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守亮 賈文超
摘 要:人民警察是襲警罪的犯罪對象,輔警是否屬于人民警察關系到特定情境下襲警罪成立與否。司法實踐中關于輔警是否可以認定為人民警察有不同觀點,一定程度上出現了同案不同判現象。前置法(規范性文件)已經對人民警察有明確定義,文義解釋結果是輔警并不具有人民警察身份,且職務論也無法提供充足的論證理由。根據法益解釋,襲警罪保護人民警察的執法權威和人身安全,屬于復合法益,也排斥將輔警認定為襲警罪的犯罪對象。根據體系解釋,輔警不是襲警罪犯罪對象可以實現法秩序統一評價。
關鍵詞:襲警罪 妨害公務罪 人民警察 輔警 法益解釋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十一)》增設襲警罪,具體條文表述為,“暴力襲擊正在依法執行職務的人民警察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使用槍支、管制刀具,或者以駕駛機動車撞擊等手段,嚴重危及其人身安全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犯罪構成要件除了使犯罪成立要件明確化,其深層的作用在于告知人們何種行為屬犯罪行為,何種行為不是犯罪行為,因此,犯罪構成要件除了指出犯罪之成立要件外,亦具有呼吁與警告的作用。[1]增設襲警罪是對人民警察的特殊保護,用罪名宣示、維護警察執法的權威與人身安全,根據該罪犯罪構成要件可知,襲警罪的犯罪對象是人民警察,但司法實踐中關于警務輔助人員(以下簡稱“輔警”)是否可以認定為人民警察有不同觀點,一定程度上出現了同案不同判現象。
其實,輔警能否成為襲警罪犯罪對象的核心是在討論輔警是否應當置于與人民警察相同地位而予以保護。下文主要從文義解釋、法益解釋、體系解釋三個方面論證。
一、文義解釋:輔警并不具有人民警察身份
一切解釋始于文義,無論選擇何種解釋方法,獲得的解釋結果均應在語詞的意義射程之內。襲警罪的犯罪構成要件使用“人民警察”語詞,實踐中對于輔警是否可以解釋為人民警察頗有爭議,特定案件中直接影響著襲警罪能否成立。由于刑法規范并無“人民警察”的定義,需要從其他前置法(或規范性文件)中尋找答案。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法》(以下簡稱《人民警察法》)第2條第2款之規定,人民警察類型法定,但并無揭示人民警察的本質內涵,僅從該條款無法直接得出輔警不屬于人民警察的結論。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規范公安機關警務輔助人員管理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規范意見》)第3條對警務輔助人員定義明確,是指面向社會招聘,為公安機關日常運轉和警務活動提供輔助支持的非人民警察身份人員。可以清晰看出,輔警并不具有人民警察身份,這也符合普通民眾對人民警察的基本認知(一般通過警察證件、制服標識、輔警字樣等外觀表現即可輕易判斷)。例如前述案例3,檢察機關認為“在場人員只有執勤交警及王某某,且執勤交警著警服(外著反光服)、戴警帽,身份特征明顯”,以此來證明被告人王某某明知駕車沖撞的對象是交警。
但有學者認為,由于輔警執行公務尤其是在人民警察的指導監督下共同執行公務,更應該置于與人民警察相同的保護地位,因此,堅持認為通過實質解釋可以將輔警解釋為人民警察。[2]該實質解釋屬于擴大解釋還是類推解釋存在疑問。
其一,從文義解釋可以明確得出輔警不屬于人民警察,不存在進一步解釋之必要性,排斥諸如以實質解釋或者目的解釋之名義而做的進一步解釋,除非文義解釋可能產生極度不公正。輔警,顧名思義,就是人民警察的輔助人員。同樣,運用行政輔助人理論可以解釋輔警輔助人身份的認定問題。行政輔助人是指在行政機關執行特定行政任務給予協助的人,只能根據行政機關的委托和指令從事某種輔助性的工作,不能獨立活動,其活動效果歸屬于行政機關。[3]于輔警而言,無論是偶然性輔助(比如臨時響應警察命令、指示或授權的私人)還是長期性的行政輔助(比如經過合同簽約的輔警),本質并無區別,都是私人作為行政機關行使公權力時的幫手,其并非如被授權人以自己的名義獨立行使公權力,而是直接受行政機關的指揮命令從事活動,猶如行政機關的“延長之手”。[4]通常實踐中的行政輔助人不享有獨立的行政執法權,由于行政輔助人不具有行政主體資格,只能在行政機關的監督、指導下履行相應的職權。[5]《規范意見》第4條也是采納此種觀點,輔警并不具有獨立的執法權,只能在公安機關及其人民警察的指揮和監督下開展警務輔助工作,履行職責的行為后果歸屬于所在公安機關。《規范意見》第8條更是明確了輔警只能從事一些執法崗位的輔助工作,并且每項工作敘述之前均使用“協助”一詞,由此可以看出輔警的定位及職責。
