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標志的商標法保護和規制

郭燕如 金曉虹

摘?? 要：保護地理標志是建設知識產權強國的重要內容，也是促進區域特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我國地理標志存在多種保護模式，在地理標志專門立法時機尚未成熟之前，以商標法作為地理標志保護主導法律具有現實必要性。當前，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存在地理標志監管保護沖突和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認定標準不一問題。明確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監管保護職責，統一司法裁判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認定標準，以構建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法律保護體系，提升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水平。

關鍵詞：地理標志；景德鎮陶瓷；商標法保護；正當使用

中圖分類號：D923.43????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2095-9699（2023）05-0082-06

收稿日期：2023-05-05

項目來源：江西省高等學校教學改革研究項目（JXJG-21-21-8）；江西省基礎教育研究一般項目（SZUJDZZZ2022-1305）

作者簡介：郭燕如（1998-），女，廣東汕頭人，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民商法和知識產權法研究。

通訊作者：金曉虹（1963-），女，江西奉新縣人，教授，主要從事民商事糾紛和知識產權法律保護的理論和實務研究。

Protection and Regulation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with the Trademark Law： Taking Jingdezhen Ceramic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 as Example

GUO Yanru1， JIN Xiaohong2

（1.Jingdezhen Ceramic University， Jingdezhen 333000， China;

2. Jingdezhen University， Jingdezhen 333400， China）

Abstract：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geographical indications（GI） is an important aspect of making our country an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powerhouse and also a measure to promote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regional economy. However， there are many different protection modes for GI in our country. So before the ripe time comes for legislating specially for the protection of GI， it is necessary to take the trademark law as the leading regulation to protect GI. Presently， there exist some problems concerning the protection of the GI in Jingdezhen， such as the conflict of GI supervision and GI protection and the different recognition standards for the fair use of GI in trademarks. Therefore， to build a legal protection system for Jingdezhen ceramic GI and strengthen the protection of it， it is required to clarify the supervisory duties and protection responsibilities relating to Jingdezhen ceramic GI and unify the standards for determining the legitimate use of GI in trademarks.

Key words： geographical indication; Jingdezhen ceramics; trademark law protection; fair use

一、地理標志商標法主導保護的現實必要性

地理標志是一項重要的無形財產，其因與特定地域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存在緊密關聯而具有了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是保護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鮮活載體，也是企業參與市場競爭的重要資源①，保護地理標志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與國際貿易交流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戰略意義。地理標志是一種基于特定地域而產生的團體性權利，其具有的地域性和集體性特征使得其保護存在較大難度，在實際中也往往存在多種保護途徑和形式。從各國立法來看，地理標志保護模式不外乎以下三種：一是專門法保護模式；二是商標法保護模式；三是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模式。地理標志保護模式的選擇深受一國歷史、文化、經濟等因素的影響，因而出現一定差別。但是上述保護程式并不是對立沖突的，許多國家采用混合模式，一般選擇專門法或是商標法，再輔之以反不正當競爭法，對地理標志提供多種模式的保護。[1]當前我國存在著商標法保護、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以及由行政部門分散保護的地理標志產品保護和農產品地理標志保護。在我國地理標志混合保護模式中，以商標法作為我國地理標志保護主導法律具有現實必要性，以下通過法理分析論述之。

地理標志處于競爭法與知識產權法交界地帶[2]，我國商標法和反不正當競爭法在維護市場公平競爭和保護經營者、消費者合法權益的基本目標上是一致的，但當落在具體權利規制和保護方面時，二者則存在較大差異。反不正當競爭法以維護市場公平競爭為核心，采用禁止性規范和一般條款對不正當競爭行為進行反向規制，雖然能夠保護消費者群體以及多個生產經營者的權益，但單一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保護可能會導致地理標志出現“公地悲劇”。地理標志是帶有私權外殼的集體性權利，僅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進行反向規制，無法有效保護地理標志這一集體性權利，因公權力機關往往較難在市場競爭中主動發現生產經營者的假冒或混淆等不正當競爭行為，且對于地理標志這一公共利益，相關權利沒有具體落于某一私權利主體之上，也使得地理標志無法通過反不正當競爭法得到積極有效的管理和保護。商標法以專有權利為中心，通過賦予注冊人以商標專用權的方式，為權利人提供一種絕對排他性權利；同時，地理標志可以適用商標法現有規則體系，包括商標注冊的申請、審查和核準、續展、變更、轉讓和許可使用以及注冊商標專用權的保護等。相較于側重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反不正當競爭法，側重保護個體私有利益的商標法既可以為地理標志構建一個商標權利的取得、使用以及權利救濟等規范體系，使得地理標志可以借助商標法體系為其注冊商標提供標準化和程式化保護，又能賦予特定地區內生產經營者明確的請求權和救濟權，使競爭法上的消極權利轉變為商標法上的積極權利。

