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推進社會主義民主理論與實踐創新發展

[訪談嘉賓簡介] 張樹華，社會學博士，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所長兼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政府管理學院院長，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主義民主研究中心主任，中國政治學會常務副會長，《政治學研究》雜志主編。第十一屆、十二屆、十三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政協人口資源環境委員會委員，中國經濟社會理事會理事。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政治學學科評議組成員，國家社科基金政治學學科評議組專家，國家出版基金評委。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社會主義研究中心副主任、國際中國學研究中心主任。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教材編寫組主要成員。先后擔任“國外社會科學情報與研究”重點學科、“海外中國學”優勢學科、“中外政治制度與政治發展”優勢學科帶頭人。長期從事中國政治、世界政治、比較政治、蘇聯—俄羅斯問題、民主化比較、中外功勛榮譽制度等方面的研究，發表學術論文、研究報告及理論文章6 0 0余篇，出版專著（譯著） 3 0余部。主持完成2 0余項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中國社會科學院重大（重點）課題研究。

[訪談人簡介] 宋志浩，清華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生。

2 0 1 9年1 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上海考察時指出：“我們走的是一條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人民民主是一種全過程的民主。”[ 1] 3 0 3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 0 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習近平總書記進一步提出“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過程人民民主這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建設的核心原創成果，集中體現了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價值優勢和實踐創新。為深入理析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相關問題，本刊圍繞“持續推進社會主義民主的理論與實踐創新發展”的主題，專訪了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所長張樹華研究員。

訪談人：黨的十八大以來，黨在實踐中深化對民主政治發展規律的認識，提出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中外學術界對此展開了熱烈而深入的討論。請您談談我們該如何準確地把握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內涵及本質？

張樹華：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扎根中國大地的民主形態，是新時代中國民主的最新概括和獨特表達。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民主，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社會主義民主”[ 1] 3 3 6。這是對全過程人民民主內涵和本質的精準闡釋，我想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來把握。

一是深刻理解全過程人民民主“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特點。全鏈條是指涵蓋選舉、協商、決策、管理、監督等完整的民主過程，各個民主環節之間的關系不是孤立的，而是相輔相成、相互補充的，共同構成了人民當家作主的重要途徑和方式。全方位的民主可以理解為黨委、政府、政協、社會團體等不同主體之間的縱橫聯動，實現民主執政、民主行政、民主監督、民主參與，以此充分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活力。全覆蓋的民主指民主貫穿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各領域，實現了全領域、全過程的覆蓋和貫通，能夠有效動員和組織全體人民以主人翁姿態投身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因此，全過程人民民主將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黨內民主與人民民主、政治民主與經濟民主統一起來，保證了人民意愿的代表性和真實性，體現了人民利益的全局性、長遠性和根本性，實現了民主的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

二是深刻理解全過程人民民主“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優勢。我國憲法明確規定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憲法以根本大法的形式確保國家權力掌握在人民手中，人民依法通過各種方式管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經濟和文化事業。所以說，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覆蓋的主體最廣泛，而且人民享有最廣泛的民主權利。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真實性可以理解為這些民主權利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和民主程序的保障，是形式和內容的統一、程序民主和實質民主的統一、直接民主和間接民主的統一、人民民主和國家意志的統一，能夠具體地、現實地體現在黨治國理政、黨和國家機關各方面各層級工作和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之中。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管用性則是指民主不是擺設的裝飾品，而是要用來解決實際問題的，這就要求民主必須具備治理導向、民生導向、和諧導向，能夠充分調動人民的積極性，推動國家經濟和社會發展。

三是深刻理解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民主。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 2]因此，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性質是社會主義民主，其最根本的目的是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不能偏離社會主義的方向。與奉選舉民主為圭臬的資本主義寡頭政治、資產階級財閥當政根本不同，我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人民民主既是社會主義的生命又是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重要手段。全過程人民民主堅持人民至上的價值原則，通過完整的制度程序和完整的參與實踐，保證國體、政體以及其他一切治國理政活動都充分體現人民當家作主的要求，使人民真正成為國家的主人，這樣的制度設計是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因此我們說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一種適應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體現社會主義國家本質特征并在實踐中煥發勃勃生機和強大活力的社會主義民主。

