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交通大學教育技術中心主任沈宏興 :數字化是手段，人才培養是目的

在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學校應當根據教育的實際需求來選擇合適的技術，避免盲目追求技術的時髦。我們要明確，教育是第一位的，技術是第二位的，技術應當為教育服務而不是主導教育。

關鍵詞 數字化 人才培養 教與學 個性化

隨著“當代學生獲取知識渠道的顯著變化”“個性化學習需求日益增長”以及“教學目標向能力培養、人格養成和價值引領的多元化發展”，數字化轉型已成為推動高質量教學與學習的必然趨勢。上海交通大學教育技術中心主任、中國教育技術協會標準化專業委員會常務副主任沈宏興，基于學校數字化轉型的深入探索與豐富實踐，與本刊就教育數字化的發展態勢、轉型過程中的問題與挑戰，以及數智時代下教師應如何創新教學方式等話題進行了深入對話。他表示，當前數字技術在中國高等教育領域展現出蓬勃的發展勢頭，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教師在數智時代需要重新定位自己的角色。“在此過程中，我們必須明確，數字化是一種手段，而教育的核心目標是人才

培養。”

數字技術賦能教育變革

在線學習：您如何評價當前數字技術在中國高等教育領域的應用情況？

沈宏興：對于當前數字技術在中國高等教育領域的應用情況，我傾向于用“生機勃勃”“影響深遠”這兩個詞來概括。其影響主要體現在四個層面：

一是技術驅動下的教育革新。信息技術、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以驚人的速度演進，不僅深刻改變了傳統行業，更在教育領域掀起了巨大的變革浪潮。社交平臺、視頻平臺和在線教學平臺等數字化工具對新一代學生產生了強大的吸引力，使得學生獲取知識的途徑和方式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特別是人工智能在教學中的應用，如智能備課、助教、評價和內容推送等，極大地提升了教學效率和效果，進一步推動了高等教育向數字化、智能化方向發展。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學習者對數字技術的需求在倒逼高校教育數字化改革。

二是政策引領下的戰略行動。國家層面高度重視，提出了“建設數字中國”和“推進教育數字化”等戰略，為教育數字化提供了強有力的政策支持和方向指引。教育部等相關部門也在積極推進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加速了教育改革的步伐。

三是學校層面的積極變革。各學校順應數字化趨勢，對教學環境、過程和方法進行了全面革新，催生了一系列新的教育模式和教育形態。通過在線課程、數字教材和虛擬教研室等，學生可隨時隨地學習所需的知識和技能，滿足了個性化學習的需求。同時，學校還對組織架構、人員身份和業務流程等進行梳理和優化，實現實體組織與數字空間的精準映射。

四是企業創新對教育數字化的助推。技術創新是企業發展的內驅力，企業在教育信息化方面投入大量研發資金，促使數字教育行業成為技術創新的重要領域。企業紛紛加大投入，研發數字教育產品，拓展教育數字化應用場景，推動了數字教育行業的蓬勃發展。

數智時代找尋教師新定位

在線學習：關于校內“直錄播課程的關閉與否amp;學生出勤率不佳”這一熱議話題，您有何看法？您認為出現此種情況的關鍵因素有

哪些？

沈宏興：“直錄播課程的關閉與否amp;學生出勤率不佳”的熱議，恰好揭示了傳統教學理念與數字化學習方式的沖突與融合問題。經過深入調研后，我們認為引發這場熱議的主要原因是部分教師的教學設計、教學方式和效果欠佳，課堂失去對學生的吸引力。這種沖突揭示了教育模式變革與適應的問題，但我認為它遲早會來，早發現早解決為好。關鍵因素在于傳統教育與數字教育在教育理念、教學方法與技術、評估體系等方面的差異。新時代對人才培養提出了更高要求，高校不僅要傳授專業知識，還需培養學生的綜合能力、科學素養和正確的價值觀。傳統教學方式在這些目標的實現上顯現出局限性，而數字化學習則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和更多元的方式。

傳統教育與數字化學習并非完全對立，它們的融合能夠迸發出強大的潛能。在數字技術的助力下，傳統教育理念中的“因材施教”和“有教無類”等思想能夠得到更好的體現。數字技術不僅能夠提供更為個性化、精準的教學服務，還能促進教育資源的均衡分配和開放共享。

因此，面對“數智化時代，課堂有了直播和錄播，教師該如何上課”這一新問題，教師需重新思考并調整教學策略，充分利用數字化工具，探索混合式教學模式，以滿足學生多樣化的學習需求，實現教育目標的全面提升。

在線學習：在您看來，應如何權衡教學效果和學生自主性？

沈宏興：我們需要兩手抓。教學效果與學生自主性的平衡，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可以相互促進的。教學效果是教育活動的核心目標之一。直錄播課程作為一種輔助教學手段，其存在與否應基于能否有效提升教學效果來考量。同時，教師也應改進教學方式和內容，增強課堂吸引力，以激發學生的學習

興趣。

學生自主性是教育過程中不可忽視的因素。作為學習的主體，學生的需求和意愿應當得到尊重。在權衡教學效果和學生自主性時，我們應該充分考慮學生的實際需求，賦予他們更多的學習選擇權和自主權。在提升學生學習積極性的同時，也促進教學效果提升。這也是“以學生為中心”教育理念的具體體現。

推進混合式研討型教學改革

在線學習：基于上述因素，您認為教學改革應該如何進行？

沈宏興：數智化背景下，教學改革尤為重要。其中，混合式研討型教學改革因其明確的操作模式和顯著的教學效果，成為最易實現和推廣的教學模式之一。上海交通大學通過一系列創新實踐，取得了顯著成效。具體做法包括三個方面。

