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西雅 劉劍民



DOI:10.19641/j.cnki.42-1290/f.2023.24.007
【摘要】本文以2009 ~ 2020年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 研究企業技術進步對企業投資水平的影響機理以及財政支出波動對二者關系的作用機制。研究發現: 企業技術進步總體上正向影響企業投資水平,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產生正向調節效應; 在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波動的影響下, 投入資本回報率提升、 融資約束放松、 創新績效提高會對企業投資水平提升產生激勵效應;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民營企業、 市場化水平低地區企業、 東部地區企業的影響明顯強于國有企業、 市場化水平高地區和中西部地區企業。該研究結論為推動企業技術進步、 提升企業投資水平等提供了理論和現實依據。
【關鍵詞】企業技術進步;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企業投資水平;激勵效應
【中圖分類號】F272.92?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3)24-0047-7
一、 問題的提出
《科學技術進步法(2022)》提出推動技術進步以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技術進步是驅動經濟增長的核心動力(Gries等,2017;田海燕和李秀敏,2018), 是人類為實現特定目標而對現有技術進行技術改造、 創新和進行新技術開發的過程, 其中舊技術被更新或替代, 實現了技術的演化。技術進步包括“硬”技術進步和“軟”技術進步: “硬”技術進步表現為產品和生產工藝的革新, 人工智能、 自動化、 工業機器人、 數字化技術以及大數據技術等的發展即屬此類; 而“軟”技術進步主要涉及管理制度創新、 經濟體制創新、 分配制度創新等(李京文, 1988)。
技術進步是全要素生產率(TFP)增長的主要動因, 在現實中體現為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劉志彪和凌永輝,2020)。在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 如何持續提升以技術進步為核心的全要素生產率成為一個重大挑戰。以往文獻主要涉及宏觀層面技術進步與經濟增長的關系研究, 對于微觀企業層面的技術進步對企業投資水平的影響研究則鮮有涉及。企業投資水平是市場主體獲得生產要素并投入生產的直接表現, 是高質量經濟增長的重要影響因素之一(郝穎等,2014)。但是, 隨著勞動力、 土地等傳統要素價格持續上漲, 企業成本日益增加, 傳統生產要素成本的大幅度增長制約了企業投資水平提升。近年來, 社融數據和中小企業協會等機構的數據都表明, 企業投資意愿不足, 投資水平下滑。關于企業投資問題的研究主要涉及企業過度投資(程仲鳴等,2008;唐雪松等,2010;曹春芳等,2014)、 企業投資效率(張新民等, 2017)等方面。地方財政支出是地方政府為達到技術進步和本地區經濟發展等目的可以采用的有效手段, 已有研究主要圍繞其可能導致的私人部門生產效率變化(Silvia,2007)、 國有企業邊際社會性支出(逯東等,2011)、 公司稅負(曹越等,2017)等問題展開。如何調整地方政府財政支出總額與結構, 提升企業技術進步水平, 引導企業合理投資, 這些問題一直是我國地方政府財政支出政策調控實踐重點關注的問題。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和企業投資水平的作用尚未受到學術界的關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產生何種影響?機制如何?理順其影響機理和作用機制有利于正確理解和分析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下, 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之間的聯系。
本文立足于地區整體的多元化協調發展, 分析企業技術進步對投資水平的作用機制, 以及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二者關系的影響機理與路徑。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 第一, 探討了企業技術進步對企業投資水平的影響機制, 并進一步拓展其經濟后果研究, 彌補了企業技術進步所造成的微觀經濟后果的理論和實證研究缺口。第二, 豐富了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投資水平的作用機制研究。本文研究了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之于企業投資水平的作用機制, 進一步檢驗了地方財政支出波動的影響, 豐富了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微觀企業的影響研究。第三, 豐富了地方政府提升財政支出政策的實施效果以及提高企業投資水平的關鍵政策啟示。
