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村振興中語言扶智的路徑探索

摘" 要：在鄉(xiāng)村振興中，如何提高鄉(xiāng)村勞動力人口的各項能力，持續(xù)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是當下的重中之重。語言能力是勞動力人口的一項重要能力，但尚未受到足夠的關注。該文從具體案例出發(fā)，提出2條提高鄉(xiāng)村人口語言能力的實用途徑，一是多途徑提升普通話運用能力，二是針對較為集中的目標地進行方言培訓。充分利用村民們常見常用的方法和途徑，快速有效地提升語言能力，助力脫貧人口持續(xù)增收。

關鍵詞：鄉(xiāng)村振興；語言扶智；語言能力；語言經濟學；普通話推廣

中圖分類號：F323"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9902（2023）12-0119-05

Abstract： In the rural revitalization， how to improve the capacity of the rural labor force and continue to consolidate and expand the achievements of poverty alleviation is the top priority at present. Language ability is an important ability of the labor force， but it has not received enough attention. Starting from specific cases， this paper puts forward two practical ways to improve the language ability of the rural population： one is to improve the ability to use Putonghua， i.e. Mandarin Chinese， in many ways; and the other is to carry out dialect training for more concentrated targets. All this will help to make full use of the common methods and ways commonly used by villagers to improve their language ability quickly and effectively and help people out of poverty to continue to increase their income.

Keywords： rural revitalization; language support for intelligence; language ability; language economics; Putonghua promotion

家庭收入是衡量一個地區(qū)居民生活以及地區(qū)經濟發(fā)展的重要指標之一。在我國經濟飛速發(fā)展，總體經濟不斷增長的大背景下，城鄉(xiāng)經濟發(fā)展不平衡，農村經濟發(fā)展落后于國家總體發(fā)展速度以及居民收入增長緩慢等問題成為熱議與持續(xù)關注的話題。國家財政支出、各項制度政策、人力資本等因素一直是研究者們關注的重點，而對人力資本的關注也多集中于勞動者的受教育程度、民族、工作經驗、年齡等方面，但不太關注作為人力資本的語言能力對勞動者收入的影響。事實上，勞動者的語言能力是一項重要工作能力，語言是許多行業(yè)的準入門檻，亦是許多行業(yè)的生產對象。近年來，隨著語言功能不斷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經濟全球化飛速發(fā)展的今天，語言與經濟的關系也越來越密切。研究者們關注到了語言與經濟的密切關系及語言的經濟學性質，語言經濟學作為一門交叉學科逐漸發(fā)展起來。語言經濟學的興起為既往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基礎和經驗支持，作為新興交叉學科，既為語言學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視角，也為經濟學提供了新的研究話題。本文即是在語言經濟學理論指導下，從家庭收入與語言的關系出發(fā)，通過實地調研與案例分析，探討語言能力對家庭收入的影響，并嘗試探討在鄉(xiāng)村振興中語言扶智的新路徑。

1" 調研案例分析

本文選取重慶市云陽縣A鄉(xiāng)B村作為實地考察對象。A鄉(xiāng)曾是云陽縣典型的高寒邊遠貧困鄉(xiāng)鎮(zhèn)之一。隸屬于A鄉(xiāng)的B村，全村下轄4個村民小組，截至2020年8月，全村村民戶672戶，1 929人，其中剛剛脫貧的有73戶248人。本次走訪調查的家庭共44戶180人，通過實地走訪、數據分析與案例比較分析，了解該村勞動者收入與其語言使用尤其是普通話使用情況對其收入的影響。走訪調查內容包括住戶年齡、民族、受教育程度、工作狀況，月收入水平、普通話使用水平、方言及其他語言使用情況。

1.1" 調查樣本結構分析

選題意在從語言的角度出發(fā)，挖掘語言對勞動者收入的影響，從而探究語言扶貧策略。勞動者收入與勞動者語言使用情況是本文核心研究要素，但勞動者的個體特征包括年齡、民族、受教育程度等既影響勞動者語言技能的學習與掌握，亦是影響勞動者收入情況的重要因素，因此對勞動者個體特征的調查與分析是十分必要的，調查結果分析如下。

