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2022年是必將載入馬來西亞政治史冊的一年。2022年年初巫統在柔佛州立法議會選舉中的大勝成為馬來西亞全國大選的“導火索”,由于內部派系斗爭激烈,伊斯邁爾政府被迫提前解散議會、舉行大選。六大政黨聯盟角逐下議院222個議席、選民年齡結構變化、“反跳槽法”的實行及東馬的政治自主等因素使得大選結果難以預測。最終,第15屆全國大選后,馬來西亞首次出現“懸置議會”。在馬來西亞王室“主導”、國民陣線和東馬政治集團的支持下,希望聯盟領導人安瓦爾宣誓就職,成為第10任總理并組建團結政府。新一屆政府雖然掌握議會三分之二的議席優勢,但政府內部存在路線與意識形態分歧,外部面臨在野黨聯盟的競爭,其穩定性和延續性仍備受挑戰。馬來西亞的政治格局和政黨政治形態發生根本性轉變,聯盟間競爭成為最主要的形式。馬來西亞疫后宏觀經濟穩健復蘇,2022年貿易總額再創歷史新高,通貨膨脹率呈上升趨勢,但經濟增長較為穩定使得貨幣政策得以重新調整。政府保持了對外政策的延續性,實行平衡、中立、自主的對外政策,將大國關系作為外交的首要方向。展望未來,族群政治分歧仍將持續影響馬來西亞政治的發展方向,受持續通貨膨脹壓力影響,國民經濟增速將可能放緩,外部需求減少也將影響出口增長。同時,安瓦爾作為政府外交的“新舵手”,將在對外政策上采取審慎的對沖戰略,推動經濟外交工作,并逐步恢復和提升馬來西亞的國際影響力。
關鍵詞:馬來西亞;第15屆全國大選;聯盟政治;團結政府;經濟復蘇
[中圖分類號] F133.8;D733.8?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文章編號]1003-2479(2023)05-060-19
Malaysia's Economic Revival,Coalitional Rivalriesand the Quest for a Unity Government
Fu Congcong
Abstract: The year 2022 will surely go down in Malaysia's political history.Thevictory ofthe United Malays National Organization (UMNO)in the Johor state assembly election in early 2022 was the "trigger" for Malaysia's national election. The intense internal factional struggles forced the Ismail government to dissolve parliament early to hold a general election. However, it is difficult to predict the result due to various factors, such as a coalition of six major political parties competing for 222 seats in the House of Representatives, changes in voter age structure, implementation of the Anti-Hopping Law, and political autonomy in East Malaysia. Eventually, for the first time in Malaysia, there was a "hung parliament" after the 15th national election. With the "dominance" of the Malaysian royal family and the support of the National Front and the East Malaysia political blocs, Pakatan Harapan leader Anwar was sworn in as the 10th prime minister and formed a unity government.Although the new government holds two-thirds of the seats in the parliament, its stability and continuity are still under challenge due to internal and ideological differences and external competition from opposition parties. Malaysia's political landscape and party politics have undergone fundamental changes, with inter-coalition competition becoming the dominant form. In the post-pandemic period, Malaysia has seen a solid macroeconomic recovery. In 2022, the total trade volume reached a new record high, inflation showed an upward trend, and stable economic growth allowed for a readjustment of monetary policy. The government has maintained the continuity of its foreign policy by pursuing a balanced, neutral and independent foreign policy with great power relations as the priority of its diplomacy. Looking ahead, ethnic political differences will continue to influence the direction of political development in Malaysia. The national economy is likely to slow down due to persistent inflationary pressures, and the decline in external demand will also affect export growth. Meanwhile, as the new helmsman of the government's diplomacy, Anwar will adopt a prudent hedging strategy in foreign policy, promote economic diplomacy and gradually restore and enhance Malaysia's international influence.
Keywords: Malaysia;GE15;coalition politics;unity government;economic recovery
