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旭
(南京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黨的二十大提出繼續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大命題。馬克思主義不斷中國化時代化是中國共產黨不懈推動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歷史性活動,具有一套系統的實現機制,是一個客觀需要、主觀能動和價值認知三方面相結合的系統工程。百年來,馬克思真理之樹得以在中國枝繁葉茂,關鍵在于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備實現中國化時代化的機制支撐。明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實現機制的內在機理和結構效能,是新征程上推進理論創新進而引領實踐發展的必要前提條件。
問題機制揭示推進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客觀必要性。馬克思主義認為矛盾貫穿于事物發展過程的始終,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因。問題是矛盾的具體體現,“理論創新只能從問題開始。”[1]透析馬克思主義發展史和黨百年理論創新史不難發現,馬克思主義實現自身發展的訴求與解決中國實際發展問題的需求共同構筑起理論創新的客觀基礎。馬克思主義需要本土化、時代化以彰顯真理價值;而具體時空場域下,中國的實踐發展及文化轉型則需要符合中國國情的科學理論作指導。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正是為響應這兩方面的需求而誕生。
馬克思主義需要通過具體化實現其真理價值。馬克思主義是為指導人類實現解放而誕生的科學真理,指導并解決人類社會的問題是它的根本使命,也是保持其生命力的關鍵之所在。反過來講,這種保持生命力的內在訴求要求馬克思主義不斷實現具體化,在實踐中不斷地將自己的一般原理同具體時空場域下的各國具體實際與民族文化傳統相結合,以解決世界和各國的實際問題。只有如此,馬克思主義的真理性才能得到驗證、馬克思主義的生命力才能得到延續。
馬克思、恩格斯逝世后,以伯恩施坦為代表的機會主義者、修正主義者借助變化了的形勢,攻擊馬克思主義對新的問題失去了解釋力,宣揚“馬克思主義過時論”。針對“馬克思主義過時論”對黨內思想的沖擊,列寧曾指出,堅持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是黨的重要原則,但絕不是將其絕對化、神圣化。黨必須認識到馬克思主義提供的絕對不是什么教條式的具體工作方法,而是一般性原理,這些原理的具體運用“在英國不同于法國,在法國不同于德國,在德國又不同于俄國。”[2]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之所以“行”的重要原因就是它是植根中國實際、反映實踐要求的“活”馬克思主義。誕生于19世紀的馬克思主義是以當時西歐的資本主義發展狀況為藍本的,主要是為了回應當時西歐資本主義社會發展的問題而誕生的。因此,“原生態”的馬克思主義想要對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發揮具體的指導作用,必須將自己的一般原理同中國的具體實際與民族特點相結合成為“中國態”的馬克思主義。在各個歷史時期,黨不斷地運用中國鮮活的實踐經驗和文化傳統豐富發展馬克思主義,不斷開辟馬克思主義發展的新境界,用事實證明了馬克思主義沒有過時,也不會過時。
理論自身的發展訴求是推動馬克思主義實現中國化時代化的一個重要維度,然而僅有這一個層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不會實現。馬克思主義之所以能夠在中國實現本土化、具體化的目的,關鍵在于中國有解決發展問題的需要。一方面,理論創新必須首先立足于中國社會發展的現實問題。馬克思指出:“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取決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的需要的程度。”[3]馬克思在“救中國”的呼喚下傳入中國,從而啟動在中國實現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因此,中國先進分子學習、信仰和傳播馬克思主義從一開始就不是出于個人興趣抑或是學術研究,而是出于“救亡圖存”的現實目標和實現“小康社會”和“世界大同”的遠大理想。因此,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從始至終就是一個用馬克思主義之“矢”,射中國實際之“的”的過程。
另一方面,中國的問題從來不是孤立的自身問題,而是始終處在時代發展大潮中的中國的問題。“中國具體實際是一定時代條件下的具體實際”[4]。從中國化到中國化時代化并沒有發生本質的改變,而是更加突出理論創新視野的系統性和綜合性,更加突出馬克思主義和中華民族的價值追求,意味著新飛躍的理論成果不僅是要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理論指引的“當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也是要為人類進步、世界大同提供理論貢獻的“21 世紀的馬克思主義”。民主革命時期,如何運用馬克思主義“救中國”是迫在眉睫的難題,中國共產黨為此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但并不意味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視野只局限于中國。毛澤東就曾指出:“偉大的中國抗戰,不但是中國的事,東方的事,也是世界的事。”[5]中國共產黨始終把中國置于時代大潮之中,從國際視野透視中國問題。在一百多年的歷史演進中,圍繞中國革命、建設、改革的實踐課題和世界戰爭與革命、和平與發展的時代課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實現了三次飛躍,形成了多個理論體系。歷史和經驗告訴我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蓬勃發展離不開中國和時代發展的現實問題。