從表1顯示的年齡結構來看，在已獲樣本中各年齡段人數分布差異相對明顯，其中非勞動力年齡階段人數（16歲以下及60歲以上）占比較少，16～59周歲勞動力年齡階段人群占比83%。青壯年勞動力占據絕大比重，該村勞動力資源較為豐富。從民族構成看，B村人口以漢族為主，民族結構較為單一。隨著國家對少數民族優(yōu)惠政策的出臺及社會、文化、交通的發(fā)展，民族結構有所調整，增加了土家族、苗族，主要是隨配偶零星遷入。在調查的180個樣本中，漢族仍占據絕大比重。

表1" 年齡構成

從表2顯示的受教育程度來看，在180名受訪對象中，約95%的居民受過教育或正在接受教育，但在受教育人群中，除去在讀學生，多數為小學學歷，中學學歷人群不到30%，大學及以上學歷不到10%。由此可見，該村村民受教育率較低，村民文化程度整體不高。

表2" 受教育程度

從表3得知，在調查的44戶家庭中，年收入水平在7～10萬元的家庭占比最高，年收入超過10萬元的家庭占比22.7%，超過40%的家庭年收入水平在7萬及以下。在受訪的44戶家庭中，平均每戶受訪家庭人口為5人，有7戶家庭人均年收入低于8 000元，12戶家庭人均年收入在8 000～14 000元，超過30%的家庭人均年收入在14 000～20 000元，僅有22.7%的家庭人均年收入超過20 000元。總體來看，該村受訪家庭收入水平多數處于中等偏下水平。

表3" 家庭年收入水平表

收入來源方面，除外出務工勞力輸出之外，轉移性收入是該村村民收入的重要來源，村民享有豐富的政策補貼，如教育資助、村公益性崗位政策補貼、養(yǎng)老保險金、低保金及殘疾人補貼等。近三年，一方面受疫情影響，外出務工者面臨裁員、減薪、失業(yè)的困境，更愿意選擇就近就業(yè)；另一方面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振興鄉(xiāng)村的政策，促進農村經濟發(fā)展。B村堅持“一鄉(xiāng)一業(yè)”“一村一品”發(fā)展戰(zhàn)略，加快制定本村產業(yè)振興推進方案，并積極招納賢才，吸引青年返鄉(xiāng)發(fā)展農業(yè)基地、特色產業(yè)。該村的風蘿卜生產車間已成為A鄉(xiāng)振興鄉(xiāng)村產業(yè)發(fā)展的龍頭產業(yè)。不少村民選擇在本地務工，不外出務工亦能滿足基本生活需求。多數村民表示有外出務工經驗，希望在疫情后繼續(xù)外出務工，部分村民表示因語言溝通障礙以及因有政策補助等原因不愿意外出。另外，隨著鄉(xiāng)村產業(yè)發(fā)展，與外地企業(yè)、人員溝通需求也日益迫切，流暢使用普通話溝通成為村民應備技能。

由此可見，無論村民外出務工，還是鄉(xiāng)村產業(yè)發(fā)展，都需要普及普通話的助力。調查顯示，該村普通話普及率為83.3%，高于2021年全國普通話普及率80.72%，但該村受訪對象普通話水平普遍不高，仍有16.7%的村民完全不會用普通話與外地人交流，24.4%的村民只能勉強與外地人進行交流。能與外地人流暢進行交流的人員中將近半數是在校學生。因此，就目前勞動力語言情況來看，普通話掌握不足仍是困擾大部分勞動力人口的一大障礙。

1.2" 家庭收入與語言使用相關性分析

語言經濟學的研究已證實語言能力對勞動者的收入、就業(yè)等有重要影響且多數研究者一致認為勞動者的語言能力對勞動個體的收入有正向顯著影響。“熟練的語言技能能夠提升勞動力自身的職業(yè)技能和素養(yǎng)，拓寬收入渠道，推動轉移就業(yè)。同時還能擴大交流范圍、形成市場規(guī)模效應，為個體和社會創(chuàng)造一定的經濟價值。”B村家庭收入與語言使用調查結果同樣證實，勞動者的語言技能對勞動者收入有正向顯著影響。在180名受訪對象中，超過80%的村民能夠流暢或勉強使用普通話與外地人進行交流，有16.7%的村民幾乎不能使用普通話。部分受訪對象因常年外出務工，學會了流入地方言，日常生活中能夠使用普通話、重慶方言及務工所在地方言。因語言使用情況的不同，收入上也存在一定差距，現選取幾組調查樣本進行佐證（表4）。

