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的世界意義

[內容提要]中國式現代化的世界意義是“何以能”與“以何能”的有機統一。從“何以能”的角度看，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產物，是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獨立自主探索出來的富于中國智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現代化普遍規律和中國特色的辯證融合，全面回答了馬克思現代化思想所遭遇的時代之問。從“以何能”的角度看，中國式現代化破解了西方式現代化的迷思，豐富和發展了世界現代化理論，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供了新的選擇，推動了世界社會主義事業的復興。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世界意義；世界歷史；人類文明新形態

[作者簡介]梁紅秀，法學博士，廣西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創造的人類文明新形態研究”（項目批準號：22ZDA019）；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治理體系的世界意義”（項目批準號：20AZD010）的階段性成果。

黨的二十大吹響了“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1]21的歷史號角。國內學者以高度的歷史責任感積極響應，迅速對中國式現代化之特、之強、之好等問題展開了多角度的探討。中國式現代化不僅具有中國意義，而且具有世界意義。世界意義是全面、完整、準確、深刻理解中國式現代化的不可或缺的重要維度。對中國式現代化世界意義的探析，既要澄清中國式現代化何以具有世界意義，又要廓清中國式現代化的世界意義表現在哪些方面，是“何以能”“以何能”兩方面的有機統一。前者決定了中國式現代化世界意義的深度，后者體現了中國式現代化世界意義的廣度。

一、非西方式現代化構想及其現實挑戰

馬克思現代化思想主要包含于其世界歷史理論之中。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的特質是馬克思現代化思想的底色。由于時代條件的限制，馬克思現代化思想主要以西歐資本主義現代化為分析對象，但始終貫穿著非西方式現代化的構想。在科學社會主義發展和資本主義變化過程中，非西方式現代化構想曾遭遇嚴峻挑戰。

1.馬克思對現代化本質和規律的揭示

馬克思世界歷史理論雖未直接提出現代化的概念，但蘊含著豐富的現代化思想。馬克思明確將現代社會、現代資本、現代私有制、現代工人、現代國家等概念與資本主義社會以前的社會、自然形成的等級資本、資本主義以前的私有制、中世紀國家的工人、中世紀國家相對應。這就意味著，在馬克思看來，現代化就是從資本主義社會以前的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化的過程，自然形成的等級資本向現代資本轉化的過程，資本主義以前的私有制向現代私有制轉化的過程，中世紀國家的工人向現代工人轉化的過程，中世紀國家向現代國家轉化的過程。馬克思對現代化的分析，是在世界歷史視域下展開的。

第一，現代化是世界歷史意義上的范疇。在人類思想史上，黑格爾最早提出世界歷史的概念，并集維科、圣西門、傅立葉、康德等人研究之大成形成了近代資產階級世界歷史理論發展的最高成果。馬克思在批判黑格爾世界歷史理論的唯心主義實質基礎上，主張基于唯物主義立場構建世界歷史理論。他強調，世界歷史并不像黑格爾所說的包括整個人類文明史，而是一個特定的歷史階段。“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由于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間的分工消滅得越是徹底，歷史也就越是成為世界歷史。”[2]168世界歷史表征的是一個與以孤立的生產方式為基礎的舊時代截然不同的以各民族國家之間相互影響的生產方式為基礎的獨特歷史階段。因而，現代化則表征著各民族國家從孤立發展狀態向普遍聯系發展狀態轉化的過程。

