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動員理論視角下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探究

馬韶蕾

摘? 要：殯葬改革工作是關系民眾利益的重要工作，其動員策略、政策效果等問題值得深入研究。文章以殯葬改革試點江西省上饒市為調研地，在資源動員理論視角下，通過問卷調查法和訪談法，研究資源動員、成員動員、框架動員三種不同動員方式對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的差異?；谒占降臄祿?，通過主成分分析法計算潛變量，建立有序Probit模型，結果表明：三種動員方式均對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有正向影響，群眾受到成員動員、資源動員、框架動員的程度越高，對殯葬改革產生的滿意度便更高，對政策認同的可能性越大；成員動員與資源動員的邊際效用系數較為接近，影響相對更大。基于上述結論，文章建議在殯葬改革中應更加重視如村委會成員、黨員等動員主體在基層社會中的動員作用，加大政策支持力度和宣傳力度；同時通過推行因地制宜的殯葬改革政策，進一步推動綠色殯葬可持續發展，提高群眾對殯葬改革政策的滿意度和政策認同。

關鍵詞：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資源動員理論；有序Probit模型

中圖分類號：G64?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3）10-0173-08

一、研究背景

殯葬的禮儀和習俗反映著社會經濟、政治文明的發展狀況。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開始了以土葬轉變為火葬為主要內容的循序漸進的殯葬改革道路。殯葬改革關系到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黨和各級政府對此高度重視，相繼出臺了相關政策和法規推動殯葬改革發展。1965年，《關于殯葬改革工作的意見》的出臺標志著我國殯葬改革的起點，而后殯葬改革工作逐漸走向規范化和法治化；1997年，國務院頒布的《殯葬管理條例》標志著殯葬改革的進一步深化，全國各地開始加大對殯葬立法的重視，推進現代殯葬的跨越式發展。新時期黨和政府確定了普惠殯葬、規范秩序、推進可持續發展等重點改革方向，明確了我國殯葬改革的新方向。

總的來說，黨和政府出臺的政策、法規多以鼓勵、倡導為主，主要通過正向激勵和動員為主、強制執行為輔的方式推行殯葬改革。

但在一些地方政府的推行過程中，出現了一些與中央政策精神不符的情況，如無視改革規律，出臺文件規劃和制訂火葬時間表，通過政府強制力來實現這個時間表；無視殯葬活動的文化性和情感性特點，采取強制收繳和焚燒棺木的激進措施強行推動改革。這些措施不僅傷害了群眾的感情，引發了群眾的不滿，更激化了干群矛盾。

政府的動員方式對基層群眾能否接受和認可新的政策具有很大影響。合適的動員方式有助于群眾接受政策措施、轉變殯葬觀念；而過于激進的動員措施則可能加劇群眾的消極回應甚至是反抗，嚴重阻礙殯葬改革進程。

因此，本研究在通過理論與調研數據的分析研究，探究不同動員方式對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的影響程度，找尋最有利于提高群眾滿意度的基層動員方式，為提高群眾政策滿意度、促進殯葬改革政策的推行提供更加科學有效的政策建議。

二、調研背景

本研究選取江西省上饒市作為調研地點。

江西省上饒市于2018年4月起開始推行殯葬改革，計劃到2018年年底每個村都有公益性墓地，道路沿線可視范圍內沒有亂埋、亂葬墳墓，2020年年底之前全市殯葬火化率達到100%。為達到預期成果，上饒市采取了一系列強制政策措施。如收繳焚燒、強行起棺、嚴厲打擊并取締非法生產、銷售棺材并遏制土葬用品流通?！耙坏肚小钡恼哌^于激進，政策制定和執行過程中缺乏公眾參與，忽視公眾意見，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傷害了群眾的感情，引起了廣泛的群眾熱議和媒體關注。

