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時代的學生身份及其對學校德育的挑戰

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教育的使命被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學校，作為這一使命的重要承載者，肩負著塑造未來棟梁之才的重任。但是，目前學校在一定程度上未能充分認識和理解現代社會中涌現出的這一批全新的社會成員——數字原住民。這一概念最初由Marc Prensky在2001年提出，用以指代那些在數字技術環境中成長的年輕人[1]。他們對網絡技術的適應和掌握程度，遠遠超越了前一代人。數字原住民，作為學校德育的新主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重塑著學校德育的面貌。本文旨在探討網絡時代學生新身份的出現對學校德育帶來的挑戰及其應對策略。

一、學生的新身份：數字原住民

當今，飛速發展的信息技術正深刻地滲透著社會的每一個角落。作為“數字原住民”的新一代學生在一個全新的數字化環境中孕育而生。在這個數字化的生態系統中，他們不僅擁有了全新的生活環境，還獲得了獨特的身份認同，其人際交往方式也隨之發生了根本性轉變。

（一）成長環境：數字化生活世界

在這個由數據編織的世界里，“數字原住民”這一獨特群體自誕生之日起，整個生活都與各種數字產品緊密相連。這一代人，不僅是互聯網歷史的見證者，更是其發展的參與者和塑造者，他們將網絡視作生活的延伸，而非單純的工具。數字原住民在信息海洋中自由地翱翔，他們熟練地使用著網絡，迅速捕捉著知識的點滴，熱切地探索著每一項新興的應用，并將這些融入自己的日常之中。他們是一群在數字光影中成長起來的孩子，他們的生活是一場與數字世界共舞的華麗樂章，這也就決定了他們所接受的教育，并非僅僅依靠學校這一個場所。

（二）身份認同：信息技術認同

社會是一個巨大的舞臺，每個學生在舞臺上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他們對于自我身份的探求往往伴隨著一種深切的追問，即“我是誰”。在傳統的視角下，學生身份的認同被簡化為個體與集體兩大維度。然而，隨著數字化時代的到來，信息技術的普及與學生個體的認知發生了緊密的聯系，形成了一種新的認同形態——信息技術認同。這種認同體現在個體將信息技術的運用視作自我感知的延伸。當個體與信息技術的聯系被切斷，他們會感受到自我能力的削弱，仿佛失去了自我的一部分。現實生活中我們常常見到這樣的學生，他們對手機和網絡的依賴達到了一種瘋狂的境界，一旦離開這些數字工具，便會感到不安。這不僅是對信息技術依賴的真實寫照，也是數字化社會中個體身份認同變遷的生動注腳。

（三）人際交往方式：線上互動

在數字化時代的推動下，數字原住民早早地沐浴在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洗禮之中，他們的人際交往方式與傳統世代有著顯著的不同。這些學生已經將他們的社交活動從傳統的實體空間轉移到了線上的虛擬世界。通過網絡，他們的溝通和互動不再受地理位置和時空的限制，他們能夠根據自身的興趣和需求，快速地搜集和處理信息，并積極參與到內容的創造和分享中。他們不再是單純接受信息的一方，而是成為信息交流的主導者和創造者。這種變化表明，在數字原住民的認知中，網絡不僅僅是一個獲取信息的平臺，更是一個能夠提供豐富互動體驗和個性化服務的空間。

二、數字原住民視角下的學生道德表現

“學習科學和藝術，只是開端，不是成品，而真正的工作是智慧的學習，它提高我們，使我們得到穩定，使我們的心靈變高尚——我們把這種學習叫作道德。”[2] 道德占據著個人發展的核心地位，這一點在歷史長河中始終如一，對于不同時代的學生群體均具有普遍的意義。作為數字原住民的當代學生亦是如此，他們在道德表現上呈現出具有時代印記的特點和趨勢。這些特征不僅反映了網絡環境對學生道德的影響，也指向了學校德育在新時代的發展方向。