第二，現代化的本質是實現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的必要準備和必經階段。黑格爾認為：“世界歷史可以說是‘精神’在繼續作為它潛伏在自己本身‘精神’的表現”，而“‘自由’是‘精神’的惟一的真理”[3]16。不同于黑格爾將理性視為世界歷史的本質，以自由精神的演進為世界歷史發展的動力。馬克思強調，自由觀念并不是元生物，自由并不能在自身之內實現。“觀念的東西不外是移入人的頭腦并在人的頭腦中改造過的物質的東西而已。”[4]理性只是物質的派生物，“他們是什么樣的，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2]147。人作為一種自在性和自為性相統一的特殊存在物，固然應將哲學反思作為把握世界歷史本質的重要工具，但自由的實現只能根基于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的發展，世界歷史的本質要到生產方式中去尋找。“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式，在這種形式下，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狹小的范圍內和孤立的地點上發展著。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這種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會物質變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體系。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的生產能力成為從屬于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個階段。第二個階段為第三個階段創造條件。”[5]107-108要實現人的解放和人的自由個性，必然要求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和文化交往，要求全面提升人的體力和腦力。這就是說，現代化是人類基于對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價值追求，是推動改造自然的勞動發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人類社會之所以必然要經歷現代化過程，源于人的自由和全面發展需要建立在相應的物質基礎之上。

第三，現代化是基于實踐的動態過程。黑格爾強調“世界歷史因此是一種合理的過程”[3]8，但由于他延續柏拉圖開辟的形而上反思傳統，視哲學的世界歷史為世界歷史本身，視實際存在的歷史為不具有本質意義的世界歷史的外在的東西，其所謂的世界歷史的過程只是實際存在的歷史合乎哲學的世界歷史的絕對精神的演進過程。黑格爾的世界歷史理論是對“我們應該如何理解我們必須完全接受的‘實際存在的歷史’”[6]這一問題而作的系統理論建構，其關注的是預設好的向理性看、向過去看的先驗性世界歷史。馬克思指出：“整個所謂世界歷史不外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是自然界對人來說的生成過程。”[7]哲學的世界歷史雖然可以穿透實際存在的歷史的紛繁表象而揭示其本質，并對實際存在的歷史產生能動性作用，但歸根到底來自于對實際存在的歷史的歸納和反思。“歷史向世界歷史的轉變，不是‘自我意識’、世界精神或者某個形而上學幽靈的某種純粹的抽象行動，而是完全物質的、可以通過經驗證明的行動，每一個過著實際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個人都可以證明這種行動。”[2]169在馬克思看來，世界歷史的存在不是名詞形式，而是動詞形式。因此，現代化的過程是一個實踐過程，現代化的實現是一個需要追求的向現實看、向將來看的動態生成性過程。

2.馬克思現代化思想蘊含著非西方式現代化構想

在馬克思生活的時代，英國正經歷著現代化變遷。“英國是發生這種變革（這種變革越是無聲無息地進行，就越是強有力）的典型地方。”[2]87因此，馬克思的諸多相關研究都建基于對當時英國社會現實的反思。通過對以英國為代表的西歐的實際存在的歷史的歷史性、哲學性反思，馬克思指出：“資產階級，由于開拓了世界市場，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2]404。但若據此認為馬克思認同現代化即資本主義化，顯然扭曲了馬克思的本意。早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就已經明確得出結論：大工業“首次開創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各國以往自然形成的閉關自守的狀態”[2]194。可見，工業化才是現代化的根本動力。只是由于英國等西歐國家最先實行了工業化，使工業化和資本主義化在一定階段出現了歷史性的重疊，因而馬克思才在一定程度上將工業化、資本主義化與現代化統一起來討論。但是，絕不能因為這種統一的討論而模糊了三者之間的邊界。

對于由資本主義推動的工業化和現代化，馬克思的態度是歷史的、辯證的。馬克思充分肯定了資本在推動社會化生產力發展和密切世界交往程度方面具有的歷史性優勢。“資本的趨勢是（1）不斷擴大流通范圍；（2）在一切地點把生產變成由資本推動的生產。”[5]388資產階級作為人格化的資本，到處落戶、創業、建立聯系，并“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世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還要大”[2]405。但是，資本主義是以生產資料私有制和雇傭勞動為基本經濟基礎的社會，“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系了”[2]403。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必然無法容納其自身生長起來的社會化的生產力和普遍發展的人。

