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草木（外八首）

冬天的風，真的很笨

一直在打草，想驚蛇

除非，它們也有難言之隱

杯中有蛇影，墻上有藏弓

風在慌張些什么

我的沉默醍醐灌頂

飲盡夜色，我落在一個句號里

蓋上自己的棺木

練習不動聲色

一首古詩中的簫聲

被一支煙抽了出來

穿上青山的衣服

是不是可以不向生活折腰求和

我已恍惚

秋已深，情未央

草木卸妝，騰出鉤月與鳥窩

落葉的碎碎念

念來比蒼天還巨大的空洞

殘荷，殘荷

空出一池秋水，給誰種思念

秋天來了又要去

像一些人，近了又遠了

而西風，一直不肯確認我的身份

我已恍恍惚惚

看見一群喜鵲

提著一條河流，不肯重返人間

人間有快遞，把秋天打成包裹

投遞給在冬天獨自煮茶的人

為此，我不懼

我的一生，僅僅是虛晃一槍

清晨小調

太陽聲東，月亮擊西

清晨，我被一群白霜和迷霧

圍點打援

隱約的鳥鳴

像極了我回擊宿命零星的槍聲

白頭搔更短

白云是我放牧的降旗

逼人不可太堪

一片枯葉落下去

一盞記憶浮上來

森林里布滿了小鹿憂傷的眼睛

風有十指，彈奏流水

我不傾訴，再給點時間，我等

兒時砸向蒼天的石頭

到現在還沒掉下來

冬日小調

一場花開，一場葉落

往前，就應是一場雪飄

在時光的荒野里

遇見就是一場再見

冬天是一塊古老的橡皮擦

它擦山川，擦一座城，擦田野

卻擦不掉一張尋人啟事

嗯。流星看多了

月亮就成了一個詐騙犯

人間成了一場虛擬

所有的故事

在世外結尾

我拒絕是他們嘴里的一枚嘆詞

許多年后

熟人們談起我

不會憎恨，更不用惋惜

只要他們的眼中

有一朵菊花，或一只蝴蝶

閃現過

那將是我一生最好的褒獎

如果他們能抬頭看天空

我就叫醒一顆流星

權當最后的確認

日子

風“啊”一聲，河流“啊”一聲

烏鴉一“啊”

山就潦草起來

大地原來是一條直線

日子都是一群綿羊走黑的

我需要一個北極

冰鎮我內心的海豹

需要十萬噸雪

來照亮我透風漏雨的人間

日子是一朵花

你喊一聲，它會開

再喊一聲，它會謝

我的人間煙火活色生香

原諒我，活得那么平凡

為做好一道菜

在廚房里待上了一下午

像一只蝸牛有了足夠的耐心

在春天就開始爬葡萄藤

我卸載了重重的鎧甲

只保留蝸牛的柔軟與輕盈

葡萄僅是一粒清歡

不是翡翠，需要那么多進攻和防御

慢下的腳步，煙火活色生香

蒼鷹高遠

只有白云才能讀懂它們的疲憊

在尺寸之地，我與蝴蝶

成為一叢花的趕腳

月亮是天空最大的騙子

昨夜，我上了月亮的鉤

它讓我背著一座城

交換一個村莊

“眼淚越少越悲傷”

月亮沒有眼淚。只認銀子

它每晚要數它的銀子

一個是天空最大的騙子

一個是人間最大的傻瓜

彼此互為故人

冬至，雪不至

誰的手

將一枚金幣釘在南方的某個清晨

撿生活的人，涌向光

冬至將至，雪不肯過江東

誰又將一條河流煮熟了

韭菜餡的青山，浮沉之間

甩給歲月一份猜想

一群白發找到歸宿

只差一把雪

摁住它們不安的吶喊

總是晚一步，金幣已從壺口私奔

南方的小城抽完最后一支煙

作者簡介gt;gt;gt;gt;

陳鵬，作品散見于《詩刊》《詩選刊》《安徽文學》《遼河》《延河》《青海湖》《作家報》等報刊，出版詩歌集《秋天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