國家發展、社會進步不僅體現在物質領域,更體現在精神文化領域。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只有植根本國、本民族歷史文化沃土,馬克思主義真理之樹才能根深葉茂。”[6]歷史已然證實,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全盤否定亦或是固步自封不僅對中國發展無益,反而容易產生巨大的負面效應。中國發展既是物質領域的發展,也是精神文化領域的進步。只有將民族文化與馬克思主義進行交流對話,實現二者的融匯、融通、融合,中國才能行穩致遠。因此,馬克思主義要在中國發揮指導作用,就必須與深深扎根于中國人的頭腦之中、影響著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思維方式的民族文化傳統相融合,與中國人民的文化基因相融會、相貫通。同時,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具備相結合的可能性。列寧認為:一切民族在走向社會主義的過程中都會呈現出自己民族的特點[7]。歷史發展規律并不否定主體的歷史選擇性,中國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跨越到社會主義社會,不是歷史偶然,正是因為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與中華民族傳承幾千年的思想文化相切合、相共鳴。百年來,黨始終重視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與轉化。延安整風初期,針對黨內認真研究歷史的空氣不濃厚,部分同志“言必稱希臘,對自己的祖宗,則對不住,忘記了”[8]的情況,毛澤東曾提議克服對于中國近百年歷史研究的無組織狀態,組建專門隊伍對中國文化史進行專門的分析研究,并號召全體黨員認真學習、了解中國歷史。新時代,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創造性的提出“兩個結合”,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性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要從宇宙觀、天下觀、道德觀、社會觀等多個方面充分開發民族文化所蘊藏的價值資源,夯實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歷史基礎、文化基礎和群眾基礎,在實現理論創新的過程中滿足傳統文化的轉型需求。
問題機制是在解決馬克思主義自身發展、中國實際問題和傳統文化轉型困境問題中催生出來的,是理論訴求與中國發展的實踐訴求相碰撞的產物,是雙向滿足的結合點,其實質是實現“兩個結合”。問題機制的存在使中國為馬克思主義提供源源不斷的實踐經驗和文化資源,滿足馬克思主義實現自身發展的理論訴求;同樣使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得以適應中國實際,解決中國前進中的問題。因而,問題機制是一個雙向互動的動態機制,是一個“化中國”與“化時代”同“中國化”與“時代化”有機結合的立體結構,其中的各個組成部分不是孤立的,而是呈現出一種相互激發的樣態。馬克思主義與具體時空場域的中國實踐與文化傳統互為表里。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是中國社會與中華文化實現發展的應有之義,新時代中國的發展反過來也彰顯馬克思主義的強大生命力、展現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價值。新征程上要深化對問題機制的認識,既要看到中國在物質領域和精神領域發展的實際訴求,也要看到保持馬克思主義強大生命力的理論訴求,在“兩個結合”進程中不斷推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實現新的飛躍。
主體機制揭示實現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主觀可能性。理論與實踐不會自動媾和,理論創新也并不是隨實踐自發實現,而是必須訴諸于主體要件的能動作用。在百年進程中,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逐步形成了以領袖群體核心、以中國共產黨為關鍵、以知識分子群體為重點、以人民群眾為基礎的四維主體要件有機結合的主體機制。
領袖群體具備實現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核心主體能力。鄧小平曾在答意大利記者奧琳埃娜·法拉奇問時指出“沒有毛主席,至少我們中國人民還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長時間。”[9]黨的領袖群體是黨組織和全體黨員推選而出的,具備豐富的社會經驗、深厚的文化素養和扎實的理論功底的先進分子。他們深刻了解中國發展的現實情況和水平,了解世界大勢,能夠適時把握時代主題,為理論創新提供實踐指引。
