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來紅
(北京大學,北京 100871)
干部教育培訓是干部隊伍建設的先導性、基礎性、戰略性工程,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具有重要意義。教材是教育內容的重要載體,是干部培訓的基礎條件。改革開放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干部教育培訓教材的建設工作。1998 年,中央組織部牽頭成立全國干部培訓教材編審協調小組(后改為全國干部培訓教材編審指導委員會);2002—2019 年,組織編寫出版了五批全國干部學習培訓教材,三任總書記親自作序;2022 年,中央組織部首次評選出45 種全國干部教育培訓好教材。干部教育培訓教材建設取得的豐碩成果,為建設高素質干部隊伍起到了重要保障作用。
與之相反的是,干部教育培訓教材的理論研究卻非常薄弱,成果可謂寥寥。僅有的文獻也主要是針對教材建設或編寫的具體工作作一些經驗性總結,并未涉及其內涵特點等,學理性明顯不足,導致很多干部教育培訓工作者在實際工作中混淆概念,很難把握什么是教材、什么是課程、教材與課程之間是一種什么關系,以及教材是否等同于教科書,等等。筆者在研究中發現,個別從業人員甚至在編輯出版了本系統的干部教育培訓教材后還懷疑“這到底算不算教材”。
因此,有必要借鑒普通教育中已有的教材理論研究成果,結合干部的學習特點,辨析干部教育培訓教材的概念內涵,闡釋其與課程之間的相互關系,在提升干部教育培訓科學化水平的同時,用以指導工作實際。
定義,是揭示概念所反映的本質屬性的邏輯方法[1],也是認識某一事物的原始起點。廖哲勛、田慧生等人在《課程新論》中對“教材”的各種定義作了初步梳理,曾天山后來在《教材論》中又進一步作了較為系統的分析。教育部出臺的“四個教材管理辦法”也對教材進行了界定。①總體來看,有關“教材”的定義主要包括了以下維度。
第一,教材的實質內容。這些實質內容大體分為以下幾類。一是將教材與一定范圍的課程等同起來,如歐陽鐘仁認為“狹義的課程則僅限制于教材范圍”[2],李森認為“教材是課程的一個組成部分,是學生的一種學習資源”[3]。二是認為教材是知識技能體系,如《中國大百科全書·教育卷》認為教材“一般有兩種解釋:①根據一定學科任務,編選和組織具有一定范圍和深度的知識和技能的體系,它一般以教科書的形式來具體反映;②教師指導學生學習的一切教學材料”[4]。范锜認為“教授傳授之知識技能之實質,即教材也,教材位于教育者與被教育者之間,所以媒介二者之活動者也”[5]。張念宏直接對教材作了兩個解釋,即“①根據教學大綱及社會實踐的需要,為師生教學應用所編寫的材料,主要包括教科書、講義、講授提綱、參考書刊、輔導材料等。②根據一定學科的任務,編選和組織具有一定范圍和深度的知識技能體系。它一般以教科書的形式來具體反映”[6]。三是將教材同時界定為教學資料、教學材料或學習資源,如《教育大辭典》認為“教師和學生據以進行教學活動的材料,教學的主要媒體”[7],廖哲勛認為“教材是由一定育人目標、學習內容和學習活動方式分門別類組成的可供學生閱讀、視聽和借以操作的材料。它既是教師進行教學的基本材料,又是學生認識世界的媒體”[8]。四是將教材界定為社會交往情境中的事實和觀念,如以杜威(John Dewey)為代表的進步主義學派認為“所謂教材,就是在一個有目的的有情境的發展過程中所觀察的、回憶的、閱讀的和談論的種種事實,以及所提出的種種觀念”[9]。
第二,教材發揮的功能屬性。還有部分“教材”定義包含著其功能屬性,即教材用于教師指導學生學習、教學過程、教學活動等,包括教師的“教”和學生的“學”,是“手段”“工具”“媒介”等。例如,鐘啟泉認為“教材是教學過程的一個要素,最普遍的廣義說法是,教材包括教師的教授行為中所利用的一切素材和手段。在此意義上,教材是 ‘教授及學習的材料’,是師生之間的媒介”[10];曾天山提出“教材是教學過程中教師用來幫助學生學習達到教學目標的各種知識經驗信息材料”[11];教育部頒布的“四個教材管理規定”中,對中小學教材、職業院校教材、高校教材均直接從功能屬性上界定為“教學用書”。
