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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吹來的砂

2024-01-01 00:00:00溫文錦
花城 2024年5期

我在桂梅的KTV找了一份兼職。每晚六點,面粉廠下班以后,我便騎電動車到桂梅的KTV站柜臺。說是柜臺,既要做接待、收銀,還要負(fù)責(zé)打雜,以及酒水和K妹的安排。桂梅的KTV小,只有她一人。這段時間桂梅腰傷復(fù)發(fā)后,上不了夜班,便叫我來替她。從晚上七八點到半夜一點多,收工返家時,整條街道都是黑乎乎的。

桂梅的KTV名叫藍月亮卡拉OK。四五十平米的店面,被分割成三個小房間及一個小小的招待廳,廳里擺著老式柜臺、茶幾、有點年頭的布藝沙發(fā),還有一個立式飲料柜。桂梅中意的歌手是蔡幸娟和高勝美,不過,她在廳里的墻面貼著是鄧麗君、劉德華還有葉蒨文。

“做生意嘛,多多少少跟你想的不一樣。”她說。

其實我什么也沒想。KTV的工作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很煩瑣,因為點唱機的功能單一,遙控總會出現(xiàn)問題,我總會被客人叫去一首一首地重新排歌。除了這個,還要制作一些簡單的酒水,伴上佐餐小食,像炸花生米、涼果,以及烤魷魚絲等。

藍月亮有七八個K妹,常來的就那么四五個。桂梅臨走前把K妹的名冊交給了我,叫我有需要就call她們。名冊上的名字很得體,什么莉莎、倩倩、小婷、娃娃、筱甜之類的。每個名字后面都畫著好幾個“正”字,每來一次,就畫一筆,桂梅說。

那天晚上,來了兩個男人。一個五十開外,另一個不到三十歲,兩人年紀(jì)差得有點遠。五十開外那個頭發(fā)略略發(fā)白,穿著一身舊夾克工裝,灰撲撲的褲子略微有點臟。

“想唱歌。”五十開外那個男的說道。

“你們想要大包廂還是小包廂?大的八十,小的五十。”我說。

年輕一點的男人探頭往小包廂里面看了看:“哥,小的就成。”

“好的。三小時后價格另算。”我指著柜臺玻璃下壓著的價目表,“先開三小時?”

“妹子呢?”五十多歲那個男人搓著手,“光我們兩個可不成。”

“曉得了。”我開始捻動那本表面褪色的意大利風(fēng)光筆記本,按順序給她們打電話。兩個客人在接待廳的沙發(fā)坐下來。他們也不閑著,年輕那個給年紀(jì)大一點的男人遞了煙,就著茶幾上的煙灰缸就抽了起來。年輕的男子穿著棉布襯衫和牛仔褲,襯衫的格子是那種隨處可見的藍灰方格樣式,袖子邊半卷著,看起來不怎么利落的樣子。兩人怕是師傅和徒工之類的關(guān)系,類似家電維修空調(diào)安裝那種活計的工作,也有可能是表叔侄一類的關(guān)系。兩人抽煙時,誰也不講話,就像是齊心協(xié)力默默等待著姑娘到來似的,但也有可能為工作上的事情煩心著而不太愿意再交談。

先到的是頭發(fā)染成紅色的女孩。我分不清她是倩倩還是小婷,她只沖我笑了笑,就甩動頭發(fā)往包廂里走。

“大哥大哥,走啊,我們?nèi)コ琛!迸⒆邮扉T熟路的,一雙小小的瞇瞇眼,笑起來卻很精神。她的聲音里有種特有的甜,說起話來像是浸了蜜一般。

照料好包廂的音響,我回到廳里開始默默地制作小食。首先,撕開蠶豆的包裝袋,拿出裝小食的綠色塑料碟子,倒入約三分之一的量。接著,是炸薯片的袋子。各種小食都是現(xiàn)成的,只需要裝盤擺好就成。桂梅把批發(fā)來的小食品袋子整整齊齊地碼在柜臺邊的櫥柜里。小包廂送兩份小食,大包廂送三份,額外的另點。

另一個女孩來時差不多八點了。她穿一件灰褐色的透視裝,胸口印著米奇老鼠,背著一個深藍色的小小挎包。咀嚼著香口膠的她默默地朝我點了點頭,便推門朝包廂里走去。門推開的一剎那,楊鈺瑩的歌聲混合著紅發(fā)女孩的歌聲從里面透了出來:“讓我輕輕地告訴你,天上的星星在等待……”

這是首好歌哩。我心想著,卻被探出頭來的年輕男子嚇了一跳。

“還想再要點啤酒。”他說。

“要多少?”

