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政策與地方空間：北京市文化空間研究

摘要：北京文化空間發展的三十多年間，其從最初的自發性聚集，后在政策引導、經濟資本、地方空間的共同作用下，逐漸被賦予了提升北京市文化軟實力、文化產業轉型升級的意義。北京市文化空間的變遷是中國宏觀文化空間變化的時代縮影，同時也是中國文化產業發展、文化軟實力增長的見證者與直接體現。本文以798藝術園區為研究樣本，圍繞“北京的文化空間是如何形成的？政策、資本和地方空間是如何影響藝術園區發展的？”幾個問題展開研究，厘清了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邏輯，為北京市文化空間的可持續發展提供借鑒與參考。

關鍵詞：北京文化空間 政策引導 資本干預 可持續發展

一、引言

從20世紀初歐美的倫敦南岸藝術區、休斯敦街區，到21世紀亞洲地區的韓國首爾藝術谷、北京798藝術區，以藝術區為主要體現形式的文化生產空間已經成為工業社會向后工業社會轉型中的重要文化現象。與其他藝術現象相比，文化生產空間作為聚集性的公共文化空間，已經根植于社會結構中，與某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政策引導、地方客觀環境的變化直接相關，文化空間的形成與發展也反映這一地區的運行邏輯，是這一地區政策導向與精神面貌的體現。因此，文化空間在北京的興起，為文化產業的研究提供了新的命題，對其形成邏輯進行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自1990年中國圓明園畫家村開始，中國文化空間已經有了34年的發展歷史，這一文化現象受到了改革開放以來產業結構調整、人民藝術觀念覺醒、政策引導的影響，使得北京市文化空間在形成、發展、成熟的各個階段，展現出各不相同的特征。北京市文化空間的興衰變化，一方面源于北京市文化事業的嬗變和轉型，另一方面更是本土化藝術與政治、社會等各個主體共同運作而形成的最終結果。這種變化以圓明園畫家村和798藝術園區為代表。

隨著改革開放進程的不斷推進，中國不斷加強對于文化產業的關注，文化空間與各個社會主體之間的黏連性越來越強，中國的文化空間在政策的引導下逐漸演化為獨特的文化符號，以及藝術家、愛藝術的群眾活動的藝術場所①。在政治政策、經濟導向、人民藝術觀念嬗變的合力作用下，北京市文化產業在本世紀初期進入高速發展期，這一時期也出現了經濟上“藝術與商業”之間，政策上“扶持與拆除”之間的矛盾②。

北京文化空間的變遷是中國整個文化空間變化的時代縮影，同時也是中國文化產業發展、文化軟實力增長的見證者與直接體現。而北京的文化空間是如何形成的？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受到了哪些影響因素的制約，以及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影響因素？以798藝術園區為例，政策和資本是如何干預798藝術園區發展的？依靠興趣運轉的798藝術園區是如何在資本干預和政策影響下保持藝術與盈利的平衡的？本文以北京市文化空間的典型代表798藝術園區為研究對象，通過對以上4個問題的研究，試著厘清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邏輯，以期為北京市文化空間的可持續發展提供一定的借鑒與參考。

二、北京市文化空間的形成背景

（一）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的歷史背景

在當前全球面臨大變局、國內倡導產業轉型升級的大背景下，北京的文化空間面臨著古今碰撞和新舊融合的局面，這提升了北京文化空間的復雜性和多元性。北京自明代起便成為了首都，“永樂十八年，北京郊廟成。其合祀合享禮樂，一如舊制，更定宴饗樂舞”①。北京郊廟成為明代北京地區文化藝術空間的原始形態，此時便開始了文化、藝術、科技的交融。在清代，國門被打開之后，藝術受外來文化影響，東西方思想與技術開始交融，為文化藝術空間的形成奠定了思想基礎②。

新中國成立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末，受特殊的歷史階段影響，藝術領域形成了鮮明的以政治為導向的文藝服務宗旨，形成了集中統一管理的文化管理體系，以公共文化部門和文化事業單位為主導來進行藝術生產。