2022年,馬來政治精英內部分裂加劇了政治局勢的不穩定性,繼2020年“喜來登行動”、2021年“緊急狀態”及政府再度更迭后,馬來西亞國內政治環境動蕩不安,政黨政治支離破碎。巫統在柔佛州選舉大勝后,伊斯邁爾面對黨內的派系斗爭和政府內部分歧被迫解散聯邦下議院,提前舉行第15屆全國大選。這場史上最激烈的大選未能推動馬來西亞國內政治回歸穩定,反而首次出現“懸置議會”的局面,折射出選民內部嚴重的社會分歧及與日俱增的伊斯蘭政治支持。最終,在王室的“干預”、國民陣線(以下簡稱國陣)和東馬政治聯盟的支持下,75歲的希望聯盟(以下簡稱希盟)領導人安瓦爾為政治變革斗爭20余載后,憑借下議院多數議席優勢,終于宣誓就任第10任總理并組建馬來西亞團結政府。然而,新聯合政府作為政治妥協的方案,其穩定性面臨不斷變化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挑戰。雖然面對不穩定的外部環境和高通貨膨脹率,馬來西亞宏觀經濟表現良好,實現穩健復蘇,貿易表現屢創新高。外交方面,政府保持了較好的政策延續性,在平衡中繼續保持獨立自主。新的政府領導人將從國家利益和發展需求出發,推行自己的對外方針,進一步提升馬來西亞的國際地位。
一、馬來西亞聯盟政治、全國大選與新政府組建
2022年是必將載入馬來西亞政治史冊的一年,不僅因為20世紀90年代的前副總理安瓦爾·易卜拉欣在斗爭20余載后終于在年底選舉總理職位,與其恩怨糾葛不斷的一代政壇名宿馬哈蒂爾則在大選中折戟沉沙,同時,第15屆全國大選結果更折射出當代馬來西亞政治格局和政黨政治的轉型。從“一黨獨大”到“兩盟體系”再到“三足鼎立”,近5年來,馬來西亞權力格局變化背后隱藏著復雜的族群、經濟和社會變遷。政治上,族群政治分歧繼續成為影響政治走向的關鍵性因素,并進而加劇了馬來西亞的政治極化現象,政黨體制碎片化加劇其國內政治的不確定性,馬來西亞伊斯蘭政黨勢力悄然崛起,以馬來民族統一機構(以下簡稱巫統)為代表的傳統主導型政黨及其聯盟則徹底沉沒在新浮現的競爭性聯盟政治中,政治聯盟的不穩定性導致“五年五相”(2018—2022年)1,政府頻繁更迭怪象出現。在聯邦政府權力趨弱背景下,地方政治力量不斷壯大,王室權力更為凸顯,嘗試彌合社會分歧并“干預”新政府組建。以上種種皆反映出馬來西亞政治正在發生深刻的轉變234。
(一)大選“導火索”——柔佛州立法議會選舉
柔佛州立法議會選舉拉開了2022年馬來西亞的政治帷幕,也成為2022年馬來政治精英斗爭和全國大選的“導火線”。2021年年底,巫統領導的國民陣線在馬六甲州選中席卷三分之二的議席而獲得大勝,這是國民陣線自第14屆全國大選以來首次單獨參選并贏得正式的、大規模的選舉,巫統由此急迫地呼吁于2022年3月舉行柔佛州選舉。
柔佛州選舉折射出2022年馬來西亞政治發展的方向將由國陣、希盟和國民聯盟(以下簡稱國盟)三大勢力的“競合”所主導。國陣與國盟雖然在聯盟層面聯合執政,但在此次州選中卻分庭抗禮。希盟雖然在2021年與聯合政府簽訂了“停火協議”,但仍強勢出擊州選,爭奪議席。最終,巫統再度帶領國陣拿下柔佛州56個議席中的40席,自2008年以來首次在柔佛州強勢執政,希盟從36席(2018年)減少至12席,而國盟只獲得3席。
馬六甲和柔佛兩州的選舉結果被視為第15屆大選的“前哨戰”和“風向標”。國陣重新奪回其“票倉”柔佛并在重要的“搖擺州”馬六甲取得勝利,對希盟和國盟的心理造成了巨大沖擊,自身似乎也恢復了重塑當年“一黨獨大”政治格局的自信。然而,從柔佛州選舉得票率來看,國陣(43.11%)、希盟(26.42%)和國盟(24.04%)實際上為“三分天下”。一方面,城市選區的低投票率和華人選票的轉移導致希盟的挫敗;另一方面,國盟崛起成為馬來選民的替代選擇,并贏得了部分城市地區的選票。隨著州選大勝,巫統的領導層醞釀在其黨代會上改變策略,推動全國大選于2022年提前舉行1。
(二)巫統的內部斗爭與山雨欲來的大選
2018年敗選以來,巫統領導層一直希望能重新回到國家權力的中心,雖然2021年通過政治脅迫成功成為聯合政府的主導者,但包括主席和署理主席等黨內高層卻被排除在內閣之外。盡管如此,巫統黨內高層對其政黨機構保持著強大的控制力,并在年度黨代會上主導了提前大選、單獨參加大選等議程2 。2022年4月,總理伊斯邁爾表示,根據黨內決議,政府與希盟2021年簽署的轉型與政治穩定諒解備忘錄在2022年7月31日期滿后將不再續簽。這意味著巫統黨內高層計劃于7月后推動提前大選,且不再與國盟、“全民共識”組織等伙伴合作,將帶領國陣單獨迎戰下一屆大選。
巫統主席扎希德率領的巫統高層保守派如此急切地解散議會、重新選舉,其背后原因有以下幾點。第一,巫統黨內存在嚴重的分歧,以扎希德為代表、掌握領導權的保守派與以伊斯邁爾為代表、擔任政府要職的部長派之間的派系斗爭十分激烈,保守派堅決施壓政府解散議會,通過大選進行權力“洗牌”。第二,包括扎希德在內的巫統領導層多人牽涉貪腐、洗錢和失信等刑事或民事案件。2022年8月,聯邦法院終審駁回前總理納吉布的上訴,裁定維持吉隆坡高等法院對其所涉多項貪腐罪名處以12年監禁和2.1億林吉特罰款的判決。這一裁定使得納吉布成為馬來西亞首名入獄服刑的前總理3。同時,國防部瀕海戰斗艦丑聞曝光令本就身陷司法困境的巫統高層雪上加霜,只有通過大選重新執政,相關領袖才有可能阻止馬來西亞總檢察院繼續追查巫統高層的腐敗案件。同時,巫統基層部分黨員也對伊斯邁爾表露失望情緒,認為其故意拖延選舉并樂見納吉布入獄4。第三,州選佳績固然讓巫統當權派看到了曙光,但馬來西亞整體社會經濟狀況的改善使得選情更為明朗,巫統希望抓住人民厭倦政治斗爭和政局不穩定現狀的情緒,以政治穩定“壓艙石”的形象在大選中贏得選民的支持。此外,希盟州選慘敗、內部斗爭及看似不合時宜的領導層換屆等因素都增強了巫統領導層的信心,認為自身無需其他馬來族群政黨支持,有實力擊敗在野陣營贏得大選,回到曾經的輝煌時代1。
此外,巫統與聯合政府中的土著團結黨(以下簡稱團結黨)、伊斯蘭黨之間存在的結構性矛盾使得領導層面臨較大的黨外壓力,彼此間無法分享權力,黨際合作難以維持。一方面,上述3黨均為馬來族群政黨,3黨的選民基礎和主要選區存在重疊,在選舉中形成競爭關系。同時,國陣與國盟的黨際合作缺乏制度化的內部沖突解決機制,形成一種不穩定的制度安排2。另一方面,伊斯邁爾在政府內與團結黨領袖的緊張關系浮出水面——穆希丁敦促總理伊斯邁爾兌現此前約定給團結黨的副總理職務,甚至威脅分裂聯合政府,重新組閣3。馬來族群政黨間的斗爭也成為馬來西亞全國大選提前舉行的又一推力。
(三)六大聯盟角逐與選舉前的新變量
2022年8月下旬,當總理伊斯邁爾決定將2023年財政預算案頒布的時間提前3周至10月7日時,引發了社會各種猜測和傳聞:人們猜測全國大選愈發臨近,可能安排在季風到來之前的11月;又有坊間傳聞扎希德威脅如不立即解散議會,巫統將開除伊斯邁爾黨籍4。預算案宣布僅3天,伊斯邁爾在10月9日發表特別電視講話,宣布解散第14屆國會,他也取代穆希丁成為馬來西亞歷史上在任時間最短的總理,執政期僅1年2個月。歷經2018年至今3次政府更迭、對時局深感失望的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同時發表聲明,強調自己“別無選擇”,唯有批準解散國會、還政于民,以選舉穩定的政府,希望全國大選在季風到來前盡早舉行5。隨后,選舉委員會宣布第15屆全國大選提名日為2022年11月4日,選舉日為11月19日。
提名日上共有來自39個黨派(2014年為38個政黨)的945名候選人提交申請以角逐全國222個聯邦下議院議席,政黨數量和參選人數均創下馬來西亞選舉歷史的新高6。同時,相比此前歷次大選僅有2~3個聯盟參選,馬來西亞的政治角逐進入了聯盟競爭時代,共有國陣、希盟、國盟、祖國行動陣線、沙撈越政黨聯盟和沙巴人民聯盟6個政黨聯盟高舉各自的旗幟和宣言,爭奪選民的支持。
國陣(1973年成立)作為曾有60年連續執政經驗的老牌政黨聯盟,在上屆大選中由13個政黨聯合組建,敗選后由于內部分裂,目前僅剩4個政黨,主要由馬來西亞歷史最悠久的馬來族群政黨巫統所主導。希盟(2015年成立)由長達20余年的“烈火莫熄”運動領袖、前副總理安瓦爾領導,由人民公正黨(以下簡稱公正黨)等5個政黨合作組建,主張民主與改革,曾于2018年一度實現馬來西亞政治“變天”,但2020年因內部分裂而失去聯邦政權,再度變為在野黨。國盟(2020年成立)則是以巫統、公正黨等黨派分裂而建立的團結黨和政壇常年的反對黨伊斯蘭黨為核心,由前總理穆希丁領導的新興馬來伊斯蘭族群政黨聯盟,主要與巫統競爭成為馬來人利益和地位的“代言人”。