隨著改革問題的出現和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更高要求，2020年7月1日，《上饒市殯葬改革條例》正式實施，殯葬改革工作進入規范化、法治化的階段。新的殯葬改革條例旨在重點解決改革初期遇到的政策實施缺乏民主化和規范化、殯葬服務體系不完善、群眾接受度不高的問題，通過殯葬資源建設、殯葬服務改進、殯葬理念宣傳、干部群眾動員等一系列柔性措施，減輕群眾抵觸情緒、宣傳先進殯葬理念。新的殯葬改革政策施行已經半年有余，收到了一定的成效。但一方面，新條例的實施時間較短，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收到預期成果；另一方面，改革不可避免地面臨著政策制定資源不足、政策工具缺乏創新和實際政策執行過程中易產生偏差和變形、群眾接受度與滿意度不高的問題。

綜上所述，上饒市殯葬改革政策正在施行，方便進行調查和研究，并且新的政策雖然進行了積極的改進，更加人性化、民主化、法治化，但仍存在著諸多的問題和可改進之處，符合資源動員理論框架，為研究提供了契機。

三、文獻綜述

（一）國內外殯葬改革相關研究

在國內外關于殯葬改革的研究中，國內研究更為豐富，大多對殯葬相關法律制度、存在問題、文化沖突等展開討論，如吳飛對城市和農村地區殯葬改革面臨的問題的系統總結［1］，王啟梁等和汪俊英對殯葬改革立法與傳統習俗、民眾意見之間的矛盾進行分析［2-3］，丁文等對殯葬用地制度的研究等等［4］。近年來出現了以綠色殯葬、生態殯葬等生態葬相關主題的研究，如費中正等對網絡殯葬的發展研究［5］，申國梁、李佳晗等對于綠色殯葬的基本現狀及發展趨勢較為系統的研究等，但占比仍較小［6-7］。由于殯葬改革顯著的國別性、地域性特征，近年來國外相關研究較少，但西方國家的殯葬改革開始時間早，已形成了相對穩定的市場主導模式、市政模式、教會模式三種殯葬模式［8］，對于殯葬法制、生態葬的重視程度顯著高于我國，對國內殯葬體制改革具有一定借鑒意義。

結合國內外殯葬改革相關文獻，可以看到大多數研究均為定性研究或案例分析，匱乏定量研究。并且，大部分研究集中于對殯葬改革制度措施、殯葬法制建設、殯葬事業發展方向等問題的探討，較少學者關注到農村殯葬改革工作落實過程中的問題，如群眾的政策接受程度和滿意程度以及公眾參與等內容，有關動員方式對群眾政策改革滿意度的研究更是寥寥無幾。

（二）政策滿意度

滿意度一般是指期望水平和實際感知之間的差距。差距越小，滿意度越高。我國將滿意度理論應用于公共服務、政府政策、醫療服務等領域的研究。例如，雷咸勝建立起醫療服務滿意度模型用以分析我國醫療服務改革效果［9］；張航等、袁利平等等多位學者探討了影響精準扶貧滿意度的不同因素［10-11］；趙大海等在CSI模型的基礎上，構建起中國大城市公共服務公眾滿意度的評價體系［12］；劉紅建等在ACSI的基礎上建立全民健身政策執行的公眾滿意度模型［13］。

政策滿意度是一種個體對政策的主觀滿足程度，表現為公眾對政策實施前后的主觀心理感受的相對變化，需要通過一系列問題來綜合衡量。政策滿意度往往表現在公眾對政策的擁護度和忠誠度，直接關系到政策的實施效果。

總體而言，國內對于政策滿意度的研究大多偏向于理論層面的研究，只有少量通過定量分析進行研究。在已有的定量分析研究中，許多學者都通過借鑒CSI、ACSI等指標體系構建滿意度模型。學者多將政策滿意度與政府信任、政府績效、政策執行效果相掛鉤。在確定公眾的政策滿意度的具體衡量指標方面，劉紅建等使用公眾期望、感知質量、感知效果、公眾抱怨和信任度五個維度［13］；曾維蓮等則從公平感、受益感、歸屬感三方面來研究貧困人口對易地搬遷政策的滿意度［14］；張航等選取脫貧能力、內生動力兩個變量衡量教育扶貧政策滿意度［10］。

（三）資源動員理論

資源動員理論興起于1970年，主要應用于社會運動領域。資源動員、成員動員和框架動員是資源動員理論的三個主要研究維度，三種動員的執行均能夠推動成員參與到運動中來，并形成共同的價值認同。在殯葬改革政策推行過程中，政府同樣需要動員群眾積極響應政策號召并參與其中，從而提升群眾對政策的認可程度和滿意度。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框架動員對群眾的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H2：資源動員對群眾的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H3：成員動員對群眾的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1. 資源動員