訪談人：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兩個結合’是我們取得成功的最大法寶。”[ 3] 5您剛剛提到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扎根中國大地的民主形態，那么我們該如何從“兩個結合”的角度來理解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形成和發展呢？

張樹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理念與實踐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民主性精華，孕育形成于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偉大實踐，符合近代以來中國人民長期奮斗的歷史邏輯、理論邏輯、實踐邏輯，彰顯著新時代中國寬廣的世界視野和深厚的人類情懷，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重要理論成果。

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滋養著中華民族的精神追求和價值底色，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文化根基，也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支撐。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天下為公、講信修睦的社會追求與共產主義、社會主義的理想信念相通，民為邦本、為政以德的治理思想與人民至上的政治觀念相融，革故鼎新、自強不息的擔當與共產黨人的革命精神相合。”[ 3] 5中國人民在幾千年的生產生活和歷史變遷中形成了民為邦本、政在養民、為政以德、選賢舉能、求同存異、天下為公、九州共貫、天人合一、守中致和等政治文化和思維方式，它們同科學社會主義價值觀主張具有高度契合性，因而深刻影響著當代中國民主政治道路的選擇和建構。我們確立單一制的國家形式，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而非邦聯制、聯邦制、競爭性政黨制度，這與上述政治文化及其所孕育的大一統傳統、和合理念、中庸之道有深刻關聯。與此同時，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實現了對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從民本到民主，從大一統到單一制，從和合到協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不斷被賦予新的活力，馬克思主義也更易被中國人民接受，從而在中國牢牢扎根。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共產黨既是馬克思主義的信仰者又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揚者。因此，全過程人民民主具有深厚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特色。

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進行革命、建設和改革的過程中建構發展起來的。其一，立足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探尋人民民主之路。中國共產黨以實現與發展國家主權和人民民主為己任，把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探索建立了“工人代表大會”“農民代表大會”“三三制”等適應時局的政權組織形式和原則，以毛澤東同志為主要代表的中國共產黨人，創造性地提出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構想，為發展人民民主提供了理論基礎和實踐經驗。其二，立足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具體實際發展人民民主。1 9 5 4年我國第一部憲法頒布施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正式建立，中國人民當家作主有了可靠的制度保障和憲法依據。社會主義改造實現了向社會主義的過渡，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在我國確立，為當代中國一切發展進步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當然，新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也走過一段彎路，留下了沉痛教訓，這需要我們引以為戒。其三，立足改革開放新實踐進一步發展人民民主。在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深刻總結正反兩方面歷史經驗，恢復和完善社會主義法制，推動人民民主的制度化、法律化，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的有機統一，以人為本、執政為民、和諧社會等成為發展人民民主的共識和方向，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不斷完善，以憲法為核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初步形成。其四，立足新時代具體實際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中國共產黨繼承和發揚了發展人民民主的優良傳統和寶貴經驗，以人民為中心構成發展人民民主的內核，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成為民主發展的重要方向。新時代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論創新是體現人民意志、維護人民利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觀的生動體現，也是發展當代中國民主的理論遵循。只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堅持發展為了人民、發展依靠人民、發展成果由人民共享，才會有正確的發展觀和正確的現代化觀。從以上幾個方面來講，我們只有持續立足變化著的具體實際，才能與時俱進地發展民主、完善民主，才能不斷為人類政治文明新形態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力量。

訪談人：通過您上面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到中國共產黨的發展史，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團結帶領人民探求民主、建構民主、發展民主的歷史。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建構和發展離不開黨的領導。您能否具體談談黨的領導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關系？

張樹華：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就是支持和保證人民實現當家作主。”[ 1] 7 4因此從根本上說，黨的領導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政治保證，黨的領導制度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根本制度保障。