尤其需要強調的是，馬克思指認英國是發生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典型之地的根本原因，在于明確英國是“無產階級發展的典型國家。只有在英國，才能把無產階級放在它的一切關系中并從各個方面來加以研究”[2]87。其整體邏輯是：資本主義的發展，必然帶來無產階級的發展。隨著資本主義的世界擴張，無產階級必將實現世界范圍內的聯合，并最終以主人翁的姿態實現每個人自由和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無產階級只有在世界歷史意義上才能存在，就像共產主義———它的事業———只有作為‘世界歷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實現一樣。”[2]166-167世界歷史的最終歸宿是共產主義，無產階級是實現共產主義的主體力量，資本主義發展的歷史使命是為共產主義的實現準備物質條件和主體條件。可見，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現代化的評價具有雙重性。

基于對世界歷史必然趨勢和現代化發展客觀規律的深刻認識，馬克思強調：“問題在于這些規律本身，在于這些以鐵的必然性發生作用并且正在實現的趨勢。工業較發達的國家向工業較不發達的國家所顯示的，只是后者未來的景象”[8]。曾有人將其誤解為所有的民族國家都將走西方式工業化與現代化之路，對此，馬克思明確回應：“他一定要把我關于西歐資本主義起源的歷史概述徹底變成一般發展道路的歷史哲學理論，一切民族，不管它們所處的歷史環境如何，都注定要走這條道路，———以便最后都達到在保證社會勞動生產力極高度發展的同時又保證每個生產者個人最全面的發展的這樣一種經濟形態。但是我要請他原諒”[9]。不僅如此，馬克思晚年通過對俄國社會情況的分析還指出：“它有可能不通過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而享用資本主義制度的一切肯定成果”[10]。這從正反兩方面充分說明，在馬克思看來，所有民族國家都將走上現代化之路，現代化發展具有必然性；但走上現代化之路的具體方式卻取決于各國所處的具體歷史情境，需要各個民族國家的人們自己去探求和選擇，存在多種可能性。概言之，馬克思的現代化思想雖然以對西方式現代化的批判性分析為主要內容，但始終貫穿著非西方式現代化的構想。

3.非西方式現代化構想遭遇現實挑戰

馬克思關于一切民族國家都必然實現現代化的深刻論證和跨越資本主義卡夫丁峽谷的科學設想，指引著近代俄國追求現代化的歷史努力。在十月革命建立起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基礎上，蘇聯歷史性地開啟了在社會主義制度下追求現代化的探索。這種探索曾取得極為驚人的成就，在推動經濟發展、促進政治民主、繁榮民族文化、引領社會進步、改善生態環境等方面都證明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具有獨特的優越性。然而，這一具體探索被歷史性地中斷了。造成這一中斷的原因是極為復雜的。斯大林曾說：“黨知道戰爭日益逼近，沒有重工業就無法保衛國家，所以必須趕快著手發展重工業，如果這件事做遲了，那就要失敗。黨記住了列寧的話：沒有重工業，便無法保持國家的獨立；沒有重工業，蘇維埃制度就會滅亡。因此，我國共產黨也就拒絕了‘通常的’工業化道路，而從發展重工業開始來實行國家工業化。”[11]以局部而整體，蘇聯現代化進程的中斷，既有資本主義無所不用其極地持續地對社會主義制度進行顛覆的外因，也有蘇聯建設過程中某些不恰當的具體做法的內因。固然，蘇聯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探索作為一種特定的嘗試，其失敗并不意味著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失敗。但是，西方國家卻以此為借口，大肆宣揚社會主義不可能實現現代化的謬論。

在蘇聯及東歐諸社會主義國家經歷劇變慘痛之時，日本、韓國等國卻在對西歐資本主義現代化模式的模仿過程中實現了現代化。其實，日本、韓國的派生式現代化與西歐的自發式現代化具有本質上差異。但是，資產階級理論學家們卻無視其差異，并以此為據，進一步將西方式資本主義現代化奉為現代化的標準模式乃至唯一途徑。帕森斯結構功能理論、羅斯托經濟成長階段理論等，均把現代化等同于西方化。福山的“歷史終結論”，更是將西方式現代化推向終結歷史的神圣地位。如何打破西方式現代化的霸權地位，變非西方式現代化可能性為現實性，成為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進一步發展必須回答的問題。