“半打吧。”

KTV是個很奇怪的地方。有時候生意好得要命,有時候卻整晚都不見一個客,冷清得像是沉落海底的無人郵輪。自從在藍月亮上班以來,我好幾回夢見學(xué)生時代的廉價宿舍樓。那時候,我睡上鋪,桂梅睡下鋪,隔壁床是月娟和珍珍,對床還有綺燕、小蓓和美琳,還有大額頭說話聲音很響亮的素娥。

剛到宿舍的時候我很拘氣,是對面床的月娟幫我拿了熱水瓶,領(lǐng)我去了開水房。那時候,我臉上生澀的面皰還沒有褪去,說話聲總是低低的。桂梅是她哥哥送來學(xué)校的,送到宿舍樓時還提著滿滿一罐子泡菜。桂梅的家鄉(xiāng)與我老家,搭火車只要一個多小時,因此我們最先聊到了一起。她把泡菜分給大家吃,酸酸咸咸的青蘿卜和菜豆,吃進嘴里像有種委委屈屈的鄉(xiāng)愁。

我們這所專科學(xué)校建在江邊,是好幾年前由一所老舊的中職學(xué)校擴建而來的。晨起或是睡夢中時,常能聽見江里貨輪的汽笛聲。醒來時玻璃窗上布滿了薄薄的冰霜,因為冷,常常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

從立式冰柜拿出啤酒,又從櫥柜里拿出玻璃杯,在托盤上碼好,端著進了房間。包廂的音響好像開得大了些,小號和長管的聲音震得耳朵嗡嗡的。紅發(fā)女孩和年紀(jì)略大些的男人正在合唱一首歡快的情歌,男人的低音晃得墻上的招貼海報微微震動起來。

往桌上擺上啤酒,我把托盤上的玻璃杯逐個擺在客人面前。紅發(fā)女孩的香水味很重,是那種略帶白茶味的玫瑰香。杯子放到她面前時,她望了望我,唱著歌不忘轉(zhuǎn)頭對我說聲謝謝。涂著酒紅色指甲的手握著金屬色的話筒,又鮮艷又好看。

“能和我們一起唱嗎?”是那個年輕些的男子開了口。他身邊坐著灰褐色衣服的女孩,她的頭發(fā)認(rèn)真地攏在腦后,發(fā)梢露出來的地方卷卷的。看樣子,不過二十一二歲吧。卷發(fā)女孩和紅發(fā)女孩,先前我都沒有在店里見過。

“那個,”卷發(fā)女孩低著嗓子,輕聲地說,“感冒沒有完全好。實在是對不起。”她望著我,“可以陪我們唱嗎?來的時候急急忙忙吃了感冒藥,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沒關(guān)系的。”我把最后一個杯子放在桌上,把手上的托盤也放下來,“那就一起唱吧。不過,我會的歌不是很多。”說著,我在卷發(fā)女孩身邊坐了下來。

包廂墻壁上的抽風(fēng)機撲嗤嗤地轉(zhuǎn)動著,即使這樣,房里的空氣還是渾濁沉悶的。拉開門看了看,確定了店里暫時沒有人來,我在唱機前點了幾首歌。好像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歌了,如果是上了年紀(jì)的客人,應(yīng)該會感到熟悉吧。卷發(fā)女孩似乎在來之前洗過澡,發(fā)梢深處隱隱散發(fā)出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是薰衣草、水蜜桃或是白玉蘭的香氣。像她這個年紀(jì)時,我和桂梅都用那種最樸素的海鷗洗發(fā)膏,滑膩膩的洗發(fā)膏涂在頭上,只有合成硅油的廉價香氣。整個學(xué)生時代,我都非常孤寂。“有沒有搞錯啊。”這是桂梅那時常說的口頭禪。

七八年前,桂梅同一個做家電生意的男人結(jié)了婚。兩年后,又帶著兒子離了婚。這家藍月亮就是在那之后不久開的。剛開業(yè)時,桂梅請我來唱過歌,月娟、珍珍、素娥和美琳也來了。月娟燙著和桂梅一樣的頭發(fā),遠遠看去很像綿羊。珍珍改名叫作珍妮,身材微微地豐腴了,穿著能看見肩帶印的黑色緞帶連衣裙,說是在一家保險公司做保險經(jīng)紀(jì)。

