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雨,張文倩,林周周
(1. 蘇州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江蘇 蘇州 215123;2. 蘇州大學 商學院,江蘇 蘇州 215021)
發展新能源產業是破解能源經濟環境矛盾、推動綠色發展的重要手段[1]。面對創新驅動發展的戰略需求,促進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2]。數字經濟時代,數字技術能夠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提供新動能。近年來數字政府的理念深入人心。數字政府通常是指政府、社會、公民和其他利益相關者借助各種信息技術,實現創造公共價值的治理模式[3]。數字政府能夠積極推進產業數字化轉型、持續優化營商環境,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提供支持。由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衡量方式的差異,加上很少考慮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非線性作用,致使二者的關系尚未明晰。此外,數字政府創新驅動效應還會受到地區信息化水平的影響[4-5]。基于此,本文在優化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衡量方式的基礎上,實證考察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主效應以及在地區信息化水平作用下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調節效應。這對于明晰數字政府驅動機理、促進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以及加速“雙碳”目標實現具有重要意義。
目前,學術界對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衡量方式和影響因素等方面。一是衡量方式。謝聰等[6]采用太陽能和風能的專利申請數衡量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張根明等[7]將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劃分為探索式創新和開發式創新,并分別采用新能源企業前5年發明專利占比和實用新型專利、外觀設計專利占比與年度R&D總額的乘積表示。Li等[8]分別采用研發支出和專利申請數表征新能源產業創新投入和創新產出。閆世剛[9]從研究開發能力、核心技術水平、創新管理能力、創新資源投入4個維度構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并運用模糊綜合評價法進行綜合測度。二是影響因素。黃光球等[10]認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會受到產業政策和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Li等[11]發現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主要受可再生電力裝機容量、研發支出占GDP比重以及制度因素的影響。
關于數字政府與產業創新發展的關系,學者們進行了較為細致的研究,且主要集中在創新產出、創新質量和綠色創新等方面。王曉曉等[12]發現數字政府可以通過減少腐敗、營造法治環境以及改善與市場的關系來推進企業創新發展。Du等[13]運用傾向得分匹配法探討了政府支持與新能源企業創新的關系,發現在經濟正常情況下政府支持能夠促進新能源企業創新產出,而在經濟惡劣環境下新能源產業創新概率隨政府支持力度的提高而增加。倫曉波等[14]發現數字政府通過發展數字經濟來促進綠色技術創新。Wang等[15]認為政府政策對提高風電企業創新質量具有重要作用。
已有文獻為本研究奠定了堅實基礎,但仍存在以下幾點局限:①現有研究主要采用單一或定性指標衡量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缺乏從整體角度定量評價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水平。②從主效應視角探討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影響的研究仍較為缺乏。③從調節效應視角進一步探究數字政府與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非線性關系則更為匱乏。鑒于此,本文以2015-2020年中國30個省(市、自治區)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希望從以下方面進行拓展:①多維度構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并利用熵權-TOPSIS法計算其綜合得分。②實證考察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主效應。③引入信息化水平為調節變量,進一步探討在信息化水平作用下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調節效應。
2.1.1 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由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概念廣泛而復雜,僅采用單一指標作為衡量方式存在嚴重不足。因此,本文借鑒閆世剛[9]的研究,通過構建多維度評價指標體系來綜合測度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體地,本文從創新發展能力、創新發展效益和創新發展基礎三方面構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評價指標體系(表1),并利用熵權-TOPSIS法計算各地區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綜合得分。
表1 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2.1.2 解釋變量
本文的解釋變量為數字政府。關于數字政府的測度,清華大學數據治理中心、中國軟件測評中心、中央黨校電子政務研究中心等多家權威機構從不同角度構建了數字政府測度體系。考慮到數據的獲取性與適用性,本文采用中央黨校電子政務研究中心發布的一體化政務服務能力指數來衡量數字政府。該指數涵蓋了在線辦理成熟度、在線服務成效度、服務事項覆蓋度、服務方式完備度、辦事指南準確度等多個維度,能夠較為全面地反映數字政府水平。
2.1.3 調節變量
本文的調節變量為信息化水平。一個地區信息化水平的高低能夠直接影響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作用程度。信息化水平高的地區,不僅能夠更好地發揮數字政府的治理效果,從而支持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而且信息成本更低、信息豐富度與共享度更高,有利于構建開放協同的信息化架構,促進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因此,本文選取信息化水平為調節變量,并借鑒劉軍等[16]的研究,采用各地區互聯網接入端口數來衡量。
2.1.4 控制變量