改革開放之后，經濟結構開始重組，社會結構的松動同時也為文化空間的產生和發展創造了條件。20世紀80年代末是新中國文化空間的萌芽時期，這時位于城市邊緣的文化空間（如畫坊、藝術創作實體等）開始以非正式的文化空間形態嵌入到社會中。這一時期的文化空間與傳統的由經濟驅動、政策驅動的產業聚集有所不同，其驅動方式為藝術家自發形成的聚集。其中的典型代表為北京的圓明園畫家村，以及在后期產業聚集到一定程度而發展出的北京798藝術園區，呈現出改革開放之后多元化的生活觀念與藝術思潮。

（二）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的政策背景

進入二十一世紀，黨的十五屆五中全會提出了“文化產業”的概念，藝術空間正式以文化產業內容的形式被國家所承認，納入到了我國社會發展的體系之中，隨后在《文化產業發展第十個五年計劃綱要》中提出了推動“文化產業發展”的綱領。2002年，黨的十六大將文化產業的發展上升到了戰略高度，成為了社會發展的焦點問題之一。2009年，我國出臺了《文化產業振興規劃》，提出了“文化具有反向調節功能，面對經濟下滑，文化產業有逆勢而上的特點……要抓住機遇，大力振興文化產業，為‘保增長、擴內需、調結構、促改革、惠民生’作出貢獻”③。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充分認識新時代“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重大意義，推動社會主義文藝事業繁榮興盛，強調了文化產業的重要性④。

文化空間作為文化事業最重要的載體，其歷史變遷與文化產業發展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十一五”以來，我國的文化空間發展獲得了相對寬松的政策環境，進入到相對高潮的發展期。文化空間通過產業聚集的方式進行轉型。這一時期，文化空間的聚集帶來了巨大的文化價值、經濟價值和精神價值，使得這種空間形態得到了進一步發展，逐漸形成了當下復合式的文化藝術空間。

北京作為全國文化中心，在歷史發展中不斷地進行沉淀，形成了當今傳統與現代、中西交融的文化氛圍。這座城市在見證了歷史的發展后，當地民眾對該座城市形成了長期性的集體認知，固化了鮮明的城市文化意象，而這種城市文化意象也會不斷強化北京地區居民的文化認知。北京地區文化空間的形成正是基于這種城市文化意象，而藝術空間的包容性和多元性也反哺了城市，使北京形成了更加豐富的文化形態。

北京文化空間在形成初期，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如圓明園畫家村、宋莊藝術區、酒廠藝術區等以當代藝術為主的文化空間風格，具有極強的先鋒性；上苑畫家村藝術家創作的藝術作品具有一定的政治屬性⑤。從文化空間形成的人才吸引因素來看，一種為外生驅動型的藝術區，另一種為內生驅動型的藝術區，前者以798藝術園區為代表，后者則以酒廠藝術區為代表。

2010—2020年北京市的人才引進策略提出“人才的競爭已經成為國家與地區間競爭的焦點”，為了加快“人文北京、科技北京、綠色北京”建設，需要著力做好人才引用工作①。在這一時期北京的文化空間建設中，以798為代表的北京市文化空間引進了大批的文化產業人才。此項人才政策在地方的支持下，一直延續到了“十四五”時期，798配合高端智庫、高校、企業高端人才資源，培育一批產學研用結合的文化智庫，極大地推動了文化智庫專業化服務能力建設②。

總體來看，北京市各藝術區的規模大小不一，由于其包容性也吸引了大量的人才，不同類型的人才在多元文化的碰撞中，形成了古典藝術、當代藝術、民間藝術、本土化藝術并存的文化格局，共同組成了北京市文化空間的文化形態。在不斷的文化交融中，形成了現階段多元化的人才格局。

（三）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過程：以798藝術區為例

798藝術區坐落于北京市朝陽區酒仙橋路，由706、707、798等廠區組成，由于第798號廠區的規模最大，即稱為798區。798廠區是由蘇聯政府援助、民主德國設計、中國承建的工程，建筑面積在亞洲地區排名第二，在新中國成立初期被規劃為重點軍工產業。這一時期，798廠區成為中國邁進全面工業化的見證符號。

