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格動畫中的東方美學呈現

陳戀

摘 要：定格動畫是一種傳統動畫的藝術表現形式，其創作手法與二維動畫、三維動畫均有相通之處。定格動畫可以由一位藝術家制作，也可以由多位藝術家共同制作，他們需要利用各自的專業技能，通過高精度的逐幀拍攝手法，將動畫作品中的角色、道具、場景等元素拍攝定格，最后通過后期剪輯對大量而持續的拍攝記錄進行處理和加工。研究發現，國內外很多定格動畫作品在故事或內容上體現了東方美學中的“留白”“簡素”“虛實相生”等審美理念，其內涵與傳統文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關鍵詞：定格動畫；東方美學；傳統文化

注：本文系教育部產學合作協同育人項目（221005377102742）、黃岡師范學院教學研究項目（2021CE44）階段性成果。

定格動畫是一種以逐幀拍攝為制作原理的動畫形式。創作者可以用不同的材料和工具制作出定格動畫。首先將人或物體擺成各種造型，然后由攝影師進行逐幀拍攝，從而記錄下每一個定格的瞬間，然后進行后期剪輯制作，最后就能得到一個具有連續性的動畫作品。與傳統動畫片相比，定格動畫具有很多獨特的優勢。定格動畫的制作過程能夠使創作者對一個場景或事物進行長久連續的觀察和欣賞，同時也可以使觀眾獲得更為不同的體驗。定格動畫按照主流材料的不同大致可劃分為5種類型，分別是黏土動畫、偶動畫、剪紙動畫、真人動畫、實物動畫[1]。

中國最早的定格動畫片是由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于1946年創作完成的《大鬧畫室》?！渡窆P馬良》《阿凡提的故事》《葫蘆兄弟》《孔雀公主》《曹沖稱象》等都是優秀的定格動畫。進入21世紀后，國產定格動畫領域也取得了一定成績，如《囍廂記》《無二》《燈泡人》等。不僅我國的定格動畫創作者們深入探索傳統文化元素在動畫中的運用，很多其他國家的作品中也具備東方美學的特點。

隨著全球數字時代的到來，在國外，雖然3D和CG技術對定格動畫有一定程度的沖擊，但是定格動畫的魅力依舊吸引了很多動畫師。每年都有許多定格動畫電影產生，商業模式更加成熟。然而，國內定格動畫的發展與之截然相反，3D動畫占據了主要的動畫市場，以至于定格動畫發展市場狹窄，每年只有少量定格動畫產生。雖然定格動畫有其自身的獨特性，但是受制作成本高、拍攝周期長、市場需求小、人才短缺等因素的影響，大多數動畫師們只能望而卻步。定格動畫這種傳統的動畫藝術表現形式應該得到傳承和創新。這就需要新一代年輕人投身到定格動畫的創作中，從而激活現在國內的定格動畫。

一、留白——東方美學的審美表達

留白是中國傳統繪畫的一種技法。該技法既可以運用于書法、繪畫、雕刻等藝術創作領域，又可以運用于文學、戲劇、電影等藝術形式中，其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中國傳統美學十分強調意境的營造，而留白手法就是體現意境的一種藝術手法。

（一）留白的運用

在作品《神筆馬良》中，馬良用手中的筆為人們展現了一幅美好的畫卷。畫面中有青山綠水，也有青山綠水之間的亭臺樓閣，還有一座山峰高高聳立，這座山峰是整個畫面中最大的留白。在馬良筆下的世外桃源中，人們可以自由地創作，自由地玩耍，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流。故事在留白中營造出一種“天高海闊、物我兩忘”的意境，讓觀眾在想象的世界里感受到更多的自由和美好。又如在《葫蘆兄弟》中，葫蘆娃和爺爺一起生活在一個大葫蘆里，葫蘆里面什么也沒有，但葫蘆娃卻能很好地利用留白的空間來完成自己的使命。這兩段故事都以留白的形式營造了一種“云淡風輕、閑庭信步”的意境，觀眾可以盡情地通過想象將自己置身于留白中，從而盡情地欣賞這美妙的場景。

（二）留白的畫面呈現

留白，既可以指繪畫、書法等藝術形式中的留白，又可以指文學、戲劇、電影等藝術形式中的留白，它是對中國畫中“計白當黑、以少勝多”等藝術技巧的繼承和發展。中國傳統美學強調意境的營造，通過留白，使觀眾充分發揮想象，體會作品所傳達出來的意境之美。在美國動畫作品《久保與二弦琴》中，除了留白以外，動畫還呈現出了另一種形式的意境——黑白。《久保與二弦琴》在回憶的部分采用黑白色調，通過留白的形式給觀眾一種朦朧的美感，再加上音樂的襯托，使這部電影所呈現出的畫面極具東方美學特色。在該影片的一個片段中，一個老人坐在窗前獨自彈奏著二弦琴，畫面中沒有任何其他背景信息，只有老人彈奏二弦琴的動作以及他那平靜的表情，這也是一種留白。