第三,教材的編寫原則。有的教材定義中包含了編寫原則,即根據“學科任務”來編選和組織;根據教學大綱、課程標準或課程方案、社會實踐需要來編寫,如上述張念宏將編寫原則納入定義。
第四,教材的范圍或形式。如廖哲勛提到,教材的范圍包括教科書、講義、講授提綱、參考書、活動指導書以及各種試聽材料[12];顧明遠的《教育大辭典》將教材的形式分為了文字教材(含教科書、講義、講授提綱、圖表和教學參考書等)和視聽教材等[13];李森則認為教材有多種形式,它包括課本、音像制品、軟件以及網站等[14]。
要給一個概念作出科學定義,“必須通過實踐掌握概念所反映的思維對象的特有屬性”[15]。最常見的便是屬加種差定義的方法。在上述定義中,個別將課程作為教材上位的“屬概念”,認為教材是課程的一部分,本研究認為值得商榷?!敖虒W資料”“學習資源”等與教材的功能屬性接近,可以視為種差。在“知識技能體系”“知識經驗信息材料”中,除同有“知識”之外,前者還多了“技能”,而“經驗信息”本身也可以包含在“知識”之中。因此,用“知識技能體系”作為教材的“屬概念”應該更為貼切。
曾天山認為,教材區別于其他知識載體的根本區別在于“教材就是人們按照一定教學目標,遵循相應的教學規律組織起來并發展著的科學理論和技術的知識系統”[16],其本質特性是“作為教學資源尤其是學習資源而存在,其基本功能是教學功能”[17]。在他的這一論述中,教材的實質內容是“知識系統”“教學資源”尤其是“學習資源”;編寫原則為“按照一定教學目標”“遵循相應的教學規律”;其功能屬性是服務于“教學”。上述教材的功能屬性、編寫原則等,可以視為教材區別于其他種概念的本質屬性。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以及教育部等關于教材建設的相關規定,均從制度層面強調教材建設是國家事權。合法性、權威性和嚴肅性是關乎教材最根本的問題。換言之,并非所有教學資源或學習資源都是教材,必須要由相應部門組織編寫或者認定,才能稱其為教材。越是基礎教育階段,越側重對學科知識的傳承,對“教材”作為教學資源的依賴程度越高,國家對教材建設的管控也更加強調集中統一。高等教育領域開展各式各類的專業教育,強調對知識的探索式研究式學習,教材建設管理權限更多在高校和專家,但對教材建設也有相應的管控制度。因此,對教材的權威認定,也應該成為教材的本質特性之一。
綜上,本研究認為,所謂“教材”,就是由教育行政部門或教學機構組織編寫或認定,按照相應教學規律組織、在教學過程中使用并服務于一定教學目標的知識技能體系。
干部,是指包括黨政軍、國有企業、事業單位和社會團體機關中行使管理職權的領導、辦事人員或專業技術人員等,俗稱“體制內”人員。[18]干部教育培訓同屬教育范疇,一般意義上的教材定義在一定范圍內對干部教育培訓教材仍然適用。但干部教育培訓作為成人教育的一種,又有其獨特性,必須結合成人學習特點和干部學習特點來進一步辨析其定義。
美國學者諾爾斯(Malcolm S.Knowles)提出的成人教育學理論建立在以下五個基本假設基礎之上:①隨著個體的成熟,他的自我概念從一個依賴型人格轉向一個自我導向的人;②成人積累了不斷增加的經驗庫,它們是學習的豐富資源;③成人的學習準備度是與他自身社會角色的發展任務緊密相關的;④隨著個體的成熟,個體的時間觀會發生一種變化,從知識的未來應用轉向立即應用,成人因此學習更多的是一種問題中心的學習而不是學科中心的學習;⑤成人更多的是受到內在因素而非外在因素的驅動學習。[19]
諾爾斯的成人教育學理論,與其說是理論假設或概念體系,不如說是對成人學習區別于全日制學生學習特點的概括。就干部學習來說,也與上述五個方面基本相符。其一,干部是對社會和家庭承擔著一定責任的成年人,很多干部本身還是單位領導,承擔著領導責任,是一個自我導向比較強的人。除參加正規的教育培訓之外,自學也是干部教育培訓的一種重要學習方式。其二,這些參訓干部具有豐富的工作經驗,有的負責政策的研究和制定,更多來自地方或基層的干部負責政策執行與落實,企業經營管理人員在企業運營和管理創新方面經驗豐富,專業技術人員則精通本專業領域的相關知識,這些豐富經驗是他們進一步學習和提升的基礎,學員自身也是學習的資源。其三,干部學習強調黨和國家事業發展需要,強調崗位職責要求,他們的學習與其承擔的社會角色任務密切相關。其四,我們黨歷來強調“理論聯系實際”的馬克思主義學風,要求干部學習以實際問題為導向,強調“學以致用”,這是干部教育培訓的內在要求。其五,與諾爾斯不同的是,干部的學習驅力不僅來自內部動力,還有來自規章制度的外部強制,或者二者之間的有機結合。
