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高校簡稱商標侵權的司法認定

[摘 要]高校簡稱商標侵權的司法認定中，存在兩大爭議問題：一是高校商標禁用權的范圍，即在不同商品類別上使用與高校簡稱近似的商標是否侵權；二是何種情形下對高校簡稱的使用構成合理使用。高校簡稱的商標侵權判定仍以“混淆可能性”作為標準，實踐中需要綜合考慮高校簡稱的知名度、使用者的主觀意圖進行判斷。除此之外，對高校簡稱的描述性使用屬于合理使用并不構成商標侵權。高校簡稱商標權侵權的司法認定有助于明確高校簡稱商標權保護范圍。

[關鍵詞]高校簡稱；混淆可能性；商標權；合理使用

一、問題的提出

針對商標權保護，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商標法》（以下簡稱《商標法》）中并沒有明確商標的定義，但根據第8條的規定，高校的全稱、簡稱、縮寫等，符合商標標志構成要素，可以申請注冊商標。同時，我國《商標法》第4條和《商標法實施細則》第2條中，關于商標注冊主體中關于事業單位法人可以進行商標注冊的規定進一步明確了高校進行商標注冊的可行性。近年來，雖然高校的商標注冊數量不斷增多，但是由于高校對商標使用監管和后續管理工作不到位，提起商標侵權之訴的意識較為薄弱等原因，致使高校名稱的商標權保護工作整體上仍然面臨一些難題。其中最突出的問題就是高校簡稱被他人使用的情形。

首先，是他人在不同類別商品上申請與高校簡稱相近似的商標。以浙江大學為例，作為國內知名學府，浙江大學早在2002年就已經在45種類別上申請注冊商標，其中包括其校名簡稱“浙大”商標，但依然無法阻止其他申請人在不同類別商品上申請注冊同浙江大學名稱相近似的商標，從而侵犯浙江大學的校名商標權。如“浙大網新”“浙大蘭德”“浙大同創”“浙大博聞”“浙大之江”“淅大天元”“淅大海仕”等[1]。其次是不同高校對同一簡稱的使用爭議。如2015年，“南大”之爭，南昌大學和南京大學對于“南大”簡稱有所爭議，同為“南大”，其商標權歸屬到底屬于哪所高校，其校名簡稱的應用也存在諸多問題。2015年6月，南昌大學發布章程，將“南大”確定為本校簡稱，這與已經使用“南大”簡稱的南京大學形成矛盾。從表面來看，校名簡稱是兩所高校在規章制度的應用上所產生的沖突，但是，實際上，南大之爭的本質是商標權之爭，因為早在2001年，南京大學就申請注冊了“南大”商標，并于2002年獲得該商標。在此情況下，南昌大學在學校章程中使用的“南大”是否構成對南京大學的商標侵權，也應在商標法規制下進行判定。

我國商標法對商標實行分類別注冊和保護，因此，在未注冊的類別內，高校不得主張其商標權，為司法實踐中高校簡稱商標侵權的判定增加難度。對這一問題的解決，學界主要存在兩種觀點：第一種觀點主張高校申請馳名商標的跨類別保護，然而馳名商標的申請難度大，且無法適用于一般高校；第二種觀點認為高校應當進行商標全類別注冊，實踐當中已有高校采取這一做法，如浙江大學將“浙大”在45個類別、180個商品和服務上進行了注冊。但是，商標全類注冊的花費高、耗時長，給高校的商標后續管理工作造成負擔。實際上，高校商標無須進行全類別注冊，在司法實踐當中，商標侵權案件中對“近似”的判定，以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為核心，而不是簡單根據商品類別進行判斷。因此，高校的知名度，近似商標注冊者注冊的商品類別及主觀意圖都影響商標侵權判斷的要素。除此之外，對于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可能落入合理使用的范疇，并不構成商標侵權。對高校簡稱商標權人而言，上述問題的研討有助于其更加合理地指定商標注冊、使用及保護策略，以維護自身利益。在理論上，高校簡稱商標保護若干問題的探討也能推動商標侵權核心理論中“混淆可能性”判斷的進一步細化。

二、高校簡稱商標侵權判定中的“混淆可能性”判斷

他人在不同類別商品上申請與高校簡稱相近似的商標，是高校商標權保護面臨的難題之一。無論是申請馳名商標的跨類別保護，還是進行商標全類注冊，都非高校商標權保護的必要措施。司法實踐當中，“混淆可能性”是影響商標侵權判斷原則的核心，明確高校商標權保護策略，須以高校簡稱的知名度、近似商標注冊者所注冊的商品類別及主觀意圖為要素，對“混淆可能性”作出準確判斷。