原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2005年發布的《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和農業農村部2019年修正的《農產品地理標志管理辦法》為我國專門保護地理標志的部門規章。前者對地理標志產品申請、使用和監管等作出詳細規定，后者對農產品領域地理標志的登記、使用和監管進行詳細規定。兩部行政規章雖然對地理標志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進行專門的規定和保護，但在權利授予與權利救濟方面，二者均缺乏體系化制度規定，包括未賦予地理標志主體特定權利以及有關違法行為僅得以按照部門規章的規定處以行政處罰等。[3]相較于地理標志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保護方式，商標法更能提供體系化制度規范和保護。一方面，商標法在法律效力位階上高于二者，當有關法律規定存在沖突時，基于上位法優于下位法規則，最終沖突解決依據仍落于商標法。另一方面，在權利救濟上，地理標志商標能通過民事、行政和刑事多種手段對地理標志予以多方保護。

我國地理標志混合保護模式雖然能夠滿足不同情形下地理標志保護需要，但也因其而導致地理標志在管理與保護方面出現相互掣肘的現象。2021年12月31日，國家知識產權局發布《地理標志保護和運用“十四五”規劃》提出，積極推動地理標志專門立法工作，可知專門法保護模式已成為我國未來地理標志保護趨勢。由于我國地理標志立法調研論證工作正在進行中，專門立法保護時機尚未成熟，且在因地理標志混合保護模式而產生的監管保護沖突問題亟待解決的情況下，有必要以商標法作為我國地理標志保護主導法律，在解決現有地理標志保護問題的同時，也為將來地理標志專門立法提供法律基礎和制度參考。

二、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歷程

景德鎮瓷業始于漢代，距今已有超千年的制瓷歷史。千年的歷史沉淀為景德鎮帶來了豐富的陶瓷文化及高水準的制瓷技藝[4]，景德鎮瓷器在國內外享有至高無上的美譽，當提到景德鎮瓷器時，公眾往往會認為該瓷器具有高品質信譽保證，因景德鎮瓷器具有的品牌效應和經濟價值，為了逐利，市場中出現了大量偽造假冒景德鎮瓷器現象，尋求法律保護成為景德鎮維護陶瓷品牌迫在眉睫的任務。1993年《反不正當競爭法》雖然規定了禁止實施假冒和混淆等不正當競爭行為，但景德鎮陶瓷無法通過它得到有效保護。1999年，景德鎮陶瓷協會向商標局申請注冊了“景德鎮”證明商標，自此景德鎮陶瓷得以通過商標法得到有力的法律保護。作為商標注冊人，景德鎮陶瓷協會對“景德鎮”證明商標享有排他性的專用權，他人未經景德鎮陶瓷協會授權許可，不得在21類“日用瓷器、瓷制藝術品、瓷制工藝美術品、瓷器、瓷制茶具、咖啡具、瓷制酒具、瓷器裝飾品”上使用“景德鎮”證明商標，否則可能構成侵權。2002年，“景德鎮”證明商標被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認定為中國馳名商標。2005年，原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發布《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公告2005年第63號——景德鎮瓷器實施原產地域保護》，批準對景德鎮瓷器實施原產地域保護。2008年，景德鎮市人民政府發布《景德鎮陶瓷知識產權保護辦法》，該辦法規定了有關“景德鎮”證明商標的商標法保護事項，包括“景德鎮”證明商標使用條件以及許可使用條件等。2010年，景德鎮陶瓷協會申請注冊了景德鎮青花、景德鎮色釉、景德鎮粉彩和景德鎮玲瓏四個地理標志證明商標。2014年，景德鎮市瓷局牽頭制定了《地理標志產品·青花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玲瓏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粉彩瓷器》《地理標志產品·顏色釉瓷器》四種景德鎮傳統陶瓷產品地方標準，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產品標準詳細規定了景德鎮地理標志產品有關定義以及產品要求等內容，為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的保護提供了重要制度支持。景德鎮陶瓷產品地方標準的制定，對規范景德鎮市陶瓷市場、提高景德鎮陶瓷產品質量、增強企業品牌競爭力具有重要作用，同時也填補了我國相關陶瓷產品標準空白，對國內其他產瓷區具有借鑒和帶動作用。