中國共產黨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開創者，是全過程人民民主具備持續生命力的領導保障。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我們黨自成立之日起就致力于建設人民當家作主的新社會，提出了關于未來國家制度的主張，并領導人民為之進行斗爭。”[ 1] 2 7 4人民群眾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組織起來，成為實現當家作主的主體力量。經過長期探索，黨團結帶領人民構建起一整套支持和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并在這些制度體系基礎上建立了全方位、多層次的民主體制、機制、程序。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全面推進民主的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和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更好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的優越性，中國的民主發展進入全新歷史時期。與其他國家選舉型政黨不同，中國共產黨是使命型政黨，代表全體人民的根本利益、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保證了人民民主的發展始終有一個穩定的政治核心，這有利于保障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正確方向，有利于形成代表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和國家長遠利益的方針政策，更有利于一以貫之地為人民服務和為人民謀幸福。我國是一個人口規模巨大的發展中國家，治理難度世所罕見。只有中國共產黨有足夠的政治威望和組織能力，依靠遍布各行各業的5 0 0多萬個基層黨組織和9 8 0 0多萬名黨員，最大限度地凝聚全社會的共識和力量，最大限度地完善和發展民主制度，保障全過程人民民主具備持續生命力。

黨的領導與人民民主相輔相成，要以黨的領導為統領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其一，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通過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實現對政治、思想與組織的全面領導，黨的主張通過人民代表大會的法定程序成為國家意志，黨組織推薦的人選通過法定程序成為國家政權機關的領導人員，國家政權機關在黨的領導下依照憲法和法律積極主動、獨立負責、協調一致開展工作。其二，民主集中制是中國民主的根本組織原則和活動準則，堅持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和集中指導下的民主相結合，堅持以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這樣有利于充分發揚民主、集中形成決策，最大限度地實現民主與效率的統一。其三，黨的群眾路線的實踐過程就是踐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過程。群眾路線是黨的生命線，貫穿在黨全部治國理政活動之中，并以尊重民意、匯集民智、凝聚民力、改善民生的方式團結社會各方力量參與國家民主政治生活，由此實現黨的領導與人民民主的深度互嵌。其四，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必須堅持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依法治國有機統一。黨的領導為人民當家作主和依法治國提供根本保證，人民當家作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特征，依法治國是中國共產黨治國理政的基本方略，這三者的有機統一將人民民主、秩序穩定、廉潔效能等價值目標統合起來，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保障。

訪談人：當前，西式民主一方面因政治對抗、發展赤字、治理衰敗而日漸式微，另一方面西方國家試圖傾銷“自由民主”價值觀和政治軍事霸權的歷史主張，導致全球范圍內“文明的沖突”加劇。請您談談我們該如何理解西式民主存在的局限或誤區。

張樹華：誠如你所言，我想西式民主的頹勢和弊病已經呈現在世人面前，并且變成了一種全球公害，這種情況還在加速惡化。在當今的國際社會中，被西方壟斷的“民主”概念成為西化、弱化、演化他國的工具和手段，出現了異化、標簽化、工具化、“意識形態化”等亂象。因此我們只有厘清西方民主存在的問題，辨清西方民主理論的局限性，認清西方民主的本質和動機，才能樹立正確的民主觀，才能在民主的國際話語權爭奪上有力回擊。

我們在談論民主時常常陷入西式民主的認識誤區，歸結起來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將民主化簡單等同于西化，強調民主的模式化和絕對化。這種觀點認為實現民主就要照搬現行的西方政治模式，企望只要移植西方民主的政黨制度、三權分立等形式就能自動建立現代民主制度，妄想只要實行政治改組、政黨斗爭、競爭性選舉、自由放任等方式，就能讓民主落地生根。這是將民主化進程簡單化、理想化、模式化的表現，忽視了民主的內生性、多樣性、階段性等特點。這種論調發展到極端就表現為對西式民主“優越性”“普適性”的無限夸大，從價值意義上肯定西式民主之于世界上其他類型民主制度的相對優越地位，并最終賦予其歷史終結的意味。

二是將民主作為政治斗爭的手段，民主漸趨“意識形態化”和工具化。具體表現為西方國家將民主作為實現自身利益、標榜國際形象、擊垮社會主義陣營的政治工具，將社會主義和共產黨貼上“反民主”的標簽，以自由、民主為幌子，鼓動激進勢力興風作浪以至奪取政權。這樣一來，民主就成為區分國家間關系親疏甚至區分敵我的標簽。在這種政治邏輯下，凡是與以美國為首的“自由世界”意見不同的國家，都被無端地指斥為“非民主”或“獨裁”政體并受到制裁、武力威脅甚至軍事打擊。

