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劇理論應用于青少年個體社會化的實現困境與對策研究

劉依暄

海南師范大學，海南 海口 571158

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揭示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美國社會學家伊恩·羅伯遜給社會化的定義為：“社會化是使人們獲得個性并學習其所在社會的生活方式的社會相互作用過程。”［2］魯潔先生在《德育社會學》一書中闡述“人的社會化過程，就是作為一個‘社會學習者’和一個‘社會參與者’的人的全面發展的過程。［3］”本研究認為個體社會化是人和社會相互作用的結果，人通過學習逐步成為具有社會性質和社會狀態的人，與此同時，在社會中生存的個體不斷改造社會經驗，對社會環境產生積極能動的影響，某種意義上個體都在努力創造在自己理想的社會中找尋到自己的本質。本文基于戈夫曼的擬劇理論分析青少年在實現個體社會化過程中所面臨的困境，并試圖以青少年的重要他人、家庭氛圍以及同輩群體為切入點尋求化解對策，使青少年得以順利完成個體社會化。

一、戈夫曼擬劇理論的內涵

歐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表明觀點，在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行為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一種表演。在表演前我們堅信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這個角色中內含著觀眾們的期待，表演過程中演員所表現出的滿足觀眾期待的迫切心理證實了個體在很大程度上信任其觀眾心中所呈現出的自我現實印象。然而，所表演的角色終究不是演員本身，表演結束后的個體回到后臺才恢復其本來的自我。

（一）相信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自我形象滿足社會化需求

人們在扮演一種角色時往往會期待自己得到觀眾的重視與認可，這種期待實際上是一種渴求被相信最終成為自我相信的過程——他所呈現的就是真實的，正如羅伯特·帕克所說：“‘人’最初的含義是一種面具，每個人總是或多或少地意識到自己在扮演一種角色……正是在這些角色中，我們互相了解；也正是在這些角色中我們認識了我們自己。［4］”然而，這種認識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真實的自己，因為我們極力想要扮演好的角色往往是我們理想化了的、社會化了的自我。

（二）前臺與后臺——面具自我與面具下的自我

戈夫曼的“前臺”所指的是“個體表演中以一般的和固定的方式有規律地為觀察者定義情境的那一部分”。［5］這一部分是能夠被觀眾所看到并能獲得一定意義的，前臺往往包含了兩個部分：首先是“舞臺設置”，也可稱為“布景”，布景的目的在于精心設計表演過程中所需的場景以幫助表演在預先設定意義的前提下得以完成。其次是“個人門面”，這部分往往是由各種刺激構成的，可以將其區分為外表與舉止，外表可以向觀眾說明表演者的社會身份，舉止則可以證明表演者所處的現實狀態及階段。“后臺”則是表演者極力想要隱藏起來的部分，在這一環境下的個體卸下面具、拋開各種場景限定，不再關注自我形象是否完美、是否符合某種設定好的標準，也不用刻意設計情境，呈現面具下的我。在戈夫曼的觀點中，前臺和后臺是可以相互轉化的，轉化的前提和依據則是表演者的主觀界定。

（三）印象管理——“鏡中自我”的維護與控制

個體進行印象管理的主要目的在于在他人心中塑造一個自己渴望被認知的形象，這是一種以控制他人為傾向的行為，主要控制的就是他人對個體自我的認知，“鏡中自我”是由查爾斯·庫利所提出的，他認為每個個體對于他人來說都是一面鏡子，反映他人所表現出的形象，說明個人對自己的概念是基于他人對自己的反應和知覺所產生的。在《日常生活的自我呈現》中，戈夫曼說明了個體進行印象管理的多種方式：理想化表演、誤解表演、神秘化表演、補救表演，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利用戲劇技巧的方式來塑造自我在他人面前的印象。

二、擬劇理論應用于青少年個體社會化的實現困境

當今青少年所生活的環境表現出十分明顯的虛擬化特征，視覺體驗的瘋狂沖擊以及虛擬世界的蓬勃發展，使得青少年在現實的社會生活中往往感受到不真實感與迷茫感，這在極大程度上阻礙了青少年個體社會化的順利實現。