第一,黨的領袖群體重視學習,善于學習,具備深厚的理論素養和文化素養,是推進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的先行者。理論素養和文化素養是理論創新核心主體的必備條件。但理論知識和文化知識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學習和實踐中不斷掌握。黨的領袖群體的一個重要特點便是重視學習,善于學習,通過學習掌握理論知識、解決理論問題。歷史地看,并不是馬克思主義一傳入中國,中國人民就意識到馬克思主義不能直接運用于中國,而是在實踐探索中由領袖提出的。井岡山時期,毛澤東在根據地條件艱苦、物資匱乏地情況下仍然堅持學習,逐步對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的關系產生深刻思考,初步形成了馬克思主義必須在中國具體化才能發揮指導作用的認識。延安時期,毛澤東在窯洞中下大氣力閱讀了他所能收集到的各種書籍,美國記者斯諾曾經評價說毛澤東“博覽群書,對哲學和歷史有深入的研究”,讀起書來“似乎是什么都不管了”[10]。通過學習,毛澤東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命題,并從哲學高度揭示了馬克思主義必須結合中國實際才能發揮指導作用。新時代“兩個結合”的提出同樣也不是空穴來風,是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入學習基礎上對黨百年理論創新進程經驗的深刻總結。
第二,領袖群體重視調查研究,善于調查研究,有對中國國情和時代特征的洞察力和把握力。調查研究是認識中國實際最根本的路徑,是理論與實際結合的重要橋梁,是實現“兩個結合”的關鍵環節。1978 年至1979 年,鄧小平相繼訪問了朝鮮、日本、美國等多個國家。這一系列出訪使鄧小平初步形成了實行改革開放的戰略思路。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走進坡急溝深的巍巍太行、溝壑縱橫的黃土地、遼闊壯美的河西走廊,足跡遍布全國各地,深入實際調查研究,從而創立了反映中國實際和時代特點的新理論。正是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黨的領袖把握了實際、認識了規律、發現了問題,從而實現了理論創新。
第三,領袖群體具備推進理論創新的領導力和執行力。理論創新是一個思想解放的過程,極具開創性和開拓性,一定程度上意味著對傳統思維的突破,這要求實踐者具備敢于斗爭、敢于突破的勇氣。領袖群體憑借自己的領導力、號召力、影響力,通過對理論問題的闡發、詮釋,支持和推動黨和人民推進理論創新、進行理論創造。在教條主義盛行的條件下,毛澤東敢于領導黨同教條主義作斗爭,糾正了黨內的錯誤思想,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第一次飛躍。鄧小平堅決支持關于真理問題的大討論,使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得以重新確立,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開篇之作。可以說,領袖群體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實現新飛躍的核心主體。
領袖群體是關鍵少數,但馬克思主義實現中國化時代化的最終目的是付諸實踐,轉化為改造世界的物質力量。顯然這只靠少數的領袖群體無法做到,必須借助中國共產黨強大的組織力量。
一方面,中國共產黨是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者。毛澤東曾指出:“講馬克思主義倒還是國民黨在先”[5],中國共產黨成立前,馬克思主義就已經作為一種思潮在“西學東漸”中引入中國,并由資產階級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一定的宣傳。然而,資產階級的宣傳不過是出于一種好奇,故而缺乏對馬克思主義的信仰,并不是抱著將理論變為現實的目的去宣傳,因此馬克思主義也并未在中國出現廣泛傳播的局面,更談不上實現中國化時代化。中國共產黨是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必然產物,它從一開始就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為行動指南,是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者。在革命、建設、改革的歷史進程中,黨在艱難困苦面前始終高舉馬列主義旗幟,堅決同反馬克思主義思潮做斗爭,未曾動搖過、懷疑過,正是這份堅守成就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百年輝煌成果。
