人民加強生態保護,使我國的生態環境取得實質性改善。與此同時,經濟發展也在不斷地向綠色低碳循環發展轉型。中國在續寫世所罕見的經濟發展奇跡和社會長期穩定奇跡的同時,創造了令人民滿意、令世界矚目的生態奇跡。
中國共產黨踐行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不僅將中國人民放在心中,也將世界人民的共同利益訴求和美好生活期待作為己任。人類世界如今正處于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時期,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習近平同志指出:“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世外桃源,一國的安全不能建立在別國的動蕩上,他國的威脅也可能成為本國的挑戰?!盵15]20中國人民與各國人民是一個風雨同舟、休戚與共的命運共同體。因此,中國倡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世界各國人民前途所在”[16]45。
和平與發展是全人類共同的愿望,時至今日這一任務仍未實現。中國共產黨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為謀求世界的和平穩定未來找到的一條和衷共濟、和合共生的新出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首先能夠滿足各國人民對和平的共同期盼。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主張“以和為貴”“以和邦國”,并且中華民族近代以來飽受不義戰爭的摧殘和傷害,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中國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以中華文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外交胸襟和“協和萬邦,天下一家”的共處理念,與世界各國人民一道共同構建普遍安全的世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還能滿足各國人民對發展的共同利益訴求。馬克思恩格斯認為,“世界歷史性的事實”是歷史發展必然。中國共產黨提出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在喚醒各國人民作為人類的共同體意識,從而打破人與人、國家與國家、民族與民族之間零和博弈、非此即彼的關系,構建一個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良性國際關系,一個中國與各國一道構建的共同繁榮的世界。當然,中華民族自古便懂得“和而不同”“和羹之美,在于合異”的道理。中國所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并非強行將中國方案作為放之四海皆準的發展模式,而是在尊重各種文明的獨特魅力和深厚底蘊的基礎上,促使各個國家交流互鑒、協同發展,各國人民攜手共同構建人類社會美好家園,創造人類和平幸福、自由發展的生存空間。“和實生物,同則不繼”,萬物之間差異調和才能互濟互助,各國之間差異互補、交流互鑒才能成為人類進步的動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正是中國共產黨人以胸懷天下的氣魄,為世界謀求和平穩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