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露 易麗清
(廣東海洋大學中歌藝術學院,廣東湛江 524088)
自古以來,我們的祖先就賴以狩獵、勞作、交流等社會活動積極進化,在生活最基本的溫飽問題得到解決時,作為人生而存在的情感需求得以啟動。古時候生活艱難,科技與教育落后,人們在生產勞作中遇到天災人禍時,智力尚未發育完全的頭腦無法想到正確且有效的方法去應對問題。當充足的雨水灑向干涸的大地,莊稼得以存活,人們的救命糧食得到保障,百姓賦予此為興風布雨的“神龍”照拂人們的善舉,神龍的地位也因此在百姓心中至高無上,此為龍之“敬”。當天崩地裂的地震災禍降臨時,人們手足無措,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天上的神龍在懲罰自己,他們祈求神龍手下留情,朝天跪拜是他們唯一自我慰藉的方式,此為龍之“畏”。[1]于是人們開始有了新的情感體驗,在豐收的季節獻上饕餮盛宴感謝神龍的庇護,在歡慶的節日里歡歌盛舞表達對神龍的崇拜。龍的圖騰因為融入了人們的真情實感而產生出不少新的吉祥物,那些因注入了龍的精氣神而被人們追捧的龍燈、龍舟、龍舞...是凝聚著無數人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情感覺醒的新社會環境出現時,無論是對龍的敬仰抑或是對龍的畏懼,體現的皆是人與自然的深切對話。[2]
隨著社會更替、人類進步的時間軸轉換至此時,在不斷的實踐中總結經驗的人們發現自然現象的真正成因以及正確應對措施時,人類對自我的認可程度才上升了一個新的臺階。人類勢必要尊重自然,但人類卻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改造自然并與自然和諧共處。意識到這一點,人們開始將“神龍”這被賦予一種虛幻神圣的信仰的崇拜拉近了現實,既然人類自己就能夠改造自然且順應自然,相比于那虛無縹緲的“神龍”,為何不將自己賦予此種神力。思想意識的轉變意味著社會地位意識的崛起,人們開始相信自己,于是龍的神圣載體開始向人轉化,才有君王為龍,龍的傳人的譬喻。將天子譽為龍,正因為天子保家衛國照顧黎民百姓;將人類自己稱為龍人,也因為人類正用雙手創造美好幸福生活的明天。種種行徑依舊沒有脫離“龍”保護人們、救扶人們的最初內在意義,龍和人并不是兩個脫離的概念,而是一種因為思想境界的高度同步而被大眾自然美化且樂于接受的更富神韻的思想遺產,人龍舞也因此存于世。
[3]湛江位于中國大陸最南端,沿海城市的地理條件哺育了這一方水土人。全世界的海洋面積占地球的三分之二,圍繞海所產生的話題永遠值得被不斷推陳出新,靠海、吃海、敬海便成了湛江人民的“生存指南”。洪水、洪澇等自然災害無疑是出海人們最懼怕的,生命也許會突然終結,村落也會慘遭破壞,敬龍、娛龍、祭海成了人們出海歸海不可或缺的儀式。湛江東海島開發區東山鎮是人龍舞的主要分布區,東海島的人龍舞因其地理位置呈現出豐富的海洋文化特色。早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就提到“四海龍王之首”——東海龍王,由此可見,百姓將海的風平浪靜與波濤洶涌歸功于龍王的和顏悅色與勃然大怒不無道理,海與龍的淵源不是毫無根據。湛江東海島的人們將人龍舞作為節日里的娛樂項目,既有圖騰崇拜之意,又有娛神娛己之感。
湛江東海島的人龍舞不同于傳統意義上舞龍,并非由演員舉著一條手工編織的“五彩龍”在天上舞動,而是將龍的傳人之信仰深深刻在了骨子里,人即龍,龍即人。[4]湛江人龍舞中“龍”的形象由每一個華人的身軀構建,人龍舞中的“龍頭”是手握兩個盾牌的壯漢舉著分別扮演“龍舌”“龍角”“龍眼”的三個兒童組成;“龍身”是大人頭頂身軀后仰的小孩組成;“龍尾”也是一個大漢肩負一個兒童組成。由“人”鑄造的“龍”超越了栩栩如生的表面形容,不僅熔鑄了龍的精神,更是中華民族同心協力、同舟共濟的真實寫照。在電影《金剛川》中就有同樣的片段,輸送戰士的唯一通道金剛橋,不斷被美軍用炮火轟炸,修橋的速度趕不上炸橋的速度。志愿軍們為了第一時間趕往金城參加抗美援朝的最后一戰,他們互相踩著彼此的身軀架起橋撐,用肩膀扛著木板,用自己的身軀架起了一座“人肉”橋梁。這層層交疊的肢體,昂然挺立的面龐,義無反顧的決心,象征著中華民族團結一心的堅定信念,這便是中華民族錚錚鐵骨的團結精神。湛江東海島人龍舞中“龍”的形象恰是“人”的形象,其表現的即是中華民族同心協力的群體力量,將人賦予龍的精神亦是名正言順。