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是馬克思主義的主要傳播者。馬克思主義的廣泛傳播,是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重要條件。擔負這一關鍵使命的首先是中國共產黨。19世紀末馬克思主義便已開始傳入中國,然而在黨成立后才有了廣泛和系統的傳播。這其中不乏客觀環境的原因,但關鍵是黨成立前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缺乏理論傳播的主體。中國共產黨成立后,這一情況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由自發開始轉向自覺。在籌備建立階段,黨就開始注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如上海共產黨組織不僅將《新青年》改為自己的機關刊物,還創辦了《共產黨》月刊以加強宣傳。一大時黨就選舉了李達分管宣傳工作,把在工農大眾中傳播馬克思主義作為自己的任務之一,廣泛建立工人學校,向工農大眾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黨還于上海成立了人民出版社,先后出版了《共產黨宣言》等著作和宣傳馬克思主義的小冊子,到二大前翻譯出版的書籍達十幾種之多。隨著組織力量的不斷壯大,黨充分運用自身組織力量傳播馬克思主義。土地革命時期翻譯出版的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著作實現質的飛躍,數量超過百種,極大地擴大了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吸引了一批先進的知識分子,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新中國成立以后,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實現升華,多元化的傳播路徑使中國人民更加廣泛地學習和接受馬克思主義,為理論創新開辟了道路。
“知識分子是受過專門訓練,具有較高文化水平,以創造、積累、傳播、應用知識為職業,具有強烈社會責任感的群體。”[11]他們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進程中承擔著向上傳遞群眾實踐經驗,向下傳播、灌輸黨的創新理論的使命。其一,知識分子大部分身處基層又具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因而能夠通過調查研究探究中國實際、總結實踐問題并使之逐步上升理論內容。黨的歷史上,知識界發生過多次關于中國社會性質、中國社會發展階段的大討論,為黨對中國國情做出科學判斷做了巨大貢獻。譬如,大革命失敗以后,國民黨企圖在文化領域爭得領導權,對中國共產黨實行“文化圍剿”,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思想界掀起了一場關于中國性質問題的大討論。在這個過程中,以陳翰笙、錢俊瑞等為代表的一大批進步知識分子深入中國實際進行調查研究,揭示出中國社會性質的實質。為黨的理論創新提供了豐富的實踐經驗。左翼文化運動中,知識分子不僅譯介和宣傳了大量馬克思主義的著作,而且積極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審視中國問題。這為后來黨從哲學層面上解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問題提供了極大的啟發和幫助。其二,理論成果一經誕生就面臨著大眾化的任務。人民群眾大都從事生產活動,缺乏專門的知識訓練,如何將深奧的理論轉化為他們日用而不覺的準則是一個艱巨的過程。知識分子憑借自己的理論基礎,通過將理論進行通俗化闡釋使之易于被群眾所接受,實現理論的廣泛傳播。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進步知識分子擔負起推進文藝大眾化以喚醒民眾的艱巨任務,發起了一場文化大眾化的運動。這場運動使得馬克思主義的科學世界觀和方法論得以以通俗的形式為廣大無產階級群眾所接受,密切了馬克思主義同群眾之間的聯系。
理論創新是黨和人民集體智慧的結晶。實踐活動主要就是人民群眾的生活生產活動。馬克思主義的誕生不僅來自馬克思、恩格斯對舊思潮的批判繼承,更來自他們對于人民現實生活和實踐活動的觀察思考。偉大導師均是在對人民群眾實踐活動的深入思考中實現思想轉變,從而克服舊思潮的局限性而創立新思潮。唯物史觀認為現實的人的本質是社會關系的集合體,社會由現實的人在一定的社會關系基礎上結合而成。人類社會歷史并不是少數歷史人物的杰作,而是全體人民群眾社會活動的產物。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人民群眾雖然缺乏理論知識,但卻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實現新飛躍的基本主體支撐。一方面,黨的理論創新離不開人民群眾的首創精神。例如,基于“楓橋經驗”黨逐步形成了獨特的矛盾調節機制,基于小崗村的“紅手印”黨形成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另一方面,理論成果需要在人民群眾的實踐生活中得到檢驗。理論創新、理論創造的成果是否符合中國實際和民族特點,是否貼合現實需要,不能依靠主觀臆想,而必須付諸實踐,運用于現實的實踐活動中,得到實踐的檢驗。農民階級、地主階級、資產階級的救國方案行不通不是靠理論斗爭得來的,而是中國歷史發展所驗證的。蘇聯模式不適合中國國情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適合,不是靠頭腦思辨出來的,而是中國人民在實踐中得來的。歷史充分證明,理論是否貼合中國實際必須在人民群眾的實踐中得到檢驗。同時,“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2]歷史是由人民群眾往各個方面發展的意志相互沖突中產生出來的。因此,當正確理論能夠為群眾所掌握時,人民群眾的意志就能最大限度地集中,人民群眾的歷史創造作用能夠得到極大地發揮。推進理論創新要扎根人民群眾,把人民群眾當作理論創新的出發點、落腳點,才能在人民群眾的實踐中聽見社會的呼聲,把握發展方向,掌握發展規律,進而實現理論創新。