諾爾斯的成人教育學理論,深化了對干部教育培訓特點的認識。但其理論建立在一般成年人出于自身職業需要或個人興趣愛好的學習基礎之上,這種成人學習帶有一定的自發性。“干部”不同于一般的成年人,按照中央相關規定,接受教育培訓既是干部的權利,也是干部的義務。近年來,干部隊伍普遍呈現高學歷現象,筆者在關于干部學習投入與學習成效的研究中發現,填寫問卷的4261 名干部中本科及以上學歷占比達93.9%。[20]這說明現階段的干部教育培訓不再像改革開放初期以學歷補償為主,而是以政治理論、前沿新知和實際問題等為主的大學后繼續教育??傮w來看,干部教育培訓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從指導思想和教育目標看,堅持“姓黨”要求,強調政治性。李小三認為,干部教育培訓始終堅持姓“黨”的第一屬性,更加突出政治性。[21]所謂政治性,就是干部教育培訓從指導思想、遵循原則、教育目標和教育內容等無一不突出政治。就教育目標來說,首先強調滿足組織需求、崗位需求,其次才是滿足個人需求。2023年最新修訂的《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條例》中將“政治統領,服務大局”作為所應當遵循的一條重要原則,強調“旗幟鮮明講政治”。[22]政治性是干部教育區別一般成人教育的本質之所在。
第二,從學習內容看,主要集中于政治理論、黨性教育、履職能力和知識教育等,突出前沿性?!陡刹拷逃嘤柟ぷ鳁l例》第十七條規定:“干部教育培訓以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主題主線,以黨的理論教育、黨性教育和履職能力培訓為重點,注重知識培訓,全面提高干部素質和能力?!盵23]即便是政治理論學習,也是以不斷發展著的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即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主題主線。在履職能力和知識培訓方面,更是強調新知識、新信息、新理念和新方法的學習,體現出時代性和前沿性。
第三,從學習方式看,包括脫產培訓、自學等,突出多樣性。干部教育培訓以脫產培訓、黨委(黨組)中心組學習、網絡培訓、在職自學等方式進行。脫產培訓是指在工作時間內脫離直接工作場所進行全職教育培訓。黨委(黨組)中心組學習是各級黨委(黨組)領導班子和領導干部在職理論學習的重要組織形式,包括集體學習研討、個人自學、專題研討等方式,主要針對領導班子和領導干部,不包括一般干部。網絡培訓是干部在線學習的一種方式,與線下面授培訓相對應。在職自學是干部在不脫離工作崗位的前提下,利用業余時間自主學習的方式。
第四,從學時看,沒有統一的固定學制,體現靈活性。干部教育培訓沒有統一的學制,完全根據干部隊伍建設和工作需要來靈活安排。學制較長的班次如中青年干部培訓班,有的為1年,也有的是半年或3 個月。有的項目只突出某一個主題,如北京大學承辦的2023 年中央和國家機關司局級干部專題研修項目,有“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與中國 ‘雙碳’ 戰略”“中國式現代化與國家治理體系”“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 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等專題班,培訓時間為1 周。
第五,從學風看,要求理論聯系實際,強調實踐性。理論聯系實際,是我們黨在長期實踐中形成的馬克思主義優良學風。如上述分析,要求干部教育培訓必須以實際問題為導向,以正在發生的實踐為中心,而不是單純以學科為中心來開展。
根據上述“教材”定義,結合成人教育理論、干部學習特點分析,本研究認為,所謂干部教育培訓教材,就是經主管部門或辦學機構組織編寫或認定,以實踐為導向,按照一定邏輯和干部教育規律組織并服務于干部教育培訓目標的知識技能體系。
