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古道，駝鈴回響

《絲路花雨》這部舞劇杰作高度濃縮了古代絲綢之路的歷史，歌頌了我國古代勞動人民的創造才華以及中外民眾之間的傳統友誼。通過挖掘古代文化進行創新的方法，為20世紀80年代的舞蹈界帶來了新的表達方式，該作品融合了甘肅歌舞團集體的創作智慧，成為新中國舞劇中首個嘗試“復活”敦煌壁畫舞蹈的作品，并形成了獨特的敦煌舞蹈詞匯，因此《絲路花雨》被譽為“中國舞劇發展史上的里程碑”。其內容不僅反映時代精神，更是心靈與時代的對話，為相關題材舞劇開了先河。

一、取材及戲劇式結構布局

1979年首次公演的大型民族舞劇《絲路花雨》以唐代絲綢之路上的善惡人生故事為背景，創作出華麗敦煌壁畫的普通畫工——神筆張及其女兒英娘與波斯商人之間的故事，它贊揚了源遠流長的中外友誼。該劇復活了敦煌壁畫的舞蹈形象，帶動了中國舞劇發展的第二次高潮。全劇除序幕、尾聲外共分六場。

（一）創新運用新題材：實現舞臺修辭對文物修辭的轉化

舞劇《絲路花雨》靈感源自敦煌莫高窟，通過“大漠”“飛天”“石窟”“反彈琵琶”等喚起了深藏于觀眾心中的記憶。敦煌莫高窟的壁畫不僅展示了如“摩訶薩埵太子舍身飼虎”的故事，還描繪了“張議潮推翻吐蕃統治”的歷史事件。同時，不同時期的彩塑和建筑皆存留在洞窟中，構成了《絲路花雨》藝術構思的寶貴源泉。舞劇借助編導的不斷構思、解構與重構，將絲綢之路的古老傳說轉化為舞臺上的故事。以《塑匠都料趙僧子典兒契》等敦煌故事為原型，塑造了英娘父女與竇虎、伊努斯等角色。敦煌壁畫中的觀音形象、舞樂圖等，比如第45窟的盛唐壁畫《觀音經變》，第370窟的《八臂十一面觀音菩薩》，第112窟的中唐壁畫《反彈琵琶》和第220窟的《胡旋舞》，為劇中的舞蹈動作、節奏和舞臺美術設計提供了形象的依據和創意靈感。[1]

（二）戲劇式結構布局：凸顯舞劇作品主題

戲劇性結構形式又稱時空順序性結構形式，它所表現的內容是逐步展開的，按照開端、發展、高潮、結尾和起、承、轉、合的規律進行構建。

在多幕舞劇結構中，序幕扮演著為觀眾設定劇情脈絡、揭示核心主旨以及介紹關鍵人物的角色。《絲路花雨》的序幕通過展現“飛天”等形象，導引觀眾穿越至盛唐時期，并設定故事起點：敦煌畫師神筆張救出波斯商人伊努斯的同時，女兒英娘遭劫。

舞劇的開端定義了劇情沖突的初始動因，描繪神筆張找回淪為歌舞伎的女兒英娘，得到伊努斯幫助的情節。此起始事件催生了劇中角色間矛盾。

發展部分表現了故事情節自起始矛盾之后，穩步推向緊張高潮的過程。《絲路花雨》中，英娘的舞姿啟發了神筆張創作出“反彈琵琶伎樂天”，而市曹對英娘的覬覦以及神筆張將女兒托付給伊努斯的情節，為劇情緊張性增添了砝碼。

高潮部分揭示了全劇最為激烈、緊張的瞬間，是人物性格與主題思想的集中展現。在交易會上，英娘揭露市曹的罪行，標志著矛盾沖突達到了最高點，并對絲綢之路的安全隱患進行了清算。

結局環節則體現了沖突的緩解與解決。在《絲路花雨》中，隨著市曹受懲，英娘重獲自由，伊努斯身份得以肯定，展現了沖突解決后的和諧局面。

尾聲與序幕相對應，情節發展一般包含以上五個階段。《絲路花雨》尾聲的圖景是“十里長亭，賓主話別，絲綢路上，友誼長存”，再一次凸顯了作品的主題。

在舞蹈作品的構思中，從開端到結尾的發展過程須謹慎安排，以確保布局的合理性，整個舞蹈結構的成功落實，依賴于這些環節的精心編排和完美呈現。

二、《絲路花雨》創作與演繹分析

《絲路花雨》將傳統文化與現代創意結合，采用高科技方式在舞臺布景和燈光設計方面實現了創新，確保這些元素統一地服務于劇情的推進和情感的展現。通過這種融合，不僅提升了舞劇的視覺沖擊力和藝術表現的深度，而且為傳統文化的現代呈現設定了新的標準。