除上述3個全國性政治聯盟外,近年來,由于政黨碎片化和地方化,馬來西亞政壇又出現了3個新的聯盟:一是由兩次擔任總理的政壇耆宿馬哈蒂爾于2022年8月新成立的“祖國行動陣線”,這是一個由馬哈蒂爾自身領導的祖國斗士黨(以下簡稱斗士黨)及其他一眾馬來穆斯林小黨派組成的,旨在保護和促進馬來穆斯林及其他土著社群利益的新聯盟。另外兩個聯盟來自與馬來西亞半島有著截然不同政治生態的東馬來西亞沙撈越和沙巴兩州,一是由地方“諸侯”阿邦·佐哈里領導、由4個政黨組建的沙撈越政黨聯盟(2018年成立),這一聯盟在上屆大選中掌握19個議席,是聯邦議會中的重要平衡勢力,在過去3年執政黨與反對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多次扮演“造王者”角色;另一個是由沙巴首席部長哈芝芝·諾領導、由5個沙巴政黨組建的沙巴人民聯盟(2020年成立),這一聯盟主要與沙巴的另一勢力沙巴民族復興黨競爭(表1)。
盡管相比此前沙撈越、馬六甲和柔佛的幾次州選,防疫措施的變化和社會經濟活動的恢復已經讓選舉逐步正常化,但馬來西亞第15屆全國大選是在完全不同的背景下舉行的,仍然充滿了歷史上所不曾有的變量。
第一,選舉規則修訂導致選民結構的變化。上屆大選后,新的希盟政府基于其競選宣言,著手推動選舉改革尤其是修改最低投票年齡。包括全體馬來西亞公民自動選民登記條款和參加馬來西亞下議院、州立法議會選舉最低候選人年齡等內容的憲法(修正案)法案已于2019年提交下議院審讀,并在當年7月16日獲得上下兩院一致通過1。投票年齡從21歲下調至18歲及“選民自動登記”的實施使得本屆大選的登記選民總數超過2117.3萬(2018年大選為1490萬),新登記選民達627萬,其中139萬選民是18~20歲年齡段首次擁有投票資格的“首投族”。這是馬來西亞獨立并舉行選舉以來首次出現較大的選民結構變化。由此,各方都在預測這一變化將如何影響選舉結果,同時,希盟努力吸引年輕的選民支持其改革綱領,國陣和國盟則希望獲得新增選民中馬來族群青年的支持,而自動登記將會減少他們在農村選區的投票率問題23。
第二,選舉形式與競爭形態發生較大變化。一方面,相比歷屆大選均為聯邦下議院與各州立法議會同日舉行選舉,本屆大選首次出現“國州不同選”的局面,除了柔佛、馬六甲、沙撈越和沙巴4州因距上次州選不滿兩年無需解散重選,已經有國陣主政的霹靂、彭亨和玻璃市3州同步選舉,伊斯蘭教黨領導的吉蘭丹、登嘉樓、吉打3州和希盟執政的檳城、森美蘭、雪蘭莪3州均宣布不解散議會。這不但反映出聯邦政府對全國各州的掌控力不足、無力影響各州的政治安排,同時造成本次選舉的焦點全部集中在聯邦層面,由此可能影響選民的投票模式和政治偏好。另一方面,多元化和碎片化的政治局勢導致絕大部分的選區都將變成多人角逐的競技場,增加了選舉結果的偶然性。222個議席中僅有9個議席(4%)是一對一競爭,而這些都位于東馬較為偏遠的農村選區。馬來西亞半島上馬來人占多數的議席競爭尤為激烈,大多為4~5個候選人爭奪選票。同時,城市選區如峇都和安邦等竟出現了10人和9人競逐的局面。
第三,為了解決議員在政黨之間“跳槽”這一“青蛙政治”現象引發的馬來西亞聯邦和州層面政治不穩定的問題, 2022年聯邦憲法(修正案)第3號法令(又稱“反跳槽法”)在大選前生效并引入新的規則。這一法令看似會限制議員的惡意“跳槽”行為,因為一旦如此便會自動失去議員資格,但實際上,修正案條文規定,勝選的議員如主動退出所在政黨、中止黨員身份,或以無黨籍身份當選議員后加入其他政黨,才被視為“跳槽”行為并喪失議員資格,如因政黨解散、當選議長而退黨或被政黨開除黨籍,則不會觸犯相關法律。盡管尚無法判斷這一法令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被各黨選舉策略所用或影響議會權力格局,但是它必將緩解選民因政府頻換而產生的“選舉政治疲勞”和不投票情緒,或有助于提高新一屆大選的投票率12。
第四,東馬政治自主與“領袖效應”也為大選注入較多不確定性。沙撈越政黨聯盟、沙巴人民聯盟和沙巴民興黨3個東馬區域政治集團不隸屬于任何馬來西亞半島的政治聯盟,靈活性和自主性使其在未來大選和政府組建中有潛力成為關鍵的“拼圖”。當前,沙巴和沙撈越兩州領導人進一步呼吁提升自主權和資源分配,沙撈越州立法議會在3月還通過一項法案,將該州最高行政長官的名稱從“首席部長”改為“總理”。這一具有較強象征意義的舉動折射出東馬區域政黨集團對自身地位不斷提升的自信。鑒于此,國陣和希盟紛紛拿出新的“籌碼”,許諾如在大選中獲勝,將委任東馬區域政黨的領袖擔任副總理等政府要職34。
納吉布在巫統黨內和“草根”支持者中有著較高的支持度和影響力,“我的老板”旋風在馬六甲、柔佛州選中都發揮了重要作用。由此,納吉布入獄引發了眾多支持者的同情和激烈的反應,但對巫統和國陣選情造成不確定的影響。97歲的“政壇老人”馬哈蒂爾第11次參加大選并表示將秉承“人民名義”阻擊巫統、拯救國家,其領導的新聯盟祖國行動陣線給大選帶來了一定變數56。
(四)馬來西亞全國大選歷史上首度出現“懸置議會”
第15屆馬來西亞全國大選于11月15日開始提前投票,選民包括278590名馬來西亞皇家警察、武裝部隊和特別工作組人員及其配偶。同時,選舉委員會于10月10日也已經開放國內和國際郵寄選票登記。本屆大選擁有選民資格的人數達21173638人,其中18~20歲選民1393549人,普通選民20905366人,選舉花費預計11億林吉特,是上屆大選的兩倍多7。
在14天的競選期內,國陣主打“繁榮與穩定”,承諾解決生活成本問題,改變政治不穩定的局勢;希盟再度以改革為中心,提出改善經濟的十大優先事項,包括加強民主、根除腐敗、經濟扶助等,向選民傳達“我們可以”和“馬來西亞崛起”的信號;國盟則以“關愛、廉潔和穩定”為口號,圍繞反腐議題和社會民生問題,并凸顯其馬來伊斯蘭身份標簽。此外,祖國行動陣線主推經濟振興和政府廉潔;沙巴、沙撈越兩個政黨聯盟則僅注重各自州屬的繁榮和進步。
馬來西亞共有73.89%的選民參與了11月19日當天的投票,投票率略低于2018年,但實際投票的選民人數從1230萬增加到了1560萬12。當日,投票結果初步顯示,沒有任何政黨或聯盟贏得簡單多數席位。在聯盟和政黨層面,希盟贏得了最多的82個席位,整體表現與默迪卡中心預測的情況一致,但是比投票前的90席有所減少。希盟在城市選區獲得較多支持,民主行動黨(以下簡稱行動黨)贏得了40個席位,公正黨和國家誠信黨的席位有所減少,分別從36席和11席減少到31席和8席。新盟友民主聯合陣線也僅拿到1席。首次參加馬來西亞全國大選的國盟此前并不被看好,然而國盟贏得74個議席使其一躍成為議會第二大政黨聯盟。其中,伊斯蘭黨大獲全勝,在吉蘭丹、登嘉樓所有選區獲勝,共贏得43個席位,比2018年增長3倍,成為議會第一大政黨和第一大馬來族群政黨。此外,國盟拿下玻璃市全部議席和吉打州幾乎全部議席,逐步“入侵”彭亨和檳城,并在公務員選票風向標的布特拉再也(又稱布城)贏得了最多的選票。相較之下,巫統領導的國陣雖然選前姿態高調意圖重返布城,但卻在此次選舉中遭受史上最大打擊。過去60年,國陣在下議院長期保持多數議席優勢,然而昔日的統治聯盟僅僅贏得30個席位,與2008年之前的鼎盛時期形成鮮明對比(國陣在2004年大選中贏得198個議席)。馬來選民拋棄了巫統,“馬來人海嘯”使得巫統僅贏得26個議席,在北方各州的農村和西海岸的城市都遭遇慘敗。馬華公會和印度人國大黨的成績也繼續下滑,分別贏得2個和1個議席345。