（一）道德認知脫域

所謂“脫域”，在社會學家吉登斯的理論中指的是社會關系從傳統的地域性關聯中解放出來，通過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重新組織和建構的過程[3]。我們可以看到，在互聯網和數字通信技術的影響下，學生的道德認知和判斷力正在脫離傳統，并在網絡空間重新建構。在現實和網絡、真實與虛擬共同構建的世界中，學生的道德方式發生了轉變，具有技術具身的特點。智能技術與人肢體、感官的互嵌，技術對主體身體樣態的重構，對主體道德認知和心理體驗的重塑，其實質指向技術對人身體的賦能，折射出智能技術支持下一種新的道德認知方式[4]。當學生不再依賴自身頭腦和心靈去認知道德、感知道德，而僅僅依賴技術和科技，不再基于經驗對真實場域中發生的事件進行判斷，而將所有思考寄托于技術和網絡，這或許可視為道德認知的一種退化。比如，熱點事件爆發后，評論區充斥著“站隊”“跟風”和“詆毀”，然而其中很少有觀點來自深思熟慮的思考和邏輯分析。面對互聯網海量且爆炸性增長的信息，學生利用技術的便捷，依賴網絡所提供的現成答案，這或許也是對自身道德判斷力的一種輕視。

（二）道德情感失真

情感是一種微妙又神奇的東西，它發生在人與人的交往之中，道德情感的生發亦是如此。不過，現代化社會中的情感交往日益異化，表現為工具化傾向。馬克斯·韋伯認為，工具行為只重視手段、方法的有效性以及結果的達成，但它并不考慮目的本身的意義[5]。在工具性思維的影響和控制下，人際互動越來越轉變為一種技術導向的、非人格化的單向“合理”舉動。在這種情境下，學生們的交往和交流被剝離了非理性因素，愛與真實感情被邊緣化，取而代之的是技術化和符號化的表征。在網絡和社交媒體平臺，作為數字原住民的學生借助設計良好、符合情境的語言和表情包等符號來表達情感，然而這些符號背后缺乏個體對他人的真正同理心和責任感，他們的感情失去了真正的面貌。轉向現實之中，“低頭族”“網蟲”等學生群體早已對真實社會情境中的交往失去了情感投入，僅剩下冷漠的態度和僵硬的軀殼。

（三）道德行為失范

社會學家涂爾干提出了“道德失范”這一理念，他認為當社會結構經歷快速而深刻的轉變時，傳統的道德會逐漸衰弱，失去其原有的影響力和權威。這一現象在網絡時代尤為明顯，學生作為數字時代的原住民，他們在網絡空間的行為往往缺乏有效的道德約束和內在自律。網絡環境的匿名性和虛擬性為個體提供了一種逃避現實責任的空間。在這種環境下，學生可能會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在虛擬空間中放縱自己，從而在道德行為上表現出一種“脫韁”的狀態。

具體到學生網絡道德失范的行為，我們可以觀察到多種表現形式，例如信息侵權行為屢見不鮮，學生未經授權地使用他人的知識產權。其次，創意剽竊現象也時有發生，一些學生會抄襲他人的創意和作品，損害了原創者的權益。語言攻擊和網絡暴力也是道德失范的體現，學生可能會在網絡上發表惡意言論，傷害他人的情感。此外，還有網絡成癮現象，一些學生沉迷于網絡游戲和社交媒體，影響了自己的學習和生活。這些道德失范行為不僅損害了網絡空間的健康發展，也對個人和社會的和諧產生了負面影響。它們破壞了網絡環境的秩序，降低了網絡空間的信任度，同時也影響了學生的道德發展和社會責任感的培養。

三、學生新身份對學校德育的挑戰

（一）學生精神的依賴性對德育模式穩定性的挑戰

互聯網作為一條信息傳播的“高速公路”，其更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在網絡時代，人們接觸的知識不斷更新，互動的方式也日新月異。對于作為數字原住民的學生來說，網絡已經成為他們獲取信息、交流思想、學習知識的重要平臺。他們對網絡的依賴和崇拜，使得網絡在他們心中幾乎成為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百事通”。然而，與網絡技術的快速變化和不斷創新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學校教育模式，尤其是道德教育，處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狀態。這種穩定性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教育質量的連續性和系統性，但在網絡技術日新月異的今天，這種穩定性也顯得有些滯后。道德教育需要在更新教學內容、完善教材體系、創新教學手段和提升教師素質等關鍵方面作出努力，以滿足學生的需求。傳統的道德教育側重于道德知識的灌輸和道德行為的規范，而缺乏對網絡環境下道德問題的深入探討，缺乏教學方式創新和發展。在網絡技術不斷推動社會變革的背景下，學校道德教育的改革顯得尤為迫切。