說不出來哪里不好,珍妮比珍珍更加洋氣吧,可是叫起來有些拗口。那時候,每到周六晚上,學(xué)校禮堂便會舉行交誼舞會。珍珍和美琳每次都參加,我和桂梅偶爾也去,但月娟從來不去的。暗乎乎燈光的舊式禮堂里,播放著節(jié)奏舒緩的老土音樂。我的舞步總跟不上節(jié)拍,一不小心就踩到舞伴。珍珍在舞池里順滑地游弋著,她是這樣喜愛跳舞,沉浸在舞步里的她看上去像個成熟的世俗女子。

也許本來就該這樣。在我們這所不怎么樣的專科學(xué)校,學(xué)生們對于前途有各式各樣的打算。珍珍希望畢業(yè)后能在老家的企業(yè)做出納。美琳早已訂了婚,未婚夫是個離異的軍官,軍官年紀(jì)很是不小,據(jù)說是美琳姑媽做的媒。我和桂梅都是所謂的小縣城女孩,對于前途說不出什么遠大的看法,桂梅說,畢業(yè)后總歸是先要供弟弟讀書的。素娥和月娟一副懶懶淡淡的樣子,素娥沒事就窩在宿舍里看漫畫書,月娟參加了學(xué)生會,但不多久就退出了,找了一份咖啡廳兼職的小時工,周末總是很晚才回來。

我點的歌到了,年長的男人把手中的話筒遞到我手里。前奏響起的時候,我有一絲絲訝然。這是一首80年代流行的粵語情歌,圓潤的小號與小提琴聲交織起伏,較之十多年前,其間蘊含的感情好像沒有什么變化。新年茶話會結(jié)束那天晚上,美琳提議去唱歌。我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在校門后巷那家廉價的卡拉OK廳,桂梅和珍珍喝了不少啤酒。徐徐的江風(fēng)吹著月色,七個女孩連同一盞明月,不諳世事的巷角霓虹燈隨著夜風(fēng)一顫一顫的。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KTV唱歌,生澀中帶著怯盼盼的孤寂。

年長男人的皮鞋很老氣。我注意到時,他邊唱邊用鞋頭敲打著包廂的塑料地板,暗鈍鈍的鞋子顏色和他的形象很吻合。很少看見唱歌這么認(rèn)真的顧客了。我注視著屏幕里閃現(xiàn)的歌詞,“玻璃”“緣分”,這兩個詞隨著旋律從我口中唱出來,伴著金屬色的音響在包廂里回蕩。年長男人的嗓子很低沉,余韻中帶有一點喑啞的底色,大概是時常喝酒吧,要不就是長年干著笨重勞累的體力活的緣故。在KTV做柜臺一段時間了,我常能從顧客的唱歌聲音中揣測出對方的生活經(jīng)歷,一點點,或是一部分。嗓子里的聲音隨著生活和各種各樣的經(jīng)歷在變化著,哪怕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歌手,幾年前和幾年后的聲音,也有著難以察覺的變化。

二年級開學(xué)不久,素娥和隔壁班的一個女生有過短暫的交往。那是個頭發(fā)剪得很齊整的女孩子,臉很小,皮膚干凈得過了頭。喜歡漫畫的女孩心思都很難猜,每次她一來,素娥就把自己床上的床簾放下,躲在被窩里和小臉女孩一起擠著看漫畫書。我們對這樣的事情向來是不怎么在意的,學(xué)校里一對對的很多,女孩和女孩在一起的也有,總歸來說,女孩之間的感情怎么樣也很難引人注目。

美琳的未婚夫來學(xué)校看過她一次。那個男人個子高得離譜,身材又瘦,老氣巴巴的臉上有著軍人特有的表情。軍官帶著他的戰(zhàn)友請我們吃了飯,在一家消費水平還過得去的川菜館包廂里,七八個女孩圍著兩個軍人整整齊齊地坐著。美琳就坐在未婚夫軍官身旁,其間軍官不停地給我們夾菜,番茄魚、紅燒雞、麻婆豆腐和酸辣豬肚,邊夾還不停地說著,請多關(guān)照我們家美琳。人是好的,只是年齡差太多了,仿佛隔了一個世代般的拘謹(jǐn)。那之前,隔壁班有幾個男生給美琳寫過情書,托桂梅和珍珍捎了去,吃過這頓飯以后,情書莫名其妙消停了幾分。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我唱出關(guān)于緣分的長長一段歌詞,停頓下來時,男聲部分年長男人接了唱上去。他也有著所謂的那種故事吧,唱歌時,他把感情醞釀得足足的,還回頭看了看我和卷發(fā)女孩。卷發(fā)女孩的身體曲線遮擋了一部分電視屏幕,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她身上的起伏似乎和電視畫面融合在了一起。我側(cè)頭聆聽著,歌聲里,夾雜著一點淡淡的酒氣。那是中年男人特有的人生況味吧。像這首歌,這些年來被多少像他這樣的中年男人唱過了呢?