主體機制中的各個主體要件在理論創新實現飛躍的進程中各自承擔著不同的責任、發揮不同的效用,但不是各自孤立、割裂,而是一個邏輯嚴密、缺一不可的有機整體。以人民群眾為基礎,實踐經驗自下而上實現精煉,為理論創新不斷提供內容補充和檢驗反饋。以黨的領袖為引領,理論創新成果自上而下在實踐中得到檢驗,并推動中國社會不斷向前邁進。四維一體的主體機制憑借強大的能動作用實現主觀與客觀相鏈接,以中國鮮活豐富的實踐填補馬克思主義實現具體化的訴求,得到適合中國情況的科學理論,從而指引中國的發展。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當然是一個實踐問題。但是,理論創新的意義不在于孤芳自賞,理論創新的成果也不是預先設計的產物,它生成于黨和人民在不斷解答時代和實踐提出問題的過程之中,而不是在這個過程之前。同時,理論創新和理論創造的實現不是單項的突破,而是系統性的、體系化的突破。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存在一個主觀認知的問題。需要通過對理論的體系、內容進行科學闡釋,使之為人所接受。因此,實踐中就需要建立評價機制以不斷地認識和判斷理論創新進程中實現的“一系列突破性進展”,整合理論創新進程中取得的“一系列標志性成果”,建構起飛躍后系統的理論體系并適時確立為黨和人民的指導思想以統一思想、一致行動并指引實踐發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評價機制是一個以黨的代表大會為主軸,以黨的中央全會和理論界、學術界為兩翼的有機架構。
評價雖具有主觀性,但并非隨意行為,而是基于對客觀實際正確反映基礎上的主觀認知活動。因而,評價機制的核心載體必須具有高度的權威性,以保證評價結果的科學性和信服力。這一任務能且只能由黨的代表大會承擔。黨的全國代表大會的一個重要使命就是總結和評價過去我們在理論上所取得的突破和成就。作為中國共產黨的最高領導機關和決策機關,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做出的總結和判斷是全黨經過長時段研討和反復打磨所形成的,具有高度的權威性和真理性。黨的全國代表大會的評價職能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對黨的理論創新的增量進行科學研判,將最新的理論創新成果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理論創新新飛躍的實現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堅持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基礎上的量變與質變相結合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否實現了質變、質變后的樣態均需科學地判斷并正式確立為黨的指導思想以統一思想、凝聚共識。黨的代表大會一個重要任務就是科學評價過去我們在理論層面所取得的重要成就和重大突破,并將之確立為黨和國家的根本指導思想以形成共識、凝聚合力。遵義會議到七大前,雖然毛澤東思想的指導地位都已逐步在事實上得到廣泛認可,但由于尚未得到黨的代表大會的正式確立,錯誤思想在黨內仍然存有一定的影響,部分黨員仍然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缺乏理性認識。七大正確地評價了毛澤東思想,明確毛澤東思想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經過24 年的生長、發展、成熟而來的,“我們這個民族的特殊的、完整的關于中國人民革命建國的正確理論”,是“中國的共產主義,中國的馬克思主義”[11],并將其寫入黨章,黨的指導思想實現了統一,黨的凝聚力、戰斗力得到提高。改革開放以后,適應突飛猛進的社會變化,黨在各個領域都取得了巨大的理論突破,為中國社會主義事業的轉型與發展提供了現實指引。因而,十五大總結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的理論創新成果,正式將其命名為“鄧小平理論”,并作為黨的指導思想寫入黨章,使黨改革開放以后所取得的理論成果上升為指導思想,鞏固了黨的思想統一。十七大將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理論成果歸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既肯定了過去理論探索的成績,又深化和統一了全黨對適合中國建設社會主義的科學理論的認知,為以后的實踐奠定了重要思想基礎。十八大將科學發展觀歸納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并作為黨的指導思想寫入黨章。黨的十九大不僅做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判斷,還明確了新時代以來黨在理論層面取得的突破成果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二十大繼續深化對新思想新理論的理性認識,把用黨的創新理論武裝全黨作為加強黨的思想建設的根本任務,進一步鞏固了科學理論的指導地位。