這一定義包括如下要點。一是其屬性概念是知識技能體系。二是它必須經過主管部門或辦學機構組織編寫或認定,具備合法性。比如,全國干部學習培訓教材,由全國干部培訓教材編審指導委員會編審;各辦學機構的教材,由該辦學機構組織編寫或者認定。這也是確保政治性的重要保證。三是在組織原則上,要遵循干部教育培訓規律,強調問題導向,強調實踐性。四是形式上一般為正式出版物,如音像視頻、紙質出版物等。五是在功能屬性上要服務干部教育培訓目標,既可用作教學過程中的教師之“教”和學員之“學”,還可單純用于在職自學,這是與大中小學教材的最大區別。比如,全國干部學習培訓教材,2002 年首批教材的名稱為“首批干部培訓教材”,含有“培訓”二字;從2006 年出版的第二批到2019 年出版的第五批教材,名稱均調整為“全國干部學習培訓教材”,其適用范圍不僅為“培訓”,還擴大到包括自學在內其他形式的“學習”。
“課程”對應的英文單詞為“curriculum”,起源于拉丁語,本意是“跑”,“‘在跑道上跑’被引申為一種學程”[24]。唐代孔穎達在《五經正義》里為《詩經·小雅·巧言》中“奕奕寢廟,君子作之”一句注疏“以教護課程,必君子監之,乃得依法制也”,一度被認為是“課程”一詞的最早來源。但也有很多學者認為這里的“課程”并非現代意義上“課程”的涵義。章小謙、杜成憲等人認為,南宋朱熹提出的“寬著期限,緊著課程”,應該是最早在“功課或者學業的進程”這個含義上使用“課程”一詞的。[25]但不管如何定義,“課程”基本上包括“教學內容”“教學安排”“教學方式”“教學進程”等方面,而這些又服從于“教學目標”?!罢n程”不僅是靜態的,也是動態的,是“課”與“程”的有機結合。
課程是為實現學校教育目標服務的?!督逃筠o典》提到,課程是“為實現學校教育目標而選擇的教育內容的稱謂”[26]。美國學者拉爾夫·W.泰勒(Ralph W.Tyler)在《課程與教學的基本原理》中提出,“教育計劃的方方面面確實都是實現基本教育目標的手段”[27]。他列出了五種教育目標來源,分別是對學習者本身的研究、對當代校外生活的研究、學科專家對目標的建議、利用哲學選擇目標,以及利用學習心理學選擇目標。[28]泰勒強調,教育目標的選擇不能是單一的信息來源,而是要充分考慮學習者心理生理特點、興趣愛好,考慮經濟社會發展新情況,考慮學科專家的意見建議,以及哲學、學習心理學等方面的成果等。
關于課程的組織形式,廣為人知的便是美國學者亞瑟·K.埃利斯(Arthur K.Ellis)總結出來的三種組織課程方式。一是“知識中心課程”,也叫學科中心課程理論(subject-centered curriculum)。這種課程觀代表著傳統的要素主義主張,認為知識是課程中的重要因素,課程應該以學科分類為基礎,強調要給學生傳授系統的學科知識,在教學方面強調系統講授。這種理論為學科專家所偏好,也為將來培養學者作準備。二是“社會中心課程”(society-centered curriculum),代表著進步主義的主張,認為課程的目的在于培養學習者的公民意識和民主意識,要求課程要以現實世界中的問題為基礎,內容應該圍繞當代社會重大問題來組織,而不是以學術性科目或學生個體身心發展來組織。這種課程理論強調要改變社會甚至改變世界,突出了實際用途,內容方面以實用性為主,在教學方面強調“經驗”“從做中學”等。三是“學習者中心課程”,也稱為活動中心課程理論(activity-centered curriculum),同樣吸收了進步主義的一些觀點。它強調自我實現、自我成功等目標,主張以學生為中心,從人的興趣愛好出發,尊重學生個人興趣,注重課程與社會生活的聯系。
通過上述對課程定義、服務教育目標以及三種主要表現形式的分析,我們對課程這一概念有了更多了解。《中國大百科全書·教育》中對課程的定義如下:課程即“課業及進程”,廣義指所有學科(教學科目)的總和,或指學生在教師指導下各種活動的總和;狹義指一門學科。[29]這一定義將課程界定為“學科”,是典型的學科課程理論。柳海民認為,課程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課程是指課業及其進程,是學校向學生傳授的知識和技能,包括學校的各門學科和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各種活動,以及對內容的安排、進程和實現;狹義的課程是實現各級各類學校培養目標的教學設計方案,是一整套以教學計劃的具體形式存在的知識、技能、價值觀念和行為規范。[30]也有人認為,“課程是指學校為實現培養目標而選擇的教育內容及其進程的總和,它包括學校教師所教授的各門學科和有目的、有計劃的各種教育活動”[31]。