凝聚“神龍”精神的中華民族是一個龐大的社會群體,親子關系是每個人生來第一個面對的關系類型,父母與子女關系是否融洽直接影響到子女成長過程中的心理健康,繼而影響到學校、社會乃至整個國家。老一輩人根深蒂固的育人方式使得孩子一生背負著“原生家庭”的標簽,孩子在成長環境中受到的過度溺愛、無底線放縱、指責詆毀、恐嚇拋棄以及各種不公平對待會直接導致孩子自負、自卑的心理。[5]尖銳的親子矛盾沖突會造成孩子逃課、割腕、抑郁、自殺等不可挽回的局面,社會和諧發展與民族美好未來的愿景需從親子關系的和諧穩定抓起。[6]親子關系以親子交往為基礎,親子交往實踐和實踐產物是親子關系建立的中介客體,各種人文社會學科已開始更加重視并關注構建新型親子關系。
作為溝通人們心靈橋梁的舞蹈藝術在構建親子關系上起著非同小可的作用。舞蹈動作取自生活動作,是在生活動作的基礎上加以舞蹈編導的提煉美化,并注入舞者的內心情感;再結合音樂、服裝道具等舞美的催化,展現出舞蹈賦予人們的驚喜,此乃舞蹈藝術的魅力之處。表演舞蹈的演員相比于舞蹈欣賞者能更直接的享受生命跳動帶來的歡愉,而舞蹈也是表達親情最直擊人心的藝術形式之一,給人沙漠中的一汪清泉般萬分甘甜之感。在中國舞蹈家協會的少兒教材中會發現,親子舞蹈已經如此普遍,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校外培訓機構的親子活動中,親子舞蹈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拉近父母與孩子的距離。僅僅是通過單一的牽手、擁抱、摸頭的舞蹈動作,父母就能與孩子直接的傳遞肢體的溫度與愛的情感。親子舞蹈雖不及語言表達內容清晰明確的優勢,但卻勝過言語帶來的感官效果。親子舞蹈是治愈親子關系的一劑良藥,是拉近親子關系最強有力的實踐活動之一。
[7]湛江人龍舞同樣具有此等療效,細看舞龍的演員組成部分不難發現,無論是“龍頭”“龍身”或是“龍尾”,皆由成人與兒童共同協作完成。若將表演者全數換成成年人,必將因為成年人柔韌性的短板而導致龍身無法接連起來;若是全部由兒童來舞這個龍,也會因為兒童力量的薄弱無法舉起演員架高龍身。舞龍演員社會身份得如此配搭,將人龍舞稱為“親子舞蹈”恐怕都不為過吧。湛江東海島人龍舞中成人力量性與兒童柔韌性的巧妙結合,既給予了人龍舞最大的舞動空間和最新的表現形式,也從側面贊譽了親子關系的堅固紐帶對社會帶來的積極影響。通過舞蹈動作的組合與親子配合協作構建的親子關系,以人龍舞這樣的非遺民間舞蹈習俗傳承的方式進行,是維護親子關系的“安全帶”,是邁向和諧社會的月光寶盒。
當扮演“龍身”仰臥的小孩直起身子時,人龍被“截斷”,這一節一節斷開的“龍樁”和“龍脊”,恰是我們在熱鬧的燈會和人群聚集的街道看到的場景,一幅美好和諧的親子畫已從眼前描繪出來。父親將兒子舉過頭頂,兒子坐在父親肩上眼里滿是驚喜與好奇,臉上皆是揚揚得意的神情,為保證孩子的安全,父親會用雙手緊緊地抱住孩子的雙腿。人龍舞中扮演“龍樁”的成人也會緊緊地抱住肩上小孩的雙腿,這番溫馨的親子出游場面竟和“截斷”的人龍舞一模一樣,這絕非偶然,從此結構就能看出“親子關系”與人龍舞的動作塑造有著必然的聯系。
在為數不多的演員年齡懸殊如此之大的民間舞蹈人龍舞中,“龍”的新穎形象對親子關系構建的影響似乎仍然微乎其微。各類教育學、心理學、社會學等專家們陷入沉思,這類民間舞蹈是否能更好地加深親子關系的黏性?如何編創此類具有“親子黏性”的民間舞蹈并將其推廣?湛江人龍舞作為一種互動交流方式,更多的歸屬于社會教育的范疇,然而社會為其創造的表演條件似乎并不寬闊。如今僅湛江東海島開發區東山鎮會常在過年過節表演人龍舞,再加上演員年齡的差距導致的難以集中時間排練也是一個問題,傳承效果不佳。人龍舞動作本身不難,從增進親子關系的要求出發,根本無需舞出如專業演員般天花亂墜的技巧,父與子團結協作搭建的“人龍”就已經達到了活動目的。但不乏過于靦腆拘束的父親不愿嘗試,小孩懼怕父親的威嚴不敢放開自己,才造成如此捉襟見肘的局面。
作為親子交往實踐的方式之一,人龍舞給予了構建“親子關系”新的啟發。親子關系的不和諧影響著整個社會的未來,以“非遺”民間舞蹈作為促進親子關系的實踐活動之一是綽綽有余的。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今天,一部手機就能盡知天下事,孩子能第一時間接收世界各地的最新消息,家長的家庭角色故而漸漸在孩子的生活中薄弱起來,父母與孩子缺少溝通已成為很多家庭的常態。為增加文化軟實力,提高我國文化自信,國家大力發展“非遺”拯救工作。未成年人作為祖國未來的堅韌力量更應該耳濡目染學習我國的非物質遺產文化,“非遺”民間舞蹈人龍舞以最具動態性與欣賞性的優勢,最具親子互動與團結協作的特點,理應成為少兒課外親子活動的首選項目。將湛江人龍舞的專業演員團體擴大到社區并推進校園是第一步,通過社區與學校舉辦的各類比賽、演出來促進親子互動的積極性是第二步,在各位專家學者們的推廣下,“親子關系”構建的巨輪已經啟航。[8]