20世紀90年代末，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傳統工業建筑的功能難以滿足現代化的生產和生活格局，這部分建筑的實用性功能難以滿足時代發展的需求而逐漸衰落，在新中國發展過程中做出了巨大經濟貢獻的工廠區面臨拆遷和改造。在此背景下，深圳市率先提出了“退二進三”的文化政策，指出要減少第二產業的工業工地、大力發展第三產業，這一趨勢迅速蔓延到全國。北京798工業區在產業結構的調整中完成了改造，成為了時代固有的工業符號。

1995年，北京市政府委托中央美術學院制作盧溝橋抗日戰爭紀念雕塑，但由于此時中央美術學院王府井校區拆遷，便以0.3元/平方米的價格租借了3000平方米的廠房用于創作，這為798園區注入了新的藝術活力。與此同時，北京市圓明園畫家村、宋莊畫家村等文化空間的形成也帶動了部分藝術家的“覺醒”，加之產業結構調整的時代背景，798工業園區開始了藝術與工業空間合作的浪潮。這種將工業區打造為藝術區的調整，從本質上講是對城市文化空間的補充：它融合了藝術家對于工業遺產的關注，和對于北京這座城市的熱愛；將舊建筑進行改造并投入到人們的藝術生活中，重新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

2002年，798藝術園區在北京地區已經小有名氣，大批的藝術家開始聚集到這一地區，形成了以羅伯特、黃銳為代表的留學學派和以隋建國、李象群為代表的本土學院派。究其原因，大山子藝術節發起人之一的黃銳認為，798的空間結構為各項藝術的生產提供了土壤，這里和莫斯科的建筑風格有異曲同工之妙，且價格相對來說更為低廉。由此可知，798藝術園區在最初的形成過程中，由于其成本較低、可塑性強、包容度高，因此對藝術家形成了巨大的吸引力，使藝術家開始聚集，進而形成了文化園區空間。

不過，798作為工業遺產再造的文化空間的一種，具有工業遺產屬性的原生環境并沒有被抽離出去，原生環境的后工業符號和新式的藝術創意相融合，形成新的混生性文化空間——20世紀初期的798文化空間里呈現出了正常運轉的工廠、在機器轟鳴聲中進行創作的藝術家二者共生的局面。工業時代的廠區、工業廠區墻上的壁畫、空間內部的雕塑標本等多種藝術符號在這一片土壤上實現了共生共存，也體現了當代藝術與現實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

北京市798文化空間便是在這種融合中完成了由傳統的生產空間向文化空間的轉型，實現了與當代文化元素的共生。在這個文化空間內，具有先鋒性、實驗性的藝術創作重新使得具有賽博朋克風的工廠煥發了新的活力，而工業廠區同樣也為藝術創作的實現提供了土壤。798文化空間的形成是新世紀以來，北京市由傳統政治城市、功能性城市走向文化性城市的必然結果，也響應了十五大中提出的經濟、政治、文化協調發展的基本方針和全面規劃文化事業發展的文化政策。綜上所述，以798為代表的北京市文化空間的形成和發展，重塑了北京市藝術區的文化地圖，成為了一種新式的文化符號，扛起了未來一段時間北京市文化空間發展的大旗。

三、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與發展的邏輯關系

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和發展受到資本、政策引導、地方成本為代表的多重因素的影響。798作為其典型代表，經歷野蠻生長、自發聚集、資本控制、政策引導等發展階段后，最終形成了如今健康發展的態勢。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受到了諸多因素的影響，總體上的邏輯關系如圖1所示。

因此，本部分梳理798文化空間形成與發展的邏輯，以期將其作為小角度，反映北京市文化空間形成發展邏輯的大畫面。

（一）資本邏輯：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相輔相成

對于市場經濟效益和藝術創作追求之間關系的探討已經綿延了上千年，經濟性和藝術性之間仍然存在沖突。隨著國家戰略的調整，文化軟實力在國家發展、國家綜合實力提升方面的重要作用逐漸被重視起來，繁榮發展文化事業是人們生活質量提升和人的全面發展的需要。在北京市文化空間發展中，藝術對資本的介入有著一定的依賴性，藝術無法完全從商業資本逐利行為中完全脫離出來，但也不能完全淪為資本的賺錢工具①。