此外,令人意外的是,馬哈蒂爾領導的祖國行動陣線首站便遭遇“滑鐵盧”,所有候選人都未能獲勝,并因為得票較少而失去了選舉保證金。另外,東馬的沙撈越政黨聯盟和沙巴人民聯盟再次成為“地區霸主”——沙撈越政黨聯盟拿下31席中的23席;沙巴人民聯盟則與國陣合作,拿下13席中的6席。東馬政黨聯盟近30席的成績使得他們成為議會第四大政治勢力,擁有了未來組建聯合政府的關鍵資源(表2)。
第15屆全國大選的結果顯示,第一,族群政治和政黨極化是當前馬來西亞政治的顯著特征,族群仍然是決定選舉結果的關鍵因素,身份和文化繼續主導著選民的政治選擇。即使選民將經濟和治理問題作為首要關注點,也依然表現出選擇符合其族群利益政黨的偏好。希盟在非馬來選民占多數的選區(47)和馬來選民占比51%~64%的選區(32)分別贏得了46個和6個席位,國盟和國陣則主要在馬來選民占比超過64%的選區(86)分別贏得67個和13個席位1。得票率方面,國盟贏得了54%的馬來選民投票支持,國陣和希盟該項數據則分別為33%和11%;相比而言,希盟贏得了超過90%的華人選票和80%的印度族群選票2。代表馬來穆斯林的伊斯蘭黨和代表華人社會的民行動黨分別為議會第一和第二大政黨也再度凸顯馬來西亞政治兩極分化的特征。
第二,馬來族群選民雖然拒絕了希盟,但是在支持國盟與國陣上存在分歧。巫統與伊斯蘭黨過去數十年一直在爭奪馬來選民的支持,而隨著黨內領導人的貪腐和政黨的衰敗,巫統在選民中面臨嚴重的信任赤字,其執政的政府支持率也因民生問題和經濟衰落而走低。馬來選民在不認為希盟能夠維護其族群利益而又不再信任國陣的情況下,將伊斯蘭黨和從巫統分裂出來的團結黨作為新的替代性選擇3。
第三,政黨聯盟競爭下小黨派、昔日領袖和獨立人士在時代的洪流中被拋棄或遺忘。本屆大選結果中最令人震驚的是時年97歲、縱橫政壇70余載、曾兩度任總理并于2018年領導改革派聯盟在大選中實現政府更迭的馬哈蒂爾在大選中慘敗。在浮羅交怡選區的“五角戰”中,馬哈蒂爾僅獲得4566票,自1969年大選以來首次失利,這也預示著一代領袖的傳奇政治生涯即將走向終點。以獨立身份參選的改革派元老蔡添強同樣無力吸引選民的支持。此外,沙菲益領導的沙巴民興黨、馬哈蒂爾父子領導的斗士黨和祖萊達領導的馬來西亞民族黨等黨派盡管派出了大量候選人,卻未能在本屆大選中激起一絲水花4。
選舉結束第二天,大選委員會證實聯邦下議院選舉出現“懸置議會”。“懸置議會”(hung parliament)是政治制度中的一個口語化術語,用以形容任何政黨都未能在威斯敏斯特民主制的下議院獲得多數席位,因而必定出現少數派政府或聯合政府的特定情勢5。這一現象的出現也再度折射出當前馬來西亞政治的分裂、分化和不確定性。鑒于沒有任何政黨贏得超過50%的多數議席以組建政府,最高元首有權力根據聯邦憲法第43條第2款,經斟酌后委任1名獲得下議院多數支持的議員擔任總理。
(五)王室“主導”下的“團結政府”
大選結果帶來的不確定性引發了各大政黨聯盟的激烈競爭、拉攏與合作談判。國盟于2022年11月20日率先宣布得到了國陣、沙撈越政黨聯盟和沙巴人民聯盟3個聯盟的支持,掌握組建政府的足夠議席數。希盟領袖安瓦爾也表示擁有足夠的支持,有信心成為下一任總理,但是并未透露具體細節。隨后數日,一方面,雙方努力爭取國陣和東馬聯盟的支持;另一方面,國陣傳聞不與任何一方組建政府,愿意扮演反對黨角色,國盟領袖穆希丁更拒絕了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關于雙方合作建立聯合政府的建議,國內政治局勢也隨著社交媒體上的不安因素而變得愈發緊張。
最終,希盟與國陣經過多天談判后就組織團結政府達成10點協議,國陣和沙撈越政黨聯盟也接受了蘇丹阿卜杜拉關于組建團結政府的御令。蘇丹阿卜杜拉于11月24日舉行馬來統治者會議征求各州蘇丹的建議后,下午便宣布委任安瓦爾為馬來西亞第10任總理并隨后舉行宣誓就職儀式。最高元首在國家王宮的聲明中指出,“沒有任何一方獲得全勝,也沒有一方完敗。為了我們所摯愛的國家之未來,各方應冰釋前嫌,言歸于好,伸出雙手,團結所有議員”。他還建議新任總理及政府秉持虛懷若谷之態度,確保政局穩定,推動經濟與發展。馬來君主支持安瓦爾組建聯合政府可能出于兩方面考慮:一是政府應該由馬來族群和非馬來族群共同組成;二是應包含馬來西亞半島和東馬不同的政治團體1。無論如何,馬來西亞王室在破解“懸置議會”困局中發揮了積極的“干預”作用,反映了近年來“虛位君主”逐漸實權化的趨勢2。
新組建的團結政府包含希盟、國陣、沙撈越政黨聯盟和沙巴人民聯盟,同時得到一些小黨派和獨立人士的支持,掌握的148個議席數也超過了下議院議席的三分之二,這是2008年以來的政府從未實現過的數字。盡管如此,新政府內部囊括了彼此間有著悠久政治仇恨歷史的多個政黨,同時政黨間政治綱領的差異難以彌合;外部則面臨著來自國盟的嚴峻挑戰。安瓦爾作為新任政府首腦,雖然在個人層面實現了偉大的成就(動蕩的政治生涯、兩次作為主要反對派領袖入獄、兩次成為候任總理但功敗垂成),但是,他領導的團結政府卻缺乏團結要素,內部政黨之間既不具備意識形態上的兼容性,也缺乏實際合作的包容性。這個“同床異夢”的聯合體的穩定性引發了人們對其生存能力的擔憂345。
但是,有4個因素可能會保證團結政府的穩定性和延續性。一是在法律制度上有所保障。此前提及的“反跳槽法”防止了政府內部議員的“出走”,同時為了進一步保證穩定,安瓦爾主持政府內部各聯盟之間簽署諒解備忘錄,確保內部成員對總理的支持和政府的合法性,并對馬來人權利、宗教和地區經濟差異等敏感問題作出了保證。由此,安瓦爾在2022年12月19日成功通過了下議院的信任投票。二是內部政黨從自身利益出發將主動維護合作穩定。國陣和東馬政黨聯盟在新政府內部的地位相較前幾屆政府不斷提升,巫統的馬來族群政黨屬性加強了政府的代表性與合法性,東馬聯盟則從身份政治出發更愿意與希盟合作。三是團結政府得到馬來西亞王室的象征性支持,在野聯盟目前看來卻難以得到蘇丹阿卜杜拉的青睞。四是安瓦爾在政府職務安排等問題上更為謹慎,注重馬來族群的代表性,在政治演說中突出穩定性和延續性,在改革議程上強調善治、反腐和經濟增長等非敏感議題,由此防止了反對派再度將新政府描繪為威脅馬來族群利益的形象6。
(六)安瓦爾的“妥協內閣”
如前所述,新的團結政府與國陣鼎盛時期領導的政治聯盟性質不同,由于并非單一聯盟領導而是多聯盟合作并“依賴”王室支持,安瓦爾政府與前幾屆的穆希丁政府和伊斯邁爾政府具有更多的共同點,他所面臨的不僅是政黨內和聯盟內的雙層博弈,還要在第3個層面——聯盟之間進行協調。團結政府新內閣布局就是內部“議價”的結果,這也意味著很多政治安排和政策都是聯盟內和聯盟之間的“妥協政治”方案,而非總理的個人意愿1。
安瓦爾在宣誓就職后僅8天就公布了新一屆內閣,一周后又宣布了副部長名單。28名部長和27名副部長的安排整體上比上一屆政府更為精簡(上一屆政府包括31名部長和37名副部長),減少了工資和津貼開銷。新內閣安排充滿爭議,但已是最大的妥協結果。
首先,與前兩屆政府刻意回避任命副總理的布局相比,安瓦爾選擇了2名副總理。一位是來自沙撈越土著保守聯合黨(以下簡稱土保黨)的法迪拉,鑒于東馬盟黨是組建政府的關鍵成員,這項任命旨在提高東馬的政治地位,履行競選承諾。另一位是備受爭議的巫統主席扎希德,他不但面臨貪腐和洗錢等指控,而且是近年來馬來西亞政局動蕩的幕后人物。很顯然這一安排是安瓦爾與扎希德“合作協議”的內容。
其次,聯合政府的部長職位分配也是基于確保政權安全穩定的妥協原則。總體來看,安瓦爾領導的公正黨獲得最多的8個部長職位,其本人親自擔任財政部部長。希望聯盟也是獲得部長職位最多的聯盟(15個)。國民陣線排在第2位,巫統獲得了6個職位,包括國防部、農村發展部和高教部3個要職,但其他成員黨未能得到任何職位,巫統此前的部長派也全部被排除在內閣之外。沙撈越政黨聯盟以5個職位排在第3位,其中,最有影響力的土保黨掌握3個部委。沙巴人民聯盟則有1個部長職位。此外,總理府宗教事務部部長被分配給一位無黨派人士(表3)。在按照預算分配大小排列的十大部委(即財政部、教育部、衛生部、內政部、國防部、總理府、高教部、農村與區域發展部、自然資源部、公共工程部)中,公正黨、巫統和土保黨分別獲得了6個、3個和1個職位2。