三、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存在的問題

（一）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監管保護存在沖突

由前述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歷程可知，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目前存有“地理標志商標”和“地理標志產品”兩套模式。兩套保護模式雖然在提升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產品聲譽以及促進景德鎮陶瓷產業發展等方面各自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也導致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在具體管理、使用和保護過程中問題不斷。

在“地理標志商標”保護模式中，根據《商標法》中對商標專用權保護規定，“景德鎮”證明商標保護行政主體為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負責商標的使用監督及侵權查處等工作；“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注冊人為景德鎮陶瓷協會，對該注冊商標享有商標專用權，同時承擔商標的許可授權、質量監督及管理保護等義務。在“地理標志產品”保護模式中，根據《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行政主體為質量監督管理部門，負責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的標志管理以及質量檢驗等工作。2018年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將原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和原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歸于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即目前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為“景德鎮”證明商標與“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行政主體。在“景德鎮”證明商標與“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保護對象基本一致情形下，因二者保護體系各自獨立，使得景德鎮地理標志在具體管理、使用和保護過程中漸顯問題。一方面，在景德鎮陶瓷質量監管和保護上，應由“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注冊人景德鎮陶瓷協會承擔職責，抑或應由“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的持有人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承擔職責？當發現經營者不符合景德鎮地理標志使用要求而侵權使用時，是由公權力機關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通過行政手段依法進行查處，還是由商標專有權人景德鎮陶瓷協會選擇通過民事、行政或者刑事手段進行維權？另一方面，在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申請使用上，“景德鎮”證明商標或“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的使用者是否需要通過申請才可使用“景德鎮”地理標志專用標識？《地理標志產品保護規定》規定：“使用地理標志產品專用標志，必須按照本規定經注冊登記，并接受監督”。《地理標志專用標志使用管理辦法（試行）》雖然統一和規范了地理標志專用標志的使用管理辦法，但在登記使用程序上并未予以明確。另外，對于陶瓷市場經營主體來說，普通申請者一般無法區分兩種地理標志保護模式之間的異同，導致實際中出現申請不規范等情況，這不僅會打擊市場陶瓷經營者申請使用景德鎮地理標志的積極性，而且也會造成行政管理混亂，不利于推進法治政府建設。

（二）“景德鎮”證明商標正當使用問題

近幾年，面對嚴重的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商標侵權假冒現象，景德鎮陶瓷協會積極采取法律手段制止陶瓷市場上對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商標的侵權行為。截至2023年4月30日，筆者在北大法寶檢索有關景德鎮陶瓷協會的侵害商標權糾紛案件，找到共計867篇裁判文書，其中2020～2023年間共有863篇，占比高達99.54%。景德鎮陶瓷協會近年來的積極維權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市場上景德鎮瓷器的假冒侵權行為，有利于景德鎮陶瓷的宣傳和保護。但從法院對相關案件的裁判來看，實務中對“景德鎮”證明商標正當使用認定標準存在著較大爭議，下面通過兩個案例可以看出不同法院對這一問題的裁判觀點。

在宜興市丁蜀鎮原友陶瓷店、景德鎮陶瓷協會侵害商標權糾紛案②中，原告景德鎮陶瓷協會認為被告原友陶瓷店銷售與原告注冊商標近似商標商品的行為侵犯了其商標專用權，故向宜興市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宜興市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被告侵犯了原告的注冊商標專用權。其理由有三：一是被控侵權商品陶瓷茶具底部以較大字體獨立印制“景德鎮制”字樣，該做法發揮了識別商品來源的作用，屬于商標性使用；二是被控侵權商品底部使用的“景德鎮制”中的“景德鎮”完整包含了涉案商標的顯著識別文字，被控侵權標識與原告的涉案注冊商標整體構成近似；三是被告無證據證明被控侵權商品符合使用“景德鎮”商標的條件。被告既未提供證據證明其得到原告的許可，亦未能證明其銷售的被控侵權商品來源于景德鎮地區以及具備“景德鎮”商標所要求的特定品質。故一審法院對被告提出其屬于正當使用的抗辯主張不予采信。后此案雖經二審，但二審法院以同樣理由維持了原審法院判決。