（一）高校簡稱的知名度

商標作為一種區分商品或服務來源的標識，商標權對其的保護范圍大小也與商標的知名度密切相關，商標的知名度越高，其在社會公眾中的認知度越高，商標與近似商標之間存在混淆可能性的幾率越大。因此，在商標之間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的判斷上，商標知名度是不可忽視的關鍵因素。在高校簡稱商標侵權判定中，高校簡稱的知名度對混淆可能性的判斷具有重要作用。

（二）類似商品的判斷

類似商品的判斷對于商標侵權的判定十分關鍵，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商標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1條的規定，類似商品立足于混淆可能性，表現在功能、用途等多個方面。在高校簡稱商標侵權中，由于高校自身特殊的社會屬性，主要提供教育教學、科學研究、學術研究等社會服務，判斷何為類似商品，也應該考慮學校與一般市場中流通的商品有所區別，對類似商品的判斷，應從可能引起混淆的商品功能、用途、消費對象等方面進行判斷[2]。

（三）使用者的主觀意圖

所謂主觀意圖，在商標法中主要指使用者在主觀上追求消費者發生混淆的想法和目的[3]。商標使用者具有惡意的，即對于消費者發生混淆持積極態度，是判斷商標的使用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的重要因素。雖然商標侵權的判斷標準以混淆可能性為核心，并未提及使用者的主觀意圖，但是使用者的主觀意圖影響著混淆可能性是否存在的判斷。對高校簡稱的使用，若使用者的主觀意圖為惡意，如利用商標所屬高校的知名度、名譽等，那么社會公眾有可能會對使用高校簡稱商標的高校和商標所屬高校產生混淆，存在混淆可能性的幾率將極大提升，會構成商標侵權。

（四）混淆可能性的判定

根據《商標法》規定，相似性和混淆可能性是商標侵權確認標準的構成要素。在商標侵權判定中，只有在商標存在相似性的前提下，才能對其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進行判斷，繼而最終判斷該商標是否成立商標侵權。實務中判斷消費者是否容易混淆，首先要考查的是雙方商標或商品的相似性，不能以存在混淆可能性的結果來認定雙方商品、商標具有相似性，再以相似性推導出商標侵權成立[4]。在判斷是否構成商標侵權時，首先要對商標或商品的相似性問題進行判斷；其次，對商標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進行判斷。只有商標既存在相似性，又存在混淆可能性，才構成商標侵權。高校簡稱的商標侵權行為，表現為未經高校許可，為了自身商業目的，利用高校的注冊商標或近似商標。如“浙大”商標的使用，依據上文對于商標侵權判定標準之解釋，首先，應確定該商標與“浙江大學”商標之間的近似程度；其次，確定該商標是否具有“混淆可能性”。再如“南大”簡稱在不同高校間的使用是否可能構成商標侵權，也應從商標的相似性為判斷起點，再確認是否具有混淆可能性，最終對該使用行為是否構成侵權進行認定。

我國的商標侵權判斷標準已發展為以“混淆可能性”為核心的判斷標準，判斷商標的相似性是判斷商標是否存在混淆可能性的前提。司法實踐當中，相似性與混淆可能性的概念僅僅是針對“商標”這一字符、圖形或聲音等構成要素本身最為基礎的判斷，認定是否具有相似性和混淆可能性還需考慮多方面因素[5]。相似性應以消費者的一般注意力為基準，綜合考量商標的顯著性、知名度、形成和發展歷史、使用情況等實際市場狀況，進而從多角度出發，將商標的知名度、雙方使用商標時的主觀狀態、消費者的認知水平等因素均納入混淆可能性的判斷之中[6]。如上文中提到的“浙大”商標使用，商標知名度、企業經營范圍、企業使用商標的主觀故意程度、具體情節、市場狀況等因素都在考量范圍內。依據該判定標準，對于高校簡稱商標使用行為性質的判定，也應以相似性和混淆可能性為基礎，落腳于混淆可能性，方能確定對高校簡稱商標的使用是否構成商標侵權。

三、高校簡稱商標侵權的抗辯事由：合理使用

除“混淆可能性”作為商標侵權判定標準的核心影響著對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是否構成商標侵權判定之外，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也可能落入合理使用的范疇，在此情況下，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并不構成商標侵權。

（一）高校簡稱商標合理使用的依據

商標的合理使用有充分的理論依據，對于商品的圖形、型號、數量等一般性描述，此類文字、圖形、符號通常不是商品的注冊商標。如果文字、圖形、符號經過長期的使用，具備一定的標識作用，足以用來標識商品，并且得到消費者的廣泛認知，該文字、圖形或者符號就可被注冊成為商標。但是，已經注冊成為商標的文字、圖形、符號仍然不能禁止他人在對商品進行一般性描述時使用。因此，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并不必然構成商標侵權，在高校簡稱的商標侵權案件中，“合理使用”是一項抗辯事由。