在資源動員理論的視角下，資源動員中的資源是狹義上的資源，其中物質資源是資源維度最重要的部分。麥卡錫和扎爾德是資源動員理論視覺下從資源維度研究社會運動的主要代表。他們認為，社會運動最終是否開展、如何開展主要取決于物質資源是否足夠，當存在足夠的物質資源且相應的物質資源能夠被合理高效地組織運用時，社會運動便可推行。

2. 成員動員

除了一定數量的物質資源及其他各種資源的支持、相應動員策略的執行，充分動員已參與的和潛在的成員也是推行社會運動的重要因素。只有一定數量的成員被發動并積極參與到社會運動中，社會運動才能順利進行。在成員維度的研究中，Snow等明確指出組織和社會關系網絡是社會運動的關鍵。通過人際網絡與社會中各種組織的影響，讓更多的社會成員參與到社會運動中，擴大社會運動的影響力，是社會運動得以持續開展的重要路徑［15］。

3. 框架動員

Snow把Goffman所提出的“框架整合”與“框架分析”的概念與方法引入社會運動研究。石大建等在研究中總結，話語、意識形態、符號性行為、宣傳、情感在社會運動中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研究者結合戈夫曼的“框架整合”理論，從話語角度研究社會運動的話語相關內容［16］。Snow等認為，“框架整合”是把若干具有相近的意識形態、價值目標等的組織通過運動目標和策略的改造聯合起來的過程，也可以指通過運動目標和策略的轉換把社會運動組織的意識形態、目標及價值與動員對象的利益相聯系的過程［15］。

四、研究方法

（一）數據來源

本文數據源于2021年5月至8月在江西省上饒市實地調研期間進行的問卷調查。本次調研通過分層抽樣的方式共發放問卷260份，剔除有缺失值和高重復率的問卷后，最終得到有效問卷236份。

（二）變量選擇

1. 解釋變量

本研究基于資源動員理論，將動員方式分為框架動員、資源動員、成員動員三種，確立了框架動員、資源動員、成員動員三個關鍵解釋變量。

框架動員強調意識形態、文化價值等領域的動員，主要指通過口號、文本、專業人士的宣傳等動員居民接納配合殯葬改革?；诳蚣軇訂T的定義和Likert七級量表法，本文從以下角度對框架動員效果進行衡量：村（居）委會有殯葬改革的宣傳標語、口號、專欄（x1）；村（居）委會有殯葬改革的宣傳手冊或傳單（x2）；村（居）委會會開會動員我們進行殯葬改革（x3）；村（居）委會干部會進行殯葬改革的宣傳教育活動（x4）；村（居）委會會挨家挨戶上門動員居民接受殯葬改革（x5）；我非常尊重和信任發動和指導我們進行殯葬改革的骨干分子、村（居）委會工作人員（x6）；很多人都愿意接受火葬，我也不能落后（x7）；我響應黨和國家文明殯葬的號召，愿意進行殯葬改革（x8）；我響應黨和國家文明殯葬的號召進行殯葬改革后，感到很有成就感（x9）；改革殯葬方式，節約土地資源，是我的一份責任（x10）；殯葬改革是正確的，即使不給獎勵，我也會接受殯葬改革（x11）。

資源動員主要指對某種特定行為的外部激勵和內部激勵，外部激勵主要指物質資源的提供。根據資源動員的定義結合已有研究成果，研究團隊從以下角度對資源動員進行衡量：我所在地區的殯儀行業服務質量好（y1）；我所在地區的公益性墓地建設得好（y2）；我所在地區的火化殯儀館建設得好（y3）；我所在地區的殯葬改革補助和獎勵待遇好（y4）；我所在地區的殯葬改革資源投入多（y5）。

