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 晴,田 靜,蘇新春
(1.鄭州大學 文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2.青島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3.喀什大學 人文學院,新疆 喀什 844000)
習近平總書記(2020)強調,脫貧攻堅取得勝利后,要全面推進鄉村振興。2021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振興促進法》生效,與2018 年以來發布的《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意見》《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 年)》和《中國共產黨農村工作條例》共同構成國家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主要制度保障和政策支撐,我國進入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新階段。《鄉村振興促進法》指出“鄉村”是指“城市建成區以外具有自然、社會、經濟特征和生產、生活、生態、文化等多重功能的地域綜合體,包括鄉鎮和村莊等”。近年來,國家印發的針對或涉及鄉村地區的還有語言扶貧政策和推普政策、農村義務教育改革政策、傳統文化傳承政策等。因此,分析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不僅要立足我國鄉村發展現狀,還要統籌考慮國家對鄉村地區的重要規劃,并將解決語言問題的路徑融入相關配套措施。
鄉村振興與語言的相關研究,近年來尤其是2021 年以來迅速成為語言學界研究熱點。已有成果有的聚焦于探討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方式(王春輝,2021;付義榮,2022;銀晴、田靜、蘇新春,2022;張衛國等,2022;郭熙,2022;李小云,2022;楊亦鳴,2023),有的開展實地調查了解鄉村語言生活現狀及存在問題(楊卉紫,2021;趙春燕,2022;邱春安、嚴修鴻,2022;鄭亞豪,2022;趙婷婷,2022;劉志剛、杜敏,2022;王娟、黨懷興,2022;張蒙、楊菁、李少鵬,2023),有的著重探討推普助力鄉村振興的實效(鄭燕、李瑞奇,2021;康慧琳,2022;朱勝暉、劉義兵、寧莎莎,2022;李蔚,2023),等等。其中,筆者的前作《語言何以助力鄉村振興》(銀晴、田靜、蘇新春,2022)主要以鄉村振興戰略未來目標和語言功能如何對接為基點來探討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可能性和方式,但對我國鄉村地區當前亟待解決的語言相關的重要現實問題的現狀及其解決路徑尚未深入分析。本文在已有研究的基礎上,首先剖析語言與鄉村振興的關系,基于我國相關政策文件解析鄉村振興中語言問題的階段性特征。然后,根據我國鄉村發展現實問題和鄉村振興等戰略要求判斷鄉村振興中目前存在的急需關注的語言問題。最后,嘗試提出解決這些語言問題的具體路徑。
鄉村振興戰略給語言學提出了重大課題,科學把握鄉村振興中語言問題的階段性特征,全面了解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作用,有助于深刻認知語言與鄉村振興的關系,進而精準聚焦我國鄉村振興中亟待解決的語言問題。王春輝梳理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反貧困政策文件指出,語言文字是扶貧開發過程中的后發因素,其作用隨著地區發展水平的提高愈加凸顯,并呈現出地區差異性。[1]在脫貧攻堅階段,貧困地區要實現“兩不愁三保障”的基本生存生活目標,但是本地語言無法滿足人們與外界交際和提升人力資本的需求,于是具有廣泛交際功能、承載豐富現代知識信息的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重要價值逐漸凸顯,推普助力脫貧攻堅政策應運而生并取得顯著成效。進入鄉村振興階段,要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前提下,在引領區、重點區和攻堅區梯次推進鄉村有序實現“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全面振興,全面推進城鄉融合,這一階段將會涌現更多語言問題和語言需求,鄉村振興中語言問題的階段性特征和語言發揮的作用都將與脫貧攻堅階段有較大差異。