美琳結(jié)婚時,我送給她一對繡著紅鴛鴦的細(xì)綢枕套。那之后,她隨丈夫去了東北,剛?cè)サ哪菐啄辏€寄過來幾張印著雪山的明信片。白雪皚皚的山谷背后,是美琳細(xì)小娟秀的字體。她說,有空來這里滑雪吧。我們讀書的城市也是下雪的,可是太細(xì),落到操場上像拾不起來的沙子。海邊是有沙子的,面粉廠不遠處有個不大的沙灘,海水冷黏黏的,也有很多孩子去玩。風(fēng)吹來時堆砌的沙子就會散落入大海。

“堆個雪人給我們看看吧?”有一天,在信里,我這樣寫道。那時我剛到面粉廠上班,廠房車間潔白得耀眼,紛紛揚揚的粉塵落在眼角眉梢,空氣中似乎有白雪的味道。美琳始終沒有回信。可能是太久了,地址都換了,我想。工作了幾年之后,我漸漸學(xué)會了抽煙。每次車間換班,吃完自帶的飯食,我便會到廠房后門的海灘上抽煙。煙霧在海風(fēng)中消散得特別快。那里常有蹲在海邊玩沙子的小孩子,由于很遠,不太看得清樣貌,但我想,若是美琳有小孩,差不多也該有那么大了。

閃爍的屏幕跳躍出歌詞。那些歌詞背后是有音符的,有的一個音節(jié),有的很多個音節(jié),一字一句地組成人生。還是跌宕起伏的人生好啊。接下來的歌詞是哪一句呢?我淡淡地想著,瞥見轉(zhuǎn)行跳出的那行歌詞,不知不覺中,心臟就微微顫動起來。我家婆是個說話風(fēng)趣的時髦老太太,她總是穿著鑲著暗色銀絲的開司米開衫,帶著自制的牛肉小煎包,坐很久的班車來看我。

印象中,我從不曾對前夫說過粗重的話語。他有著很好看的眉骨,人并不怎么愛講話。在小寶三歲零四個月的時候,我們離了婚,他帶著小寶搬去了附近的B市。“對不起,我們還是分開吧。”低聲道出真相的他,就像凝視幽暗谷倉的棕色倉鼠。后來他到底是否過上了如他所期待的生活,我并沒有再問過。每個月月底,他開著破舊的馬自達,帶小寶過來,我們坐在肯德基里吃全家桶套餐,感覺上和從前的一家三口沒有什么分別。“耀昌是個很好的人。”離婚后有很長一段時間,家婆總?cè)滩蛔∠蛭覈Z叨。老太太喜歡我,我們吃完小煎包,坐在海港的長椅上抽煙,她人那么老,抽煙的姿勢卻很好看。

可能都怪耀昌太像你了。這句想過很多次的話,我沒有說出口過。我只是緩緩地吐出煙圈,說:“媽,你做的煎包真好吃。晚上我們?nèi)コ匝蛉鉁貌缓茫俊?/p>

“如果……這樣也好……”我聽著自己口中唱出的歌聲,高音部分在胸腔震蕩著,連帶身體都微微暖和起來了。隔著玻璃桌子,紅發(fā)女孩微側(cè)起身,用熟練的手勢遞過來一支煙,我想也沒想就下意識地接住了。“如果……這樣也好……”年長男人的聲音應(yīng)和著我的歌聲,在二聲部里,他的沉實嗓門低低地鋪墊在我的聲音里,聽起來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紅發(fā)女孩點燃了打火機,火光撲面的一瞬間,她的表情就像禮帽中跳脫的兔子。點著后,女孩把火遞了過來,我停下一部分歌聲,含上煙,回應(yīng)這小小的暖光。抽著煙能唱歌嗎?不知道,也許能吧?我還沒有試過。相較卷發(fā)女孩,我覺得紅發(fā)女孩更可愛一些。她有棕色兔子般暗紅的發(fā)色,回想我們那個年紀(jì),如果珍珍、素娥、桂梅或者是我,能無意中把頭發(fā)染成普通但溫柔的紅色,很多事情也許又會不一樣呢。

