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網文到網游：中國國潮成功出海背后的軟實力折射

摘要：文化出海是國力強盛的必然走向，也是國家軟實力的彰顯。隨著全球化深入及互聯網技術提升，國潮出海成為中國文化 “走出去” 的重要名片。以網文和網游為代表的國潮，能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中華審美風范、傳播中國故事，在跨文化交流中促進民心相通，增進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理解與認同。網絡文學成功出海得益于新媒體時代發展機遇、中華文化獨有吸引力、民間本位傳播特征及國內產業支撐。它推動中國優秀文化海外傳播，吸引國外青年讀者，輸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中國網游作為數字娛樂代表，海外市場份額不斷擴大，布局日益多元，技術革新與產業合作快速發展。在國家政策大力支持下，中國網游秉持高質量制作，兼顧中國特色與文化融合，吸引海外年輕玩家，成為跨文化交流與理解的通道，是傳遞中國價值的重要窗口，進一步提升了中國文化軟實力。

關鍵詞：網文出海；網游出海；軟實力；人類命運共同體；黑神話：悟空

中圖分類號：H315.9"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3-8477（2024）12-0149-12

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需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以展示真實、立體與全面的中國。他提倡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通過文化闡釋和推介更多富含中國特色、體現中國精神和蘊含中國智慧的優秀文化。[1]文化出海是國力強盛之必然走向，亦是國家軟實力的彰顯。如今，中國文化產品的輸出不再局限于瓷器、京劇、茶葉等傳統文化產品，而是涵蓋了從網文到網游、從考古到潮玩等多個領域。這些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基礎的國潮范例，融入了時尚潮流文化，從物質與精神雙維度創造出符合當代人審美需求和文化認同的產品。作為一種新興文化現象，國潮出海能有效傳承中華文化基因、展現中華審美風范、傳播中國故事，在跨文化交流中促進民心相通，增進國際社會對中國的理解和認同。如作為大眾創作、全民閱讀的“中國故事”，網絡文學已成為推進文化自信自強的重要力量，以其文學藝術特有的潛移默化優勢，在海外傳播進程中收獲大批讀者，無形中強化了中國的國際傳播能力。而作為展示中國傳統文化與時代風貌的新時代載體，網絡游戲具備更為復合型的媒介屬性，可融合多種視聽媒介元素、提供高沉浸與交互的文化體驗，在對外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方面發揮日益重要的作用。

一、中國網絡文學與網絡游戲對外傳播的發展

（一）中國網文對外傳播的發展現狀

1.翻譯技術提升、政策引領扶持與海外市場需求旺盛

科技發展促進翻譯技術的轉變，為網文出海提供基礎條件。同過去人工翻譯相比，AI翻譯技術的突飛猛進提升了文本傳播效率，助力中國網文快速規模化出海。與此同時，降低了國外讀者閱讀中國網絡小說的成本，全球讀者可以實現“零時差”追更。在中國網文出海進程中，網絡文學企業與人工智能企業正加快合作步伐，積極運用人工智能技術構建先進的翻譯模型，旨在充分發掘和釋放海量網絡文學作品的長尾價值，從而實現網文內容的大規模輸出與廣泛傳播。根據閱文集團發布的《2023中國網絡文學出海趨勢報告》顯示，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有力支持下，網絡文學的翻譯效率得到了顯著提升，提升幅度高達近百倍。這一突破性的進步不僅使得中國文學的傳播速度更快、范圍更廣，更讓中國文學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普及，為全球讀者帶來了更加豐富多彩的文學體驗。

國家相關政策的扶持與引領，促使網文企業出海步伐不斷加快。隨著中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國際社會對中國關注度提升，網文成為海外讀者了解中華元素的重要窗口。建設文化強國是中國國家文化戰略的集中表達，講好中國故事也是提升我國國際傳播能力的重要抓手。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的重要講話為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提供了根本遵循和行動指南。各省市地區出臺的“青年文藝創作扶持計劃”“一帶一路”為代表的政策扶持，鼓勵具有競爭優勢的互聯網企業率先走出去，拓展海外用戶，為網文出海戰略引領了方向。[2]