1.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是大范圍的
脫貧攻堅階段扶貧重點區域是少數民族居住區和方言比較復雜的老少邊窮集中連片特困地區,[2]存在的語言問題趨同,各地推普方案共性大于個性。而鄉村振興戰略覆蓋全國鄉村,其中民族地區和漢語方言地區鄉村因語言分布不同而各具特色,原貧困地區鄉村、較發達地區和發達地區鄉村的鄉情也因經濟水平不同各有差異,由此衍生出的語言問題也呈現出涉及范圍廣、類型多樣化的特點,因此鄉村振興階段的語言工作須因地制宜,梯次推進各地區鄉村最終全部振興。
2.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是長期性的
脫貧攻堅階段的時間跨度為5 年(2016-2020 年),為突擊完成語言扶貧任務,黨和政府采取一系列非常規舉措,將普通話普及率的提升納入了地方扶貧部門、教育部門扶貧工作績效考核,力求實效,語言扶貧工作具有特殊的緊迫性。而鄉村振興階段的時間跨度長達33 年(2018-2050 年),設有2020 年、2035 年、2050 年三個時間節點的階段目標。政府將采取常規舉措,發揮農民主體地位并引導全社會力量長期充分參與,加之語言工作轉化為鄉村發展現實效益具有間接性和長期性,因此須注重規劃建設語言工作的長效推進機制,循序漸進實現各階段任務目標。
3.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是高水平的
脫貧攻堅階段貧困人口的通用語言文字水平普遍較低,語言扶貧的目標是“到2020 年,現有貧困地區青壯年勞動力具備基本的普通話交流能力,當地普通話普及率明顯提升”[3],以滿足基本生產生活需求,主要利用語言的交際功能。而在鄉村振興階段,除了需要繼續提升通用語言文字普及率之外,還需要提升通用語言文字應用水平、提升英語基礎教育水平、發掘本土語言文化資源等;除了利用語言交際功能,還需要利用語言的教育、文化、審美、管理等多元功能助力實現鄉村全面振興。
實驗結果顯示,對位移效應敏感的參數,如暗電流和暗電流非均勻性表現出了明顯的偏置效應,加偏壓輻照要比不加電退化更加嚴重。而對位移效應不敏感,僅對電離效應敏感的參數,飽和輸出灰度值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偏置效應。主要原因是相對于不加電,加電會在光電二極管內部附加電場,而電子在不同電場下運動會有差別,因此表現出了電子輻照偏置效應。
語言之所以能夠助力鄉村振興,是因為其工具、知識、資源、制度等屬性顯現的交際、教育、文化、經濟、管理等功能可以助力推進鄉村振興戰略“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五大重點任務。通過梳理國內外鄉村建設經驗,本文認為語言助力鄉村振興的方式和途徑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
1.語言可助力鄉村產業融合創新
語言不僅可以作為核心因素開發鄉村語言產業,還可以作為輔助因素促進鄉村產業融合創新。前者如湖南江永縣發展以女書島為核心發展女書文化旅游,[4]承德灤平縣結合普通話資源、自然生態資源和歷史文化資源發展休閑旅游;[5]后者如日本美山町用漢字、片假名、英文字母元素來設計本地稻米的精美包裝使其成為有名的伴手禮。[4]未來可以針對鄉村語言服務需求拓展語言產業內容,發掘本土特色語言資源提升鄉村一二三產業的品牌建設。
2.語言可助力鄉村生態環境改善
鄉村語言文化蘊含的傳統生態思想有助于發展綠色農業,鄉村生態語言景觀建設有助于加強生態文明教育。前者如福建永春大羽村搭建瓜果長廊和“閩南民間歌謠”長廊打造“百曲千瓜”項目發展觀光農業[6];后者如南寧慶良鎮龍眼坡專門設清潔文化長廊、橫幅、固定標語等向村民宣傳“生態鄉村”理念(南寧日報,2015)。
3.語言可助力鄉村優秀文化傳承
提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水平、發掘本土非物質語言文化資源,可以助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傳承農村優秀傳統文化。前者如新疆奇臺縣出版當地方言歌謠諺語等文學集成,[7]臺灣社區營造組織用地方傳說和人物故事等喚醒村民集體記憶來增強村民的鄉土情感,[8]無錫前寺舍村通過“誦家風”“寫家訓”“曬家譜”“傳家書”活動來挖掘家風好基因。