（三）留白的思想意蘊

中國傳統藝術講究意境，而留白是意境營造的重要表現手法之一。在傳統繪畫中，畫家往往會用濃淡相宜的墨色來表現畫面，也就是中國畫中常說的留白。而在動畫作品中，留白是一種更具意味的表達方式。韋斯·安德森創作的《犬之島》通過一種暗色調的單一色彩風格，使整部影片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憂傷。這也映射了當時的社會風氣和政治環境。影片利用配色間的相互對比和影響去表達角色情感。影片中使用最多的是白色，白色代表著純潔、正直、反動、和平，其與紅色恰好相反。主人公阿塔里出場時便使用了白色配色，這也暗示了阿塔里是一個心中有愛且正直善良的小男孩，他心系狗狗，對狗狗們盡職盡責，與它們更像是朋友與伙伴的關系。色彩的選擇與人物性格及情感的表達息息相關，每個顏色的背后都有著不同的寓意。而韋斯·安德森正是利用了這點，使自己的電影在銀幕上大放異彩。在某種程度上，定格動畫在現有技術的支持下，呈現在人們面前的作品是3D動畫電影所無法比擬的，它更真實，畫面元素更豐富，空間更立體，定格動畫電影的畫面具有它獨特的韻味[2]。

二、簡素——傳統文化的審美意趣

中國傳統美學中的簡素美學以質樸、含蓄、簡潔的造型風格為主要特征，其表現手法是在簡潔的造型中體現豐富的視覺效果，具有極強的藝術表現力。定格動畫作為一種獨立的動畫類型，其造型設計同樣遵循著中國傳統美學中的簡素美學原則。在定格動畫《阿凡提的故事》中，角色的造型以簡潔為主，沒有過多的修飾和描繪，僅以簡單的造型勾勒出其靈動的形象，其形象特征并不明顯，但是觀眾卻能從中感受到一種“空”的意境，這種意境的營造離不開導演豐富的想象力、精湛的技術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在人物造型方面，影片中的人物造型簡潔、卡通，只有民族的裝飾。在設計風格方面，影片中的人物造型以卡通表現為主，通過對現實生活中人們生活服飾、姿態、表情等細節特征的夸張，展現出人們內心世界的真實情感。

（一）簡素——造型簡潔而傳神

在定格動畫作品中，造型的簡潔往往是其造型設計的一大特色。在《大魚海棠2》中，角色造型設計則更為復雜和夸張。主角們由原來單一、簡潔、生動的“三面體”造型發展為更豐富、更生動的“四面體”造型，同時角色們還呈現出不同程度的情緒變化。如大魚海棠中主角們從一開始的平靜到最后的情緒爆發，體現出了主角們不同階段的豐富情感。此外，主角在不同場景下呈現出不同的表情和肢體語言，如在海底世界時，角色表情較為豐富、生動，而在森林中表情較為單調。雖然角色造型較為復雜、夸張，但通過簡素造型體現出了角色豐富且細膩的情感變化，展現出了角色自身獨特而豐富的情感世界。

（二）素簡——造型簡單而樸素

在傳統美學中，“素”指的是樸素、簡單的事物，“簡”指的以少勝多、以一當十。在定格動畫中，“素”指的是角色造型的簡化和概括，以線條勾勒出角色的形象特征，使觀眾對角色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如在《山水情》中，少年和老人的角色造型簡潔、線條流暢、富有表現力，呈現出簡約而不簡單的造型風格。如在《中國奇譚》中，在人物造型上以簡化線條勾勒出了更加豐富的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配角則主要是以線條勾勒出其復雜多變的身體和肢體語言。在這些復雜而夸張的人物造型中，并沒有體現出過多的表情和動作變化，但是人們卻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角色復雜而細膩的情感。同時，這種簡約、樸素、內斂、含蓄、抒情的藝術風格也更符合中國傳統美學中簡素之美的審美特征。

（三）虛實相生——中國美學的獨特意境

定格動畫中的虛實相生是指在動畫片中，鏡頭不斷地切換，用不同的鏡頭來呈現不同的角色和故事情節，使觀眾在不斷地切換中感受到故事情節發展的邏輯性與連貫性。在定格動畫作品中，每一個鏡頭都是導演精心設計的，每一幀畫面都是精心打磨的，導演在有限的時間里展現了動畫無限的藝術魅力。從東方美學的角度來看，定格動畫中的虛實相生在表現形式上對中國傳統繪畫和書法中的虛實相生、有無相生、虛實相成等美學理念進行了創新性表達。在定格動畫中，這些美學理念得到了充分體現。在《犬之島》這部動畫作品中，導演在定格動畫中將傳統美學與現代科技完美結合。有評論說《犬之島》借用了許多東方元素，具有濃厚的傳統文化氣息。但這顯然只是用來點綴銀幕的異域元素而已，他們只看到了影片所呈現的表層現象。