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為青少年的個體社會化提供社會學的分析視角，從前臺與后臺的對立轉化中揭示青少年所面對的“本我”與“應我”矛盾；從多重表演角色中透視青少年所面臨的多重身份選擇糾結；從印象管理所提供的多種手段中揭露青少年自我社會形象的善變與偽裝。

（一）青少年“本我”與“應我”的矛盾對立

青少年真實存在于社會生活中，在其成長的各個階段、各種場景中，被賦予一種“應該的你”的概念，這種概念是一種外部的要求，推動青少年進行理想化的角色呈現，例如“你應該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你應該好好學習”，然而實際上被給予期望的“我”可能是一個性格分明的、對學習不感興趣的人，這就在無形中構成了前臺與后臺的現實、表演與非表演的狀態。青少年必須面對前臺與后臺所形成的“自我”的矛盾，這種矛盾的化解便是在完成個體社會化。在這個過程中，青少年不得不面對自己同時擁有兩個“自我”：一個自我是通過表演和印象管理滿足社會期待、在人際互動中努力塑造完美形象的“應我”。另一個自我是在私人空間里，脫離他人目光，擺脫社會準則要求非表演狀態下的“本我”。對于處在自我認知形成階段的青少年，“本我”與“應我”的矛盾對立在很大程度上阻礙其個體社會化的實現進程。

（二）多重場域中青少年自我社會化身份的認同

1.視覺文化時代身份認同單一化為“符號價值”

當前，青少年處于視覺文化時代，面對著被過度包裝的客觀事物、碎片化的閱讀方式、娛樂化的認知習慣，自我的社會身份認同被逐漸物化，消費主義的印記充斥在青少年的自我社會身份形成的過程中，視覺文化宣傳的符號價值在極大程度上能幫助青少年解決追求社會認同與渴望個性彰顯的精神矛盾，使得青少年的自我社會身份認同被簡單化為“符號價值”，其內在的真實自我處于缺位狀態，這也是很多青少年長時間身陷永不滿足的物欲狀態的根本原因。

2.互聯網時代庇護下的“原子化”社會身份

互聯網在給青少年提供多樣化資源的同時也為其營造了一個堅不可摧的虛擬世界，在虛擬空間中的青少年找到了完美“后臺”，在其渴望得到關注和認可的背后是其冷漠與現實斷聯的逆反逃避心理，當他們以“社恐”給自己貼標簽的同時卻可以在網絡世界中成為不給人留以余地的“鍵盤俠”，使其身陷在逃避實現個體社會化的快感之中，其心理早已進入原子化狀態——個體孤立化的交往無能使其欲罷不能卻痛苦不已。

（三）青少年個體社會形象的善變與偽裝

戈夫曼所提及的印象管理在很大程度上為我們揭示青少年社會形象善變的原理，青少年為了取悅、滿足他人和社會對其設定的理想化自我不可避免地隱藏掩飾某些東西，例如選擇隱藏某些縱欲行為、掩飾某些自我道德形象設計層面的失誤，以及為了彌補失誤所作出的行為、只展示自己偽裝后的結果而不展現偽裝的過程、將一些與自己無關的標準和原則擱置一旁甚至蔑視或違背。這些偽裝在極大程度上都是為了營造一個已經順利完成個體社會化的自我，向觀眾們示意“我是一個好孩子”，而現實卻是多重人格的來回轉換，面對什么樣的對象展示什么樣的社會形象，為的是控制他人的評價和認可，實現心理上的自我滿足。然而，由于青少年的成長環境和個人特質的不同，有的人善于在不同角色中來回切換和調整，有的人便顯得不那么幸運，不然被他人以表演做作來評價，不然就是自我深陷矛盾之中。長久以來，青少年自身也失去了自我社會身份的選擇與判斷依據，往來于人格混亂和分裂之中形成難以治愈的心理問題，實現個體社會化便成為了天方夜譚。