4.語言可助力鄉村組織治理完善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有助于有效傳達黨政法規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倡導文明語言生活可以提升農民自治德治水平。前者如云南省少數民族地區最新社會調查數據表明少數民族群體的國家通用語言水平和日常生活使用國家通用語言的頻率越高,國家認同就越高(焦開山、郭靚雯,2021);后者如國家農業農村部辦公廳和鄉村振興局已開展兩屆“縣鄉長說唱移風易俗”活動[9],以培育文明鄉風。
5.語言可助力農民人力資本提升
提升農村人口的通用語言能力幫助其提升教育程度或提高經濟收入。四川省2018 年以來多管齊下持續推進“學前學會普通話”行動,跟蹤比對測試結果表明接受“學普”教育的兒童學習成績明顯優于未接受過“學普”教育的學生;[10]新疆國有企業東純興集團2016 年起應員工需求大力推廣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大大提高了工作和生產效率;[11]少數民族地區很多牧民通過提升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水平具備了語言優勢,走上了致富道路。[12]
基于我國鄉村當前的基本現實問題和鄉村振興的戰略要求,結合前文所述鄉村振興中語言問題的階段性特征,本文認為鄉村振興中全局性和長期性的、已經凸顯和逐漸顯現的、亟待解決的語言問題主要有以下五項。
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是關乎鄉村振興戰略各項工作和后續工作的基礎性工作。在新中國成立七十年來尤其是《推普脫貧攻堅行動計劃(2018-2020 年)》發布以來,語言扶貧工作取得了卓越成績,[13]積累了大量實踐經驗和理論成果,[14-15]但仍存在推行普及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主要表現如下。
第一,國家通用語言普及率仍存在顯著的地區差距,普通話低普及率依然是制約“老少邊窮”地區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16]無或低普通話水平人口主要集中在中西部農村地區、邊遠地區和民族地區。第二,國家通用語言的推行質量不夠高,如“三區三州”普通話普及率雖達61.56%,但“能熟練使用但口音較重”及以上水平者僅占43.44%。第三,國家通用語言推行存在較多現實困難,在西部地區普遍存在普及狀況不平衡、學習環境不佳、培訓針對性不強、雙語培訓教師緊缺、培訓長效管理機制不健全、語言文字法規意識薄弱等問題。綜上所述,鄉村振興階段面臨的通用語言文字推行工作依然任重道遠。
方言是不可再生的特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17]2017 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要“保護傳承方言文化”“挖掘和保護鄉土文化資源”,《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提出“深入挖掘農耕文化中蘊含的優秀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18],2021 年文化旅游部發布《“十四五”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規劃》要“推動非遺助力鄉村振興工作”。[19]因此,方言及其蘊含的鄉土文化資源是振興鄉村文化的重要源泉。然而,中國許多漢語方言處在瀕危狀態或出現瀕危態勢,[15]許多農村地區方言紛紛式微,將嚴重削弱鄉土情感紐帶和阻礙鄉土文化傳承。這一問題具體表現為以下三點。