二、中國式現代化成功推進了富于中國智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

在古老的東方大地上，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經過百年奮斗，成功創造了中國式現代化，對馬克思現代化思想遭遇的現實挑戰作出了正面回答。

1.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產物

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是一個內在統一的過程。自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以來，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就成了中國人民的共同追求。在經歷了封建體制下的改革道路以及向西方求救的革命道路的接連失敗后，中國共產黨的成立使中國人民找到了史無前例的新路，即通過無產階級革命建立社會主義政權，通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共同目標將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融而為一。

中國式現代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貫穿著中國化時代化馬克思主義的科學世界觀和方法論。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是中國式現代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重要的方法論原則。解放思想，表現為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對西方資本主義的認識、對蘇聯社會主義的認識、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識等，均不拘于定規、不拘于形式；實事求是，體現為尊重事實，不以感情蒙蔽理智，始終在對當時的國際形勢和中國問題的有機統一中分析問題，始終將現代化的普遍規律和中國實現現代化的實際條件統一起來思考解決問題的具體途徑；守正創新，既包括守馬克思主義之正，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正，又包括創馬克思主義之新，創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新，是在守馬克思主義之正、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正的基礎上，創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之新，創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之新。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的有機統一，說明中國式現代化不以教條主義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而以繼承創新的態度對待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與中國式現代化正處于穩步推進中。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強調：“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是在全黨全國各族人民邁上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的關鍵時刻召開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會。”[1]1新時代是中國式現代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新起點。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正譜寫全面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以中國式現代化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新篇章。穩步推進的中國式現代化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開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新境界。

2.中國式現代化是道路、理論、制度、文化的有機統一

中國式現代化推動著古老的文明國度以一種自信的姿態加入世界歷史進程，見證著中國從跟跑世界逐步走向并跑世界，并向領跑世界飛躍。其內在活力的依據，在理論上得益于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的指導，在實踐中得益于形成了道路、理論、制度、文化的良性互動系統。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萌生于中華民族挽救國家蒙辱、人民蒙難、文明蒙塵的危局之中，它既沒有西方的自發式現代化條件，也沒有可以模仿西方派生式現代化的空間。中國式現代化道路是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中國人民，放眼世界歷史發展趨勢，立足中國國情，獨立自主創造出來的具有中國智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其最大的特點在于：其一，“堅持中國共產黨的全面領導，以及由此而呈現的自上而下推動現代化建設的模式”[12]；其二，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共同夢想緊密相連；其三，在吸收借鑒人類一切優秀文明成果的基礎上獨立自主地和平推進。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順利推進，離不開具體的制度建設。依靠制度的現實保障，道路才從抽象的道路轉變成現實的道路。中國式現代化制度，根據不同時期的具體實際而不斷發展完善，涉及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各領域，包括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以新時代的經濟領域為例，宏觀上的社會主義制度、黨的領導制度，為建設現代化的經濟提供了方向、政治、領導保障；中觀上的產權保護、市場準入、公正競爭、社會信用等市場經濟基礎制度，有助于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深化要素市場化改革，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為優化營商環境提供了社會保障；微觀上的現代預算制度、現代中央銀行制度等，為優化稅制結構、完善財政轉移支付體系、加強和完善現代金融監管、強化金融穩定保障體系，依法將各類金融活動全部納入監管，守住不發生系統風險底線提供了可操作的具體規范。

中國式現代化理論，既是對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和中國式現代化制度的深刻凝練，又為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和中國式現代化制度的進一步發展完善提供了科學指導。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對中國式現代化的歷史發展性、發展規律性、科學合理性作了貫通性的分析，全面揭示了中國式現代化何以可能、何以可行、何以可為等深層次理論問題。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對中國式現代化的中國特色、本質要求以及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戰略安排和重大原則等作了系統的論證分析，“明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科學內涵、旨歸意義、目標任務、實現途徑，揭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獨特優勢、實踐指引、光明前景”[13]，是中國式現代化理論的集中體現。