安瓦爾擔任總理的這個時代和環境與他的每一位前任相比都更加變幻莫測,獲勝的政黨聯盟憑借一己之力便可掌控下議院多數議席并主導內閣組建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馬來西亞的政局也不再是兩大聯盟角逐的舞臺。盡管安瓦爾在自己的希盟內部地位相對穩固,但是聯合政府的權力分配性質將極大地考驗其政治領導能力。
三、國內經濟穩健復蘇,貿易表現再創新高,貨幣政策重新調整
2022年,全球經濟增長在充滿挑戰性的環境中放緩,新冠疫情、烏克蘭危機、通貨膨脹率上升和貨幣政策收緊是塑造全球經濟格局的關鍵影響因素。盡管新冠病毒變異再度阻礙世界經濟復蘇的道路,但是,隨著大多數國家逐步放開邊境管控,全球需求的增長穩定支撐了經濟和貿易活動,勞動力市場和服務業顯著復蘇。同時,烏克蘭危機等因素導致的供應鏈中斷引發大宗商品價格快速上漲,加之整體需求強勁和勞動力市場緊張的環境影響,全球通貨膨脹率飆升至歷史高位,特別是發達經濟體。與此同時,面對高通貨膨脹率及全球經濟和地緣政治的不確定性,世界各國中央銀行大幅快速加息并不斷修正貨幣政策,導致全球金融環境收緊,投資者避險情緒升溫。受上述挑戰影響,全球經濟增長和貿易增速分別放緩至3.4%和5.4%(2021年分別為6.2%和10.4%)。
馬來西亞中央銀行曾于《2021年經濟與貨幣回顧》中預測,受外部需求持續擴大、國際邊境重新開放和勞動力市場情況進一步改善等因素支撐,以及投資項目和針對性政策的實施,將為馬來西亞實現更廣泛和可持續的復蘇鋪平道路,2022年經濟增長率預計為5.3%~6.3%1。然而,盡管全球增長乏力、外部環境不穩定,馬來西亞經濟在新的一年仍然實現了強勁增長,實際產值達到疫情暴發前水平以上。隨著家庭支出增加、投資和旅游業等經濟活動增加,內部需求和勞動力市場明顯改善,加之服務業和制造業等經濟領域的擴張,馬來西亞2022年度經濟顯著增長。此外,馬來西亞經濟增長在一定程度上也歸功于其主要貿易伙伴的巨大需求2。
(一)國內經濟強勁增長,超過疫情暴發前水平
2022年,馬來西亞經濟活動持續正常化并實現了國內生產總值(GDP)8.7%的顯著增長(2021年為3.1%)。國內層面,疫情防控措施的全面解除和政策持續支持下的旅游活動回暖為經濟全面增長奠定了基礎。外部層面,一方面,地緣政治沖突和貨幣政策緊縮對全球經濟增長和貿易活動放緩的影響得到遏制;另一方面,作為大宗商品凈出口國,馬來西亞經濟增長得益于出口需求的增加和商品價格的上漲3。
總體而言,2022年,馬來西亞經濟復蘇主要由于經濟重新全面開放后國內需求的增長和持續的政策支持。首先,私營部門支出穩定,家庭支出尤其強勁。2022年,私人消費增長率為11.3%(2021年為1.9%),這得益于馬來西亞更好的就業和收入條件。私人投資實現7.2%的增長(2021年為2.6%),制造業和服務業的資本支出顯著增加。越來越多的企業采用自動化和數字化方案,推動了新機器與設備(M&E)的投資。此外,建設活動(非住宅領域)的恢復也反映出建筑業投資的復蘇。
其次,服務業和制造業擴張支撐了經濟增長。盡管馬來西亞各經濟領域全年均實現正增長,但餐飲和住宿等服務業因旅游活動的恢復緩慢而增長受限,建筑業和房地產受材料成本上漲和長期勞動力缺乏的影響而增長放緩。由于零售、餐飲和娛樂活動及運輸倉儲行業的復蘇,服務業實現了10.9%的強勁增長(2021年為1.9%)。制造業則在全球和馬來西亞國內需求的推動下實現8.1%的增長(2021年為9.5%)。由于石油和天然氣產量增加,采礦業也實現了3.4%的增長(2021年為0.3%),這得益于2022年3月以來位于東馬近海SK320區塊的Pegaga新氣田投入運營,以及國有石油公司浮式液化天然氣(PFLNG2)的產量增加。
最后,勞動力市場狀況穩步改善。就業情況有所改善,失業率和就業不足率下降至3.9%和1.3%(2021年分別為4.6%和2.1%),勞動力參與率恢復并超過疫情暴發前水平(2022年為69.3%,2019年為68.9%)。就業擴張主要來源于服務業,特別是受批發和零售貿易行業,以及運輸和倉儲行業4。
(二)貿易表現突出,再創歷史新高
2022年,馬來西亞貿易表現十分突出,全年貿易總額、進出口額和貿易順差均達歷史最高值。其中,貿易總額達到2.848萬億林吉特,連續第2年超2萬億林吉特,同比增長27.8%,實現1994年以來最快的貿易增長。其中,出口額增加至1.552萬億林吉特,同比增長25%,提前3年達到馬來西亞“十二五”規劃的目標;進口額首次突破1萬億大關,達到1.297萬億林吉特,同比增長31.3%,成為新的里程碑。2022年貿易順差額達2551億林吉特,增長0.6%,自1998年以來連續25年實現順差1。
從主要市場來看,馬來西亞對東盟、中國、美國、歐盟和日本等主要貿易伙伴的出口額均創歷史新高,對埃及、斯里蘭卡、莫桑比克、巴布亞新幾內亞、多哥、吉布提和阿富汗等發展中國家市場的出口也顯著增長。同時,馬來西亞與《區域全面經濟伙伴協定》 (RCEP) 成員國的貿易額取得兩位數增長2。中國連續14年成為馬來西亞的最大貿易伙伴,馬來西亞也繼續保持東盟國家中第二大對華貿易伙伴地位。2022年對華貿易額占馬來西亞貿易總額的17.1%, 達4871.3億林吉特, 同比增長15.6%。在電子電器產品、 液化天然氣和棕櫚油及棕油基農產品出口推動下, 馬來西亞對華出口額首次突破2000億林吉特大關,同比增長9.4%。中國也是馬來西亞最大的進口來源國,主要進口產品包括電子電器產品、機械設備與零件、化學與化工產品,進口額達2765億林吉特,占馬來西亞進口總額的21.3%,全年增長20.7%3。
此外,2022年馬來西亞與其重要的戰略貿易伙伴東盟的貿易額同比增長34%,達7720億林吉特,占全年貿易總額的27.1%。值得一提的是,馬來西亞對東盟所有國家的出口額均實現兩位數的強勁增長。與第三大貿易伙伴美國的貿易額則達2675.9億林吉特,同比增長23.3%,占全年貿易總額的9.4%4。
從貿易產品來看,電子電器、原油、液化天然氣、石油產品、棕油、棕油基農產品、機械設備和零件的出口額均取得兩位數增長,增幅達100億林吉特,有力地推動了馬來西亞強勁的出口增長;進口方面,三大類別表現突出:一是初級燃料和潤滑油,二是非運輸資本貨物,三是加工食品與飲料。此外,自2011年以來,中國、新加坡、中國臺灣地區、美國和日本為馬來西亞重要的進口來源地,這些重要來源地的進口額占其進口總額的54.1%;從東盟國家進口的占24.6%,從歐盟進口的占7%5。
(三)國內金融市場受外部影響,但得到內部積極因素支撐
馬來西亞與東盟國家之間利差縮小、全球債券收益率上升及美元走強這3個外部因素影響了其國內金融市場。然而,富時大馬吉隆坡綜合指數(FBM KLCI)在2022年年初在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國內經濟活動持續復蘇及國際邊境重新開放等企業盈利樂觀前景的支撐下,雖然受全球避險情緒和利率上升的影響一度走低,但年底全球風險偏好改善抵消了此前部分跌勢。最終,綜合指數下跌4.6%,收盤于1495.5點。在外匯市場,林吉特匯率變動主要與美元強勢有關。美元兌林吉特的匯率一度于11月跌至年內最低水平4.7465,年底回落至4.4130,全年林吉特貶值5.4%1。此外,在馬來西亞國內銀行體系的韌性支撐下,金融中介的溢出效應得到遏制,林吉特匯率的靈活性也發揮了緩沖全球不利沖擊對馬來西亞經濟影響的作用。
(四)總體通脹率和基本通貨膨脹率呈上升趨勢
在供需因素共同作用下,2022年,馬來西亞總體通貨膨脹率上升,全年平均通貨膨脹率為3.3%(2021年為2.5%),主要驅動力來自食品和非酒精類飲料的高通貨膨脹。成本和需求推動了價格上漲,其中,成本因素包括全球大宗商品價格高漲和供應鏈的長期中斷,形成了全年成本驅動型通貨膨脹壓力。美元對林吉特匯率的持續走強導致進口價格上漲。馬來西亞國內食品供應短缺和惡劣季節天氣等因素也是導致食品價格上漲的部分原因。基礎通貨膨脹率(由核心通貨膨脹率衡量)全年呈上升趨勢,平均為3.0%(2021年為0.7%)。管控放開后,經濟復蘇帶來強大的需求加速了核心通脹率的上升,造成外賣和租賃等服務業價格壓力較大,文化服務、餐館和酒店等其他非必需服務的價格也不斷上漲2。