（二）學生選擇的自由性對德育理念主導性的挑戰

數字時代的原住民自幼便將互聯網視作獲取信息重要渠道。在日益開放的網絡環境中，輿論的格局變得復雜多變，互聯網無疑已成為輿論交鋒的核心舞臺。與傳統的大眾傳媒相比，網絡世界的去中心化特性顯著降低了信息發布者的門檻，在這樣一個“人人皆可發聲”的時代，學生們不僅能夠接收信息，更能夠成為信息的傳播者；他們既是輿論的評判者，也是輿論的塑造者。魚龍混雜的信息發布在網絡上，給學校德育的傳統主導文化帶來了挑戰，多元化的思想觀念、價值判斷和情感評價層出不窮，相對自由的網絡環境使得其廣泛傳播，但同時也導致了價值觀念的沖突和失衡。在這樣的背景下，學生接觸的多是碎片化的道德信息，而非一個系統完整的認知體系。然而，每個社會都不可避免地有一種主導的價值觀念，這種觀念對眾多不同的價值觀具有引導和協調的功能。如果沒有這種主導價值觀，社會的價值結構可能會瓦解，導致人們行為失序，進而使社會陷入一種缺乏道德甚至違背道德的狀況[6]。因此，學校德育面臨著一個緊迫的課題：如何制定有效的對策，以確保其在傳遞道德理念時能夠保持其主導性和完整性。

（三）學生身份的虛擬性對師生關系融洽性的挑戰

虛擬與現實是社會形態的自然存在，數字化與智能化交叉滲透推動虛擬與現實從兩極平行走向融合[7]。個人的傳統生活空間遭到改變，隨之而來的是道德空間也發生轉變，處于由現實的單向維度轉向虛擬與現實融合的雙向維度。在網絡世界的隱秘面紗下，學生們仿佛找到了一把無形的保護傘，它悄然將他們從現實德育的沃土中引開，帶入了一個充滿神秘與自由的虛擬領域。在這里，數字原住民得以卸下身份的重擔，以匿名的姿態，勇敢地敞開心扉，暢所欲言，將內心最真摯的情感與觀點娓娓道來。這片虛擬的天地，以其獨有的“安全感”，賦予了他們前所未有的表達自由。然而，這種網絡世界的庇護所，也悄然孕育了一些不容忽視的副作用。學生們沉浸其中，漸漸忽視了現實生活的厚重與價值。他們更傾向于在網絡的海洋中與同伴們交流，而非在真實的德育課堂上與教師進行面對面對話。這種轉變，不僅重塑了師生間的互動模式，更在無形中筑起了一道溝通的壁壘。在網絡的溫床上，學生們尋求著認同與支持，找到了共鳴的回響，而在學校的德育課堂上，卻感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束縛與壓力。他們害怕在真實的交流中暴露自己的脆弱，害怕在面對面的探討中遭遇不理解的目光。這樣的逃避，不僅讓他們錯失了在現實世界中成長與學習的機會，也讓他們在道德發展的道路上，走得更加孤獨與迷茫。

四、數字化時代背景下學校德育的應對

（一）守護德育之地，奏響道德的韻律

學校作為道德教育的主陣地，肩負著引導學生建立正確道德標準和價值觀的重任。在數字化時代，多元價值觀的碰撞與交流日益頻繁，學校的角色顯得尤為關鍵，它需要引導學生辨別并堅守合理的道德信念。為了有效履行這一職責，學校必須制定周密的道德教育教學計劃，確保德育內容的系統性和連貫性。通過系統的課程設置和教學活動，學生能夠全面、深入地理解道德規范，避免知識的零散和碎片化，從而在心中樹立起堅實的道德基礎。除了課堂教學，學校還應將思想政治教育有機地融入各學科課程中，通過跨學科的方式，讓學生在不同領域的學習中都能體會到道德教育的重要性。這樣的課程設計有助于構建一個全方位的德育環境，使學生在日常生活和學習中時刻感受到道德教育的熏陶。此外，學校應定期組織豐富多彩的德育活動，如主題班會、社會實踐、志愿服務等，讓學生在參與中體驗和實踐道德規范，增強他們的道德認知和實踐能力。在信息爆炸的時代，學生容易受到各種信息的影響，形成“信息繭房”。學校通過道德教育，幫助學生培養批判性思維和獨立判斷的能力，使他們能夠辨別信息的真偽，抵制不良信息的侵蝕；同時，學校應鼓勵學生成為“信息蜂房”的建構者，積極傳播正能量，促進信息的正向交流和分享[8]。