海外市場需求旺盛，中國網文填補市場空白。海外網文市場發展緩慢，仍處于混沌期。作家在創作過程中，從構思到完成、再到將作品推向市場發售，均需歷經一個相對冗長的周期，并且認知觀念上仍以出版紙質書為主。這不但導致讀者閱讀成本提高，而且需求也難以滿足，市場內部呈現不平衡態勢。相反，在過去的二十余年里，中國網絡文學市場經過持續的優化和發展，其運營體系逐步趨于規范與高效。其中，各大網絡文學網站通過垂直細化的管理特色，使得整個市場呈現出更加精細化的發展趨勢。這一發展態勢不僅穩固了國內市場的基礎，同時也為海外閱讀市場提供了有力的補充，填補了該領域內的空白。根據對海外讀者的深入調研數據分析，高達87.9%的海外讀者在面臨海外奇幻文學無法滿足其閱讀需求時，會選擇轉向中國網絡文學。這一數據充分顯示了中國網絡文學在海外市場的廣泛吸引力和巨大潛力。與此同時，海外讀者對于中國網文內容的評價也普遍較為積極，他們對中國網文中離奇曲折、跌宕起伏的劇情以及主人公酣暢淋漓的奮斗經歷表示出高度的認同與喜愛。[3]

2.網文出海成為有規模有體系有影響力的文化現象

網文出海無疑成為了向世界傳遞中國故事，展現中國文化“軟實力”的重要窗口。據中國社科院發布的《2021中國網絡文學發展研究報告》深入剖析，歷經二十余載的蓬勃發展，中國網絡文學已由昔日的“小眾創作”蛻變成為今日具備規模化、體系化及世界影響力的文化現象。這一演變不僅凸顯了網絡文學在中國文化生態中的重要地位，更通過其豐富的故事敘述和深刻的人文內涵，向世界展示了中華民族的堅忍奮斗意志與獨特精神風貌，為中華文化的全球傳播注入了新的活力。[4]目前，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范圍覆蓋歐美、東亞、非洲等區域，包含“一帶一路”沿線40多個國家。傳播方式有出版實體書、在線翻譯、IP改編和投資海外平臺等。出版方式已經從個人授權或平臺授權逐漸轉變為建立海外本土生態，運營機制也逐漸實現海外本土化。2022年，中國成功向海外市場推送了累計超過16000部的網絡文學作品，其中5000余部作品獲得了實體書授權，另有9000余部作品通過在線翻譯推向全球。閱文、掌閱、縱橫等知名網絡文學平臺積極培育海外本土創作力量，已培養海外本土作者60余萬名，并產生了數十萬部外語作品。[5]進入2023年，中國網絡文學的海外輸出保持了近年來的穩健發展勢頭，其出海市場規模已突破40億元人民幣。以起點國際（WebNovel）為例，該網站在2023年底前已上線譯作約3800部，相較于2022年增長了31%。閱文集團與全球近百家出版機構，如企鵝蘭登、Amarin、Libre等建立了合作關系，將數字出版和實體圖書出版作品授權至日韓、東南亞、歐美等多個地區，覆蓋英語、法語、德語、俄語、日語、朝鮮語、泰語、越南語、土耳其語、葡萄牙語等20余種語言。此外，晉江網文的海外拓展也取得了顯著成果，已成功進入20多個國家和地區。[6]網絡文學所引領的“中國風”已經席卷全球，吸引了億萬海外讀者，更被譽為繼美國好萊塢電影、日本動漫、韓國電視劇之后的第四大文化現象。[7]（p1）