上述“課程”的內核,涉及“教育內容”和“進程安排”。“教育內容”既包括學科知識,也包括有目的的活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但是,上述定義卻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教師在課程中的主導作用。早在二十多年前,日本學者佐藤學(Manabu Sato)就對“缺乏把課程作為師生在學校與課堂里創造的 ‘學習經驗’ 加以理解的傳統”進行了評判[32],他的課程觀提出了三個視點,即“教師構想的課程”“作為兒童學習經驗之總體的課程”“作為師生創造性經驗之手段與產物的課程”。從“教師構想的課程”來看,就是要求教師要以課堂為基礎,發揮教師在課程中的主體性、實踐性作用。[33]
在干部教育培訓中,很多課程以講座形式出現,主要依賴主講教師的講義,并沒有相應教材作為授課依據,更沒有統一的教科書。即便是同一門課程名稱,不同的授課教師也會產生不同的教學效果。因此,課程的定義應該涵蓋教師的作用發揮。
綜上,本研究認為,所謂干部教育培訓課程,是指在教師主導師生共同參與下,旨在實現干部教育培訓教育目標的教育內容及其進程安排,既包括學科知識,也包括有計劃、有目的的活動,還包括以現實問題為中心的社會課程等。關于該定義,本研究認為需要把握好以下幾點。
第一,課程中除教學內容、進程安排外,其隱含著的內在實質是教師的主導參與,即教師主導參與下的教學內容和進程。同樣的課程名稱、教學內容、進度安排,不同教師存在不同的理解、構建、闡述以及授課效果。以中央組織部評選全國干部教育培訓好課程為例,所評選的課程皆與某一具體授課教師相對應。
第二,課程既可以是學科課程,如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以及相關專業課程如公共管理、經濟管理等;也可以是活動過程,如各種體驗式黨性教育課程、現場觀摩教學課程;更多的是針對現實社會問題的社會課程,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構建新發展格局、推進高質量發展、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等。
第三,進度安排存在一定的靈活性。這也是干部教育培訓學時存在靈活性,反映在教學內容上,就是同樣的課程名稱因有著不同的學時安排而呈現出不同的教學內容。例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一課,若僅有半天,一般擇其重點講授概覽概貌或貫穿其中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若系統學習,則可從經濟、政治、法律、社會、文化、生態、國防、外交、黨建等角度全面講授。“公共管理”一課,如果時間充分,安排3 天或以上,則講得系統深入;如果只有半天,則講授主要觀點、前沿趨勢等,相當于一個講座。
通過梳理相關政策文件可知,干部教育培訓領域一般使用“教材”這一術語,而極少使用“教科書”。如《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條例》《全國干部教育培訓規劃(2023—2027 年)》,以及早期的干部教育培訓政策文件等均為如此;又如《中共中央關于認真學習宣傳貫徹黨的二十大精神的決定》提出“推動黨的二十大精神進教材、進課堂、進頭腦”[34]。但教材和教科書內涵接近,有必要澄清二者之間的關系。
教科書俗稱“課本”,是根據課程標準或教學大綱編制,是課程標準的具體化。溫恒福、王守紀在《教育學原理》中將其定義為:“教科書(textbook)是按照課程標準編寫的、系統表述學科內容的教學用書,也稱課本。教科書是課程標準的具體化,是教師進行教學的主要依據,是學生進行學習、獲得系統知識的主要材料?!盵35]石鷗認為,教科書要滿足以下條件:一是根據學制,依學年學期分級編寫出版使用;二是整體上有與之配套的教授書(教授法、教學法)或教師教學參考書;三是依據教學計劃或課程方案規定的學科(課程)分門別類編寫出版和使用。[36]