課前準備。學生在線觀看課程視頻，完成自測題，并思考預設問題。教師通過平臺統計數據，分析學生對基礎知識的掌握程度，為課堂教學做好準備。

課中互動。教師針對課程重點難點和學生共性問題進行啟發式講授，同時設計提問互動、小組討論、案例分析等環節，引入課程思政內容，培養學生的綜合能力與科學素養。

課后鞏固。教師布置適量作業，與學生在線交流，促進學生知識的內化與鞏固。此外，教師還可以推薦學生閱讀在線科普書籍或觀看科學視頻，拓展其理論與能力水平；對于有意愿的學生，還可推薦閱讀科技文獻資料，開展個性化與高階學習。

教學改革是一個系統工程。為推動混合式研討型教學改革，上海交通大學從智慧教室、教學平臺、教學資源、學情數據采集與應用和推動混合式研討型教學等方面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建設。目前，學校已有80%的課程開展線上線下混合式教學，其中1/3的課程開展深度混合式研討型教學，有效提升了教學質量和學生的學習效果。

在線學習：在推廣數字化教學過程中，遇到了哪些挑戰？如何解決？

沈宏興：主要面臨四大挑戰。一是數字化教學設施更新滯后與資金瓶頸。市場上數字化教學設施產品眾多，但真正符合高校教學需求的高質量產品較少。設備的更新換代與學校的有限預算之間的矛盾顯而易見。對此，應深化校企合作，共同研發適配高校教學的數字化設施。同時，積極爭取政府教育資金支持，合理規劃采購計劃，避免一次性投入過多資金。

二是教師數字化素養與意愿不足。尤其是年長教師和文科領域教師，數字技能可能是他們的短板，對于采用新型教學工具他們缺乏動力。加之教師工作量大，難以投入足夠精力。為此，學校需要加強教師培訓，提升他們的數字化素養和技能，通過案例分享和經驗交流激發他們的熱情。同時，優化課程安排，減輕教師負擔，使其有更多精力投入數字化教學中。

三是優質教學資源匱乏與共享機制不暢。高質量教學資源十分有限，學校間和教師間共享存在障礙，導致資源浪費和重復建設。部分一流課程缺乏持續更新的動力。為應對這一挑戰，我們鼓勵教師參與教學資源創作和共享，建立校內教學資源共享平臺，并對貢獻資源的學校與教師給予獎勵。

四是管理部門對數字化教學改革認識不足。管理部門對數字化教學改革的重要性和緊迫性認識不充分，缺乏推動改革的勇氣和決心，政策導向和考核機制不夠明確。學校可以通過加強數字化教學改革宣傳，提高管理部門認識；制訂明確的政策導向和考核機制，為改革提供政策支持；建立數字化教學改革領導小組，統籌推進改革工作。

在線學習：數字素養已成為適應數字化發展的核心能力。在您看來，未來的教師和學生需要具備哪些技能來適應數字化教學環境？

沈宏興：對于教師和學生而言，數字化思維能力是基礎。這包括識別、評估和分析數字化信息的能力，運用計算機思維解決問題，以及進行創意設計。同時，他們還需熟練掌握計算機操作、網絡使用和多媒體工具，并能有效運用數據分析、虛擬現實和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此外，數字社會責任能力亦不可或缺。這意味著他們需要了解網絡安全風險，掌握防護技能，遵守數字倫理，尊重知識產權和個人

隱私。

對于教師而言，還需特別強化三方面的能力。一是數字化課程設計能力：能結合數字技術設計創新、互動和實踐性強的課程，以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提高學習效果。二是在線教學能力：熟練掌握視頻錄制、直播教學、在線互動等在線教學方法，為學生提供靈活便捷的學習體驗。三是數據驅動的教學決策能力：利用數據分析工具挖掘學生學習數據，為教學決策提供有力依據。

對于學生而言，同樣需要培養三方面的能力。一是自主學習能力：在數字化環境中自主規劃和管理學習進程，選擇適合自己的學習資源和方式，培養自我驅動的學習習慣。二是團隊協作能力：利用數字化工具進行團隊協作和項目管理，培養協作精神和團隊領導能力。三是終身學習能力：適應數字化時代快速發展的需求，保持持續學習和探索的熱情和

能力。

避免過度依賴技術而忽視教育本質

在線學習：您如何看待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在數字化轉型中，如何平衡技術使用與教育本質的關系？

沈宏興：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是現代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它為教育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在線教育和遠程教學，打破了地域限制，讓更多人能夠接觸到優質的教育資源；技術的融合不僅豐富了教學手段和資源，提高了教學效率和質量，也促進了教育公平和教育普及。智能教學助手和個性化學習平臺能夠根據學生的學習情況和需求，提供精準的教學和輔導；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則幫助教師更好地分析學生的學習數據，優化教學

策略。

但是，技術是一把雙刃劍，過度依賴技術有潛在風險。教育的核心目標是培養全面發展的人，技術只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工具和手段。過度依賴技術可能導致教育失去人文關懷和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影響學生的情感發展和社交能力。此外，有些教師過度依賴信息技術或人工智能工具，完全摒棄了傳統的教學方法，如板書、講解和討論等，這可能影響學生的思維能力和情感交流，甚至導致學生缺乏深度思考能力和批判性思維。再者，技術本身也存在數據安全和隱私保護問題，以及技術更新換代帶來的資源浪費。

因此，在推動數字化轉型的過程中，我們應當根據教育的實際需求來選擇合適的技術，避免盲目追求技術的時髦。同時，應加強對技術應用的監管和評估，確保其符合教育規律和倫理要求。我們要明確，教育是第一位的，技術是第二位的，技術應當為教育服務，而不是主導教育。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享受技術帶來便利的同時，確保教育的本質不被忽視。

責任編輯：周淼 "郵箱：chinadisedu@zxxx.net.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