可是,不一樣又怎樣呢?KTV包廂里視野狹窄,鑲著彩色小燈泡的天花板和地腳線,映著寂色小霓虹燈管,有種近乎寒磣的美感。桂梅嗓子細(xì)軟軟的,有股南方的風(fēng)味,常聽見她用軟軟的聲音招呼顧客,但她幾乎是不唱的,她說開K房的人不宜唱歌,就像賭場老板從不賭博一般。大概是吧,我用拈著煙的手理了理落在褲腿上的煙絲,煙絲是灰白色的,裙褲是胭脂灰色的,輕輕一拍,就消散了。紅發(fā)女孩朝年輕男人講起了笑話,卷發(fā)女孩似乎也聽見了,開始是紅發(fā)女孩和年輕男人笑了,接著卷發(fā)女孩也笑了。究竟是什么樣好笑的笑話呢?我饒有興味地想象著,不一會兒,紅發(fā)女孩又笑了,并且輕微地將頭偏向了年輕男子一側(cè)。

杯里的酒液折射出屏幕和小彩燈的光,卷發(fā)女孩拿起來噸噸噸就喝了,透過杯子看見的她的臉,比現(xiàn)實中更小巧。而且,我才注意到,她胸口處有個蝴蝶形狀的文身,半邊文身被透視裝的領(lǐng)口遮住了,當(dāng)她仰頭喝酒的時候,文身顯露出來,有種展翅欲飛的感覺。果然,年輕的話,連喝酒的樣子都會是年輕的。我想起素娥后背處有一個細(xì)小的天使文身,很多時候,當(dāng)她趴在被窩看漫畫書時,天使就會從吊帶睡裙的一側(cè)露出來,非常單純,非常自然。

年輕男子給兩個女孩斟了酒,又拿出一個空杯子準(zhǔn)備倒?jié)M,我沖他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并不喝酒。年輕男子尷尬地笑了笑,舉在半空的杯子又放回了原位。眉毛粗粗的年輕男子,在這個氛圍感滿滿的包廂里,不時地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雖說看上去差不多有三十歲了,半扣襯衫里露出略顯突出的喉結(jié),倒酒時不甚熟練的手勢,怎么看,都覺得他蠻怪的,大概是很少來這種地方吧。紅發(fā)女孩端起酒杯,沖他努了努嘴,意思是一起干杯吧。年輕男子放下酒瓶,舉起杯子,琥珀色的酒液透射出的,是與他樣貌不太相符的粗糙大手。

快到歌曲尾聲了。握著金屬話筒的我,有所期待地望著電視屏幕。“在這樣的……夜晚里……”年長的男子唱得很投入,那身工裝夾克微泛著的舊光澤,似乎也在隨著主人的聲線起伏。

“喜愛唱歌的人兒啊,是熱情開朗的人。”記不清桂梅是在什么時候跟我講過這句話。因為上班以來只顧著擦桌子、收銀、調(diào)制酒水,直到現(xiàn)在才有點體會。我曾和桂梅去過她的家鄉(xiāng),每次放假從學(xué)校坐火車回家,總要經(jīng)過桂梅的家鄉(xiāng),那是個特別小的縣城,連小火車站的站牌都小得像塊鹽水不足的鹵豆干。有一次回家路上,桂梅說:“不如跟我下車吧,吃碗酒釀甜湯再走。”

那是個無比燠熱的夏天。慢騰騰的綠皮火車?yán)飻D滿了各種體味濃重的乘客。坐在我們對座的一個中年大叔不時變換著各種坐姿,每種坐姿都帶著一股不安的煩躁感。當(dāng)桂梅對我說出“酒釀甜湯”幾個字時,我匱乏的喉間立刻不由得泛起一股甜美的冰涼感覺,我點了點頭,收拾行李和桂梅下了火車。出了小火車站,沿著鐵軌往縣城中心的方向走去,穿過紅綠燈,經(jīng)過各種飯食店、發(fā)廊、小賣部,以及沿街大甩賣的鞋包雜貨,我們來到桂梅家。