總體而言,雖然自2022年9月起通貨膨脹普遍性有所緩和,但價格壓力更加廣泛,特別是食品和日用品等必需品的價格上漲造成家庭生活成本上漲的壓力。盡管如此,馬來西亞政府采取了各項政策措施,包括對主要消費必需品的價格進行控制、給予補貼,以及向弱勢家庭提供有針對性的收入轉移,部分緩解了上述成本壓力。
(五)國內經濟穩健復蘇條件下,貨幣政策重新調整
2022年,馬來西亞中央銀行自5月開始連續4次調整隔夜政策利率(OPR),從1.75%的歷史低點逐步上調100個基點,上升至2.75%。鑒于新冠疫情最嚴重的時期所經歷的前所未有的形勢已經有所緩解,本次調整側重于平衡馬來西亞國內通貨膨脹和可持續增長,同時使中央銀行能夠管理需求過度對價格壓力的潛在風險3。總體而言,隨著經濟全面復蘇,馬來西亞信貸狀況依然能夠支持家庭和企業的融資需求,特別是對有能力的借款人和受影響最嚴重的、可能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恢復的借款人而言,仍可獲得有針對性的支持。
四、對外政策保持延續性,繼續尋求中立自主
馬來西亞奉行獨立、有原則而務實的對外政策,其主旨為捍衛主權與國家利益,并通過開展有效的外交活動,為建立公正而平等的國際社會做出有意義的貢獻。盡管多年來由于國內外環境的變遷,馬來西亞的對外政策路徑有所不同,但其政策的基本原則保持了較好的延續性,以符合國家的最佳利益。這一點也反映在馬來西亞過去5年對外政策的一般優先議程上,包括管理與鄰國的關系,擴大馬來西亞在關鍵領域和全球論壇中的作用,以及嘗試保持與大國之間的“等距離”外交。
政局不穩和政黨斗爭形勢的日益嚴峻迫使政治精英更為關注內部事務,2022年的馬來西亞外交則延續了上一年度兼具前瞻性與務實性的政策,一方面促進貿易,吸引外國投資;另一方面務求在日趨激烈的大國競爭中保持中立地位,積極促進全球和平、安全與繁榮,并竭力將馬來西亞塑造為一個和平穩定的國家。
(一)大國關系仍是馬來西亞的首要外交方向
雖然東盟是馬來西亞對外政策的基石,然而隨著后疫情時代美國及其盟國逐步推出各自不同版本的“印太戰略”,馬來西亞面對的“選邊站”壓力與日俱增,由此,重啟的線下外交活動仍然以大國外交作為著力點。2022年以來,馬來西亞繼續推動與中國、美國、日本、英國、澳大利亞等大國的外交關系。
1.與中國關系步入歷史最好時期
近年來,馬來西亞對華關系歷經3屆政府,在短暫波動后呈現積極向好態勢,伊斯邁爾政府在中國—馬來西亞合作高級別委員會首次會議上指出,馬中友好源遠流長、山海無法阻隔,發展對華關系是馬來西亞外交的優先方向1。2022年,馬中雙方外交部部長進行了兩次電話和視頻會晤,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栗戰書還與馬來西亞國會下議院議長愛資哈爾舉行視頻會談。2022年7月,外交部部長王毅再度訪問馬來西亞,會見馬來西亞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總理伊斯邁爾并與馬來西亞外交部部長賽夫丁舉行會談。賽夫丁對加強發展戰略對接和互聯互通,加快推進共建“一帶一路”標志項目積極表態,尤其指出馬來西亞主張的“天下一家”與中國倡導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高度契合2。中馬兩國首次就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愿景目標達成一致。2023年是中馬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10周年,2024年,兩國又將迎來建交50周年,馬來西亞領導人對華認知積極、馬中雙邊關系根基深厚、經貿合作密切、政治互信牢固、國際環境相對有利,這些因素正推動兩國關系步入歷史最好時期3。
2.與美國關系有顯著提升
2022年,馬來西亞與美國關系相較2021年有較大提升,政治交往不斷加強,經貿合作實現新進展。馬美關系趨熱一方面是由于美國總統拜登執政后美國對馬來西亞政策有大幅調整;另一方面,馬來西亞也積極尋求更多利益,規避風險。
政治層面,2022年,馬來西亞總理伊斯邁爾兩次訪問美國。第1次是出席第2次東盟—美國峰會,會后東盟與美國發表《東盟—美國2022年特別峰會聯合愿景聲明》,強調雙方將在疫情恢復與衛生保障、加強經濟紐帶與互聯互通、促進海上合作、民間交流、次區域發展、科技創新、氣候變化、維護和平及建立信任等方面開展廣泛合作。拜登表示,將對東盟推進《東盟印太海洋支柱展望》提供支持,美國承諾向東盟提供6000萬美元以提升海上合作水平45。第2次是出席第77屆聯合國大會并發表主旨演講,但未與拜登會晤。此外,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與馬來西亞外交部部長賽夫丁舉行3次電話會議,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于2022年8月簡短訪問馬來西亞。馬美兩國高級別官員的密切聯系有力地推動了雙邊政治關系的恢復和提升。
經濟層面,馬來西亞積極加入“印太經濟框架”并成為創始成員。2022年5月,馬來西亞國際貿易與工業部還與美國商務部簽署《美國—馬來西亞半導體供應鏈彈性合作諒解備忘錄》。
盡管馬美雙邊政治經貿合作有所提升,馬來西亞政府也在不同渠道表示與美國加強經濟合作并不意味著與中國對抗。同時,馬來西亞政府近年來發布的3份重要外交政策文件——《新馬來西亞外交政策框架:延續中的變革》(2019)《馬來西亞國防白皮書》(2019)《關注連續性:馬來西亞在后疫情時代的外交政策框架》(2021)均未明確提及“印太地區”這一概念。馬來西亞認為,在大國競爭時代,明確支持這一概念將使自身陷入大國沖突的風險中。馬來西亞更傾向于不“選邊站”并采取務實、不結盟的對外政策67。
3.與日本關系逐漸升溫
馬來西亞與日本的關系在馬哈蒂爾第2次執政時期(2018—2020年)曾一度十分密切,然而,隨著馬來西亞國內政局不穩,馬日雙邊關系一直缺乏新的進展。在馬日建交65周年暨馬來西亞推行“向東看政策”40周年之際,兩國政府高層頻繁互訪再次推動了雙邊外交關系的升溫。
2022年年初,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以現任首相岸田文雄特使身份訪問馬來西亞傳達特別信息,得到馬來西亞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接見并被授予政治經濟學榮譽博士學位。2022年5月,馬來西亞總理伊斯邁爾訪問日本與岸田文雄會面,這是兩國政府首腦就職后首次會晤。雙方同意以“向東看政策”雙邊戰略伙伴關系為基石,加強人文交流和疫情后合作,推動日本在馬來西亞開辦筑波大學分校,并在航空、特殊技術工人、青年與體育3個領域簽署諒解備忘錄。2022年10月,日本外務大臣林芳正再度訪問馬來西亞,推進雙邊合作,并提及5月兩國政府首腦同意將雙邊關系從戰略伙伴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日本已連續8年成為馬來西亞第四大貿易伙伴,2022年雙邊貿易額達1815.1億林吉特。同時,日本也是馬來西亞制造業第三大投資國,2021年實施項目總價值達909億林吉特。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岸田文雄曾表示強烈反對單方面試圖通過武力改變東海和南海現狀,并有意與馬來西亞加強在“東盟印太展望”中的優先領域合作;林芳正也在訪問馬來西亞后的新聞發布會上提及日本對東海和南海局勢的“嚴重”關切,以及與馬來西亞推動“自由開放印太”合作的意愿,但是,馬來西亞外交部的新聞稿中完全未提及相關內容,也未有任何具體回應123。