二、 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一)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
伴隨著產業升級, 技術飛速發展已經成為新常態。技術進步給企業帶來了多種投資機會, 企業可以開發新產品、 完善生產工藝或改變產品質量和結構, 也可以改進工具、 設備、 儀器、 裝置、 檢驗方法等, 從多個切入點提升技術投資水平。當企業投資機會出現, 企業是否投資和投資水平則主要取決于企業投資效率和現金流。通常來說, 項目投資效率越高則企業投資意愿和投資能力越強, 企業的投資水平也越高。一方面, 技術進步可能帶來企業投資效率的提高, 從而激勵企業不斷增加對相關新技術的投資以獲取更高的投資效率。企業技術進步往往可以帶來產品技術含量增加和企業生產效率提高(Balakrishnan等,2014), 技術含量增加(祝樹金和湯超,2020)和勞動生產效率的提高給企業帶來更高的績效和更低的成本。因此, 企業技術進步在成本領先、 銷售額增加、 產品技術地位和溢價提高等方面為企業賦能, 企業通過在動態多變的環境中建立技術壁壘、 提高生產效率并減少產品缺陷, 能夠以較低的價值投入獲得較高的價值產出。另一方面, 企業技術進步可能帶來現金流的增加。影響企業投資意愿和投資能力的一個重要因素就是企業現金流水平。企業技術進步可以帶來更多的成長機會(Segal等,2015)、 增加預期價值(吳璇等,2017), 激勵企業不斷增加對相關新技術的投資以獲取更多經濟利益。而企業成長性和未來預期價值的增加往往會帶來市場資金的青睞, 市場估值溢價隨之提高, 直接或間接引起企業現金流大幅度增加, 激勵企業投資意愿增強、 投資能力提高, 進一步提升企業投資水平。由此, 提出本文的假設1:
假設1: 企業技術進步會提高企業投資水平。
(二)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與企業投資水平
企業為從事技術創新活動和取得技術進步, 往往需要收集、 吸收和運用相關技術信息, 相關技術信息引導和決定了企業技術研發等要素資源的優化配置, 由此產生的企業技術進步形成內生動力, 驅動企業投資水平提高。但是, 企業技術進步需要投入大量研發資金、 人員等創新資源, 而且新技術投資面臨成本過高、 未來投資不確定性大等問題, 單單依賴市場調控很難引導資源流向從事創新活動和新技術投資的企業。
政府財政支出具有彌補“市場失靈”的功能, 這主要通過財政支出波動來實現。作為一種彈性較強的政府調控方式, 財政支出流向、 政策優惠變動等財政支出波動會強化或抑制企業技術進步帶來的新技術投資意愿, 在激勵符合政策和地方戰略的投資的同時也抑制過度投資等行為。地方政府為了地區發展, 利用財政支出總量及其結構變動將經濟、 社會和環保等目標傳遞給微觀企業, 對企業投資決策產生影響, 導致企業投資水平發生變化。企業技術進步往往需要一定的制度規則和政策變動支持。隨著財政支出的波動, 尤其是財政支出正向波動往往能夠補償企業技術進步中的部分成本和風險, 有利于強化企業技術進步對于企業投資水平的促進作用。此外, 由于企業技術進步會使得各企業投資的樂觀情緒相互影響, 可能造成投資期望膨脹, 催生企業新技術投資“潮涌現象”(林毅夫等,2010), 可能形成過度投資和產能過剩等現象。對此, 政府財政支出波動可以起到抑制作用。總之, 政府財政支出波動不但可以誘發、 引導和推進技術成果擴散, 也可以抑制過度投資等, 改變企業投資效率和企業現金流變動。政府財政支出波動作為外生因素, 引導資源配置, 影響企業投資意愿和企業投資能力, 對企業投資水平產生激勵或抑制效應。由此, 提出本文的假設2:
假設2: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具有強化效應。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可以改變企業投入資本回報率, 影響企業投資水平。財政支出波動的方向偏好往往引起相關企業部門資源流動或者資源配置的結構優化, 可以改變企業投資回報。例如: 地方財政支出正向波動, 尤其是基礎設施投資正向波動用于信息基礎設施建設等時, 企業數字技術應用等投資機會增加, 能夠“擠入”此類企業整體投資(Lewis和Winkler,2015), 帶動上下游關聯產業的投入資本回報增加; 地方政府也能夠通過減稅、 給予政府補助、 政府采購等手段(申廣軍等,2016), 促進企業投資決策和行為的結構優化, 提高企業投資水平。反之, 地方財政支出反向波動則產生相反效果, 對企業投資產生抑制作用。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可以緩解企業融資約束, 有利于激勵企業提高投資水平。