桂梅家的房子位于護城河公園附近的一條排水溝旁邊,周圍是高低不等的居民樓房。桂梅和父母、哥哥、弟弟,全家五口住在一個差不多八十平米的屋子里。在這個略顯擁擠的小房子里,有電視、冰箱、老的復(fù)式音響,以及一張海象般的長款老式沙發(fā),沙發(fā)上覆著菊花圖案的米白色沙發(fā)罩。據(jù)桂梅說,她從出生時就住這里了。桂梅上專科學(xué)校后,哥哥結(jié)了婚,嫂子住了進來,桂梅那張小窄床被收起挪到了陽臺,到寒暑假放假回來,又把窄床抻開放到客廳或者走廊過道——隨便什么擺得下的位置,就這樣,她說,隨便過一個寒假暑假還是可以的。只不過是一個年輕女孩隨處可見的普通人生罷了,那時候,我是這樣覺著的。那個夜晚,因為回城的火車沒有了,我和桂梅在那張小窄床擠了一晚,冰鎮(zhèn)酒釀甜湯的味道早就忘記了,只記得那張拘束得像海龜背的小窄床,在夢中,我不斷地睡上去,又不斷地滾下來。

“真殘酷啊。”這是我和桂梅很少用到的詞匯,那天在店里閑聊的時候,她卻脫口說了出來。

“什么事啊?”我問。

桂梅邊織毛衣邊說起昨晚電視上看到的新聞。一個因為企業(yè)經(jīng)營失敗,還不起欠債的中年男人,帶著老婆和兩個孩子一家四口開煤氣自殺了。據(jù)說那個大孩子剛剛得了獎學(xué)金,還準(zhǔn)備著當(dāng)交換生呢。桂梅的手,不斷地繞著淡藍色毛線打著旋兒,她的手,不管她說什么,永遠平淡地律動著。

她的手,比她更像她的心。我心想。

唯有一次,我們在一起喝酒了。桂梅生日那天,我從拎包里拿出附近甜點店買來的玫瑰蛋糕。“很紅啊,不如趁酒喝了。”“一點點,哪怕一點點也好。”冰涼涼的啤酒從喉間滾落時,我才想起,我們離開那個吹著江風(fēng)的小宿舍樓,差不多十五六年了。

面粉廠的空氣里時常有股淡淡咸澀味。初進廠時,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會被淹沒在這股怪味里。但時間久了,又覺得像融進水里的魚,根本沒辦法分清味道和自己本身。頭發(fā)略禿的車間主任曾經(jīng)講過,只要拼了命地工作,就可以安安生生地幸福活下去。像這種類似車間箴言的話語,主任不止一次地跟我們講過。有用嗎?大體上是有用的。細(xì)小微叆的粉塵,從被壓實,被打包,從滾動的傳送帶上一個一個地跌落,變成各種滋味食物的一部分。想一想,這差不多就是人間的全部了。

小寶把我的名字叫得很奇怪。每每糾正回來,發(fā)音又全變了。大概是自己沒有機會接送他上幼兒園的緣故吧。“塑料媽媽”,我想起這么一個詞,自己就像一個塑料媽媽,活在小寶的世界里。手工編織的羊絨背心,帶有拼音注解的《唐詩三百首》,風(fēng)干的奶酪和烤脆的甜餅干,這是小寶印象里關(guān)于我的全部。有一次,小寶發(fā)燒了,哭著喊著要媽媽,當(dāng)我坐著班車急忙忙趕過去時,小寶卻轉(zhuǎn)過頭去摟住小熊了。雖說我的愛仍然不及一只熊,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愿意把余生的溫柔全部傾注給他。廠里的老會計曾給我介紹過一個對象,一個身材略瘦、說話謙和的退伍軍人,和他走過海風(fēng)吹拂的小吃街時,我總不斷地想起美琳,和她那個老氣巴巴的軍官丈夫。

美琳,桂梅,我們怎么活得越來越像了呢?我的眼眶變得有點潮了。年長男子沉穩(wěn)的聲音滲入我的耳膜,又帶著感情渲染著屏幕上一字一句的歌詞。自己該怎樣唱呢?我有點不由自主了。

已經(jīng)唱過很多很多的歌了。“風(fēng)吹來的砂,落在悲傷的眼里。”明明什么也沒有,卻覺得眼里沾染上了那種細(xì)小的,難以拂去的小小砂礫。我們還像更年輕的時候一樣走在江岸邊,風(fēng)吹來時就會因此停下來。

責(zé)任編輯 李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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