為準確探討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本文選擇相關變量進行控制。①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發展水平能夠影響新能源的需求量以及資源配置和調動能力,從而影響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本文采用人均GDP表示。②對外開放水平。對外開放帶來的技術溢出效應,能夠優化新能源領域的技術、人才等資源配置[17-18]。本文采用貨物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表示。③城鎮化水平。新能源的消費主體以居民為主,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可以促進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10]。本文采用城鎮人口數占總人口數的比重表示。④金融發展水平。高水平的金融發展有助于緩解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融資約束[19]。本文采用金融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表示。
2.2.1 主效應模型構建
為研究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直接影響,本文構建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主效應模型。具體表達式如下:
newit=β0+β1lngovit+β2lnecoit+β3opeit+β4urbit+β5finit+εit
(1)
式中,i代表省份,t代表年份;newit為被解釋變量,表示i省t年的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govit為解釋變量,表示i省t年的數字政府;ecoit、opeit、urbit、finit為控制變量,分別表示i省t年的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水平、城鎮化水平和金融發展水平;β0為常數項,β1為解釋變量的系數,β2~β5為各控制變量系數,εit為隨機擾動項。
2.2.2 調節效應模型構建
為進一步研究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非線性影響,本文引入地區信息化水平為調節變量,構建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調節效應模型。同時,為使一次項系數更直觀,本文還對調節變量和解釋變量均進行中心化處理。具體表達式如下:
newit=β0+β1lngovit+β6lnlevit+β7lngovit×lnlevit+β2lnecoit+β3opeit+β4urbit+β5finit+εit
(2)
式中,levit為i省t年的信息化水平,β6、β7為相應系數。其他變量與符號同式(1)。
選取2015-2020年中國30個省份(西藏和港澳臺地區因數據缺失而忽略)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其中,新能源產業研發支出、營業收入、利潤總額等數據通過手動篩選CNRDS、Wind資訊數據庫和國泰安數據庫等共計597家A股上市新能源企業(已剔除ST、*ST和數據缺失嚴重的企業),再根據其注冊地址劃歸相應省份。其余數據均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統計年鑒》《中國電力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省級政府和重點城市網上政務服務能力調查評估報告》、CNRDS數據庫、馬克數據庫以及各省統計年鑒。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保證面板模型估計結果的準確性,本文分別采用混合回歸、固定效應(FE)和隨機效應(RE)3種估計方法,并同時采用逐次加入控制變量的方式進行回歸分析。表3給出了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主效應估計結果。其中,方程(1)、方程(2)、方程(3)、方程(4)和方程(5)分別為逐次加入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
表3 主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由表3可知,方程(5)的變量系數基本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模型擬合效果較好;同時,方程(5)的F檢驗、LM檢驗及Hausman檢驗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固定效應是最優選擇。因此,本文選擇方程(5)進行后續的分析,并僅列出固定效應下的主效應模型估計結果。
從估計結果可以看出,在控制了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水平、城鎮化水平、金融發展水平等條件下,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且數字政府每提高1%,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將提高0.066%。產生此結果的可能原因在于:①數字政府能夠發揮數據價值。相較于傳統政府,數字政府可以多源獲取市場數據,同時促進數據要素流轉,加快前沿知識技術的溢出速度,豐富新能源產業創新信息環境。在此驅動下,新能源產業創新行為更趨于理性,從而減少因盲目擴張而導致的創新擠出效應。②數字政府能夠強化信用監管。新能源產業屬于高投資風險產業,容易產生商業信用問題而受到較強的融資約束。數字政府依托數字技術,能夠實時持續監控企業運營數據,約束企業行為,減少投資者與新能源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程度,從而降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融資約束。③數字政府能夠優化創新環境。首先,數字政府可以改進傳統科層制的政府治理模式,使得組織結構扁平化,更好地實現“放管服”,優化政府的服務與協調能力,推動新能源產業創新需求被敏捷響應,降低政府與企業間的交易成本。其次,數字政府能夠協調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更好地發揮市場作用,為新能源產業創新提供良好的市場環境,提高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便利度。最后,數字政府可以改善法治環境,有效保護知識產權,從而提高新能源產業創新主體的清廉感知,保障創新的積極性。
就控制變量而言,①經濟發展水平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一方面是由于我國目前經濟發展的資源分配水平較低,并注重短期效益,致使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受到了限制;另一方面說明目前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與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耦合協調度整體不高。②對外開放水平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顯著為負。一方面是由于我國當前新能源產業發展過分依賴國外技術而導致創新動力不足;另一方面是各地區在對外開放過程中存在“重數量、輕質量”的情況,對貿易活動的內生技術資源利用效率較低,且有關新能源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外商引入也較少。③城鎮化水平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顯著為正,這主要是因為城鎮化進程提高了居民生活質量,擴大了新能源消費市場。④金融發展水平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正向影響,說明減少新能源企業融資約束、增加研發資本等途徑有利于激勵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