融資約束一直是制約企業投資水平提高的重要因素之一, 受到融資約束的限制, 企業難以把握適時的投資機會, 投資意愿下降, 從而導致企業投資水平下降。地方財政支出正向波動可以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影響公司的投資行為: 從直接渠道來看, 直接補貼、 貸款貼息、 融資性擔保等地方政府科技支持措施能夠向當地企業提供有效的公共資本支持, 增加其在研發方面的資源供給, 也為企業在信貸市場和資本市場進行外部融資降低了交易成本; 從間接渠道來看, 政府采購和購買高技術含量產品等措施可通過刺激需求端, 帶動社會消費和激勵民間投資, 從而顯著改善相關技術研發企業盈利狀況。以上兩種渠道都可以緩解企業的融資約束并增加企業盈利。一方面, 財政支出正向波動形成的資金補助等直接流入企業。另一方面, 財政支出正向波動向市場傳遞利好信號, 相關行業或企業受到銀行等金融機構和投資者的青睞, 獲得更多的資源, 受扶持行業或企業的市場估值和價值隨之提高。例如, 財政支出正向波動給企業帶來更多的投資機會和投資資金, 緩解融資約束, 提高了市場對企業的發展預期, 甚至可能出現企業投資決策的“潮涌現象”和“羊群效應”(方軍雄,2012)。財政支出波動所形成的直接資金及引導市場資金流入企業, 提升了企業投資的實力和意愿, 企業投資水平提高。當地財政支出反向波動時, 會產生相反的效果, 抑制企業的投資水平提升。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可以產生企業創新績效增長效應, 有利于激勵企業投資水平提升。地方財政支出正向波動越大, 越能改變企業的研發投入強度, 尤其是財政專項研發資金投入增長對企業研發資源投入起到顯著的引導和激勵作用。進一步, 地方財政支出正向波動越大, 企業研發投入強度增長越大, 越能夠刺激企業投資水平提升。一方面, 企業研發資源投入會形成知識資本積累, 促進企業技術進步, 激發企業提高投資能力及增加投資意愿。另一方面, 企業研發資源投入引發的技術進步使得企業資源配置效率提升, 要素資源在企業不同部門之間流動, 由低效率部門流向高效率部門, 激勵企業提高投資水平。相反地, 當地方財政支出呈現反向波動時, 會產生截然相反的效果。由此, 提出本文的假設3:
假設3: 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企業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 融資約束放松、 創新績效提升, 有利于促進企業投資水平提升。
三、 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立
1. 基準模型。為驗證假設1, 本文構建模型(1):
Investi,t=α0+α1Tfpi,t+α2FVi,t+ΣControl+ΣIndustry+ΣYear+εi,t(1)
2. 調節效應模型。為驗證假設2, 本文借鑒溫忠麟等(2005)的調節效應模型驗證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技術進步之于企業投資水平的調節效應。在模型(1)基礎上加入企業技術進步與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交互項, 構建模型(2):
Investi,t=β0+β1Tfpi,t+β2FVi,t+β3Tfpi,t×FVi,t+ΣControl+ΣIndustry+ΣYear+εi,t(2)
3. 機制檢驗模型。前文理論分析指出,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下技術進步產生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效應、 融資約束放松效應、 創新績效提升效應, 提高企業投資水平。為驗證假設3, 本文借鑒王永進等(2010)、 Nunn(2007)的做法, 在模型(2)的基礎上加入機制變量與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的交互項構建模型(3)進行機制檢驗:
Investi,t=δ0+δ1Tfp×FV×Mechi,t+δ2Mechi,t×FVi,t+ΣControl+ΣIndustry+ΣYear+εi,t(3)
其中, Mecht是企業的機制變量, 分別為投入資本回報率(ROICt)、 融資約束(WWt)、 創新績效(Patentt)。借鑒學術界的大多數做法, 投入資本回報率采用投資回報金額與投資金額比率衡量。本文以WW指數度量融資約束(WWt), WW指數值越大, 表明融資約束程度越高。本文用企業發明專利數量度量創新績效(Patentt)。
(二)變量選擇
1. 企業技術進步。現有研究基本采用企業全要素生產率度量技術進步。借鑒劉維剛和倪紅福(2018)的研究, 本文用OP方法計算企業全要素生產率, 度量企業技術進步。
2.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借鑒Fatás和Ilian(2003)、 徐玉德等(2019)的研究, 建立如下模型:
△FISi,t=αFISi,t-1+βGAPi,t+γXi,t+εi,t(4)
其中: △FISi,t是財政支出占GDP比例的變化; FISi,t-1指的是此比例的滯后一階數值; GAP是地區產出相對不足量, 即實際產出與潛在產出之間的差額占潛在產出的比率, 它反映實際產出相對潛在產出的偏離程度(當產出缺口為正時, 實際產出高于潛在產出, 經濟正處于擴張期; 相反, 當產出缺口為負時, 實際產出低于潛在產出, 經濟正處于衰退期), 由國內生產總值經過濾波計算得出(本文是對GDP取自然對數, 然后濾波計算所得)①; Xi,t為一系列控制變量, 即城鎮人口比例、 地區出口總額、 地區GDP、 地區人口自然增長率。用該回歸方程的殘差來衡量財政支出波動(FV)。
3. 企業投資水平。借鑒盧闖等(2015)、 許偉和陳斌開(2016)的做法, 企業投資水平用購建固定資產、 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支付的現金取自然對數衡量。
4. 控制變量。控制變量包括微觀企業層面和地區層面指標。微觀企業層面包括: 資產負債率(Lev), 企業年齡(Fage), 兩職合一(Dual), 股權集中度(First), 企業成長性(Growth), 凈資產收益率(ROA), 流動比率(Cur), 每股收益(Eps)。宏觀層面包括地區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同時控制了行業(Industry)與年份(Year)。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樣本選取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09 ~ 2020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剔除ST企業、 金融行業、 數據存在異常值和數據缺失樣本后, 本文獲取了25192個觀測值。對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縮尾(Winsorize)處理以消除極端值影響。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和國泰安數據庫等。
四、 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表2是對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由表2可知, 企業投資水平(Invest)的最小值為13.445, 最大值為23.047, 平均值為18.514, 說明投資水平波動較大。技術進步(Tfp)的最小值是4.742, 最大值是8.930, 說明企業間技術進步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地方財政支出呈現波動性, 最大值達到了0.050, 最小值為-0.042。
(二)回歸模型與假設檢驗
1. 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相關性檢驗結果表明, 變量間相關系數都在0.1以內。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基本顯著, 即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與企業投資水平可能存在相關性, 為本文進一步的研究提供了可能。檢驗發現, 變量方差膨脹因子檢驗(VIF)結果小于5, 不存在嚴重多重共線性。進一步分析表3的回歸結果, 其中第(3)列在第(1)列的基礎上引入了控制變量集。第(1)列和第(3)列基于模型(1)的回歸結果顯示, 企業技術進步的系數顯著且為正值。說明企業技術進步水平越高, 企業投資水平越高, 即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顯著正相關。假設1成立。
2. 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與企業投資水平。表3第(2)列和第(4)列為基于模型(2)得出的回歸結果, 其中第(4)列在第(2)列的基礎上加入了控制變量集。結果顯示: 企業技術進步和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 說明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 假設2成立。