在景德鎮陶瓷協會與南京市秦淮區胡仕海煙酒百貨超市商標權侵權糾紛案中，原告景德鎮陶瓷協會認為被告張某銷售與原告注冊商標近似商標商品的行為侵犯了其商標專用權，故向秦淮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秦淮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張某沒有侵犯原告景德鎮陶瓷協會商標專用權。其理由有二：一是被訴侵權商品的標簽上不僅標注有商品名稱信息，還有廠名廠址、聯系方式、條形碼及合格證標識，且掃描條形碼信息可見與被訴侵權商品標簽上標注信息一致，通過上述信息可以確定被訴侵權商品的生產廠家位于江西省景德鎮市陶瓷工業園區內，即在原告主張的地理標志所對應的特定地域范圍內；二是被告銷售的瓷碗底部除“景德鎮制”字樣外并未使用其他與景德鎮陶瓷協會注冊商標相同或近似的標識，這樣的標識既不會減損原告注冊商標中地理名稱所乘載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也不會誤導公眾。故秦淮法院認定張某的銷售行為不構成商標侵權。該案入選了2021年度南京法院知識產權十大案例。

通過上述兩個案例，可以發現不同法院在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認定上考量因素有所不同。在認定涉案標識是否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正當使用時，宜興法院認為除了滿足商品需確實來源于景德鎮地區以外，商品還需達到“景德鎮”證明商標所要求的特定品質，才可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正當使用。在我國法院已審結的有關“景德鎮”證明商標商標權侵權糾紛案例中，該觀點也是當前法院裁判時的主流觀點。秦淮法院則認為只需滿足商品確實來源于景德鎮地區這一條件即可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正當使用，而無需再考慮商品的品質特征等因素。通過整理和分析司法裁判案例可得，“景德鎮”證明商標正當使用的認定標準主要存在以下兩種觀點：一是商品符合地理來源條件；二是商品同時符合地理來源和品質特征要求。另外，對于需要符合品質特征要求才可構成對地理標志正當使用的觀點，實務中還面臨著質量標準選擇的困難，因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既有景德鎮市人民政府有關部門制定的地方標準，也有景德鎮陶瓷協會制定的團體標準，在實務中應當選擇何者標準作為質量檢驗依據也存在著爭議。

四、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新規制

（一）明確景德鎮地理標志監管保護職責

地理標志是保護和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的鮮活載體，通過注冊“景德鎮”證明商標以及實施“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保護，使得具有千年陶瓷文化和陶瓷生產傳統技藝的景德鎮陶瓷可以在法律保護之下不斷傳承、創新和發展。但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因兩套保護模式而出現管理、使用和保護出現一定的交叉和矛盾，導致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的保護存在一定困難。因此，有必要厘清兩套保護模式之間的關系，明確景德鎮地理標志監管保護職責，以實現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有效監管和保護。

在景德鎮地理標志管理、使用和保護過程中，需要明確三個方面的職責。一是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的授權申請。景德鎮陶瓷協會是“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注冊人，負責“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授權許可使用，即對符合該證明商標使用管理規則條件的申請者，景德鎮陶瓷協會應當允許申請者使用該證明商標并發給使用人證明商標使用證明；景德鎮市市場監管局是“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的持有者，負責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產品產地范圍內地理標志產品專用標志的申請。另外，申請者在申請使用“景德鎮”證明商標時，根據《地理標志專用標志使用管理辦法（試行）》，申請者也應當同時申請使用“景德鎮”地理標志專用標識。二是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的日常監督管理。景德鎮陶瓷協會對其授權商標使用的商品具有審查檢驗監督義務[5]，包括審查商品是否符合特定質量、信譽或者其他特征等地理標志商標使用管理規則，即景德鎮陶瓷協會負責商標注冊時以及商標使用中的檢查監督。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對“景德鎮”證明商標和“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產品均負有行政監管保護職責。一方面，由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對市場中的侵權違法以及不正當競爭等行為依法進行查處；另一方面，陶瓷市場的陶瓷產品檢驗檢測職責也由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負責。當前，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內設有商標監督管理科與陶瓷監督管理科，二者負責有關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的監管和保護工作。三是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被侵權后的維權。景德鎮陶瓷協會對“景德鎮”證明商標享有商標專用權，對于侵犯“景德鎮”證明商標專用權的行為，景德鎮陶瓷協會有權向人民法院提起訴訟進行維權，也可以請求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處理。景德鎮市市場監督管理局旨在規范和維護市場秩序，營造誠實守信、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在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日常監督管理中，對不正當競爭、侵犯商標專利知識產權和制售假冒偽劣行為，其負有查處違法行為的職責，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以行政手段對違法行為人予以行政處罰；對于涉嫌犯罪的，市市場監督管理局還應當及時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二）司法裁判統一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標準