成員動員是指辨別可以動員的成員和潛在成員，運用一定的工具和方式讓其被動員并參與到動員活動中。殯葬改革過程中成員動員的對象包括潛在的、未參與的普通居民，也包括已經參與的黨組織成員，社區內部骨干分子，殯葬改革宣傳員、指導員、監督員等。據此，本文設計從以下角度對成員動員效果進行衡量：村長、村干部等骨干分子帶頭做好殯葬改革（z1）；在村長、村干部帶頭后，我也愿意參與殯葬改革（z2）；村里的黨員率先響應殯葬改革號召（z3）；我周圍的大部分親戚朋友都響應了殯葬改革號召（z4）；如果我周圍的親戚朋友都響應殯葬改革號召，我也愿意進行殯葬改革（z5）；我所在村鎮的大部分村民都響應了殯葬改革號召（z6）；如果大部分村民都響應了殯葬改革號召，我也愿意進行殯葬改革（z7）。

2. 被解釋變量

本研究關注的被解釋變量是居民對殯葬改革政策的主觀滿意程度，表現為公眾在殯葬改革實施前后的主觀心理感受的相對變化，需要通過一系列指標來衡量。美國學者Cardozo提出的顧客滿意度指數（Customer Satisfaction Index，CSI）是指一個通過模型計算得出的顧客滿意程度測量指標。國內已有的定量分析研究中，許多學者都通過借鑒CSI、ACSI等指標體系構建滿意度模型。本文參考影響最廣泛的美國公共服務滿意度指數（ACSI），基于Likert七級量表法提出一系列問題對民眾的政策滿意度進行衡量。采用驗證性因子分析對這七個指標進行檢驗，確定因子系數。

本研究設計了以下問題對民眾的政策滿意度進行衡量：我對現有的殯葬改革宣傳政策感到滿意（p1）；我對現有的殯葬改革補助政策感到滿意（p2）；我對現有的殯葬改革執行過程感到滿意（p3）；我對現有的殯葬改革整體政策體系感到滿意（p4）；我認為政府在推行殯葬改革過程中采取的系列舉措是人性化的（p5）；我認為政府制定的殯葬改革政策符合當下的實際（p6）；我對政府殯葬改革的推行整體上是認可的（p7）。

3. 其他變量

在模型中控制其他變量對居民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的影響：（1）人口學特征，包括性別、年齡，職業，婚姻狀況，政治面貌；（2）社會經濟特征，包括教育水平、家庭人均年收入。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如表1所示。

（三）研究模型

在進行對象為主觀滿意度的研究時，結構方程模型以其對潛變量的處理成為了一種主流方法［17-18］，但也有部分研究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對滿意度及其影響因素進行探究［19-20］。考慮到滿意度作為順序數據的有序性，采取有序Probit模型能夠更加有效地利用數據信息，且能夠反映變量間的非線性關系，相比傳統的有序Logit模型而言能夠放寬IIA（Independence of Irrelevant Alternative）假設［20］，故本研究根據有序Probit模型進行模型構建。

有序Probit模型的基本假設和回歸方程為：

Ui=Xi+β+εi，i=1，……，n

其中，Ui為因變量，即民眾對政策的滿意度；Xi為自變量，即樣本對應的三種動員方式得分，為1×3維行向量；β為回歸系數，為3×1維列向量；εi為殘差項，且假設εi ～i.i.dN（0，σ2 ε）。

由于Ui的真實值無法得到，設所得順序變量為yi，i=1，……，n，且Ui與yj的關系為：

yi =jifyj-1＜Ui≤yj

其中y=（y0，y1，……，yc）'為分界變量，且y0≤…≤yc，yj表示分類j與j+1的分界點，1≤j≤C。C為分類個數，n為自變量個數，在本研究中分別為7和3。

五、數據分析及結論

在構建有序Probit模型時，需要具體的自變量和因變量得分。但由于本研究的自變量和因變量，即三種動員方式和政策滿意度，均為潛變量無法直接測量，并且是由一組觀察變量共同決定。同時，為了彌補有序Probit模型相比結構方程模型在處理潛變量上的不足，考慮到各項觀察變量因子載荷的差異性，因此，在計算潛變量得分時，本研究采取通過RStudio編程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21］和主成分分析的方式，基于原問卷結構，依據所得因子載荷加權求和得到三種動員得分和政策滿意度得分。本研究中，三種動員方式得分為連續變量，政策滿意度得分為順序變量。