表4給出了在信息化水平作用下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調節效應的估計結果。其中,方程(6)、方程(7)、方程(8)、方程(9)和方程(10)分別為逐次加入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
表4 調節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由表4可知,方程(10)各變量的顯著性較強,且模型擬合效果良好,故本文選擇方程(10)進行分析。從中可以看出,在控制了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水平、城鎮化水平、金融發展水平等條件下,數字政府與信息化水平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0.128,且通過了1%顯著性檢驗,說明信息化水平能夠顯著增強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促進效應。出現此結果是比較合理的。一方面,信息化水平越高的地區擁有更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更先進穩定的政務系統以及更強的政務服務能力,便于發揮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積極作用。另一方面,信息化水平的提高有利于社會公眾廣泛參與數字治理,減少腐敗機會,提高數字政府治理水平和治理效果,推進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此外,信息化發展能夠加速新能源產業數字化轉型,提升信息獲取和資源共享的能力,增強技術創新的空間溢出,推動新能源產業創新高質量發展。
為保證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本文采用增加控制變量的方式對原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考慮到產業結構的優化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重要影響[20],故本文增加產業結構(ind)為控制變量,并采用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表示。經過模型選擇檢驗,仍然使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見表5。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核心變量數字政府的回歸系數均為正,且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顯著的積極效應。數字政府與信息化水平交互項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信息化水平存在正向調節效應。這些結論與前文一致,表明本文的結論具有穩健性。
基于2015-2020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運用面板回歸技術,實證考察了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主要得到如下結論:①在控制了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水平、城鎮化水平、金融發展水平等條件下,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顯著的積極效應。②信息化水平可以增強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促進作用,呈現出了顯著的正向調節效應。③對于控制變量,城鎮化水平和金融發展水平能夠顯著促進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而經濟發展水平和對外開放水平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顯著為負。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得出的管理啟示如下:①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具有積極效應,這就要求各地區一方面應加強新能源領域數字政府建設,構建數字政府與新能源產業創新聯動發展新模式。運用多維數字技術,將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相關信息與數字政府聯動,發揮數據價值。同時,建立完善數字監控體系,加強數字政府與新能源產業的對話機制,在起到監督效果的同時能夠敏捷響應、科學干預,及時滿足新能源產業創新需求。另一方面,各地區應擺脫唯技術論思想,優化數字政府治理理念。數字政府不僅是新興數字技術的引入,更是治理理念的改革。數字政府建設中應該靈活響應新能源產業的創新需求,轉變自身職能,提高治理服務質量,充分發揮市場作用,為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創造良好的營商環境。②針對信息化水平可以正向調節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促進作用,各地區在建設數字政府的過程中,一方面應重視提高信息化水平,發揮數字政府和信息化水平“1+1>2”的協同效果;另一方面應考量本地信息化水平發展現狀,合理進行頂層設計,提高數字基礎設施的數量和質量,以支撐數字政府賦能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③就控制變量而言,各地區應推進城鎮化進程,提高城鎮化的深度和廣度;優化地區金融環境,降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融資約束;大力發展數字經濟,積極推進產業數字化以提高經濟發展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優化外商投資環境,提高對外開放質量,鼓勵新能源產業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外商投資,并充分發揮其技術溢出效應。此外,新能源產業創新主體應增強創新意識,減少在核心技術上的對外依賴。
本文豐富了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研究,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之處:一是受統計資料的限制,僅對2015-2020年中國省級數據進行實證分析。數字政府作用于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是一個復雜的動態過程,隨著時間推移,樣本的逐漸擴大,數字政府對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的影響是否會變化?這將是后續研究的方向。二是數字政府驅動新能源產業創新發展過程中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本文僅選擇地區信息化水平這一關鍵因素進行調節作用探討,未來研究將進一步增加其他關鍵因素進行非線性關系分析,以期更好地闡釋數字政府的創新驅動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