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社會文化影響下的牙雕形象塑造

摘要：明代牙雕作為一門精湛的手工技藝，深植于這一時期的文化與歷史發(fā)展之中。文章通過對明代社會文化背景、政治制度、經(jīng)濟制度以及藝術審美等方面的深入分析，揭示了牙雕藝術在明代社會中的重要地位與作用，探討了明代牙雕形象的創(chuàng)作技藝、意義以及社會價值。研究發(fā)現(xiàn)，明代社會文化的多元影響使得牙雕形象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既反映了當時社會的宗教信仰和審美趣味，又體現(xiàn)了政治地位和社會影響。此外，牙雕藝術的發(fā)展與傳播也促進了明代社會文化的交流與融合，為后世的藝術發(fā)展與文化傳承提供了豐富資源。

關鍵詞：牙雕；社會文化；形象

一、明代社會文化對牙雕藝術造型的影響

（一）政治因素對牙雕藝術造型的影響

《史記·宋微子世家》記載：“紂始為象箸。”歷代帝王都把象牙作為皇家貢品，并且在明代，還設有果園廠專門制作象牙制品供給皇宮。因此，牙雕藝術在宮廷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造型往往受到皇室成員的審美喜好和政治意圖的影響。如象牙笏，明代規(guī)定五品以上官員持象牙笏，六品以下官員持竹木笏。

（二）文化因素對牙雕藝術造型的影響

明代社會強調儒家的倫理道德和傳統(tǒng)價值觀念，無論是在社會制度、倫理道德還是教育體系中都占據(jù)主導地位，強調孝道、忠義等傳統(tǒng)美德，強調君臣之道、親情與友情的表達。此外，佛教、道教等宗教文化也在社會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對人們的信仰、儀式與生活方式產生深遠影響，這種影響體現(xiàn)于牙雕作品中的宗教題材，如佛教神像、道教故事等，呈現(xiàn)出宗教信仰的文化內涵。

（三）經(jīng)濟因素對牙雕藝術造型的影響

在明代中后期，商業(yè)逐漸興盛，打破了傳統(tǒng)的“重農抑商”觀念，人們開始重視商業(yè)市場，特別是農村手工業(yè)得到了推動和發(fā)展。這種經(jīng)濟轉變帶來了社會底層群體的商業(yè)熱情，促進了手工業(yè)的繁榮，提升了民眾的生活水平和自主性。這也促使了市民文化和市民審美意識的提升，在文人雅士中興起一股書房案幾上陳設清供珍玩的風氣，以金、玉、石、竹、木、牙角等材料雕刻成的小件文玩遂成為文人雅士鐘情之物。皇室也在官府設置專門制作竹木牙角雕等工藝品的機構，聘用當時享有盛譽的工藝大師入宮，創(chuàng)作契合皇室審美的工藝美術品。這些作品體現(xiàn)了皇家風范，或具備皇家氣息的宮廷藝術風格。

海上絲綢之路作為明代重要的貿易通道，對當時的牙雕藝術產生了深遠而多元的影響。這種影響不僅表現(xiàn)在藝術題材的豐富與多樣性上，還體現(xiàn)在技藝、風格和藝術思想等多個方面，為牙雕藝術的發(fā)展開辟了廣闊的空間。

1.鄭和七下西洋奠定了堅實的貿易基礎。在海洋貿易的交往中，來自不同地域的文化、藝術和思想相互交流融合，為牙雕藝術帶來了豐富的外來文化元素。在東西方文化交融的背景下，涌現(xiàn)了一系列富含宗教意義的牙雕人物雕塑，以及牙雕裸女形象。

2.在雕刻技藝方面，海上貿易也推動了牙雕技藝的提升與創(chuàng)新。來自歐洲各國的技術、材料和工藝方法被吸收與融合，豐富了牙雕藝術的制作工藝和雕刻技巧。這些作品更加強調線條運用，與西方傳統(tǒng)雕塑截然不同，呈現(xiàn)出更為簡潔大氣的風格。