4.與英國關系穩中有進
一方面,繼2021年英國外交大臣特拉斯首次訪問馬來西亞后,馬英兩國成功于2022年2月24日在倫敦啟動第1次馬來西亞—英國戰略對話。作為對兩國現有的雙邊貿易與投資合作聯合委員會和國防戰略對話的補充,英國外交、聯邦與發展辦公室與馬來西亞外交部舉行高級別官員會議,除了加強雙邊關系與政策協調,雙方還圍繞環境、可持續發展、氣候變化與衛生等全球問題,以及數字技術合作、人文交流、教育合作,支持東盟“中心地位”“自由航行”等地區事務,以及人權、貿易投資與營商環境、防務安全與有組織犯罪等事務進行磋商4。另一方面,馬來西亞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年內因英國女王離世和新國王登基,兩度對英國進行特別訪問,進一步鞏固了兩國尤其是王室之間的密切聯系。
5.與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關系持續鞏固
2022年,馬來西亞與同為英聯邦成員的傳統戰略伙伴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均繼續鞏固雙邊關系。2022年6月,澳大利亞外交部部長黃英賢對馬來西亞進行工作訪問,就共同關心的雙邊、區域和國際問題交換意見,并討論雙邊防務、貿易與投資合作事宜。作為馬來西亞新的全面戰略伙伴,澳大利亞在2021年對馬來西亞的貿易額達522.8億林吉特,是馬來西亞第十三大貿易伙伴。2022年8月,新西蘭外交部部長馬胡塔首次對馬來西亞進行工作訪問,旨在探索新馬合適的雙邊機制,鞏固現有的密切聯系。
(二)動蕩世界中回應重大議題
2022年,馬來西亞在影響地區和全球和平、安全與穩定的議題上努力表達自身關切。
1.盡力在烏克蘭危機中表達關切的同時保持自身戰略自主
2022年年初烏克蘭危機爆發后,馬來西亞總理伊斯邁爾第一時間對事態發展表示遺憾,希望俄烏之間能盡快達成和平解決的最佳方案,并表示政府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在烏克蘭的馬來西亞公民安全1。2022年2月26日,馬來西亞總理辦公室發表“嚴重關切”的聲明,敦促各方采取措施緩和局勢,避免人員傷亡與破壞。與鄰國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不同,馬來西亞的聲明中沒有使用特別強烈的措辭2。隨后,馬來西亞在聯合國關于暫停俄羅斯人權理事會成員投票中投了棄權票,但在聯合國關于譴責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決議中投票支持。建交55年來,馬來西亞對俄羅斯貿易總量較小,軍事裝備的采購量也不及越南和緬甸,然而,馬來西亞對烏克蘭危機的表態較為平靜,沒有對俄羅斯實施任何金融制裁或出口管制措施,也未使用“侵略”等詞匯。外交部部長賽夫丁表示,馬來西亞作為主權國家,致力于保持中立政策,不希望卷入任何政治爭端或沖突。馬來西亞將繼續與國際社會合作,尋求和平解決烏克蘭當前危機的方案,馬來西亞不支持沖突的任何一方3。
2.在東盟框架下堅定不移地推動緬甸問題和平解決
2022年,馬來西亞仍然是持續近兩年的緬甸危機中最強硬且直言不諱的批評者,并致力于保證緬甸重新成為一個穩定的民主國家。
在地區層面,馬來西亞外交部部長賽夫丁不斷呼吁東盟采取更緊急的行動,努力提供人道主義援助,推動緬甸和平進程。在2022年10月底舉行的東盟緬甸問題部長級特別會議上,賽夫丁代表馬來西亞政府重申,東盟需要為促進“五點共識”落實制定相關框架,制定明確目標和過渡計劃。馬來西亞強調,除了東盟峰會,不應邀請緬甸政治代表參加任何東盟部長級會議。此外,馬來西亞建議東盟與緬甸“民族團結政府”“民族團結協商委員會”及其他利益相關方接觸,建立包容性人道主義捐助者論壇,審查目前與緬甸人道主義工作隊的合作456。
在聯合國層面,總理伊斯邁爾對安理會未對緬甸局勢采取任何嚴肅行動表示遺憾,并對東盟“五點共識”未能有效落實表示失望。但隨著2022年12月21日安理會通過有關緬甸局勢的決議,馬來西亞政府表示歡迎并將在東盟內部與各方密切合作,確保相關努力取得進展,維護緬甸人民的利益7。
3.對“奧庫斯”聯盟繼續保持擔憂并警惕安全風險
美英澳“奧庫斯”聯盟(AUKUS)建立1年后,馬來西亞仍未改變對其核潛艇協議的擔憂。面對澳大利亞在東盟的外交攻勢,外交部部長賽夫丁表示,馬來西亞仍高度重視區域和平與安全,希望維護南海尤其是整個地區的和平與商業繁榮。馬來西亞感謝澳大利亞對其政府立場的解釋,但仍保持原有立場1。伊斯邁爾在2022年10月舉行的第16屆東亞峰會上也再次表達了對“奧庫斯”的擔憂,認為這一事態發展可能導致軍備競賽并引發緊張局勢,使該地區尤其是南海不再穩定。馬來西亞也再次強調根據“和平、自由和中立區”宣言和《東南亞無核武器區條約》維護東南亞地區作為無核區的重要性。馬來西亞希望各方保持克制,避免采取可能被視為挑釁的行動,使局勢進一步復雜化,加劇地區緊張局勢2。
(三)“新舵手”將重塑馬來西亞外交
由于馬來西亞在地區和全球地緣政治中的重要性,其對外政策的變化也備受關注。當國陣政府于2018年敗選后,前總理馬哈蒂爾第2次執政試圖改變納吉布的外交路線和方向,這從其發布的《國防白皮書》和新外交政策框架中可以窺見。然而,2020年,由于馬來族群政黨間與黨內派系斗爭引發希盟政府垮臺,以及隨后的政局動蕩不安、總理頻繁更迭、新冠疫情暴發,迫使政府更為關注國內政治穩定與經濟發展,缺乏對國際事務的雄心,過去幾年的外交成果亦乏善可陳。
2022年11月底,前副總理安瓦爾就任總理一職引發了人們對馬來西亞新政府的對外政策在多大程度上將有所延續或改變的猜想。作為曾經的政府“二把手”,安瓦爾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便在國際舞臺嶄露頭角,是一位經驗豐富、思想獨到的穆斯林外交家。幾十年來,他對地區和國際事務均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與東亞乃至中東、歐洲、美國的領導人有著廣泛的聯系3,被認為有能力在馬來西亞外交中架起西方、中東和東亞的橋梁。
馬來西亞的外交方針往往由總理引導,如馬哈蒂爾推行的“向東看政策”、納吉布推動“一帶一路”合作等。可以肯定的是,團結政府的外交方針將主要由安瓦爾本人制定。盡管馬來西亞的外交官僚體系確保了政策制定的延續性和制度化,但是也將具備安瓦爾獨特的風格與自信。一方面,他將通過在地區事務和伊斯蘭世界的表現使馬來西亞重返全球舞臺,并通過國際上對他的認可提升自身在國內的政治地位;另一方面,他將通過周邊外交和大國外交推動馬來西亞經濟發展,并借助聯合國、伊斯蘭會議組織和不結盟運動等多邊平臺發表馬來西亞的對外主張。新任外交部部長贊比里是首次進入內閣,此前不曾參與對外政策制定,缺乏外交事務經驗。因此,各項外交政策與事務都需要安瓦爾親自解讀、說明和審查,外交部部長將更多地扮演政策執行人和協調人的角色4。
五、馬來西亞發展趨勢與展望
馬來西亞最高元首蘇丹阿卜杜拉在第15屆國會第1次會議上發表的施政御詞中表示,他自2019年就職后歷經4屆政府,希望今后政治恢復穩定,安瓦爾能夠成為其任內最后一位總理。2022年以來,馬來西亞國內政治經歷了不安的轉型,逐步過渡到聯盟競爭與合作的階段。未來,馬來西亞的發展將沿著更為難以預測的路徑前進。盡管安瓦爾在等待了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后終于成為總理,但是,他領導的“烈火莫熄”運動和倡導的漸進式改革會成功嗎5?