通過表4信息對比，不難發(fā)現，受訪對象的語言技能與語言使用情況存在差異，選取樣本均會使用云陽方言，在普通話使用情況方面，分為能流暢使用普通話、勉強使用普通話、不會使用普通話3種類型，部分受訪對象因常年在外務工，還掌握了流入地方言。因語言技能的差異，勞動個體的收入也存在差距。從收入來源來看，有務農所得、務工所得，也有豐富的政策性的補貼。近年來，B村大力發(fā)展鄉(xiāng)鎮(zhèn)特色產業(yè)、農業(yè)基地，政府承包農戶土地進行集體種植，農戶參與集體種植，獲得一定數額的勞動收入以及承租土地的資金補貼。但受訪對象表示，即便有豐富的政策補貼以及在本地工作的收入，也只能滿足基本生活需要，相對于外出務工或在鄉(xiāng)村產業(yè)中進入較高層次，收入仍是較低的。部分受訪對象因為年齡的限制，文化程度不高，語言交流不暢，只能在當地從事較為基礎的工作，收入不穩(wěn)定并且收入總體不高，缺乏應對意外與風險的物質基礎。外出務工地選擇鄰近省份或者重慶市內，便是考慮語言溝通沒有障礙以及語言差異較小。B村外出務工的青壯年因受教育程度以及個人喜好的不同，在職業(yè)選擇上存在差異。外出務工人員和鄉(xiāng)村產業(yè)工作人員如能流暢使用普通話，能夠為其帶來更高的勞動收入，如果能夠掌握流入地語言，也能增加勞動個體的收入。從表4中T女士與W先生可見，二人同樣從事建筑工作，但因W先生能夠使用普通話與流入地方言，兩人工資較為懸殊。

提及流入地方言（非受訪地方言）對勞動者收入的影響，從選取的樣本來看，會使用流入地語言也會對勞動者收入形成顯著正向影響，已有研究證明，勞動者的方言能力（非受訪地方言）對勞動個體的收入有積極影響，熟練掌握外地方言的勞動個體收入明顯高于沒有方言技能的勞動人群。雷昊等基于中國勞動者動態(tài)數據，論證了普通話、外語與方言能力對個體收入均具有正向效應，并且通過模型數據分析，證實“方言能力的收入影響效應高于普通話”。黎紅從語言角度分析了城市新移民的融城問題，其中亦關注到了外出務工人員的普通話能力以及流入地方言能力對其生活及收入的影響。“普通話和流入地方言共同構成流入地的強勢語言，流動人口會潛意識地向這2種語言形式靠攏，逐漸由原家鄉(xiāng)話語碼轉為普通話、流入地方言、家鄉(xiāng)話等語碼共同使用，雙語或者多語行為是外來人口為更好適應城市生活環(huán)境而做出的語言選擇。”作為國家通用語言的普通話，其語言價值與作用是不容低估的。對外地務工人員來說，普通話對其勞動收入和經濟地位有重要影響。在未掌握當地方言之前，流利的普通話有利于勞動者找到與自身技能相匹配的工作，便于日常工作與他人交流。并且“普通話以及單項能力包括聽說和表達都會對勞動者的收入產生比較顯著的影響。”因此，勞動者能夠流利使用普通話，并且熟練掌握流入地方言，流利掌握“雙語”的勞動者收入水平明顯也會更高。

2" 語言扶智路徑探索

綜合上述調查結果與數據分析，不難發(fā)現，B村整體收入水平不算太高，且收入結構較為單一，除工資性收入之外，多為政策性補貼與資助。為解決長期以來村民家庭經濟收入水平處于中等偏下的狀況，該村已經出臺多項鄉(xiāng)村振興政策，例如提供公益性就業(yè)崗位，公路管護、飲水管護、森林管護等；通過發(fā)展農業(yè)基地，聘用當地村民，讓村民在家門口務工，增加一定收入；再者也通過強化培訓促進就業(yè)，助力新農村建設。該村堅持“應訓盡訓”，提升村民求職就業(yè)技能。但已開展的技能培訓中，并未涉及語言技能培訓。通過前文的數據分析以及相關研究者的證實，語言能力是影響勞動力收入的重要因素。在眾多影響家庭收入的因素中，語言是一個不容忽視的要素，語言扶智亦是鄉(xiāng)村振興的一項重要內容。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多次論及語言文字教育工作在扶貧減貧事業(yè)中的重要性，闡述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對脫貧的重要性，這些論斷表明了語言文字與鄉(xiāng)村振興事業(yè)之間的重要聯系，為語言扶智實踐指明了路徑和努力的方向。