教科書的外延比教材更狹窄,但比教材要更為權威且占據主導地位,它不僅是教學的主要依據,也是考試的重要依據,是教材中的一種。教材則包含了教科書在內的其他輔助教學材料。從使用范圍來看,在以基礎知識傳承為主的中小學領域,國家有著較為嚴格且統一的課程標準,都有相應的“教科書”,體現出其基礎性、權威性和經典性。在以知識應用為主的職業院校和以知識創造為主的高等院校,強調專業教育,一般使用“教材”。因此,教材與教科書之間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
當前的干部教育培訓屬于大學后繼續教育范疇,強調以正在發生的實際問題為中心,除個別基本理論和基礎知識之外,無論是政治,還是經濟、科技、社會、國際形勢等無時無刻不在發生著變化,其學習內容也強調時代性、前沿性和創新性,難以用統一的課程標準來規制,這應該是使用“教材”而不用“教科書”這一術語的重要原因。
在普通教育領域,如上述關于教材的定義梳理中提到,有學者認為教材是課程的一個組成部分,是狹義的課程,二者之間是從屬關系。曾天山認為,教材是課程家族中的基本單位,是課程的重要成分,反映出課程的具體內容,教材理論也受課程理論所指導;教材則包括了教科書。他用一個圖表呈現了課程、教材、教科書三個概念之間的關系(見圖1)。[37]

圖1 課程、教材與教科書的關系圖
但干部教育培訓課程與教材之間存在相對獨立性,二者并非從屬關系。課程包括了靜態的教學內容和動態的教學進程,實質是由教師主導師生共同參與的教學活動。因此,課程必須發生在教學過程之中,教學過程之中必有課程。干部除脫產培訓之外,還存在在職自學這一形式。這一形式是在組織要求下,干部根據組織需要、崗位需要和個人需要,按照自身實際情況來靈活安排的,缺少了教師的參與,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教學過程。而干部教育培訓的教材,不僅用于教學過程之中,還可用于教學過程之外的在職自學。從這個角度來說,當教師在教學過程中使用教材時,用于干部教學過程之中的教材便成為課程中靜態的教學內容這一部分;當干部開展在職自學時,由于不存在課程,用于在職自學的教材與課程則是相分離的。
干部教育培訓教材與課程相對獨立的另外一個重要表象就是,除政治理論和黨性教育外,學習內容更多是以了解新形勢、新信息、新知識、新理念和新方法為主,以便跟得上時代發展的步伐。這些內容變化極快,恰恰體現了鮮明的時代性和前沿性。而教材的編輯出版需要一定的周期,存在一定的滯后性??梢哉f,大量的干部教育培訓課程材料并不適合編輯出版為教材。根據筆者在干部教育培訓高校基地工作的實踐來看,絕大部分干部教育培訓的課程,并沒有與之相對應的教材,教師授課主要依據自己精心準備的講義來進行。
綜上,干部教育培訓的教材與課程不完全是包含與被包含的從屬關系,也不是嚴格的一一對應關系,而是彼此相對獨立。首先,在干部教育培訓領域,課程對教材的依賴程度大大降低,很多課程根本不需要使用教材或者無教材可用。即便有了教材,教師的講授也并不絕對依據教材內容來開展,而是融入了自己的理解思考,產生了相應的觀點見解,形成了自身的授課風格,并呈現出不同的授課效果。其次,教材的使用范圍也不僅僅局限于課程之內,而是廣泛存在于在職自學之中。如全國干部學習培訓教材,以及各部門和辦學機構編輯出版的教材,更多的是用于干部在職自學。二者作為教學內容的具體形態相對獨立,起著相互促進、互相補充的作用。
從這個意義來說,干部教育培訓的課程建設,核心是師資,一定要將某一課程與講授該課程的師資對應起來,有了優秀的師資隊伍,才能建設優秀的課程資源。教材建設則要考慮其周期性和滯后性的特點,慎重選題,牢牢把握正確的政治方向,力求使教材內容保持一定的權威性和穩定性,并將教材盡可能適用于干部在職自學,以實現教材教學價值的最大化。
注釋:
①“四個教材管理辦法”,即教育部2019 年出臺的《中小學教材管理辦法》《職業院校教材管理辦法》《普通高等學校教材管理辦法》《學校選用境外教材管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