五、 穩健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驗證結論的可靠性, 本文進行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第一, 關鍵變量采用替代指標。借鑒許偉和陳斌開(2016)的研究, 本文用企業凈投資自然對數替代企業投資水平。企業凈投資為企業i第t年購置固定資產、 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支出的現金凈額減去處置固定資產、 無形資產和其他長期資產收回的現金凈額。進一步, 借鑒劉維剛和倪紅福(2018)的研究, 本文用LP方法計算全要素生產率替代企業技術進步重新檢驗。第二, 采用工具變量法。前文考察了財政支出波動對于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關系的調節效應, 考慮到技術進步水平的提高具有路徑依賴特征, 而且前期企業技術進步對投資水平的影響存在內生性問題, 因此借鑒黃玖立和李坤望(2006)的研究, 本文工具變量采用各省區國外市場接近度, 同時借鑒原毅軍和謝榮輝(2014)的做法, 將解釋變量企業技術進步滯后一期(Tfpt-1)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第三, 為了減輕遺漏變量問題對研究結果的影響, 本文增加了一系列額外的控制變量, 鑒于高管薪酬激勵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企業委托代理關系引發的代理問題, 提高了管理層的努力程度, 能引導高管行為傾向于促進技術進步和提高投資水平獲取相關高額利潤, 為此, 在模型(1)中控制高管前三名薪酬總額(Compen), 同時加入企業內部治理相關控制變量董事會規模(Board)及獨立董事持股比例(Indr)。穩健性檢驗結果(限于篇幅未予列示, 留存備索)均和前文一致, 說明結果是穩健的, 前文研究假設成立。
六、 進一步測試
(一)機制檢驗
1. 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效應。基于模型(3)的檢驗結果如表4第(1)列所示, 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和投入資本回報率三者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正, 說明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有利于激勵企業投資水平提升。
2. 融資約束放松效應。如表4第(2)列所示, 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和融資約束三者的交互項系數顯著為負, 說明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融資約束放松有利于激勵企業投資水平提升。
3. 創新績效提升效應。如表4第(3)列所示, 企業技術進步、 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和創新績效三者的交互項系數及地方財政支出波動、 創新績效兩者的交互項系數之和相加顯著為正, 說明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創新績效提升有利于激勵企業投資水平提升。
綜上所述, 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企業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 融資約束放松、 創新績效提升, 有利于企業投資水平提升。假設3成立。
(二)分樣本檢驗
表5第(1) ~ (4)列為分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樣本檢驗結果。結果顯示, 民營企業的交互項系數顯著且為正, 說明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民營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具有顯著調節效應, 而國有企業的交互項系數不顯著。第(5) ~ (8)列為分市場化水平高地區和市場化水平低地區樣本檢驗結果。結果顯示, 市場化水平低地區的交互項系數顯著且為正, 說明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市場化水平低地區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市場化水平高地區企業的交互項系數不顯著。以上結果說明, 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國有企業及市場化水平高地區企業投資水平關系的調節效應不明顯。
表6為分東部地區企業和中西部地區企業樣本檢驗結果。結果顯示, 東部地區企業的交互項系數顯著且為正, 說明地方財政支出波動對企業技術進步與東部地區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具有正向調節效應。
七、 研究結論與啟示