第一,鄉村地區方言代際傳承面臨困難。隨著城市化進程加快和推普工作的進展,農民與外界交流增加,農民受教育水平提高,異地通婚人數增加,雙言人迅速增多,農民對方言的實用性評價開始顯著低于普通話,情感評價比較復雜,[20]方言代際傳承條件和動力都在下降。第二,方言傳承困難削弱鄉村文化情感紐帶。方言是同一地域社會群體內部聯系的重要工具,具有聯絡感情和凝聚人心的作用。方言式微和瀕危將使農民失去與鄉土社會連接的重要紐帶,可能加劇農村人口空心化問題;在粵方言、閩南方言、客家方言、吳方言等地區甚至可能會影響港澳臺同胞和海外僑胞對故鄉的情感,不利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第三,方言傳承困難阻礙鄉土文化傳承。方言是地域文化和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21]蘊含豐富的農耕文化、倫理文化、紅色文化等,國家語保工程、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的口頭文學遺產數據庫[22]和國務院公布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3]記錄保護部分鄉村地區成果,但覆蓋面不夠,開發利用工作也未開展。綜上所述,在鄉村振興階段亟需解決方言式微和瀕危問題來增強鄉土文化情感紐帶、促進鄉土文化傳承。
教育機制對阻斷農村代際貧困傳遞有重要影響[24],優先發展農村教育尤其高度重視發展農村義務教育是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要求。英語作為我國中考、高考主要科目,直接影響農村學生是否能爭取到更高更優的教育機會。我國鄉村學校主要涵蓋小學和初中教育階段,相比于語文和數學,英語教育的城鄉差距最大,具體表現為以下三點。
第一,農村小學英語課程開設時間晚。小學是語言習得關鍵期,充分利用關鍵期可以使學生告別“聾啞外語”從而專注以能力為導向的學習。國家2001 年就開始推進小學從三年級開設英語課程,但是農村小學英語開設時間較晚,從開課率看,開課率2010 年才從2001 年的20%增加到90%以上。[25]第二,農村的小學和初中英語教育普遍存在師資力量匱乏、教學水平較低、學生興趣不高、教學設備不足等問題;少數民族地區的學校也不例外。[26]雖然國家自2005 年以來的“農村中小學現代遠程教育工程”涵蓋中小學英語課程,2009 年以來“中小學教師國家級培訓計劃”有針對中西部農村義務教育英語教師的培訓,2015 年出臺了《鄉村教師支持計劃(2015-2020 年)》,教育部滇西扶貧總隊實施了滇西小學英語“清零計劃”和中學英語教師提升計劃,師范教育工作者也在建言獻策,但是遠程教育存在設備、技術和交互等問題,“國培計劃”課程存在針對性不強等問題,《支持計劃》知曉率不高,教育部英語扶貧工作僅限于個別地點,教育工作者所提建議也大多停留在紙面。第三,農村英語課外補習質量、家庭補習支出和家庭文化資本等都低于城市,[27]并且學生個人努力因素對縮小成績差距的影響遠低于校內外環境因素。[28]從已有文獻和文件來看,作者主要是一線教師和師范院校學生,語言學學者較少,且大多是對局部地區的調研和思考,其呼聲尚未引起國家足夠重視。綜上所述,鄉村振興階段我國亟需補齊農村英語基礎教育這一短板。
“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戰略任務的重中之重,鄉村人才是保障我國農業農村可持續發展的內生動力,語言相關人才可以助力鄉村經濟發展和服務完善。然而,我國鄉村人才目前大量外流、整體受教育程度低、整體年齡偏高、集中于第一產業,并且由于鄉村漢語方言和民族語言分布復雜,農民普通話普及率和應用能力普遍低于城市,因此語言產業人才和語言相關的產業人才嚴重缺乏。就目前來講,主要缺乏兩類語言人才。
第一,鄉村語言產業人才。1.鄉村電商運營人才。農村直播和營銷人員缺乏相關語言技能,在客戶溝通、銷售話術、直播畫面元素和腳本策劃、品牌包裝上都有很大欠缺。2.民族語言產業人才。民族語言學習、翻譯、出版、影視等的產業化程度仍處于較低水平,市場前景廣闊。第二,鄉村語言服務人才。1.語言景觀規劃人才。語言學界已有相關研究表明鄉村語言景觀存在較多問題,[29]在城鄉融合加速和鄉村振興背景下,鄉村語言景觀需要融合導引系統完善、政府各項宣傳和地方文化建設等多種功能。2.語言康復人才。語言發育障礙是最常見的兒童發育性障礙,學齡前兒童患病率高達5%-8%,多語貧困地區兒童發病率更高,不利于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目前已有中山大學神經語言學教學實驗室介入粵北山區兒童語言障礙早期篩查工作,[30]但是覆蓋面遠遠不夠,而且治療師資在我國非常稀缺。[31]3.應急語言服務人才。應急語言服務在抗擊新冠疫情過程中得到了學界重視,我國鄉村基礎服務設施應急能力弱且語言狀況復雜,急需應急語言服務人才。4.語言信息技術人才。《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規劃(2019-2025 年)》要求“全面提升農業農村生產智能化、經營網絡化、管理高效化、服務便捷化水平,以數字化引領驅動農業農村現代化”。[32]未來鄉村急缺語言技術人才,農民也急需提高語言信息素養。綜上所述,鄉村振興階段鄉村產業發展迫切需要各類語言相關人才。