（二）高校簡稱商標合理使用的成立

合理使用目的，在于保護非商標權人對自身產品進行描述的權利。在市場競爭中，商家需要對其提供的商品或服務進行詳盡的描述，如商品或服務的功能、質量、數量、形狀、方式、產地等，從而使消費者對該商品或服務有一個全面的認識，促進交易的形成。但是，對商品或服務的描述與商標在本質上都是一定的文字、圖形、符號等要素，難免會產生重復的現象。為了在保護商標權利人的合法權利和商標合理使用之間尋求平衡，對商標的合理使用應有一定的限制，也就是商標合理使用的成立條件，只有符合該條件的要求，才屬于商標的合理使用。根據合理使用的依據和目的，商標的合理使用的成立條件包括：第一，對商標的使用僅限于說明其所提供的商品或服務；第二，主觀意圖表現為善意，這通常指使用者在主觀上并未把該商標當成一種商標來使用，而是將其作為普通的描述性名詞來使用，在主觀上并不具有造成混淆可能性的故意。就高校簡稱商標的使用而言，由于我國高校名稱命名方式的特殊性，多以地域名稱命名，如鄭州大學、南京大學、北京大學、山東大學等，容易產生校名簡稱的重復，如河海大學、河南大學其簡稱都可以是“河大”。因此，不同高校可能使用的是同一個簡稱。實踐當中常見的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如上文中提到南京大學與南昌大學的“南大”爭議，雖然南京大學已經將“南大”注冊成為商標，但是南昌大學對“南大”的使用并不必然構成商標侵權，依據商標合理使用之理論，若南昌大學在學校章程中對“南大”二字的使用行為僅作為描述性使用且并沒有造成兩所高校混淆的意圖，則南昌大學對“南大”的使用行為可以納入商標的合理使用范圍之內，不構成商標侵權。

司法實踐當中，高校簡稱的商標使用行為是否構成商標侵權，對合理使用的判斷尤為重要。雖然《商標法》規定對商標的敘述性使用可以成立合理使用，但是該規定較為原則化，司法實踐當中對于合理使用的判斷還需進一步明確相關標準。根據合理使用的成立條件，商標的合理使用僅限于對商標的敘述性使用并且需要在主觀上表現為善意使用，因此，明確合理使用的判斷標準，也就是進一步細化如何判斷商標的“敘述性使用”和商標使用者的“主觀意圖”。判斷標準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確立：第一，以除使用與他人商標相近似的文字、圖形、符號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敘述性表達為標準，判斷商標使用者對他人商標的使用是否僅限于對商品或服務的敘述、說明；第二，以商標使用者是否標明了自己的商標，對他人商標的使用是否強調了該商標的顯著性為標準，判斷商標使用者對他人商標的使用在主觀上是否表現為善意。由此可以明確，當對高校簡稱的使用，僅限于說明性的一般描述，除簡稱外還有其他的敘述內容，且并未強調該商標的顯著性，可以根據具體情況，確定其屬于對高校簡稱商標的合理使用。

結束語

對高校簡稱商標禁用權范圍的明確，應以混淆可能性為核心，綜合考量高校簡稱的知名度、類似商品的判斷、商標使用者的主觀意圖等因素。高校簡稱商標的合理使用，應在高校簡稱商標合理使用成立的基礎上，進一步確立使用與他人高校簡稱商標相近似的文字、圖形、符號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敘述性表達；商標使用者是否標明了自己的商標，對他人高校簡稱商標的使用是否強調了該商標的顯著性的判斷標準。司法實踐當中，明晰高校簡稱的禁用權范圍及合理使用情形的成立，對高校簡稱商標權的保護具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1]張奕峰，沈天力.建立知名高校名稱的商標保護機制：以浙江大學為例看國內高校名稱的商標注冊問題[J].商場現代化，2011（35）：66.

[2]王艷芳.商標侵權案件中類似商品的判斷[J].法律適用，2005（12）：67.

[3]姚鶴輝.主觀意圖在商標混淆侵權判定中的定位與適用[J].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4）：66.

[4]姚鶴輝.論商標侵權判定的混淆標準：對我國《商標法》第57條第2項的解釋[J].法學家，2015（6）：51.

[5]王太平.商標侵權的判斷：相似性與混淆可能性之關系[J].法學研究，2014（6）：162.

[6]孟靜，李瀟湘.商標混淆可能性認定問題探析[J].法學雜志，2011，32（4）：119-121.

作者簡介：張雨萌（1993— ），女，漢族，河南安陽人，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助教，碩士。

研究方向：民商法，知識產權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