二、明代牙雕藝術的形象塑造

（一）人物形象題材的表現(xiàn)與特點

從明代開始，牙雕中的人物造型題材逐漸呈現(xiàn)出多樣化和豐富化的趨勢。這些題材的范圍涵蓋宗教人物、士紳、女性、西方形象、兒童以及各種組合形象，豐富了牙雕藝術的表現(xiàn)形式和內涵。牙雕中的人物造型指的是對象牙等材料進行立體雕刻，技法主要以圓雕為主，同時結合線刻、透雕等其他技法進行塑造。在圓雕人物中，重點放在人物面容、眼神、身姿和服飾褶皺的塑造上。通過刀法的巧妙運用，可以凸顯不同時期和地域風格之間的獨特差異。明代的牙雕人物，雕工都比較簡單，臉型較大。明代人物造型常用白描，細致刻畫面部表情、身姿和服飾，著重凸顯個性特質，以達到藝術上的完美效果。這種雕刻手法旨在通過精準的刻畫和凸顯人物的個性，使其形象更為栩栩如生，呈現(xiàn)出精妙絕倫的藝術魅力。這種刻畫與塑造方式體現(xiàn)了牙雕藝術對于宗教文化的高度尊崇與表達，在呈現(xiàn)宗教意義的同時，亦展現(xiàn)了明代社會對于宗教信仰的推崇和贊美。

明代牙雕的女性人物形象亦是極具特色的，其造型受到仕女畫和宮廷人物畫的深刻影響，常汲取歷史上的帝后、嬪妃以及名門才女等形象，以展示當時女性的生活狀態(tài)。其呈現(xiàn)形式多樣，具有一定的理想化和觀賞性，反映了當時社會對女性的理想化標準。由此可見，明代牙雕中的女性形象塑造受到了時代世俗風尚和社會文化的深遠影響。在明代，無論牙雕還是繪畫，仕女形象都占據(jù)著重要地位。唐寅的仕女畫對此產生了深遠影響，他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展現(xiàn)了秀美的容顏和多樣的儀態(tài)。然而，這些女性面容相對清瘦，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元代仕女畫所呈現(xiàn)的橢圓臉型特征。

由于象牙材料本身的局限性，牙雕人物造像的比例與人體的實際比例存在明顯差異，也更加著重刻畫面部，這就導致牙雕作品中出現(xiàn)頭部相對較大、身體相對較短的現(xiàn)象。因此，我們能看到許多明代牙雕中的女性形象身材修長、體態(tài)夸張，雕刻線條簡練而古樸。這一現(xiàn)象部分源于象牙本身的形態(tài)特征，包括尺寸、寬度、深度、弧度以及裂紋等因素，雕刻者根據(jù)這些特征并結合主觀意識進行塑造，從而賦予牙雕作品更為生動和獨特的表現(xiàn)。這種塑造方式受到當時一些畫家的影響，如徐渭、陳洪綬、崔子忠、唐寅和仇英等。明代牙雕女性形象的修長體態(tài)和夸張?zhí)卣鞣从沉水敃r的審美理念和藝術表現(xiàn)。刻意強調的修長身材可能是雕刻者對女性美的理想化呈現(xiàn)，同時也反映了藝術家對于象牙材料特性的深刻理解與創(chuàng)造性運用。受畫家影響，匠人得以從繪畫中汲取靈感和技巧，為牙雕作品賦予更加生動與獨特的表現(xiàn)形式。這種跨界的影響，豐富了牙雕藝術的審美內涵，使其在藝術表現(xiàn)上更為多樣化和個性化。

（二）山水題材類作品的藝術表現(xiàn)