其二,“職務論”認為輔警只要依法執行公務即可認定為人民警察。按此邏輯,任何公民只要可以行使公務,均可認定為人民警察進而成為襲警罪的犯罪對象。如此下去,襲警罪的犯罪對象將無限制擴大,不斷壓縮公民權利行使之空間。最為重要的是,依法執行公務屬于人民警察的法定職權,該執行公務權力是法定權力,屬于法律賦予人民警察的法定職責,是由人民警察身份衍生出法定職權,這也是職權法定的憲法要求,不能隨意讓渡權力的行使,更不可因輔警行使了本不屬于自己的“法定職權”直接推導出其具有人民警察之身份,這陷入了一種循環論證,即“輔警執行公務——認定為人民警察——執行公務”。即便輔警與人民警察共同執法視為執法共同體,也不能無視甚至否定輔警與人民警察本質上的身份屬性差異。人民警察的執行公務身份是執行公務合法性的基本前提,更是執行公務行為受法律保護的根本。也就是說,僅以執行公務認定輔警屬于人民警察是對人民警察身份的無視與割裂。《人民警察法》規定人民警察執法時,必須先表明身份,否則就可能面臨執行公務的違法性。因此,“執法共同體”并不能解決輔警的身份認定問題。
其三,當不同解釋方法相互沖突時,個案中應該采取解釋結果最清楚的那種解釋方法。如果相互沖突的解釋方法在具體個案中都可得出一樣清楚單義的結果,法官就必須在其中作出選擇。[6]當形式解釋與實質解釋得出不同結果時,需要校驗哪種結果更具合理性。由于輔警是否可認定為人民警察關系到襲警罪的成立與否,校驗標準應當為暴擊襲擊輔警行為是否具有襲警罪規制之必要性。如果具有必要性,則應采用實質解釋,否則應為形式解釋。對暴力襲擊輔警的行為現有的罪名體系(妨害公務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等)可以周延保護,并無由襲警罪特殊保護之必要性;另外,實踐偏向于入罪的思維也催生了對實質解釋的需求,在考慮輔警身份認定的時候應摒棄這種不當傾向。因此,將輔警排除在人民警察范圍之外是刑法明確性要求的體現,更能實現刑法的人權保障機能。
二、法益解釋:輔警沒有襲警罪特殊保護之必要性
刑法首先追求的是法益保護,襲警罪保護的法益是人民警察的執法權威以及生命健康權,屬于復合法益。
(一)復合法益排斥將輔警認定為襲警罪犯罪對象
一方面,增設襲警罪是考慮到暴力襲擊警察的行為不僅對警察的身心造成嚴重侵害,嚴重影響公安機關依法履行維護人民群眾合法權益、保障社會秩序穩定的職責,還破壞了社會管理秩序、損害國家法律的尊嚴,應當依法嚴懲。[7]盡管襲警罪與妨害公務罪處于相同法條位置,如果相關探討忽略對人民警察人身健康的保護,很顯然淡化了單獨增設襲警罪的價值。還有,如果行為人實施了妨害公務執行的行為,但并未對人民警察造成一定的身體傷害,比如輕傷及以上,此時就很難認定為襲警罪。張明楷教授也認為,暴力襲擊的對象是警察本身,而不是物或者第三人,因此,即使對物暴力或者對第三人的暴力對警察產生了影響力,但沒有直接作用于警察的身體的,不能評價為暴力襲擊,也就不能成立襲警罪。[8]司法實踐亦持同樣觀點。因此,并非行為人只要實施暴力襲警行為,即構成襲警罪,還需對人身傷害達到輕傷以上,對于輕微傷甚至連輕微傷都沒有,無論暴力襲擊對象是人民警察或者輔警,很顯然均無法構成該罪,一般在檢察機關就可以酌定不起訴。例如前述案例2,被告人呂某某駕車向右變道對警車進行沖撞,造成一警車左側后方受損,并未對人民警察、輔警造成人身傷害,檢察機關僅以妨害公務罪而非襲警罪提起公訴較為合理。
上述分析也可以看出,成立襲警罪必須同時對人民警察的人身安全和職務行為造成侵害,缺少任何一個構成要件均不應以該罪評價。例如前述案例6,被告人因家庭瑣事飲酒,為發泄情緒謊報警情,積極追求傷害警察之結果,客觀上妨礙了公務,符合襲警罪構成要件。但法檢由于混淆了犯罪動機與構成要件之內容,僅以被告人陳述“無妨害公務的目的”而否定構成要件,最終以尋釁滋事罪定罪處罰做法值得商榷。另外,由于輔警不享有執行職務行為之權力,則很難為該罪所保護。假設對輔警造成一定的人身損害,亦可以通過其他罪名予以保護。