(一)六州選舉將考驗團結政府穩定性
政治上,鑒于第15屆大選表明馬來西亞的政黨體制尚未真正實現制度化,安瓦爾政府將繼續維系政權安全并追求恢復和鞏固政治穩定。
在外部,安瓦爾將面臨來自國盟伊斯蘭黨和團結黨的強大挑戰。2023年8月12日同步舉行的雪蘭莪等六州立法議會選舉中,執政聯邦的“希盟+國陣”團結政府守住了檳榔嶼、雪蘭莪、森美蘭三州政權,而國民聯盟尤其是伊斯蘭黨雖然在野,卻席卷了吉蘭丹、登嘉樓和吉打三州議席,并在檳、雪、森三州議席數量上取得重大突破,特別是在雪蘭莪州使原州政府在州議會中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多數優勢。選舉結果顯示,伊斯蘭黨在馬來族群政治分裂的態勢中已成功取代巫統成為最大的馬來族群政黨,其不但是下議院第一大政黨,在這次州選中更拿下106個議席,勝選率高達83% 1;而以前的“霸主”巫統延續了去年大選的頹勢,已不再是馬來選民的首選。雖然巫統黨主席扎希德表示為敗選負責,但是他拒絕辭職。鑒于巫統黨內改革希望依然渺茫,這有可能導致巫統的黨員和選民會暫時支持在野的團結黨、伊斯蘭黨。在聯邦層面,盡管六州選舉在社交媒體時代被渲染成為對團結政府的“公投”“中期考核”,但選舉結果緩解了團結政府尤其是總理安瓦爾的政治壓力,未來一方面他必須盡快振興經濟,改善民生,推動改革議程,兌現選舉承諾;另一方面,面對國盟在馬來族群社會中的強力競爭,他又不得不維護土著的特權。這一兩難的境地將極大考驗安瓦爾的政治智慧和手腕。
在內部,首先,安瓦爾打造的龐大多政黨聯盟聯合政府可能會受到合作政黨或伙伴聯盟內部波動的影響,其中最大的問題是巫統內部斗爭是否會外溢影響希盟和國陣的合作。巫統內部的“法庭派”群體帶來較大的不確定性:一是前總理納吉布的赦免問題;二是現任副總理扎希德的貪腐問題,一旦扎希德被判有罪,可能引發巫統內部的分裂和權力重組,進而影響國陣與團結政府的合作,如果國陣退出團結政府而與反對黨合作,將會導致現政府的垮臺。第二,團結政府穩定性將受到希盟和國陣不對稱的合作模式的影響。一方面作為政府中馬來族群的代言人,巫統領導的國陣難以在選舉中將選票轉化給希盟,未來無法提供更多的議席和選票。獨立機構努山達拉策略研究學院(NASR)指出,去年全國大選投票給國陣的選民中,只有56%在六州選舉中投給“希盟+國陣” 2。一方面,團結政府為保證在馬來族群中的代表性,必須和巫統保持合作,既要分享各類資源,又要在意識形態和路線上有所妥協——巫統為保證馬來選民基本盤,不會跟隨希盟的多元主義。“希盟—國陣”間“實力—資源—路線”不對稱的合作模式也將是團結政府保持穩定背后的隱患。
同時,由于獲得多數馬來族群選民支持的國盟是在野聯盟,馬來西亞國內逐漸形成了一種“馬來人在野而華人在朝”“華人統治馬來西亞”的敘事。新的反對黨聯盟可能會煽動族群和宗教分裂,猛烈抨擊政府的任何錯誤,尤其是伊斯蘭黨善于利用社交媒體特別是Tiktok對選民尤其是年輕馬來人進行動員,由此,任何被馬來族群視為威脅其特別地位的改革,都有可能引發基層對政府的強烈不滿甚至社會運動,這將對松散的聯合政府的凝聚力、巫統的生存環境及政局穩定帶來較大沖擊345。除非擁有近300萬黨員的巫統能夠成功實現轉型或改革,在下屆大選前重新凝聚馬來族群選民支持,這或許將改變現在不穩定的政治局勢。
因此,盡管自2018年以來馬來西亞的政治體系更具競爭性,立法機構也可以圍繞更廣泛的公共政策開展辯論,1969年以后多元族群社會也整體穩定,較少發生暴力沖突,但是近年來由于族群間和族群內的社會分歧逐漸擴大,族群間和族群內的緊張關系不斷增強,部分族群時刻擔憂其社會經濟地位和機會受到影響或限制,因此,活躍的民主競爭并不意味著能夠實現實質性的民主改革和政治變革,未來的政治方向是重新趨于穩定和妥協,還是走向分裂和排他性的身份政治,尚難以判斷。
(二)通貨膨脹壓力持續,國民經濟增長放緩
經濟上,全球經濟環境充滿挑戰和不確定性,受通貨膨脹、全球金融狀況趨緊及主要經濟體經濟增速放緩等持續壓力影響,2023年的全球經濟增長預計將減緩至2.9%,馬來西亞的經濟增長率預計也將放緩至4.0%~5.0%,主要增長支撐包括強勁的內需(主要是私人支出)、2023年財政預算案涉及的措施,以及馬來西亞“十二五”計劃中的發展支出。外部需求減少將影響出口增長,尤其是電子電氣產品和主要商品的出口。勞動力市場狀況的進一步改善、長期投資項目持續實施和旅游業尤其是中國出境旅游的恢復將推動私人消費與投資增長。供給側方面,在服務業和制造業推動下,所有國民經濟部門預計保持正增長軌跡,農業、采礦業和建筑業預計也將進一步增長。導致2022年總體通貨膨脹率上升的全球成本因素的影響已經開始減弱,2023年,馬來西亞總體通貨膨脹率和核心通貨膨脹率均值預計在2.8%~3.8%。然而,長期地緣政治沖突、極端氣候和持續高通貨膨脹等上行風險將進一步阻礙全球經濟增長,進而影響馬來西亞的經濟表現12。
過去40年來,馬來西亞已經成功地從一個依賴大宗商品出口的經濟體轉變為世界計算機和電子零部件的主要生產地。同時,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橡膠、棕櫚油、胡椒和熱帶木材生產國之一,以及石油天然氣凈出口國,馬來西亞多元化的經濟基礎為增長提供了彈性平臺。占人口多數的穆斯林群體和政府不斷努力推動伊斯蘭金融業發展,使得馬來西亞有潛力成為主要金融中心。盡管如此,馬來西亞開放的經濟容易受到全球增長和資本流動影響,缺乏油氣之外的其他替代收入對政府運行和經濟發展能力的維持而言是潛在的隱患。此外,馬來西亞的工資水平高于中國和越南,如果其生產率不能跟上工資增長,可能影響經濟競爭力,為此,馬來西亞需要大量的外來投資。對外來勞工和油氣資源的依賴也將威脅馬來西亞的長期經濟穩定。
(三)延續“對沖”戰略,推動“安瓦爾特色”經濟外交
外交上,馬來西亞需要在亞太地區的大國之間采取謹慎的對沖戰略,以避免損害與任何大國的關系,同時確保風險與收益的平衡。同時,毗鄰馬六甲海峽這一世界主要航道使得馬來西亞也面臨各類非傳統安全威脅,如恐怖襲擊、海盜活動甚至國家間沖突,這些都將危及馬來西亞的經濟安全。鑒于國際貿易與投資對馬來西亞經濟增長的重要性,以及經濟收益將部分決定安瓦爾外交政策成功與否,2023年,安瓦爾主導的外交在提升馬來西亞在地區和全球事務中地位、恢復近年來馬來西亞的國際領導力空白的同時,一方面將處理好與主要大國的關系并避免陷入大國競爭與沖突中;另一方面則以經濟外交路線為核心,加強與周邊國家、海灣國家的經濟關系,推動貿易和外國直接投資增長。但安瓦爾政府外交受限于國內的政治穩定,如果2023年六州選舉和政府內部分歧造成政局持續動蕩,安瓦爾或將不得不犧牲外交而專注于內政。盡管如此,無論是當前緬甸局勢、不斷變化的國際供應鏈格局,抑或大國戰略競爭加劇,馬來西亞的對外政策都將被視為影響東南亞地區形勢的關鍵聲音。
注:本文系2020 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印太戰略下‘東盟中心地位重構與中國—東盟共建‘海上絲綢之路研究”(20&ZD145)、北京外國語大學校級專項項目(2022年以后)“一帶一路與印太戰略競爭下的東南亞國家對華戰略選擇”(2023ZX02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責任編輯:顏? ?潔)
作者單位:北京外國語大學亞洲學院、東南亞研究中心
12018—2022年,馬來西亞政府共經歷了納吉布、馬哈蒂爾、穆希丁、伊斯邁爾和安瓦爾5位總理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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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根據聯邦憲法,馬來西亞第14屆國會在2023年5月才屆滿。
2巫統黨主席有權力任命該黨最高理事會部分成員,并決定參加全國大選和州選舉的候選人名單。
3納吉布于2009年擔任總理后設立名為“一馬公司”的國家投資基金。檢方指責納吉布在涉及“一馬公司”前子公司SRC國際的交易中牟利4200萬林吉特,對他提出3項背信、3項洗錢和1項濫用權力的指控。案件于2019年4月開始審理,2020年7月,吉隆坡高等法院裁定,納吉布所涉7項指控罪名成立,處以12年監禁和2.1億林吉特罰金,見Mahkamah persekutuan kekal sabitan Najib dan hukuman penjara 12 tahun, denda RM210 juta [EB/OL]. (2022-08-23) [2023-07-15]. https://bernama.com/bm/jenayah_mahkamah/news.php?id=2113743. 此外,馬來西亞吉隆坡高等法院于2022年9月1日宣判,前總理納吉布的妻子羅斯瑪赫在太陽能工程舞弊案中被指控的1項索賄、2項受賄共3項罪名全部成立,處以10年有期徒刑,罰款9.7億林吉特。見陳悅,張瑋琦.馬來西亞前總理夫人受賄案一審被判有罪[EB/OL]. (2022-09-02) [2023-07-15]. http://yn.people.com.cn/n2/2022/0902/c372459-4010749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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