三是簡單地將普選制度、競爭性政黨制度與民主等同起來。這種對民主極簡主義的理解認為，民主就是一國的最高權力必須能夠通過自由、公平、定期的競爭性選舉實現更替，而這種更替主要通過代表不同利益格局的政黨之間展開。這樣的制度設計導致普選異化為“政治賭博”，并非全體人民意志的表達。競爭性政黨制度常常異化為金錢政治和否決政治，普通民眾只有每隔一段時間一次性投票的即時性、間歇性權利而缺少全過程的政治參與和利益表達渠道。因此，西式民主及其效仿者可以說已經蛻變為“四場”，即“選票市場、選舉鬧場、政客秀場、政黨賭場”。

四是民主的實質被剝離，呈現標簽化和碎片化。近代以來，西方民主離“人民主權”這一原初價值漸行漸遠，尤其是自“精英主義”民主理論誕生以來，以競爭性選舉為核心的政治模式成為西式民主的代名詞。在這一民主理念中，民主的實質已經被異化，剩下的僅僅是以選舉為中心的技術性、程序性、形式性內容。在這種標簽化、碎片化了的民主之下，人民的權力被改造為人民被動地選擇“統治者”，民主的實質也被分解為單調的、碎片化的選舉操作，人民大眾的民主權利只有在投票時被喚醒，投票后就進入休眠期。

訪談人：與西式民主不同，中國的全過程人民民主走出了一條全新的民主發展道路。您能否具體談談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特質？

張樹華：的確，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在民主觀上實現了對西式民主的超越，在實踐中也彰顯出舉世矚目的治理效果。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特質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扎根中國大地體現內生性。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各國國情不同，每個國家的政治制度都是獨特的，都是由這個國家的人民決定的，都是在這個國家歷史傳承、文化傳統、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上長期發展、漸進改進、內生性演化的結果。”[ 1] 8 1因此，發展民主必須因地制宜，要立足本國的歷史文化和基本國情，絕不能照搬照抄外來的政治制度。全過程人民民主之所以行得通、有活力、有效率，就是因為它繼承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民主性精華，孕育于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人民民主發展之路，建基于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立場，因而具有鮮明的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是一種新的民主形態，體現了中國獨具優勢的國家治理能力，為世界民主政治發展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

第二，注重發展協商民主體現共識性。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的重要實現形式，在現實中表現為人民通過選舉、投票行使民主權利，以及在各方面的重大決策前進行民主協商以求取共識，這兩種民主形式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全過程人民民主在保障人民依法進行投票選舉之外，還注重以協商的方式找到人民意愿的最大公約數，既畫好最大同心圓，又兼顧少數人的意見和利益。在這一理念指導下，中國的重大決策往往是通過調研、聽證、座談、函詢、網絡問政等方式，經過民意征集、民主醞釀、科學論證、民主決策等程序產生的，各層級意見建議被廣泛納入決策程序，能夠切實防止唯選票是從、開空頭支票、選舉后無人過問等現象，是一種注重協商的共識性民主。

第三，堅持人民至上體現人民性。人民至上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邏輯起點和價值本色。前面我們提到，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民主，這種本質規定性就決定了人民至上的價值優先性。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將尊重民意、匯集民智、回應民聲貫穿始終，將人民作為民主的價值主體和行動主體，國家各項事業歸根結底是由人民來決定的。另一方面，全過程人民民主將人民作為評價主體，在評價政治制度是否民主有效時采用“八個能否”的評價標準，在評價一個國家是否民主時采用“四個要看、四個更要看”的評價標準，這些都充分體現了中國的民主是老百姓看得見、摸得著、感受得到的。發展民權、守護民心、傾聽民意、匯聚民智、紓解民憂、促進民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人民性的生動體現。