（一）舞種多元化融合：舞蹈畫面更具張力

《絲路花雨》舞蹈肢體語言豐富，不同風格的舞蹈先后展示。編導在每種舞蹈的空間編排上都做得恰到好處，既能讓觀賞者可以了解到我國傳統舞蹈的魅力，又能讓人感受到各種舞蹈同時出現在一起的震撼。

在舞劇的第二場中，編導汲取戲曲舞蹈的動作韻律和細碎步法等精髓，創作了英娘執琵琶起舞的標志性片段。此舞段以從緩至急的音樂節奏顯現英娘復雜的心理變化，同時鑄就了一種新的古典舞風格和審美范疇。此外，舞劇尚包含“反彈琵琶”“盤上舞”“霓裳羽衣舞”及“波斯舞”等經典部分。這些獨樹一幟的舞段通過編導的靈活融合與創新串聯，以及舞者的熱情投入，共同構成了一場豐富多彩、引人入勝的舞蹈盛宴。[2]

（二）舞臺裝置符合主題：推動舞美設計達到新高度

在《絲路花雨》這部作品中，復雜多變的劇情得以通過道具的使用增強其表現力，比如強盜手中威脅的“刀”、波斯少女盤中盛放的宴飲“酒”、以及伎樂飛天演奏的多種樂器，這些都不僅僅是普通的物品，而且是承載著文化交流與情感表達的載體。另外，商隊所攜帶的各類異域寶物也象征著絲綢之路沿線貿易的繁榮和不同文明間的互動。

在舞劇的第六場中，編導利用“二十七國交誼會”中各國使臣獻寶的故事情節，引出市曹與竇虎拿出搶來的寶石琵琶，伊努斯攜英娘上演了精彩的《盤上舞》，當英娘的舞蹈結束后，卸下臉上的紗巾與竇虎展開近身格斗，關鍵時刻，英娘拿出染著神筆張鮮血的箭羽，寶石琵琶與發簪鑰匙合為一處，人證與物證俱在，最終惡有惡報，邪不勝正。[3]在這里，道具的巧妙使用在情理之中而又出乎意料，令人回味無窮。

（三）打破傳統觀演模式：打造沉浸式體驗

從撒花的飛天拉開香云繚繞的舞幕，到十里長亭賓主依依話別于花雨紛飛的“絲綢之路”，處處都使觀眾隨著劇情起伏，沉浸在詩的意境之中，領略了大漠的浩瀚無垠、波斯王朝的清新秀麗、敦煌洞窟的美妙絢麗，還有金碧輝煌的唐朝大殿。在第五場中創造性地使用白色紗幕代替橫垂幕，利用燈光使景和幕成為整體，打破了鏡框式舞臺固定模式，整體使用了透視法來擴展舞臺的廣度與深度，利用觀眾的視錯覺加以藝術構思的藝術假象，并利用現代聲光科技，增加視覺可看性，制造出立體的藝術效果。

（四）音樂古曲新用：符合審美習慣

《絲路花雨》的音樂宛如從滿月中飄逸而下，沉郁悠揚，婉柔清新，激揚豪放，將人引入千年前盛唐古絲綢之路上，商賈云集、通途萬里、雨露飛天的瑰麗景象中。作曲家依循“古為今用”創作出了更符合今人審美習慣的音樂，根據唐代大曲的風格特點，模仿其結構壓縮而成。音樂中使用了中國民歌和古老的琵琶曲，在樂隊編制中采用民族樂隊與西洋器樂混合使用的方式，其音樂的成功為公眾所肯定。

（五）服裝設計新穎獨特：滿足觀眾視覺需求

說到敦煌舞蹈，人們首先想到的除了“反彈琵琶”這一經典動作外，還有其獨具特色的服裝頭飾。舞劇《絲路花雨》的服飾從多方取材，亮麗多彩，聚西融中，為新中國舞臺服飾呈現打開了新的局面。群舞演員與主角服飾搭配層次分明。英娘的“喇叭褲”設計靈感源于敦煌壁畫，褲子上半部分收緊，膝部以下散開，舞動時褲腿邊如漣漪般綻放，對之后的敦煌舞服飾影響頗深。

三、《絲路花雨》的藝術價值

《絲路花雨》實現了民族舞蹈與東方戲曲、現代舞蹈以及西方芭蕾舞等不同舞蹈形式的有機融合，這一跨文化的融合為樂舞文化的復興開創了一個新紀元。

（一）開創“敦煌舞派”

從舞蹈角度看，《絲路花雨》最大的貢獻就是開創了后來被稱作“敦煌舞派”的舞種。在舞劇形成之初，其舞蹈表現手法主要繼承了戲曲與民間舞蹈的特點，該劇革新性地采用敦煌舞蹈元素作為敘述的核心語言，基于對古典舞文化精髓的深刻敬意，將古典舞的深邃內涵與尊貴氣度融入現代創作之中，開辟了新的藝術創作路徑。舞劇還將敦煌壁畫中一系列定格的舞姿轉化為連貫的舞蹈動作體系，通過其獨特的風格印記，成為當時舞臺藝術的美學標志。[4]《絲路花雨》的創新之一體現于它打破了民族舞劇僅依靠戲曲舞蹈傳統的固有模式，給廣大觀眾提供了一場全新的視聽體驗。