由于798文化空間符合政策發展的導向，能夠產生規模經濟效應，因此在持有文化資本的同時，798與經濟資本之間的關系也愈發緊密。如798文化空間在提升北京市文化軟實力、打造北京市文化IP的同時，吸引了更多的藝術家和客源，促進了藝術市場的發展，展現出經濟資本價值。這種多重資本的屬性，決定了798文化空間的特殊性，為不同種類資本間的轉化提供了載體。從798履行的藝術職能和經濟職能來看，其履行的經濟職能需要借助于空間載體才能實現，其藝術職能也需要在履行完經濟職能之后，即在滿足藝術家的溫飽等物質需求之后才能被完全發揮出來，展現出了藝術資本與經濟資本合作共生的特點。尤其是在中國經濟全球化、文化全球化的背景下，這種藝術資本與經濟資本之間的相互轉化，進一步使兩種資本得以增值，發揮出了798文化空間載體的作用。

2000年底，北京七星華電科技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完成對706、707、798等廠區的整合，此時在798廠區內，經濟資本（即七星集團）占絕對的統屬地位。在廠區運轉難以為繼時，七星集團為了追求經濟利益，低價將廠區以租賃的形式租借給藝術家來吸納資金與人氣；藝術家同時也能夠以較為低廉的價格租用可供其自由創作的空間，得以從更加偏僻的郊區來到市區進行藝術活動，并在工業遺產上進行創作。在最初的租賃中，七星集團獲得了經濟利潤、藝術家進行了文化資本的擴展，實現了雙贏。2003年，七星集團對798廠區進行重新規劃，將其規劃為新的電子城，期望帶來巨大的規模經濟利益，因此希望廠區內的各個藝術機構與藝術家搬出廠區，這象征著，盈利能力不強的文化空間開始受到新興資本的沖擊。

出于不同群體的不同訴求，這個時期798文化空間發展的主要矛盾變為了藝術家對于文化空間的追求與資本經濟空間的追求之間的矛盾。在雙方的矛盾中，七星集團通過提高租金、限制用電等方式來限制藝術家的創作；與此同時，藝術家也在積極開展藝術活動來展現自身所帶來的經濟價值，以期提升其不可替代性。如2003年底，798文化空間陸續舉辦了“中德藝術聯展”“抗擊非典藝術作品”等一系列的藝術展會，吸引了大批觀眾來此看展。2004年更是推出了大山子藝術節，總計吸引游客8萬人次。通過藝術創作，藝術家以藝術作品創作的形式對798廠區的工業遺產進行了重新設計與演繹，賦予了這片廠區新的文化意義，重新向資本方展現了798藝術空間存在的經濟和藝術價值。在七星集團經濟資本的干預下，藝術家開展了一系列的藝術活動，在表達自身訴求的同時，也吸引了大量人群開始關注藝術，將自身所持有的文化資本擴散到了整個北京市。通過一系列的展出，藝術家創作的文化資本被進一步強化，798文化空間的藝術家逐漸與七星集團達成和解。

（二）政策引導：文化產業的規范化發展

資本和政策在對文化空間進行重塑時，資本方和政府由于自身的訴求不同，雙方之間也會進行博弈。如在資本的介入下，文化空間中產出的文藝作品會兼具商業性和藝術性；在政策的引導下，文藝作品強化了其為社會服務的特征。隨著文化對于社會經濟、社會意識形態的影響增加，文化空間成為了新的經濟增長點，同時也成為了新型展示文化軟實力的載體。在“十一五”發展規劃中，我國進一步強調了“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直到今天，也在不斷強調“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在政策引領下，中國文化空間的構建被賦予了新的意義。如在十六大、十七大報告中多次強調了要提升文化軟實力。因此為了適應國家的宏觀文化發展戰略以及人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政府開始以政策為導向大力開發文化空間，推動了798藝術區向著綜合性的文化空間轉型。