（四）虛實相成——傳統哲學理念與現代科技的完美結合

在《犬之島》這部定格動畫作品中，導演巧妙地運用傳統哲學理念，將傳統繪畫和書法中的虛實相生、有無相生、虛實相成等美學理念融入動畫。定格動畫中的陰影效果是將攝影布光直接投射到拍攝對象身上而即時產生的，其效果自然而合理。導演在創作這部動畫片時，就是從傳統哲學理念出發，將虛實相生、有無相生、虛實相成的美學理念與現代科技完美結合，將觀眾帶到動畫片的世界中，使其感受到定格動畫作品的獨特魅力。在《犬之島》中，導演在鏡頭語言、造型設計等方面充分發揮了現代科技的優勢，將中國傳統美學中虛實相生、有無相生、虛實相成的美學理念與現代科技相結合，將觀眾帶到動畫世界中。

三、“天人合一”——東方哲學的情感訴求

在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是一種追求和諧自然的理念。人與自然相互依存，人與社會相互影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是如此。中國傳統哲學認為，“天”是最高的存在，“道”是萬物的本質所在。萬物有靈，而人類作為萬物之一也應當尊重自然、保護自然。傳統文化中蘊含著豐富的哲學思想，這種哲學思想在傳統動畫中也有體現。

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人合一”理念對動畫有著深遠的影響。日本動畫作品《龍貓》就是以“人與自然”為主題的故事。宮崎駿創作的《龍貓》以簡單的情節、樸素的語言講述了兩個孤獨的小女孩與龍貓之間的故事。這是一部關于童真和自然的作品，在影片中人們可以看到，即使是一只小小的龍貓也充滿了童心?！洱堌垺返墓适虑楣潨嘏斡?，結局圓滿，通過這種溫馨、美好的故事情節來傳達和諧共生的道理，反映了人與自然相輔相成、相互依存、相互影響的思想。中國傳統哲學注重和諧與平衡，在現實生活中追求“天人合一”。在作品《小蝌蚪找媽媽》中，小蝌蚪從卵里孵化出來后一直尋找自己的媽媽，當它找到媽媽時，青蛙媽媽對它說：“孩子，你已經不是那個小蝌蚪了，你已經長大了。”小蝌蚪聽完后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靜靜地待在那里，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青蛙媽媽接著說：“我知道你已經不是那條小蝌蚪了，但是你還是要長大的，因為你長大后就會離開媽媽的懷抱，成為一只真正的青蛙?！痹搫赢嬐瑯右彩峭ㄟ^簡單的故事情節傳遞出豐富的哲學思想。

四、結語

從近代的作品發展來看，我國曾經涌現了大量經典的定格動畫作品，但也出現了人才缺乏、創作模式單一等問題。不可否認的是，我國定格動畫的發展有其獨特的優勢，其在借鑒國外定格動畫經驗的同時，更注重自身特色，并融入東方美學思想。中國動畫中更多呈現的是制作工藝與傳統的人文精神，這些都是因為民族文化浸潤不同而產生的不同的動畫作品[3]。藝術可以激發創造力，但諸多曲高和寡的藝術形式不易被青少年所接受。定格動畫則不然，它親切有趣，形式多樣，能迅速引起青少年的注意，從而借此激發青少年的無限潛能[4]。在未來的發展中，應以《阿凡提的故事》為代表，學習新時代定格動畫創作者的創作理念和風格，將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相融合。同時，我國定格動畫應立足本土文化，借鑒國外優秀創作經驗，以中國傳統文化為根基，以當下大眾審美為目標，結合現代科技手段進行創作。只有這樣，中國定格動畫才能擁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和更高的藝術價值。

參考文獻：

[1]鄭紫苑.定格趣味在三維動畫創作中的表現：以短篇動畫《王子與公主們》為實例[D].南京：南京藝術學院，2020.

[2]于海濱.淺談傳統定格動畫電影中的畫面美學[J].青年文學家，2013（1）：129，131.

[3]賈卓燊.中國定格動畫中傳統元素的應用研究[J].藝術評鑒，2021（12）：156-158，182.

[4]鄒清.定格動畫對挖掘青少年創造潛力的優勢[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6（6）：134.

作者單位：

黃岡師范學院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