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以科學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華為內核，汲取了人類一切優秀文化成果的精華，歷史性地超越了包括西方工業文明、東方自發性生態文明在內的以往一切文明，突破了傳統的認知方式、器物制造、制度建構、知識形態，以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為文化追求，旗幟鮮明地在世界范圍內確立起了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地位，實現了人類的解放程度和社會發展程度同向共進的一致性，契合了人類社會發展的一般規律和價值指向。

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理論、制度、文化的有機統一，不僅釋放了歷史悠久的中國的發展活力，也激發了社會主義現代化的蓬勃生機。正以勢不可當的昂揚姿態奮勇向前的中國式現代化，是富于中國智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的進行時，是東方的發展中國家現代化的進行時，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進行時。

3.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特色與普遍規律的辯證融合

中國式現代化當然必須具有中國特色、符合中國實際，但并不意味著中國式現代化只有中國特色，而與其他國家的現代化沒有共同特征。從歷史過程來看，中國式現代化跟所有的現代化一樣，都帶有工業化的社會變遷特征。中國式現代化在體現中國特色的同時，還體現著現代化發展的普遍規律，主要表現在以下幾點。

第一，中國式現代化體現著現代化的必然性和多樣性。古代中國經濟繁榮昌盛、文化輝煌燦爛，但近代的閉關鎖國政策使中國不可避免地跌入深淵。而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主動加入世界歷史進程，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才使中國重獲新生，逐步復興。這深刻說明，世界歷史條件下沒有一個國家可以在自我封閉的環境里生存發展，現代化是所有民族國家必然的發展趨勢。中國式現代化既非對西方現代化的模仿，亦非對蘇聯式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模仿，而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獨立探索，生動說明現代化的具體進程并無定法。

第二，中國式現代化體現著現代化的普遍聯系性。現代化是一個世界歷史意義上的社會變遷范疇，其普遍聯系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各民族國家的發展呈現出普遍聯系，二是社會發展各領域呈現出普遍聯系。中國式現代化是在開放的格局下推進的，是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的同步發展，是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各方面的全面的現代化。

第三，中國式現代化體現著現代化的合目的性。現代化既是生產方式矛盾運動的必然結果，也體現了人對解放、自由、全面發展的不懈追求。價值追求為人推動物質資料生產方式的更替提供了強大的動機支持。中國式現代化以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為共同的價值追求，以實現共產主義為遠大的價值追求，不僅造福于中國人民，而且造福于世界人民，包含著“對資本主義文明形態的批判與超越，對蘇聯社會主義文明形成的繼承與揚棄，對中華文明的植根與創新”[14]的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高遠立意。

三、中國式現代化具有多維的世界意義

中國式現代化，是世界歷史框架下的中國實踐，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的中國篇章。對非西方式現代化可能性的全面回答，為中國式現代化“何以能”具有世界意義提供了內在依據。而中國式現代化“以何能”具有世界意義，則體現在理論和實踐、人類建設現代化的實踐和科學社會主義實踐等多重維度之上。

1.中國式現代化豐富和發展了世界現代化理論

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是一種建立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基礎上的科學理論，它認為人類社會一定會實現現代化，現代化要由人類自己去實現。但是，馬克思的非西方式現代化構想缺乏系統的理論和實踐論證。在蘇聯的現代化建設遭遇挫折之后，面對西方資產階級學者所謂的西方式現代化是現代化的標準模式、唯一途徑的謬論，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曾一度陷入失語的境地。

中國式現代化的橫空出世，開啟了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新的敘事。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氣派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實現了中國人民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偉大成就，有力地證明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勢已形成與勢不可當，未來必將成功。中國式現代化不僅從實踐層面論證了西方式現代化不是標準的現代化模式，而且從價值層面論證了西方式現代化不是最好的現代化模式。中國式現代化不僅是現實的道路推進和制度建設，而且有明確的理論表達和文化定位；不僅是對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的堅守，也是對其的創新。中國式現代化從事實與價值、理論和實踐等多個層次，豐富和創新了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豐富和發展了世界現代化理論體系。