（一）參數估計

基于上述處理方法，將所得三種動員得分作為自變量，政策滿意度得分為因變量，使用RStudio編程建立有序Probit模型，得到參數估計結果如表2。

上表中的相關系數為正值時，代表該指標增加會導致政策滿意度為更高等級的可能性增加。由表可知，三種動員方式都與政策滿意度呈現正相關關系，即三種動員方式均可能推動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的提高。

（二）邊際效應分析

在利用有序Probit模型具體解釋動員方式對政策滿意度的影響時，需要以邊際效應考察各個因素的影響顯著性，具體結果如表3所示。

邊際效應的參數值代表在其他自變量不變的前提下，該自變量增加一單位，因變量所增加的百分比。如“框架動員-比較滿意”對應的邊際效應值為0.048，代表框架動員增加一單位，民眾對殯葬改革相關政策感到“比較滿意”的概率增加4.8%。

觀察上表結果可知，總體而言，三種動員方式實施強度增加，均會使得民眾感到“比較滿意”“非常滿意”的概率上升，感到“一般”“有點滿意”的概率下降，且均在統計學意義顯著。由此可以認為，本文的研究假設均成立，即三種動員方式均對群眾政策滿意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單個動員方式對各個維度影響力從高到低依次是“比較滿意”“有點滿意”“一般”“非常滿意”，且均顯著；對“非常不滿意”“比較不滿意”“有點不滿意”的影響均趨近于零，且均不顯著。由此可認為，沒有充分證據表明，單個動員方式的強度大小能夠影響本身對政策感到不滿意的居民態度。

同時，進一步對比各動員方式的邊際效應系數可知，對于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力而言，由高到低依次是：成員動員、資源動員、框架動員。其中，成員動員和資源動員的系數較為接近，而框架動員和其他兩者的系數相差較大。

（三）結論與討論

基于前文的模型建立和分析結果，得到結論如下：三種動員方式都對政策滿意度具有正向影響，成員動員、資源動員、框架動員對政策滿意度的影響力由高到低依次遞減。其中，成員動員和資源動員的邊際效用系數較為接近，而框架動員的影響系數相對較小。

首先，就三種動員方式而言，成員動員對政策滿意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可能是因為，在農村地區，傳統鄉土社會的組織結構和社會網絡依然發揮著重要作用，村委會工作人員、黨組織成員、村內骨干分子等在村內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他們的帶頭示范作用以及面向村民的宣傳動員對促進村民接受認可殯葬改革政策起到積極的作用。同時，農村社會屬于熟人社會，在這一物理空間內，信息相互傳播、快速彌散，同樣能夠促進政策宣傳和執行［22］。

資源動員與成員動員的影響程度幾乎相當。在資源動員理論下，理性的物質資源包括資金、時間、服務等，是社會交往和人際活動的連結通道［23］，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殯葬改革政策在基層的推動情況。根據訪談結果和文獻資料發現，上饒市政府在殯葬改革過程中投入了一定物質資源。一方面，政府對修建公益性墓地等基礎設施進行補貼，免除火化費用和基礎骨灰盒費用，并對上繳棺木等行為進行補助；另一方面，各村大量工作人員反復多次入戶宣傳殯葬改革政策，同時也會采取一定的負向激勵手段。由于資源動員直接涉及民眾的經濟利益，出于經濟理性，民眾傾向于選擇具有正向經濟利益或負向作用弱的行為。

框架動員對群眾殯葬改革政策滿意度的影響相對最小。現實生活中，除了經濟追求外，人們同樣需要非經濟性的社會地位、權力、人際交往等價值性追求［24］。框架動員正是包含話語、意識形態、價值目標、情感等在內的動員方式［25］。在實地調研中發現，上饒市農村地區的青壯年人口流失現象普遍，老年人受教育程度較低，接受新觀念、新事物能力相對較弱，對深化殯葬改革的政策內容本身缺乏理解；另一方面，基層動員和政策實施的運動式、碎片化問題較為突出，基層部門很難將政策的內涵意義真正嵌入到農村社會中，村民缺乏政策感知和參與途徑，因此框架動員很難提高村民對殯葬改革政策意義的認同和滿意程度。