2.1" 積極推廣國家通用語，提升村民普通話水平

大量實證研究表明，普通話能力對貧困地區(qū)以及少數民族地區(qū)勞動者具有減貧效應。對于外出務工來說，普通話已經成為其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必備技能。從前文分析得知，B村普通話普及率高于全國平均水平，但仍有部分村民因為自身語言技能的限制而未能獲得更好的就業(yè)機會，再加上文化程度的限制，只能定居本地，務農或做零工以滿足基本生活需要。如若能使用普通話與外地人進行流暢的交流有助于幫助村民獲得匹配的就業(yè)機會，拓寬就業(yè)途徑，并且良好的普通話水平能夠使勞動者獲得更高的收入。因此，將語言因素納入鄉(xiāng)村振興中，通過提升村民的語言能力，改善該村的語言生態(tài)，能夠助力村民乃至整個鄉(xiāng)村經濟情況的持續(xù)提升。具體來說，包括2個方面：一是通過語言技能的提升，提高家庭收入，改善物質生活；二是通過語言技能的提升，提高增加收入的能力、機會和權利。

那么，如何幫助村民更快更好地學習普通話呢？2018年，我國發(fā)布《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年）》，涌現了不少關于語言扶貧的研究成果，各類語言扶貧項目也層出不窮，比如長沙學院影視藝術與文化傳播學院副院長榮斌和其教學團隊將教學講臺搬到扶貧一線，把教研教改成果用在祖國大地上，用自建的“金課”在線上和線下開展語言扶貧，進行普通話語音糾正、有聲語言表達、直播帶貨技巧指導，走出了一條“授人以漁和協同捕魚”相結合的“1+N”語言扶貧之路，眾多貧困地區(qū)的數十萬人受益。又如“學前學會普通話”行動、“新時代農民講習所”以及利用“村級夜校”等語言扶貧項目，助力民眾學習普通話在內的知識和政策法規(guī)、為成年普通話學習者編寫《普通話1 000句》專門教材以及云南省運用前沿科技設計“語言扶貧App”，助力少數民族民眾學好普通話。同時，還開展“推普脫貧攻堅”全國大學生暑期社會實踐專項活動等。B村也可以借鑒其中一兩種策略，助力村民提升普通話技能。在與村民進行交流時得知，目前村民學習普通話的途徑包括學校教育，通過電視、手機等進行模仿，除部分年齡較大以及文化程度較低的村民語言學習能力稍弱，多數村民普通話學習意愿較為強烈，且因本村方言屬北方方言，與普通話差異不大，學習普通話難度相對較小，因此能夠通過教育和培訓來提升普通話技能。該村在校學生較多，可以通過接收大學生暑期社會實踐，開展普通話技能培訓，來提升村民語言技能，助力語言扶智。同時，因村民具備通過手機模仿學習的能力，因此可以通過分享普通話線上學習資料，幫助村民學習普通話。

2.2" 開發(fā)利用方言資源，發(fā)展語言多樣性

我國民族眾多，使用的方言也多種多樣。前文也提到流動人口掌握流入地語言對其收入也有積極影響，能用當地語言進行溝通交流，不僅能拓寬勞動者的就業(yè)機會，也能增加勞動者個體的經濟收入。不少研究者也關注到了方言能力對流動人口收入的影響，如程名望等通過實證研究發(fā)現吳語更加熟練的勞動者在上海勞動力市場上能夠獲得更高收入， 李宇星探究發(fā)現方言距離對工資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效應，方言距離每增大1個單位，工資收入提高7%左右。前文提及的雷昊等人的研究也證明，方言能力對收入增加的成效甚至高于普通話。因此，在進行語言技能培訓時，有必要納入方言技能的培訓。B村青壯年多前往沿海城市務工，并且部分村民常年外出務工，已經掌握了流入地方言，可以邀請這些村民開展外出務工人員語言培訓，村民之間互相交流學習，同時可以建立線上學習資源庫，以便開發(fā)方言資源，拓寬村民語言學習渠道。

總的來說，語言扶智具有積極的現實意義，采取何種語言策略來實現家庭經濟收入最大化亦是一個現實問題。作為國家通用語言，普通話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并且對于提高收入具有正向顯著價值。應該積極推廣普通話，不斷提高村民普通話水平，助力鄉(xiāng)村振興。同時也應重視方言的經濟價值，掌握一門方言有利于促進流動人口拓寬就業(yè)面，同時也能提升經濟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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