（二）試驗“敦煌舞蹈”新語匯

民族舞蹈語匯是民族舞劇的一個標志，如《絲路花雨》中的三道彎舞姿，以及從敦煌壁畫中提煉的舞蹈元素，打破了新中國成立后只有戲曲舞蹈的單一局面。在《絲路花雨》的舞劇人物造型中，創作者引入了所謂的“敦煌舞蹈”這一全新的舞蹈語匯，這種舞蹈的形態特征和表現手法是基于對敦煌石窟壁畫、雕塑、古籍和繪畫等文化遺產的長期觀察與深入研究形成的。其中“S”形的身體曲線和動作以其明顯的特點彰顯了角色的身體語言。該作品通過融合中國古典女性的內斂柔和之美，成功地增強了角色形象的鮮活性和吸引力，豐富了中國舞劇藝術的表達維度。

（三）回歸 古典美學意蘊

《絲路花雨》之于當代古典舞的貢獻體現在它向觀眾揭示了一個重要的觀念：當代藝術創作可以通過挖掘中國豐富的古代舞蹈遺產來豐富現代的藝術表現形式。特別是在這部舞劇中，大量經典的敦煌舞姿如“反彈琵琶”“出胯撅臀”和“回旋轉踏”得以轉化和提煉，這不僅是對古典舞蹈精華的捕捉與整合，而且是對敦煌舞特有的“形神兼備、韻律兼顧”的風格特征的展現。因此，在全國范圍內掀起了一股持續不斷的仿古舞蹈創作之風，影響了《訪唐樂舞》《九歌》等大型歌舞劇的創作，被稱作“中國古代樂舞復興”，同時也促使從戲曲舞蹈中脫胎重建的“中國古典舞”的進一步發展。

四、《絲路花雨》的文化傳播意義

《絲路花雨》創排于1979年，同年便獲得巨大成功。自1982年《絲路花雨》走出國門，此后演出足跡遍布大半個地球，獲得一致好評，并于無形之中向國際友人傳播了光輝燦爛的中華文化。北京舞蹈學院的副院長、民族舞蹈文化研究基地負責人鄧佑玲教授提出，優先任務是將中國文化精髓推向國際舞臺，將各民族及地域性的舞蹈精品推廣至全球范圍，促進與世界各族人群之間的藝術交流，共享中國民族舞蹈的瑰寶。[5]

敦煌文化是中華文明史上的一顆璀璨明珠，《絲路花雨》的編導多次深入敦煌采風，運用了圖像學與圖文互證的方法來觀摩、認識和解讀壁畫，對圖像背后生活情景進行還原與再塑造，找尋到了敦煌壁畫舞蹈的特質以及古代詩詞中描繪的舞蹈神韻，其舞蹈編排和故事情節以唐代中外互通友好、友誼長存為中心主題，高度頌揚了古代中國和西域人民源遠流長的友誼，再現了唐朝對外經濟文化交往頻繁的盛況。同時，響應了弘揚國際友誼之時代所需，具有較好的立意，為中國舞劇塑造了全新的文化符號，用中國傳統文化符號敘說中國故事，在傳播中向世界展示中國藝術的魅力，彰顯民族文化高度自信。

優秀民族舞蹈文化的國際化傳播，要求我們深入發掘各民族舞蹈的特有資源，并捕捉各地的文化特色與民俗，以此全面展現民族文化的精神實質。[6]我們應通過挖掘歷史和文化基因，全方位推廣民族舞蹈文化，使其在跨文化的情境中追求更優秀的審美理念。

五、結語

《絲路花雨》作為中國舞劇發展史上的里程碑，以獨特的思想內涵與時代意義站在了發展史上的高點，無論是對敦煌壁畫的舞蹈再生、古代樂舞風貌的再現，還是對民族“絲路精神”的彰顯，都是其獨一無二的價值體現。

參考文獻：

[1]鄧小娟.西北民族民間舞蹈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256．

[2][4]涂越.舞劇《絲路花雨》的藝術特征與價值探析[J].北方音樂，2020，07（14）：59-61.

[3]鄧小娟.“暗示”與“符號”——解讀舞劇《絲路花雨》的道具運用[J].舞蹈，2018（04）：89-91.

[5]蔣玲玲.民族舞蹈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一帶一路”視野下的敦煌舞蹈教學展演交流會綜述[J].蘭州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33（04）：125-128.

[6]阿扎爾哈嫫.民族舞蹈創作的風格與特色保持[J].黃河之聲，2019，62（7）：21.

（作者簡介：王琰茹，女，碩士研究生在讀，長春師范大學，研究方向：舞蹈教育；關冠，女，博士研究生，長春師范大學，教授，研究方向：地域性舞蹈研究與創作）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