湛江人龍舞中除了有隱蘊“親子關系”的動作體現,還有表示家庭交往的“社會關系”的影子。舞蹈造型中一節節“龍脊”搭成的龍身表示的正是一對對父子及一個個家庭,坐在大人肩膀上的小孩仰臥倒向后面大人的肩膀,前面小孩雙手緊緊抱住后面大人的脖子,兩人的頭緊緊貼靠才得以促成人龍舞的龍身。一對對緊密相連的父子正如一個個和睦相處的家庭,從親子關系擴大至社會關系,從一個人、一個家庭到整個社會,如此以小見大聚沙成塔,人龍舞的“龍”形象似乎已經給了我們答案。國家的安寧與社會的穩定是每個人每個家庭彼此和平相處的結果,家長若忽視孩子的品德教育,人與人之間若出現不公平的社會待見,由點及面如此牽一發而動全身,犯罪現象必然會出現甚至會腐蝕整個國家。
親子關系作為每個人必須面對的基本關系網,對一個人成長中的性格養成起著決定性的作用。父母的行為在不經意間影響著孩子的世界觀,一旦孩子形成了扭曲的三觀,必然會在社會關系中表現出劣勢,在與人的交往中做出不好的行為。孩子可能會自食惡果般惡性循環,做出破壞社會和諧的事情,會很大程度的影響國家的繁榮穩定。任何事情都不是單獨存在于世的,任何事情都有與之聯系并環環相扣的基點,有因必有果,由果反思因,人龍舞的動作構造映射出整個社會關系的基本組成。人的存在構成了社會,只要人人都心向一處想、力往一處使,當遇到在人生對錯路口徘徊的人時,作為生而為人的同類的我們若積極的伸出援手將這些人帶往光明處,社會不穩定的苗頭就能被撲滅,幫助他人就是幫助自己,聚沙成塔的塔就出現了。
[9]湛江人龍舞作為一項群眾性的大型娛樂節目,所賦有的社會價值功能極具研究性,“親子關系”作為社會重要組成形式的分支之一,對社會的和諧發展發揮著不容小覷的作用。湛江人龍舞將“親子關系”具象化給觀眾,在親子間動作配合的舞動中進行親子間的情感交流,剖析這個藝術實踐過程就能得到以下結論:
1.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功能
湛江人龍舞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種,附帶著前輩們的思想、氣韻發源至今,體現的正是人類改造自然、順應自然的成果。沿海地理位置怡人的自然景觀與富饒的海洋資產造就了沿海人民別樣的海洋藝術生活。人們感謝大自然饋贈的同時自發賦予自然新的命題,湛江人龍舞的發源至今正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產物。
2.文化浸潤與文化自信的功能
湛江人龍舞是湛江這片土地著名的標志物,在陸續的傳承發展過程中,湛江人民通過人龍舞的藝術形式感受家鄉的風土文化,在藝術文化浸潤過程中提升家鄉的文化自信。湛江人龍舞如同一面旗幟駐扎在湛江這片土地上,陪伴著湛江人民用更嶄新的面龐去迎接生活的挑戰。
3.社會和諧與國家穩定的功能
湛江人龍舞中的“親子關系”表示的是湛江人民緊緊相擁的團結理念,“一個人可以走得很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很遠”的俗語早已被湛江人民領悟透徹。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只有團結協作緊密相連,才能發揮無限的潛力,在促進社會和諧的畫卷中,人人都要為之添一筆,在奔赴幸福的道路上,人人都要攜手同心。中華民族骨子里團結一心的協作精神指導著我們穩步向前,社會和諧、國家穩定、人民幸福的起點就是團結協作。
依海而建的湛江,將海洋有容乃大的精神匯聚龍一身正氣的氣勢,將海洋與龍的精神凝結到非遺民間舞蹈湛江人龍舞之上,使我們能感受到臨海城市湛江其獨特的鄉土氣息和藝術審美。湛江人龍舞的藝術性并不是空有其表,也絕非粗制濫造,這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緊緊貼近人民群眾的腳步,在社會中衍生藝術文化,從藝術文化窺探社會意義。促進“親子關系”的和諧穩定就是維護社會與國家的和諧穩定,在,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社會和諧的妙計早已被湛江人懷揣心中,湛江人龍舞中“龍”的形象表示的“親子關系”的社會理念就是這座海島城市和諧發展的思想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