城鎮化進程加速是導致我國鄉村社區重組的重要原因。《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提出今后要“按照集聚提升、融入城鎮、特色保護、搬遷撤并的思路分類推進鄉村振興”,因此鄉村社區重組未來將更為普遍,引發的語言問題也將逐漸顯現。其中“集聚提升類村莊”占鄉村類型的大多數,指現有規模較大的中心村和其他仍將存續的一般村莊,村民即使搬遷也距離不遠,面臨的語言問題不大。應主要關注其他三種重組方式引發的語言問題,具體如下。
第一,“融入城鎮類村莊”指城市近郊區以及縣城城關鎮所在地的村莊,主要面臨城鄉快速融合過程中的語言變異、語言適應等問題。第二,“特色保護類村莊”指自然歷史文化特色資源豐富的村莊,適合發展鄉村旅游和特色產業,主要面臨語言傳承、語言與經濟社會等因素相互影響的問題。第三,“搬遷撤并類村莊”主要指生態環境不宜居的山區村莊以及人口流失特別嚴重的村莊,涉及的生態移民和扶貧移民主要面臨語言變異、語言傳承、語言適應、語言與身心健康等綜合性語言問題。學術界以往對三峽移民的語言問題有較多研究,對生態移民的研究目前只涉及個別地區。因此,鄉村振興階段亟需解決鄉村社區重組引發的語言問題,特別是移民面臨的語言問題。
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與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和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密切相關。解決上述語言問題,必須堅持鄉村振興戰略和新型城鎮化戰略協同推進的城鄉融合發展道路,必須依據鄉村振興中語言問題的階段性特征堅持因地制宜、梯次推進、循序漸進、多方參與等原則,充分借鑒學界已有研究和國內外實踐經驗,走出中國特色的語言助力鄉村振興之路。鑒于此,本文初步提出以下解決思路。
解決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推行存在的問題,要堅持政府主導、規劃先行的工作模式,要充分考慮語言文字教育工作的長期性和我國不同地區鄉村在不同階段的發展需求。脫貧攻堅任務完成后,國家仍非常重視解決脫貧地區通用語言文字推廣普及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2021 年教育部發布了《關于實現鞏固拓展教育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和《關于實施學前兒童普通話教育“童語同音”計劃》,2022 年教育部、國家鄉村振興局、國家語委聯合印發了《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普及提升工程和推普助力鄉村振興計劃實施方案》,為繼續加強國家語言文字教育提供了政策保障和工作方向。進入鄉村振興階段,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要注意以下三點。
第一,要因地因時精準施策。首先,漢語方言區和民族地區、脫貧地區和非脫貧地區、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鄉村面臨的問題在類型和程度上都有差異,必須分類施策,尤其要重視解決民族地區雙語教育中的理論問題和現實困難。再者,同一地區不同階段面臨的語言問題也有差異,可以因地制宜建立普通話水平動態監測和幫扶機制[1],穩步推進各階段任務。第二,要提高農民語言應用能力。語言應用能力培訓是培養高素質農民的前提,要培訓各類人員的口頭和書面表達能力、各類實用語體的理解能力、不同媒介語言信息的處理能力等[33],滿足農民不斷增長的生產生活需要。第三,要統籌考慮鄉村各項發展規劃。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要融入鄉村振興、紅色文化傳承、傳統文化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農村基礎教育和職業教育改革等規劃統籌實施,激發轉化通用語言文字教育的后續效益,助力鄉村全面振興。