另一方面,對人民警察人身安全的侵犯本身也是對人民警察執法權威的不尊重與挑戰,兩者并非孤立存在或者分開評價。但持“職務論”學者認為,襲警罪保護的僅是人民警察的職務行為而非人民警察的特殊身份[9],基于此,認為輔警在人民警察的指揮監督下,共同參與執行公務自然應作為人民警察對待。還有觀點認為,在警察的執法權和人身安全的保護上,僅因形式上輔警不具有正式警察的身份或者編制而區別對待,而不考慮輔警在協助警察并和警察一起執法的客觀事實,不僅是對輔警協助警察行使執法權的合法性的否定,而且不符合平等保護法益的原則。[10]對此本文持否定態度。人民警察與普通公務員在工作性質、內容、環境、強度和危險性等方面的差異,對人民警察的培養錄用、考核晉升、職業保障、福利待遇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1],同樣是對妨害公務行為的刑法規制,卻因為犯罪對象的不同而有所區別對待,這本身就是對人民警察的一種特殊保護,并且世界各國刑法學說和司法實踐贊同刑法應當對警察提供特殊保護的思想。[12]盡管暴力行為在刑法評價上無差別,但警察的身份決定了對警察實施暴力具有不同于對一般普通公民實施暴力的社會意義。[13]還有,司法實踐中對于單純襲擊警察人身但并未達到妨礙執法程度的犯罪行為也認定為襲警罪予以處罰,如果襲警罪法益僅為警察執法權,則無法為其提供合法性解釋。
(二)輔警不認定為襲警罪犯罪對象可以限縮犯罪圈
如果將輔警作為襲警罪犯罪對象,成立犯罪的數量會顯著增加,不當擴大刑罰處罰的范圍。據了解,我國輔警數量約有120萬;我國各地警察配備的輔警比例最低為1:2,最高為1:11。[14]還有,輔警管理工作還存在許多不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和人民群眾期待的地方,輔警管理制度建設相對滯后,特別是隨著全面依法治國深入推進,輔警法律地位不明、職責權限不清、職業保障偏低、管理使用不規范等問題日益突出,甚至出現濫用職權、違法犯罪等問題。[15]如此龐大輔警數量在維護社會治安、輔助人民警察執行公務等方面的作用毋庸置疑,但是否必須將輔警解釋為人民警察才會實現如很多學者所主張的“只有將輔警解釋為人民警察擴大襲警罪的犯罪對象,才會很大程度上周延刑法保護范圍”的觀點。該觀點的大前提是現有刑法規制范圍不足而亟需將輔警作為襲警罪的犯罪對象,目前來看該前提不一定為真,基于此的邏輯推斷也真假難辨。實際上,即便不將輔警解釋為人民警察依舊可以對行為人的犯罪行為予以刑法規制,比如可以成立妨害公務罪、故意傷害罪、故意殺人罪、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等,根本不存在無法充分保護之情形。如果任何人均可以成為輔警,且可以解釋為人民警察,則襲警罪獨立保護人民警察的特殊性就蕩然無存,甚至罪名的設置也顯得多此一舉。
三、體系解釋:輔警不是襲警罪犯罪對象符合法秩序統一性
為了同一語詞在法律體系中意義盡可能保持一致以維護法秩序統一性,有必要對輔警這一概念置于整體法秩序中予以闡釋。
(一)現有規范體系無法提供完整支撐
最高檢《關于合同制民警能否成為玩忽職守罪主體問題的批復》規定,“合同制民警在依法執行公務期間,屬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應以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論”。部分學者以此為依據認為輔警屬于人民警察。該批復僅僅將輔警在執行公務時擬制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并不能推導出輔警可以成為人民警察,兩者之間并無邏輯關聯性。簡言之,襲警屬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與輔警屬于襲警罪犯罪對象并不能等同視之。輔助人民警察從事執行公務活動時在身份上擬制為國家工作人員成為妨害公務罪的適用對象,若再將暴力襲擊輔警擬制為暴力襲擊人民警察予以從重處罰,無疑是對行為人進行雙重不利評價,有違罪刑相適應的基本原則。[16]另外,盡管在監察活動中,輔警和警察都屬于行使公權力即警察權的公職人員,均被納入監察機關的監察范圍,但在刑事法領域,輔警沒有獲得與警察同樣的法律地位和同等的法律保護。認定襲警罪中所指“人民警察”,應以《人民警察法》確定的范圍為準。[17]