798藝術園區在產生之初便開始了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之間的轉換，尤其是在中國特有的經濟環境的國情下，藝術創作不再是純粹的創作，藝術創作在一定程度上也成為了經濟活動。在發展進程中，文化空間的介入賦予了工業遺跡新的生產方式與時代內涵，此時的798廠區具有了推動經濟發展、塑造地方文化形象的作用，開始受到北京市政府的關注。隨著其社會功能不斷發揮作用，北京市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來引導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在《北京市推進全國文化中心建設中長期規劃（2019年—2035年）》《北京市商業服務業設施空間布局規劃》等文件的引導下，文化空間的文化需求和經濟資本交換中的公共性的職能被增強，基本實現了經濟和文化發展需要的內在統一。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經歷了“明確發展戰略”再到“主動規劃發展戰略”的政策轉變，呈現出由“排斥文化空間”到“接受文化空間”再到“調整文化空間發展”的變化趨勢。798文化空間作為戰略轉型中關鍵的一個環節，2003年七星集團擬定于2005年拆除廠區，修建中關村電子城；2005年之后，在“清晰發展戰略”的指引下，一系列政策出臺，如《北京市促進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若干政策》《北京市“十一五”時期文化事業發展規劃》《2004—2008年北京市文化產業發展規劃》等政策陸續發布，提出北京在未來的發展中，將把798文化空間打造成專業化的文化產業空間。

2006年3月，北京市文化創意產業領導小組正式成立，《北京市“十一五”時期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規劃》提出：“發展文化創意產業，是落實以人為本的科學發展觀，調整產業結構、轉變增長方式的需要……促進二、三產業融合，調整產業結構的需要”①。2006年，798文化空間被北京市授予為“全市首批十大文化創意產業園區”，正式以政策引導助力798文化空間的運營。

2005—2010年，政府開始主動尋求在文化空間方面的話語表達，因此，798文化空間的發展受到了政府總體性規劃的指引。在政策的引領下，中國正式進入文化產業規劃時期，文化空間逐漸從自發性聚集向體制性聚集和政策性聚集轉化，完成了自然生長到制度化生長的轉變。在這一時期末期，文化產業、文化空間的聚集不再是單純的藝術聚集，而是在政策的作用下兼具了產業轉型、提供就業崗位、完善北京文化形象等方面的功能。北京市798藝術園區、宋莊藝術區、羅馬湖藝術區吸納了大批藝術家。以上幾個園區，為藝術家提供創作場所，但在后來的發展過程中，出現了大量違章建筑。2010年，北京市開始東擴計劃，為朝陽新區的擴建做準備，此時的798文化空間由于違章建筑的存在，則被納入新城規劃整改的方案之中，798藝術區、費家村藝術區、將府藝術區、奶子房藝術區等存在違章建筑的文化空間被相繼拆除，標志著798文化空間的發展進入到了“主動規劃發展戰略”階段。北京市的部分文化空間于2017—2023年進行了大面積的拆遷與整改。這一時期和2006—2010年的拆遷有著顯著區別，前一時期，拆遷的主要目的是滿足文化空間“規范化發展”的需求，如2005年在索家村藝術區、孫河藝術區小范圍開展的拆遷整改活動、2009年開始的以798藝術園區為中心的大范圍拆遷和整改活動，2010年先后完成對798的整改，對東營藝術區、008國際藝術區、長店95號藝術區的拆遷。

《朝陽分區規劃（國土空間規劃）（2017年—2035年）》指出，需要將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作為未來一段時期內首要任務和重中之重①。黑橋藝術區、環鐵藝術區相繼被拆除，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被進一步規范。文化空間的拆遷與整改則符合了我國重視文化產業發展的政策背景。因此，這一時期在政策的調控下，拆遷和整改實現了對城市空間的再造，也影響了文化空間聚集與藝術聚集。當原有的文化空間體系被打破，大量的個體都需要重新尋找新的文化空間場所來滿足其生活和創作需求。對文化空間的發展進行引導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在城市化進程不斷推動文化產業轉型升級的大背景下，通過政策要求來對文化空間進行改造，維持好文化空間自主聚集與政策宏觀調控之間的平衡，對于文化空間的健康發展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