解決我國方言傳承困難問題,要堅持政府主導、學者支持、社會參與的工作模式,堅持方言和文化兩手抓,保護和開發同時推。除了語保工程對方言的搶救保存工作,未來還要做到以下三點。
第一,制定營造鄉村雙言生活的語言政策。我國大多數鄉村都是“漢語方言+國家通用語言”或者“民族語言+國家通用語言”的雙言社區,李宇明(2014)曾提出“造就雙言雙語人,營造雙言雙語生活,需要政策支撐”。我國鄉村地區人口流動相對較慢,言語社區相對穩定,只要語言政策得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和方言保護可以并行不悖。第二,開展鄉土方言文化學術調研。內容包括具有本土特色的語言文字詞匯、民間故事、地方知識、智慧哲理等,比如整理保護傳統農業詞匯及文化。[20]第三,開發鄉土方言文化資源的社會價值。面向社會大眾研發方言文化產品和服務,[34]鼓勵鄉土文化活態傳承。
提升鄉村基礎英語教育要和國家外語戰略規劃和語言扶貧工作相結合,要以黨和政府為主導,引導社會各界共同參與,以提高師資力量為關鍵舉措,促進城鄉英語義務教育均衡發展。具體解決思路如下。
第一,宏觀層面加強國家政策扶持和財政投入。確保所有鄉村學校開足開好英語課程,提高鄉村英語教師實際待遇、發展環境和評聘標準,提升“農遠工程”“國培計劃”和教材選用的針對性和實用性,完善農村多媒體教學設備等,還要注意構建民族地區學校的三語教育體系。[35]第二,中觀層面引導城市各類教育資源向鄉村流動。施行東西部和城鄉學校對口幫扶計劃、教師輪崗計劃、銀齡講學計劃等,對農村英語基礎教育開展理論與對策研究,高校等企事業單位、培訓機構等可以組建志愿隊伍為農村學校提供優質教育資源如答疑輔導、視聽材料設施等。第三,微觀層面提高英語教學水平。比如華東師范大學民族地區語言文字教育協同研究中心依據國家通用語言的自身特點,建立了以構建聲調心理表征為主導的語音教學新模式,高效提升了民族地區教師的教學能力。[36]
解決鄉村產業發展對語言相關人才的需求問題,堅持語言學和相關學科相結合的跨學科、前瞻性思考方式,堅持市場主導、學者調研、政府支持的工作模式,堅持就地培養和人才引進相結合,堅持城鄉融合的發展道路。具體解決思路如下
第一,建立城鄉融合職業教育體系。以市場需求為導向,依托職業教育平臺靈活整合城鄉多方資源,主要面向本地農民提供不以學歷提升為目標的“語言+技能”培訓,聯合企業建立農村人才培訓和實踐基地等。第二,發揮高校語言專業優勢。地方高校和民族高校一方面要加強研究地方語言文化,一方面要利用專業優勢開設語言相關交叉學科課程和專業,重點面向農村生源和農村需求定向培養語言復合型人才。第三,健全外部人才引進機制。要借助提高待遇和依靠宜居環境、鄉土情懷等優勢,根據自身需求引進和留住外部那些專業門檻更高、培養周期更長或全國都很稀缺的語言相關人才,并將人才引進和本地化開發相結合。
面對鄉村社區重組引發的語言問題,要同時考慮鄉村社區的重組方式、移民和在地居民的語言文化等因素。要堅持學術研究先行、政府規劃實施、社區居民配合的工作模式,堅持重組前預防和重組后引導相結合。具體解決思路如下。
第一,語言學界要開展理論對策研究。語言學工作者要深入調研不同地區、不同重組類型的鄉村社區,研究已經引發的、預測可能出現的各類語言問題,為政府決策提供理論參考和對策建議,比如可以因地制宜為當地政府制定語言相關工作備忘錄。第二,地方政府要制定全程配套方案。地方政府在規劃重組工作時全程都要考慮語言因素,重組前要做好調研摸排工作以科學制定重組方案,重組后要落實社區語言文化融合政策和其他配套惠民舉措。第三,引導移民和原住居民積極配合。和諧的社區語言生活是移民和原住居民雙方共同努力的結果,地方政府、相關社會工作機構等要設計各類敦親睦鄰活動營造適合本社區的和諧語言生態。
綜上所述,鄉村振興戰略給語言學提出了重大課題,語言助力鄉村振興有區別于脫貧攻堅時期的階段性特征和作用。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既是理論問題,更是實踐問題。分析和解決鄉村振興中的語言問題,須統籌考慮國家在鄉村地區實施的各項重大規劃,須堅持黨政領導、多方參與、因地制宜和循序漸進等原則,堅持城鄉融合的發展道路,在我國以往語言扶貧和國內外實踐經驗的基礎上,走出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語言助力鄉村振興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