二是黨的全國代表大會將理論成果進行整合,建構起完整的理論體系。七大總結黨自成立以來理論探索的成果,系統闡述了毛澤東思想的基本組成部分,使黨的指導思想更加具體明確。黨的十三大對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實踐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一系列科學理論觀點作了歸納和概括,使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有了更清晰的輪廓。黨的十四大從九個方面系統闡述了鄧小平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主要內容。黨的十六大全面闡述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主要內容。十七大系統論述了科學發展觀的生成背景、理論內容和根本要求,并首次將改革開放以來黨的理論創新成果整合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黨的十九大把新時代以來黨的理論創新成果明確概括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明確這一理論體系的內容為“八個明確”和“十四個堅持”。黨的二十大對其進行了進一步的豐富和發展,明確指出“十個明確”“十四個堅持”“十三個方面的偉大成就”是這一思想的主要內容。可見,黨的代表大會對黨的理論創新成果進行科學評判和正式確立對于我們正確認識、理解黨的理論創新和理論創造所形成的理論成果的內容、體系和重要意義,對黨的思想統一、行動一致均奠定了關鍵基礎。
黨的中央全會在兩次代表大會之間起著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在黨的代表大會后,黨的中央全會就需要承擔起闡釋與貫徹黨的代表大會的精神,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中國化時代化的重要使命。黨的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于歷史問題的決議》總結了黨成立以來特別是六屆四中全會以來黨在理論探索中所遭遇的曲折、所進行的探索、所取得的成果,肯定了毛澤東思想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中國的創造性運用,為黨的七大將毛澤東思想寫入黨章奠定了重要的思想基礎。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黨內存在的一些錯誤思想得到了批判,但對于如何評價和對待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如何從理論上探索建設適合中國國情的社會主義,全黨并沒有形成統一的認識。針對這種思想上不團結不統一的現象,黨適時召開了十一屆六中全會。全會通過的《關于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實事求是地評價了毛澤東思想作為我們黨指導思想的偉大意義并對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對適合中國情況的社會主義建設路線的探索經驗進行了總結,使廣大黨員的思想認識重新實現統一,為黨提出“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做了重要鋪墊。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第三個歷史決議著眼于黨的百年奮進歷程,將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進程科學地劃分為三次飛躍,對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行了新的總結和提煉,明確“兩個確立”對黨和國家的重要意義,進一步深化了對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思想指引的認識。
理論界、學術界的知識精英是黨和國家的智囊團,他們不僅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進程中發揮重要的推動作用,而且在黨的理論創新成果基本定型后,通過研究研討深入學理剖析,使理論成果在縱向和橫向上進一步深化和擴展。理論界通過學術出版、講座論壇等形式對理論問題進行深入探討,通過學術爭鳴實現思想統一。通過學術爭鳴,使學術界乃至全國對理論形成的科學的評價性認識,達到求同存異基礎上的“團結的像個大家庭”的目的。20 世紀60 年代和70 年代末國內兩次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不僅推動了社會思想解放,更為黨實現理論創新開辟了道路。
評價機制的存在使黨和人民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飛躍形成科學的價值認知,使中華民族這個龐大的矛盾統一體形成統一的意志,凝聚起強大的合力。評價機制的三個方面同樣不是各自為戰,而是緊密相連、層級嚴密的整體。黨的代表大會作為最權威、最核心的評價載體,是評價機制的主軸,它建構起理論創新的理論框架和主要內容并將理論創新成果確立為黨和國家的指導思想,在評價機制中發揮奠基定調的作用。黨的中央全會和理論界、學術界作為重要評價載體和基本評價載體是評價機制的雙翼,對黨的代表大會建構起的邏輯框架和理論內容進一步豐富發展、完善補充,最終使理論成果趨于完善。
新征程上繼續開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要堅持堅持問題導向,以問題機制為方向指引和邏輯起點,從中國與世界變革發展的現實問題中探尋時代的聲音,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汲取智慧和營養;在掌握充分的感性材料基礎上,要充分發揮各個主體要件的主觀能動性;要科學運用評價機制搭建起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里程碑,不斷實現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