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 企業技術進步對企業投資水平存在顯著正向影響, 且地方財政支出波動會對企業技術進步與企業投資水平的關系起到調節作用。機制檢驗表明, 在地方財政支出波動作用下, 企業投入資本回報率提高、 融資約束放松、 創新績效提升, 企業投資水平提高。分樣本檢驗表明, 由于企業的性質、 所處地區的市場化水平以及所處地域不同, 政府財政政策的調整幅度存在差異, 因此各企業對地方財政支出波動的調節作用程度也會有所不同。民營企業、 市場化水平低地區企業、 東部地區企業受到財政支出波動的調節作用強于國有、 市場化水平高地區、 中西部地區企業。這一研究為財政支出波動的動因分析和降低政策的不確定性風險提供了理論和現實依據。其政策啟示具體如下:
一是推動科技創新, 促進企業技術進步。政府應當加大對科技領域的資金投入, 以支持科技的研究與開發。政府還應加強對人才教育和科學研究的重視, 通過增加政府科技支持資金和實施人才支持計劃, 鼓勵企業創新資源優化配置以開展科技創新活動, 把技術進步和人才培養提升至戰略層面, 從而充分發揮其在經濟轉型升級過程中的創新推動作用。企業要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政策和資金優勢, 促進技術進步。另外, 企業要提升對國際科技趨勢的敏感度, 學習和消化吸收外來技術, 充分借鑒外來的先進技術經驗。企業可以提高自身的創新能力, 將外來技術與本土技術相結合, 進行本土化創新, 從而實現技術進步。外來技術的引進也可以對國內企業的創新產生激勵和示范效應, 進一步促進企業技術進步。
二是發揮地方財政支出波動的科技引導和支持作用, 激勵企業技術進步和投資水平提升。財政支出不僅需要滿足社會公共需求, 還要確保支出的分配比例協調合理, 以確保財政支出能夠創造最大的社會和經濟效益。以我國的社會保障財政支出為例, 其效率和影響因素在不同區域之間存在明顯的差異, 需要采取分類政策引導的方法。地方政府對于科技教育的財政支出與投資效率具有正面效應, 應適當增加人力資本支出, 促進技術進步, 但是由于教育在不同地區間的差異化發展, 因此政府需要統籌兼顧, 科學規劃財政的支出方向, 積極消除區域間教育投入的不均衡。當然, 地方政府應當根據自身和社會經濟形勢的變化, 不斷調整財政支出結構。在制定財政支出政策時, 應該充分考慮企業投資的非理性特征, 并在財政支出的用途方面作出明確和具體的規定, 以有效遏制企業投資的跟風行為, 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同時也應為目標企業提供增信擔保服務, 降低其融資成本, 確保企業可以在合理范圍內開展投融資活動。
三是分類精準施策, 提高企業技術投資的風險承擔能力, 有針對性地緩解各類企業面臨的技術投資風險。針對不同特征和地區的企業, 地方政府應分類精準施策, 以有針對性地緩解其面臨的技術投資風險。首先, 需要精確識別造成企業投資水平不足的原因, 并根據這些原因進行分類化施策引導。同時, 地方政府應根據具體情況, 構建以財政科技支出為核心的多元化政策支持體系, 從項目引導、 基金支持以及全流程幫扶等多個方面著手, 有效推動企業投資水平的提升。對于相對遠離技術前沿的中西部地區企業, 國家需出臺相關政策鼓勵技術進步, 創造良好的競爭與創新環境, 激勵并促進企業的自主創新以提高企業的技術水平, 鼓勵其主動融入市場環境中, 積極開展貿易合作, 以獲得技術溢出效應, 充分發揮后發優勢, 同時也應鼓勵非國有企業創新和技術進步。而市場化水平較高的地區產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發展較為成熟, 法律制度更為完善, 應力避行政化干預, 按照競爭中性原則完善相關產業政策和法律制度規范等, 為市場主體長期可持續發展提供公開透明可預期的營商環境。中央應該繼續向民營企業和市場化水平低地區企業加大政府轉移支付和政策傾斜力度, 推動地區的協調可持續發展。
【 注 釋 】
① Hodrick和Prescott(2002)最初提出HP濾波法時建議利用數據的周期性來確定濾波器的平滑參數,即對于年度、季度、月度數據應分別取100、1600、14400,以更準確地刻畫長期增長路徑。本文采用平滑參數分別為100、6.25的兩種濾波器進行濾波,選擇濾波結果更符合經濟發展變化規律的濾波器,最終選擇平滑參數6.25的濾波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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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 黃艷晶? 許春玲)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地方國投公司參與隱性市場資本配置的效率與對策研究”(項目編號:18BJY239)
【作者單位】1.華東交通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南昌330013;2.南昌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南昌 330031。 劉劍民為通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