三、擬劇理論應用于青少年個體社會化實現困境的化解對策

教師作為青少年成長過程中重要的權威角色必然是青少年個體社會化實現過程中的重要他人，教師前后臺角色的有效轉換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青少年對于社會身份的正確認知；良好家庭氛圍的營造不僅是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保證同時也會對青少年形成積極的社會身份期望與心理暗示；同時青少年身邊的同輩群體對其個體社會化完成會產生重要影響，構建健康和諧的青少年亞文化是化解青少年個體社會化完成困境的重要路徑。

（一）教師——成為青少年個體社會化過程中的重要他人

瑪格麗特·米德提出的“后喻文化”指稱“以開拓未來為使命”的文化類型，在此種文化類型下形成的是“師導生創”的教育模式。教師所扮演的角色是設疑者、啟發者、引導者與協助者，其使命不再是傳授學生以現成的知識、永恒答案，而是讓學生成為探索者，自主發現問題、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將課堂上形成的思維習慣遷移到社會生活中，形成自主意識、自由意志、理性精神和創造能力，從而順利完成個體社會化。

“重要他人”［6］是美國社會學家米爾斯在米德的自我發展理論的基礎上首先明確提出的指對個體的社會化過程具有重要影響的具體人物的概念。教師在學校場域往往是以榜樣身份存在，面對觀眾和社會對其賦予的角色要求必須要有效進行師德形象的管理，以期提升自我的人格魅力，在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中扮演值得信賴，充滿向往的角色，由此教師成為青少年個體社會化過程中的重要他人。

（二）家庭——幫助青少年實現和諧的社會位移

家庭作為青少年最基本、最原始的生存成長環境，對于青少年的規范界定、價值形成、意識培養不僅起到率先作用且具有中轉性，家庭是青少年主要生活的“小社會”，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親密的生活群體，對于青少年來說自己的家庭環境往往是不可選擇的，是一種長期的、無法擺脫和逃避的生活環境，家庭對于青少年產生的影響具有先主性特征，家庭生活直接或間接對青少年施加一種生活化的影響，家庭成員之間的高頻親密互動將會對青少年的性格養成、品質培養形成不可替代的奠基作用。

（三）同輩群體——構建健康和諧的青少年亞文化

同輩群體的重要功能主要表現為“保護功能”與“發展功能”，保護功能使得青少年呈現出面具下的自我且能少受或免受成人世界之傷害的功能，同輩群體往往能為群體中的成員提供平等互助的社會環境，在此環境中青少年往往能夠摘下面具呈現出真實的自我并表達出真實的自我感受，青少年能夠獲得某種獨特的心理調節場所甚至是獲得了一種向成人世界對抗的力量。發展功能則表現為同輩群體對青少年社會能力的促進作用，青少年在同輩群體中不僅獲得自我表達的充分權利，同時青少年往往能夠自由展現自我并與群體成員形成溝通合作、競爭辯論的人際關系，長此以往青少年在建構出自我的一套獨特的界定標準與行為準則的同時完成個體社會化。引導青少年群體構建健康和諧的亞文化至關重要，在和諧健康的亞文化中青少年不僅能夠找尋到自我存在的意義更能夠在同輩群體中感受到真實社會的人際關系互動，確定自己的社會身份及社會價值。

四、結語

歐文·戈夫曼的擬劇理論為分析青少年個體社會化過程中的困境及出路提供新的分析視角，青少年作為成長中的個體面對社會及他人寄予的期望，面對自我內心的真實訴求的確需要在表演與非表演狀態中尋求一定程度的平衡，這是個體社會化必經的矛盾化解之路，不管作為表演者還是觀眾，不管在前臺還是后臺，個體社會化的順利實現在很大程度上確保了青少年的思想及觀念的健康和穩定。處于人類社會就必須具備適應服從文化規則的能力，這種能力能使青少年從容拒絕本能的不合理欲求，從他律逐步修煉達成自律，最終順利實現個體社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