第四，健全制度程序體現系統性。國家治理是一個龐大復雜的系統工程，尤其是在中國這樣一個人口多、地域廣的大國建立和發展民主制度，需要一整套完備的制度體系和程序機制。全過程人民民主通過體系化的制度安排和程序規范，真正將民主各個環節貫通起來。具體來看，黨的領導制度體系、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構成民主制度保障的主體，確保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制度化和法治化。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等構成民主運行的制度載體，民主選舉、民主協商、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構成民主運行的程序閉環。因此，全過程人民民主既有科學的指導思想，又有嚴謹的制度安排；既有明確的價值取向，又有有效的實現形式，是一種系統性較強的民主形態。

第五，致力于全面發展體現效能性。對一個國家民主政治制度的評價，其中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要看其能否促進經濟發展與社會進步，能否真正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如果不能有效實現發展與穩定，那么民主政治制度無論設計得多么華麗，都只是徒有其表。這里就涉及民主的道路選擇、速度設定、方式取舍等問題，歪路或邪路不能走向民主的彼岸，過快或失速不能實現民主的穩固，相反還可能墜入劣質民主和國家動蕩的深淵。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建構和發展始終服務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以主權安全、政治穩定、經濟社會發展為前提，政治制度的吸納整合能力與人民權利的有序擴展相互促進、相互融合，有效促進了國家的全面發展。

訪談人：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人大工作會議上指出：“我國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有完整的制度程序，而且有完整的參與實踐。”[ 1] 3 3 6請您從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的角度，談談如何進一步完善和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

張樹華：人民當家作主的制度體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運行的制度載體和保障。今年是新中國成立七十五周年，也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成立七十周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成立七十五周年，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歷史節點，從制度角度洞悉和展望全過程人民民主的發展方向，正當其時、很有必要。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是個新事物，也是個好事物。當然，這并不是說，中國政治制度就完美無缺了，就不需要完善和發展了。”[ 1] 8 4全過程人民民主在實踐運行中也不是完美無瑕的，還存在諸多需要改革和完善的地方。

一是要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的根本政治制度，加強人民當家作主制度保障。習近平總書記早在寧德工作期間，就指出要提高對人大工作的認識：“一些人的順口溜如‘大牌子、空架子、老頭子’以及‘三級機關、橡皮圖章’等，說明他們對人大的認識還是片面、模糊的。”[ 4]在中央人大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重要原則和制度設計的基本要求，就是任何國家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權力都要受到制約和監督。”[ 1] 7 7 - 7 8全過程人民民主深化發展的工作重點就是要堅持好、完善好、運行好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尤其是充分發揮各級人民代表大會的監督作用。人大監督是集政治監督、法律監督和人民監督為一體的最高層次的監督，因此各級人大及其常委會要以黨中央重大決策部署為指引，聚焦人民群眾急難愁盼的問題進行正確監督、有效監督、依法監督，發揮人大代表聯系群眾制度效能，從人民群眾中汲取監督智慧、聽取監督意見、回應監督訴求，切實讓人民監督權力，將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

二是要進一步完善協商民主制度體系，提升協商民主的質量。我國的協商民主涵蓋政黨協商、人大協商、政府協商、政協協商、人民團體協商、基層協商和社會組織協商，各協商主體之間相互聯系，協商的內容互為補充。未來，需要在廣泛多層的基礎上進一步加強協商的制度化建設，明確各類協商的制度規范、運行機制、工作規則、監督反饋等，構建程序合理、環節完整的社會主義協商民主體系。與此同時，需要尊重群眾首創精神，在踐行黨的群眾路線過程中注重實踐經驗的提煉總結，拓寬社情民意反映渠道，將基層協商的好經驗、好做法、好制度推廣開來。

三是豐富基層民主實踐，推動基層民主創新。人民群眾是基層治理的真正主體，基層民主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方面。一方面，要不斷完善基層群眾自治制度，豐富基層民主實踐，提升基層事務的透明度，通過村民議事會、民主懇談會、決策聽證會、網絡問政等形式了解民情、反映民意、紓解民憂。另一方面，要充分利用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先進制造技術等新質生產力，以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賦能基層民主建設，建設網絡民主平臺、數字協商平臺、數字化監督平臺、智能提案系統等，提高民主參與的廣度、深度、效度，推動基層民主創新。