當前，有關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的認定在實務界與理論界均存在較大爭議。實務界中有關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存在兩種觀點：一是商品僅需符合地理來源；二是商品需同時符合地理來源和品質特征要求。理論界中有關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認定爭議與實務界基本相同，即判斷是否構成對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時，商品在滿足地理來源這一條件之外是否還需滿足其他特征條件。有觀點認為，地理標志正當使用僅需考量是否導致相關公眾對產品的原產地產生誤認為標準[6]；另有觀點認為，地理標志正當使用需確保商品來源于特定地區且滿足質量要求等條件。[7]基于地理標志商標的內稟屬性，筆者認為，司法裁判中應當選取第二種觀點作為地理標志商標正當使用的判斷標準，即商品需同時符合地理來源和品質特征要求。

1.商品符合地理來源要求

《商標法》第59條規定了注冊商標中含有地名的，注冊商標專有權人無權禁止他人正當使用。因地名是一種具有集體性利益的公共資源，商標注冊人將含有地名的標志作為商標注冊并不能理所當然地對地名享有專有使用權利，即他人對地名享有正當使用的權利，但同時出于商標法保護商標注冊人的商標專用權，故他人對地名的正當使用應當受到合理限制。地理標志最核心的功能在于指示商品的來源地，其保護是在原產地來源意義上的保護。[8]地域性是地理標志的核心特征[9]，他人對地理標志商標進行正當使用首先應當滿足商品確實來源于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所轄地區，即司法裁判者在認定是否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正當使用時，應當將商品是否來源于景德鎮瓷器地理標志所轄地區作為首要考量要件。根據江西省景德鎮市人民政府《關于界定景德鎮瓷器原產地域產品保護范圍的函》，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所轄地區范圍為江西省景德鎮市珠山區、昌江區、樂平市、浮梁縣現轄行政區域。對于非來源于上述地區的陶瓷商品，則應當排除其對“景德鎮”證明商標構成正當使用的可能性。

2.商品符合品質特征要求

景德鎮陶瓷是在景德鎮特有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共同作用下所形成的具有特定質量、信譽的商品，其具有的品質不僅與景德鎮擁有的高嶺土和瓷石等原材料及氣候等自然因素密切相關，而且與景德鎮上千年制瓷歷史所形成的傳統生產制作工藝和陶瓷文化等人文因素密切相關。地理標志證明商標既具有地理標志的屬性，也具有商標的屬性，“景德鎮”證明商標作為地理標志證明商標，不僅具有指示陶瓷商品地理來源的功能，還具有表明該陶瓷商品具備了特定品質特征的功能。因此，司法裁判者在認定是否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正當使用時，應當將商品是否符合“景德鎮”證明商標所要求的品質特征要求作為考量要件，明確商品在符合地理來源基礎上還需同時符合特定品質要求才可構成對“景德鎮”證明商標的正當使用。將符合地理標志商標所要求的品質特征列為“景德鎮”證明商標正當使用司法裁判考量要件，不僅是對地理標志證明商標內稟屬性的準確闡釋和實踐體現，而且也有助于維護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產品整體品質和聲譽。

五、結語

被稱為我國第五大發明的陶瓷，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也是我國對外貿易交流和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載體。在建設知識產權強國背景下，強化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是景德鎮的現實選擇和必然要求。以商標法主導保護，構建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保護體系，不僅能夠促進景德鎮陶瓷產業傳承、創新和可持續發展，而且可以推動景德鎮陶瓷品牌建設，讓景德鎮陶瓷地理標志品牌走向世界。

注釋：

①《國家知識產權局、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關于進一步加強地理標志保護的指導意見》國知發保字〔2021〕11號。

②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2022）蘇02民終1927號民事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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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