（二）革新德育之策，構筑多元育德空間

德育工作作為塑造個體品德和價值觀的重要途徑，必須與時俱進，緊跟時代發展的步伐。在數字化時代，網絡已成為信息傳播和人際交往的重要平臺，德育工作也應當充分利用這一力量。通過網絡平臺，德育工作者可以拓展德育的方法和空間，創新德育的形式和內容。例如，利用社交媒體進行道德教育的宣傳，通過在線課程和互動活動提高學生的道德認知和實踐能力。教師們可以通過網絡空間搭建分享平臺，激勵學生記錄和分享日常生活中的善行，讓這些正能量得到傳播和放大，形成正面的社會影響力。同時，可以舉辦各類主題活動，如網絡道德論壇，讓學生在匿名環境下分享和討論他們在網絡上遇到的道德事件，以此促進學生對道德價值的深入理解和實際應用，跨越網絡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界限。同時，德育工作者還需要關注網絡環境中的道德風險，引導學生正確使用網絡，確保網絡環境的健康和安全。通過這些創新的德育途徑，網絡環境轉變為一個充滿可能性的德育場域，它不再是道德相對主義的溫床，而是成了德育創新的沃土，學生們得以在這個空間中探索自我，發展個性，成為具有道德責任感的公民。

（三）重塑師生之緣，激發心靈的共振

康德指出：“人并不是物件，不是僅僅作為工具使用的東西，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在他的一切行動中，把他當作自在的目的看待”。[9]道德教育，這一觸及靈魂深處的教化，旨在雕琢人性，培育內心。它應當超脫于一切外在的追求，專注于鑄就個體的德性之光，這是教師身份所賦予的獨特使命。德育工作者需尋覓并重塑真摯的社會交往，喚醒道德教育的本真精神，認識到網絡時代對道德教育的影響，不斷提升自身的道德修養和教學技巧。他們應認識到，不論技術如何演進與刷新，德育工作者若具備“互聯網+”的思考力，便能探索新技術與德育相結合的道路。借助即時通訊手段，強化師生間的實時指導與網絡互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對等交流與有效溝通，從而提升道德教育的成效[10]。通過網絡平臺，教師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學生的內心世界，與學生建立更為緊密和真實的聯系。在這個過程中，教師不僅是知識的傳遞者，更是道德行為的引導者。他們應當積極利用網絡資源，創造真實的道德教育場景，引導學生在虛擬世界中體驗和實踐道德行為，從而在現實世界中形成良好的道德習慣。通過這種方式，網絡不僅不會削弱道德教育的實效性，反而會成為促進師生關系和諧與道德成長的重要工具。

在網絡時代背景下，數字原住民作為社會進步的中堅力量，其個人道德素養不僅影響著個體的成長軌跡，更在很大程度上塑造著社會的整體道德風貌。因此，德育工作者肩負著重要的責任，他們需要深刻理解數字原住民所處的時代特征，以及由此帶來的德育新挑戰。在這一過程中，德育工作者應堅守德育工作的主戰場，不斷探索和拓寬德育的途徑和方法。堅持“育人”的基本立場，觸及學生的內心世界，與他們建立親密真實的聯系，引導他們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道德觀。這不僅需要德育工作者具備深厚的道德修養和教育智慧，更需要他們具有敏銳的時代感知能力和創新的教育實踐能力。通過這樣的努力，培養出更多具有社會責任感和道德擔當的數字原住民，為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奠定堅實的道德基礎。

參考文獻：

[1]Marc Prensky.Digital Natives， Digital Immigrants Part 1[J].On the Horizon，200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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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聶海文，胡澤偉.“互聯網+”時代下高校學生德育教學工作的創新路徑探索[J].科學咨詢（教育科研），2024（01）：106-109.

作者嚴紀彥系湖州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李長偉系湖州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