四是鞏固和發展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實現大團結大聯合。堅持統一戰線是黨的百年奮斗重要歷史經驗，也是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支撐。新時代堅持和發展統一戰線，就要注意運用民主手段和民主方式，堅持和完善新型政黨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妥善處理好政黨關系、民族關系、宗教關系、階層關系和海內外同胞關系，注重整合多方利益、化解多方矛盾、凝聚多方力量，尋求最大公約數，畫出最大同心圓，不斷增強黨的階級基礎、擴大黨的群眾基礎，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凝聚磅礴偉力。

訪談人：實踐沒有止境，理論創新也沒有止境。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我們要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深入探索中國式現代化建設規律，不斷回答實踐遇到的嶄新課題，以理論創新引領實踐創新。”[ 5]面對中國之問、世界之問、人民之問、時代之問和“何謂民主？何以民主？民主何為？”的民主之問，您曾講到新質民主是新時代中國給出的答案。您能否談談何謂新質民主？

張樹華：扎根中華沃土，成就中國之治，踐行中國之道，中國式民主是一種新質民主，也可以理解為是一種性質、本質、品質全新的民主樣態。

正如我前面提到的，新質民主的性質是社會主義民主。中國是工人階級領導的、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國家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的生命，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就沒有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6]建設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必須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制度深深扎根于中國社會土壤，堅持人民主體地位，積極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健全全面、廣泛、有效銜接的人民當家作主制度體系，構建多樣、暢通、有序的民主渠道，從各層次各領域擴大人民有序政治參與，使各方面制度和國家治理更好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權益、激發人民創造。

新質民主的本質是人民當家作主。黨的領導與人民當家作主相統一是中國民主的鮮明特點。黨的根基在人民、血脈在人民、力量在人民，中國共產黨始終把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作為自己的初心使命，始終堅持共產主義理想和社會主義信念，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為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和實現國家富強、人民幸福而不懈奮斗。經過長期探索，我們黨團結帶領人民逐步構建起一整套保障和支持人民當家作主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化、規范化、程序化全面推進，突破了西式民主固守的發展模式和邏輯框架，體現了中國獨具優勢的國家治理能力，為世界民主政治發展貢獻了中國理念、中國價值、中國方案，提振了發展中國家自主發展的信心，中國的民主發展進入新的歷史時期。

新質民主的品質是一種優質、高效的民主。與西式民主資本性、間歇性、虛偽性、雙標性等不同，中國新質民主的特質和比較優勢在于自主性與主體性、團結性與共識性、系統性與效能性。新質民主繼承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孕育于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獨立探索的百年民主之路，建基于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立場。中國式現代化蘊涵的新民主觀成就社會全面發展，創造了經濟高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中國奇跡。新質民主，不是簡單延續歷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簡單套用民主理論的模板，不是其他國家民主實踐的再版，是具體的、發展的、現實的、有效的。

新質民主是一種發展導向的高質量民主。中國式現代化蘊含著獨特的民主觀、治理觀。民主不是裝飾品，不是擺設，而是要用來解決人民需要解決的問題。全過程人民民主，始終圍繞和服務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聚焦于突出問題和明顯短板，不斷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中國人心中有自主的、系統的政治價值理念和評價標準。民主假與真，關鍵看民心。民主好不好，民生最重要。中國人眼中的好民主是聽民聲、聚民意、匯民智、解民憂、惠民聲、順民心。

全過程人民民主突出體現了新質民主的時代特征和實踐路徑。全過程人民民主旨在實現過程民主和成果民主、程序民主和實質民主、直接民主和間接民主、人民民主和國家意志相統一，是全鏈條、全方位、全覆蓋的民主，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社會主義民主。在當今世界，中國之治與西方之亂、資本主義系統性困境與世界社會主義思想復興以及新興大國群體性崛起等國際政治景象更加凸顯，世界大國關于民主、人權、自由等政治價值的較量更加激烈。人類社會怎么了？世界將往何處去？身處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的人們已經看到，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創造出了以新質民主、中國之治為標志的人類政治文明新形態。未來，人類政治文明百花園必將隨著新質民主的發展而更加豐富多彩、五彩斑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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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李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