刑法第93條、《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事業編制人員依法執行行政執法職務是否可對侵害人以妨害公務罪論處的批復》《全國法院審理經濟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九章瀆職罪主體適用問題的解釋》均是對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的認定,部分學者從中總結出司法實踐偏重職務而輕身份,再以此為據解釋輔警只要是在人民警察的指揮監督下執行職務,均可以認定為人民警察。本文并不贊同這種觀點,對國家工作人員身份認定的邏輯并不能類推適用于對輔警身份的認定。首先,“對不同事物相同處置,是一個以某種關系為標準的相同性。”[18]或者說是尋找能夠使得輔警可以認定為人民警察的事物本質。刑法第93條中國家工作人員這一概念具有一定的開放性,本質與核心就在于從事公務,因此,所有立足于是否從事公務的解釋均屬合理。而《人民警察法》《規范意見》均有明確規定人民警察、輔警,該概念相對封閉,無法看出從事公務也是人民警察、輔警的共同本質,自然也無法歸屬于同一類別。以職務論“擴張”解釋輔警屬于人民警察有突破法律規定之嫌疑。即便輔警和人民警察可以作為執法共同體,刑法也應分別評價。其次,刑法上由罪刑法定原則衍生出禁止對行為人不利的類推適用,否則等于是承認在行為人實施犯罪行為之后,仍然可以創制或者擴張原先刑法所沒有規定的犯罪及處罰。具體而言,類推禁止范圍包括犯罪成立要件及其法律后果。[19]司法解釋或者其他規范性文件將某些特定人員認定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這屬于法律擬制規定,不能作為輔警身份認定的類推適用。一旦類推適用將從事公務的輔警認定為襲警罪的犯罪對象,意味著行為人對輔警實施暴力行為以阻礙執行職務就可能構成襲警罪,通過類推適用將本不屬于襲警罪規制的行為納入進來,屬于不利于被告的類推適用,有悖于罪刑法定原則,應禁止。
(二)對輔警不存在無法周延法律保護之情形
從現有罪名體系來看,輔警不成為襲警罪犯罪對象亦可以周延對輔警的法律保護。輔警與人民警察依法執行公務時,如果僅對輔警施以暴力、威脅等方式,由于輔警可以認定為國家工作人員,在無法成立襲警罪時可以構成妨害公務罪。如果對輔警有嚴重傷害行為,用妨害公務罪無法達到罪責刑相適應,可以運用想象競合理論構成故意傷害罪或者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假如駕駛車輛沖撞,無論輔警是否為襲警罪犯罪對象,如果造成嚴重后果危及公共安全,均可以成立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而非襲警罪。例如前述案例1,鄒某甲手持滅火器朝民警及輔警噴灑,并用腳踢踹民警耿某和于某。民警對鄒某甲實行強制傳喚過程中,鄒某甲也拒不配合,激烈反抗,用拳頭擊打出警民警、輔警,導致輔警王某兩只胳膊處擦傷,民警耿某的左手腕擦傷,于某右手腕扭傷。該案中民警耿某和輔警王某作為執法共同體,鄒某甲“手持滅火器朝民警及輔警噴灑,并用腳踢踹民警耿某和于某”應評價為阻礙執行公務的一個整體行為,也應作為一個行為進行刑法評價。由于犯罪對象不同,可能同時觸犯襲警罪與妨害公務罪,根據想象競合理論擇一重罪處罰即可。
(三)對輔警執行職務合法性的抗辯
人民警察執行職務具有即時暴力性,是實現警察職權的現實表達。執行職務不具有合法性,則是對公民權利的侵害,公民有權拒絕、甚至反抗。對人民警察所實施的非法職務行為進行反抗,不僅完全無害國家公務活動的順利執行,不屬于阻礙公務執行,并且不具有法益侵害性。[20]如果阻礙的不是依法進行的職務活動,則不構成襲警罪。[21]因此,在審判過程中如果被告人或者其辯護律師提出人民警察并未依法執行公務、執行公務過程中存在違法行為或者說輔警不具有執法權而做無罪抗辯。此時,人民法院就面臨著需要審查人民警察或者輔警執行職務的合法性問題。一般認為,人民警察執行職務行為屬于具體行政行為,行為時如果認為執行職務活動損害公民合法權益,應當提起行政復議或者行政訴訟予以救濟,在尚未提起上述兩種救濟途徑時是否可以直接通過刑事訴訟由刑事法官直接審查并作出裁判,存在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