明代牙雕山水作品常呈現(xiàn)出層次分明、曲折有致的山巒，以及清澈激流的泉水和繁茂的樹木。雕刻者們巧妙地利用象牙的紋理和色澤，賦予山水作品更加生動的立體感和層次感。在這些牙雕作品中，常見的是山水交融、云霧繚繞、溪流流動的場景。雕刻者巧妙地運用凹凸有致的雕刻技巧，表現(xiàn)出遠山的蒼勁、水流的奔騰和云霧的輕盈飄逸。這種技藝使得牙雕山水作品在有限的材料空間內，呈現(xiàn)出富有層次感和細膩表現(xiàn)的自然景致，令人仿佛置身于真實山水之間。明代牙雕山水題材作品還注重對自然景色的情感抒發(fā)，不僅在形象上準確表現(xiàn)山水景色的細節(jié)，更在意境和氛圍上進行深入刻畫，傳達出作者對自然的敬畏和贊美，展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意境和內在的生命力。牙雕山水還受到當時山水畫家的影響，無論是在構圖、技法表現(xiàn)還是意境上，都有所體現(xiàn)。

首先，像吳門畫派沈周一般，繼承了元末文人畫的傳統(tǒng)，強調尚意趣、精筆墨，注重表達“饒士氣”的精神。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畫派逐漸發(fā)展成為追求寧靜典雅、平淡蘊藉的藝術典范。他們所作山水，題材大多描寫江南景物。丘壑層疊向上，形如布網(wǎng)而缺少縱深層。樹如縱剖，山多斜倚，略帶變形。筆墨粗簡勁挺，但在粗放中仍見寧靜典雅的氣質，這種表現(xiàn)方式深刻影響了牙雕山水作品的創(chuàng)作理念和審美趨向。牙雕山水作品的技法和表現(xiàn)手法也受到山水畫中構圖、線條運用和輪廓勾勒的啟發(fā)。在明代的象牙山水作品中，構圖通常簡潔明了，或以一枝梅、一首詩點題；或以遠山、近樹、行人點綴，呈現(xiàn)出純樸的畫面。雕刻手法簡練有力，往往只需數(shù)刀即可完成。當時的雕刻技法相對單一，主要運用刀法勾勒出陰影和線條，而填色則以墨或黑漆為主，形成一種色調濃淡均勻的表現(xiàn)方式。這種表現(xiàn)手法有些類似于白描技法，通過簡潔而富有力度的線條勾勒，呈現(xiàn)出簡約而又含蓄的山水景象。如明代牙雕山水筆筒，圓體，器口厚實，底部較薄，器身表面以精細的陰刻手法呈現(xiàn)出山林溪流的景象，并使用黑色填充以突出圖案輪廓。整體畫面布局完整，細膩的畫面漸次展開，人無面目，室無窗欞，似意筆草草，卻合畫理。線條短促鏗鏘有力，刀法干凈利落，呈現(xiàn)出山水畫筆墨的特色，風格雅致，彰顯出明代山水藝術的獨特魅力。器身表面所刻“山、水、林、云”等意象，正是文人理想生活的反映。整體的風格透露出元代畫家黃公望的影響，采用平遠式的構圖手法，注重山水景象的層次感。使用以披麻皴為主的皴法勾勒山體結構，表現(xiàn)手法時快時慢，在高峰和平緩坡地運用橫點的技法。刀法靈活多變，刀鋒粗細變化有序，創(chuàng)造出一種結構有序而形態(tài)生動的效果，刀痕可辨，呈現(xiàn)了一種形神兼?zhèn)涞乃囆g魅力。

（三）裝飾類作品的藝術表現(xiàn)

在明代，象牙雕刻備受朝廷重視，在諸多方面加以應用。朝廷設立馴象所，專門由象奴負責飼養(yǎng)和訓練大象，以供朝會陳列、駕輦和馱寶之事。在明代早中期，朝廷對進口寶石、象牙等商品的使用實行嚴格管控。此外，當時社會對奢侈品的需求相對較低。笏板，又稱手板，或朝笏，是古代大臣面君時必備的儀仗之一，是官員禮儀的重要表現(xiàn)。各級官吏用笏，一品至五品官吏均執(zhí)牙笏。在現(xiàn)存的明代牙雕實物中，還有不少明代官方制作和發(fā)放的具有實際憑證性質的牙牌等。明代牙牌是朝官進入朝廷的憑證，上面刻有官職和姓名。這些牙牌根據(jù)不同的等級和身份有著不同的制作標準與材質，嚴禁擅自使用或借用。與玩賞牙雕相比，明代牙牌更注重實用性，藝術性雖較差，但更具歷史和學術價值。而明代牙雕龍紋五峰筆架則不同，藝術性與實用性兼?zhèn)洌摴P架呈圓雕五峰式造型，其底部深刻水波紋，波濤中雙龍盤繞于五峰之間，展現(xiàn)出龍騰水怒之勢。該筆架不僅展現(xiàn)了精湛的刀刻技藝，而且呈現(xiàn)出雄渾的藝術氣息。龍紋的曲線蜿蜒流暢，栩栩如生的龍身、龍須和龍嘴彰顯了明代典型的風格特征。整個筆架雕琢莊重樸實，充滿了力量與穩(wěn)重之美。