2.中國式現代化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供了新選擇

就當代世界主流而言，廣大發展中國家一方面仍處于追求現代化的道路上，另一方面則面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極力為全世界制造的西方式現代化是唯一現代化模式的迷思。之所以說是迷思，是因為這條所謂的唯一的路是一條走不通的路，甚至如日本、韓國等模仿西方式現代化獲得成功的少數國家，也存在嚴重依賴外資、自身經濟獨立性不強等問題，而更多的后發國家則在模仿西方式現代化的過程中，紛紛陷于發展困境。對于后發國家來說，選擇是兩難的：不進行現代化，永遠貧困；進行現代化，仍難以擺脫被西方國家控制剝奪的命運。中國式現代化是在經濟文化相對落后的國情上推進的，既避免了西方式現代化給整個自然和后發民族國家帶來的災難和痛苦，又借助堅強的領導核心和廣泛的人民力量的有機統一，大大縮短了實現現代化的進程，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供了新的選擇。

第一，中國式現代化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出了中國要求。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1]22-23。現代化不應只服務于少數人，不應只是物質的豐裕，不應陷于單贏困局。

第二，中國式現代化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供了中國借鑒。中國無意用中國式現代化取代西方式現代化成為標準模式，但在一定程度上，世界范圍內所有追求獨立發展的國家都可以借鑒中國式現代化所秉持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的方法論。尤其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其一，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地借助人民的力量。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各國現代化的實現都要依靠人民的力量。但是，人民創造歷史受到歷史條件的限制。因此，各國必須根據具體的國際國內條件，自覺凝聚人民力量以推進現代化。其二，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地利用資本的力量。資本在推動與自由競爭相適應的社會制度的建立、解放和發展社會化生產力、使農村擺脫愚昧、使一切民族卷入到現代文明、引領現代意識覺醒等方面具有積極的歷史作用，但資本的泛濫也會帶來勞動的異化和物欲的強權。各國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應注意系統的社會建設，處理好利用資本與規制資本的平衡。其三，解放思想、實事求是、守正創新地激活傳統文化的力量。實現現代化的過程必然伴隨著對傳統社會的否定，但這種否定不應是直觀的否定，而應是辯證的揚棄。當前世界范圍內許多后發國家都是歷史悠久的國家，如果完全拋棄自己的傳統文化，必然會失去自己的根，淪為現代社會的浮萍。只有激活傳統文化的力量，才能使現代化發展具有穩定的根。

第三，中國式現代化為人類實現現代化提供了中國支持。歷史上，西方發達國家不僅通過海外殖民、武裝顛覆、發動戰爭等方式來實現其現代化，而且通過推行不平等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來發展其現代社會。中國式現代化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主張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豐富和發展人類文明新形態，已成為維護世界和平、促進世界發展的中堅力量。

3.中國式現代化推動著世界社會主義事業復興

馬克思主義的誕生，為無產階級的解放運動鑄造了理論之劍，推動了世界社會主義事業的發展。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成就，一度掀起世界社會主義運動的高潮，但其解體又使世界社會主義運動遭遇了重大挫折。中國式現代化是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其本質要求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高質量發展，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1]23-24。中國式現代化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上都提出要超越資本主義，是助力世界社會主義事業從低谷走向復興的強心劑。中國式現代化全面而深刻地反襯出資本主義社會制度的歷史性缺陷，必然推動各國人民反思更科學的政黨建設，帶動全世界追求更美好的社會制度，引領全球探索更高級的文明形態。

參考文獻

[1]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2.

[2]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3]黑格爾.歷史哲學[M].王造時，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

[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3.

[5]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張盾，劉招明.黑格爾和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概念[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9（3）：34-38.

[7]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310.

[8]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15.

[9]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145.

[10]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438.

[11]斯大林文集（1934—195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480.

[12]王文章.中國式現代化的主要內涵與前進方向[J].國家治理，2022（20）：17-20.

[13]推動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號巨輪乘風破浪、揚帆遠航———黨的二十大報告誕生記[N].人民日報，2022-10-26（1）.

[14]梁紅秀.人類文明新形態“新”的四個維度探索[J].科學社會主義，2022（5）：75-82.

（編輯：李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