在最初的聚集中，798藝術區在工業遺產再創作、文化資源的聚集等方面具有極強的自發性。文化空間作為中國長期以來文化事業發展的重要載體，在中國發展戰略轉變中承擔了部分文化價值。在政策的引導下，將文化空間的聚集方式從自發性的聚集規范為預期性的聚集，為文化空間的發展提供規范化發展的指引，加強了文化空間與政府、與民眾之間的關聯。

（三）地方關系：地方空間為創作提供載體

在空間獲取方式方面，文化空間的發展與地方之間的關系源于藝術家對于創作空間的主動訴求。藝術家進駐到文化創作空間時，與地方之間的關系受到成本要素的影響，例如租金、空間、氛圍、可塑性等。798文化空間在初期形成時，對其主要的影響因素為藝術創作群體的租房成本，因此經濟基礎決定了藝術家、創作群體是否能生存下去，物質層面一方面對資本有所渴望，但另一方面在資本的介入下其藝術作品的藝術性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藝術性和資本性在長期的博弈中形成了對立統一的關系。以上因素對藝術家產生了強吸引力，屬于偶然性的產業聚集，而以舊廠房為載體構建文化空間賦予了傳統工業空間新的文化符號。

以中國藝術區分布最為密集的北京市為例，北京市作為全國政治中心、文化中心，產生了一大批藝術類高等院校與文化空間，如中央美術學院、清華美院、中國美術館等。本文研究樣本北京798藝術區也正是由于其緊鄰中央美術學院，并以價格低廉的優勢吸引了該校部分師生入駐之后才迎來了自己的發展期。

以798藝術園區和中央美術學院為中心的輻射和擴散，形成了如費家村、奶子房、將府、008等多個藝術區，具有極強的地緣屬性②。798廠區在資本介入下變為了798藝術園區，在政策的引導下變為了文化創意產業園區。

四、結語

藝術家作為文化空間的開拓者，被地方空間的租金低、空間大、氛圍好、可塑性強等特征所吸引，完成了最早的藝術家聚集和文化空間的產生，在自發性人力資本的驅動模式下在北京市形成了圓明園畫家村、798藝術園區等場所。隨著其規模的擴大和社會影響力的提升，北京市文化空間的驅動方式變為在政治法規和經濟資本的指引下的規劃型驅動模式。但無論是哪一種驅動模式，都適應了北京市文化事業的發展需求；無論經濟資本與政策影響哪一方占據優勢，文化空間始終能夠為各方提供價值，所以才能存續下去，實現多方之間的動態平衡。

在北京市文化空間的演進過程中，經濟資本的目的較為單一，僅僅將文化空間視作其獲取經濟價值的工具，追求的是經濟利潤的最大化。但政府的訴求隨著時代的發展也在不斷地變化，具有極強的公眾屬性，如在2006—2010年，強調的是文化空間需要配合城市規劃，推動北京市的城市建設；在2011—2016年，在國家層面上更為注重文化產業的規范性發展；但在2017—2024年，強調的則是文化產業的轉型升級。雖然不同的時間段有不同的特點，但本質上都是為公共服務。因此在公共服務的目的導向下，政策引導成為了維持北京市文化空間發展中最為重要的因素。

北京市文化空間在經過三十余年的調整之后，充分反映出北京市社會經濟和精神文化發展的狀況，作為新時代背景下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重要載體，北京市文化空間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作者：

樊韶杰，韓國嘉泉大學經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產業管理

（責任編輯：谷儒楠）

Abstract： During the thirty years of development of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it was initially a spontaneous gathering， and then， under the combined effect of policy guidance， economic capital， and local space， it was gradually given the significance of enhancing Beijing’s cultural soft power and th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of the cultural industry. The change of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is a microcosm of China’s macro cultural space， and also a witness and direct reflec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cultural industry and the growth of cultural soft power. Taking 798 Art Park as a research sample，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question of “How is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formed？ How do policy， capital and local space influence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rt park？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questions of “How is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formed？ How do policy， capital and local space affect the development of art parks？”， and clarifies the logic of the development of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so as to provide reference for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Beijing’s cultural space.

Key Words： Cultural Space， Policy Power Guidance， Economic Capital Intervention， Sustainable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