三、明代牙雕藝術的價值與影響

（一）藝術價值

明代牙雕藝術作為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在歷史長河中承載著豐富的內涵與價值。其光輝奪目，雕飾異彩紛呈、寓意深刻。作為一種精湛的手工技藝，牙雕藝術在明代達到高峰，精細的雕刻技藝、豐富的題材內容以及獨特的審美風格，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藝術遺產。通過對明代牙雕作品的研究與欣賞，不僅可以窺見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還可以體會到明代牙雕大家們所展現(xiàn)的審美情趣與創(chuàng)作才華。

（二）藝術傳承與影響

明代牙雕藝術在文化傳承與交流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通過海上絲綢之路等交通要道傳播到東南亞、日本等國家和地區(qū)，與當?shù)氐奈幕嗳诤希a生了地域特色，并且?guī)Щ亓嗽S多的原料，推動了牙雕行業(yè)的繁榮發(fā)展。此時的牙雕技藝日益精湛，造型更加華麗，為后世牙雕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明代牙雕對于當代的藝術創(chuàng)作與文化傳承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通過對明代牙雕藝術的學習與借鑒，可以激發(fā)當代藝術家們的創(chuàng)作靈感，體會更加深刻的傳統(tǒng)文化內涵，推動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明代牙雕在國際上也有巨大影響，它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之一，成為國際文化交流的橋梁。牙雕作品向外界展示了中國古代藝術的魅力。由于牙雕的原材料有象牙、海象牙等，但面對國際禁止象牙貿易的政策和法規(guī)，這一原材料已被禁止使用，因此現(xiàn)在的牙雕大多以猛犸象牙為主。隨著科技的發(fā)展，工藝美術的傳播方式也有很大的改變，我們可以采取其他措施如數(shù)字化保存、展覽等，以確保這一珍貴遺產得到妥善的保存及傳承。

四、結語

明代牙雕藝術呈現(xiàn)的形象塑造與文化表達，昭示了中國古代藝術的精髓與深刻內涵。這一時期的牙雕不僅展現(xiàn)了雕刻技藝的高超水平，更凸顯了文化、歷史與審美之間的巧妙交融。首先明代的社會文化在宗教信仰方面對牙雕形象的塑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各種宗教信仰的融合與傳播，使得牙雕作品中常常出現(xiàn)佛、道等各種宗教形象，反映了當時社會信仰多元化的特點。在這些精美的作品中，雕刻者通過對山水人物各種題材的雕刻，傳遞豐富的內容，這些形象不僅僅是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更是歷史與社會的鏡鑒，反映出當時社會、宗教、審美觀念等方面的特征。此外，明代社會文化的多元影響也使得牙雕藝術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藝術風貌。明代社會文化對牙雕形象塑造的影響是一個多方面、多層次的過程，其豐富的內涵與復雜的歷史背景使得牙雕藝術成為中國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通過本文的研究與探討，我們不僅可以更加深入地理解明代的社會文化及其對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也能夠更好地認識和珍惜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豐富多彩。對于當代的藝術創(chuàng)作與文化研究，明代牙雕藝術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們提供了寶貴的借鑒和啟示，促進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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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濤（1999—），男，漢，江蘇常州人。常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畫。

胡秀峰（1969—），男，漢，山東泰安人。常州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中國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