總體而言，殯葬改革對傳統的喪葬觀念和行為而言是極大的沖擊，因此這一政策的實施必然會面臨諸多阻礙。基于對本文研究結果的討論可知，大多數情況下，物質支持和補助等理性物質資源能夠有效推進政策實施。在現代社會，隨著社交媒體的普及，人們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不斷增強。在此基礎上，通過干部、黨員等骨干分子的動員宣講和帶頭作用，人們往往更容易接受新的政策。然而，囿于客觀因素，農村地區民眾相對不易理解新政策的內在文化和價值觀念等深層次內涵，因此，若要充分發揮框架動員的作用，應當考慮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對政策價值和內涵進行宣傳，以爭取民眾的理解和認同。

六、政策建議

根據本研究實證分析的結果，群眾受到成員動員、資源動員、框架動員的程度越高，對殯葬改革產生更高滿意度和更高政策認同的可能性越大。因此，為了使得殯葬改革順利地推行，加強三種動員方式的動員力度尤為重要。

首先，發揮基層干部的表率作用、黨員的先鋒作用，積極帶頭參與到革除土葬、推行火葬的殯葬改革中，繼而帶動更多的人認同、支持殯葬改革政策。同時，要重視通過獎勵、激勵等方式提高居民對殯葬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認可度，既要注重對于收繳棺木的補償、對于火葬場及公墓山等相應基礎設施的保障等基本資源支持，也不能忽視法律法規、行政引導和經濟獎懲等方式發揮的作用。此外，還要通過發放宣傳手冊、入戶宣傳、張貼標語等各種不同宣傳方式增強居民的價值認同感，引導居民自覺、自愿地參與殯葬改革。

其次，從三種動員方式產生的效果來看，成員動員、資源動員、框架動員對政策效果的影響依次減弱。所以，在動員群眾積極參與到殯葬改革的過程中，成員動員的工作應被置于重要位置。推行殯葬改革的過程中，需要重視如基層干部、村委會成員、村中黨員等動員主體在基層社會中的影響力。尤其是在農村這類具有復雜、龐大的人際網絡的社會中，讓更多在人際網絡中擁有更大影響力、更受民眾敬重的成員，如黨員干部、德高望重的鄉賢、外出工作見多識廣的同鄉等成員，首先認可并促進政策的實施，進而推動村民對政策滿意與認可是非常重要的。同時，也不能放松對另外兩種動員方式的使用。

除此之外，結合實地訪談資料認為，殯葬改革的順利推行，不僅需要更加有效的群眾動員，還需要對政策制度本身作出調整。例如，部分村民提到，當前的殯葬改革措施并不是非常符合當地的自然、社會條件，政策可持續性較差。我國國土面積遼闊，對于民俗環境、自然條件各異的不同地區，殯葬改革的推行應當因地制宜，探索出符合當地實際狀況的方式。同時，在殯葬改革的大方向下，細節的落實仍存在瑕疵，例如喪葬服務水準低，公墓墓穴分配不合理、公墓管理制度與周邊基礎設施欠完善等問題。解決這些問題，需要各個維度的治理能力與服務的提升：在治理能力上，加強殯葬事業的問題導向，對于殯葬工作中可能出現的問題做好提前干預、重點管理，引入信息化手段，創新管理模式；在服務制度上，不僅要規劃、建設好殯儀館和公墓等殯葬基礎設施，而且要完善殯葬服務制度建設，把握殯葬服務的公益性特點，重視殯葬服務應惠民利民的性質。另外，也應關注群眾多樣化、多層次的殯葬需求，提供立體豐富的殯葬服務。

由于宗法禮教的長遠影響，傳統殯葬觀念的變革和移風易俗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較多群眾雖然能夠接受薄葬、節葬的喪葬觀念和火葬等新形式，但對政策的認可度和滿意度并不高。通過本論文的研究發現，進行有效的群眾動員、完善改革政策，完全能夠提高群眾對殯葬改革政策的滿意度和政策認同。除此以外，江西省上饒市的殯葬改革經驗，亦可被應用于類似的具有一定敏感性的工作領域和政策改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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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稿人：楊陽，河北師范大學副教授）

（責任編輯：胡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