3.中國網文日益受到西方主流文化肯定

2023年，第29屆北京國際圖書博覽會首次設置了網絡出版館。這是中國國際圖書貿易史和“文化出海”發展史上的一個標志性事件，表明以網絡文學為主體的數字文本儲備和數字化閱讀已經發展到了一個新階段，在國家支持下的文化出海的“網上絲綢之路”正式形成。網絡出版館的設立，不僅為中國文化打開了一扇通向世界的嶄新大門，更在文化強國建設的道路上烙下了獨特的印記。在孔子學院遍布全球、國際影視節吸引世界目光的同時，尤其是以網絡文學、游戲、動漫為先鋒的網絡出版作品，正逐步嶄露頭角，成為中國文化揚帆出海的創新路徑。[8]2023年，大英圖書館基于讀者需求及書籍內在價值，精心收錄了《贅婿》《地球紀元》《第一序列》《大國重工》等16部具有代表性的中國網文優秀作品。這些作品不僅代表了中國網絡文學過去20余年的發展歷程，而且涵蓋了科幻、歷史、現實和奇幻等多種類型小說。同時，由網絡文學改編的海外輸出作品也進一步體現了中國網文的影響力，如《斗羅大陸》和《雪中悍刀行》等劇集已成功登陸歐美主流視頻平臺，覆蓋全球上百個國家和地區。[9]（p21）此外，網絡文學的海外傳播也推動了美食、功夫、中醫、書法等典型中國文化元素的全球化流行。當前，中國網絡文學正迎來全球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的黃金機遇，主動融入全球泛娛樂市場，率先突破文化輸出的壁壘，積極展示中華文化的深厚魅力，響應“一帶一路”倡議，促進民心相通，為提升中國文創產業的核心競爭力和全球影響力做出自己的貢獻。[10]

（二）中國網游對外傳播的發展現狀

1.市場份額不斷擴大且影響力增強

在全球游戲市場領域，過往中國所扮演角色主要是消費國。21世紀以來，中國游戲行業伴隨著移動互聯網同步崛起，自研網游逐漸占領國內市場并開始向文化接近的周邊區域拓展，通過以移動游戲為主的游戲產品盈利模式的創新與探索，實現了產值上的彎道超車。根據伽馬數據，2019年在美日韓等海外手游主要市場中，中國自研游戲的流水同比增速基本遠高于其他國家。中國自研游戲在全球市場中實際銷售收入與市場份額均得到明顯提升，全球競爭力持續加強，一大批移動游戲在世界主流市場位居各類排行榜前列，開始獲得國際游戲重要獎項。經過多年的發展，中國游戲行業已經進入“精品時代”，隨著中國游戲實力的增強與影響力的擴大，中國游戲開始通過質量得到全球玩家的接受與認可。《2023年中國游戲產業報告》顯示，2023年中國自研產品海外實銷收入163.66億美元，規模連續四年超千億元人民幣。與十年前相比，增長了近九倍。在全球移動端游戲市場，中國游戲已占據較大的市場規模。在中國以外地區全球收入最高的前100款手游中，近三分之一都由中國公司開發。并且在一些重要節假日，國產游戲在歐美等發達市場暢銷榜上的占比更高。Sensor Tower數據顯示，2024年5月共有40家中國廠商進入全球手游發行商收入榜Top100，收入合計21.1億美元，占總發行商收入的39.7%。[11]

2.出海布局日益多元化

從中國出海游戲在各國的市場收入來看，游戲企業的海外市場已遍布全球。2023年中國移動游戲出海收入主要集中在美國、日本、韓國、德國等國家，其中，美日韓是中國游戲出海占比最高的國家。另外開辟了中東、拉美、獨聯體國家等。中東地區大力發展數字娛樂產業，吸引了大量中國游戲企業的目光。拉美市場以巴西為代表，移動游戲市場收入規模不斷增長，成為中國游戲企業出海的重要目的地。東南亞市場憑借龐大的用戶基數和多元化的文化背景，也是中國游戲企業的重要市場。中國出海的游戲類型也日益多樣化，涵蓋了策略類、角色扮演類、射擊類、模擬經營類、動作類、競賽類、派對游戲類、益智類等。比如角色扮演游戲《原神》在全球范圍內受到歡迎，而如《王者榮耀》等競技類游戲也在海外擁有大量玩家。中國游戲出海模式布局主要有國內產品海外版本、獨立推出國際品牌、其他廠商合作開發與投資獲得海外版權四大模式，國內游戲廠商通常基于自身的業務現狀及市場策略進行適用性選擇。例如，三七互娛《斗羅大陸：魂師對決》海外版本、騰訊推出的國際游戲品牌《Level Infinite》、網易與華納兄弟共同開發的《哈利波特：魔法覺醒》、騰訊投資的由韓國開發商Bluehole開發的《PUBG MOBIE》。在海外市場的變現方式包括產品變現和流量變現兩種模式。[12]

3.技術革新與產業合作推動自身快速發展

中國游戲產業在技術創新領域邁出了堅實步伐，技術研發成果斐然。據伽馬數據發布的《中國游戲產業新質生產力發展藍皮書》顯示，接近八成頂尖游戲公司已前瞻性地布局于人工智能、數字孿生、高級引擎技術、云計算及XR等前沿科技領域；更有近六成領軍者成功構建起AI驅動的生產流水線，賦能虛擬內容的高效創作與智能化營銷策略實施。[11]在全球游戲開發者盛會上，騰訊、網易、米哈游等中國游戲巨頭競相亮相，展示自主研發游戲、尖端AI引擎、3D角色動態生成技術等在內的多項革命性技術成果，這些技術的運用極大地提升了游戲作品的品質與玩家體驗，為中國游戲企業在全球舞臺上競爭中搶占先機。以《原神》為例，其憑借震撼的視覺盛宴、深邃豐富的游戲世界以及先進的實時圖形渲染、大規模多人在線交互系統等前沿技術，為玩家開啟了前所未有的沉浸式冒險之旅，贏得了全球玩家的廣泛贊譽。此外，華為終端、虎牙旗下國際直播平臺Nimo等平臺的積極介入，為中國游戲“揚帆出海”鋪設了更加寬廣的道路，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這些企業通過創新的在線推廣策略、IP內容的深度挖掘與拓展，以及融入當地文化的精準營銷，有效促進了中國游戲在全球范圍內的快速發行與廣泛傳播，顯著提升了中國游戲品牌的國際影響力。同時，中國游戲企業與海外發行商、渠道伙伴、開發商等產業鏈上下游的緊密合作日益加深，共同構建起日益完善的出海生態體系。部分企業更是在海外設立工作室，攜手當地團隊，實施游戲的本地化定制與推廣，進一步加速了游戲產品的國際化進程，實現了文化與技術的雙重跨越。

二、中國網絡文學與網絡游戲成功出海原因解析

（一）網文成功出海的原因

1.新媒體發展帶來的機遇與時代需求所致

新媒體時代，民間文學抓住機遇迅猛發展，依托各類媒體工具廣泛傳播。網絡文學作為民間文學代表，搭乘新媒體發展的東風揚帆出海。隨著移動網絡以及各種通信工具的普及使用，越來越多的用戶接觸到網絡文學。新媒體技術的快速發展與傳播便捷性擴大了網絡文學的傳播空間與速度，令其以新穎獨特的優勢迅速占據了大面積的文學市場。智能手機、平板電腦等各類電子閱讀器既方便又快捷，滿足信息時代人們快餐文化碎片化閱讀的需求。而各網絡文學平臺相互競爭，不斷優化自身服務功能，并有針對性地推送讀者感興趣的作品，快速便捷，滿足了讀者各種閱讀需求。[13]（p61）互聯網沖破了人際關系所受的時空局限，在閱讀網絡小說時，讀者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通過手機App等媒介就能實現。互聯網的社交屬性為讀者提供了集分享、互動、傳播、評價、社交為一體的社區性閱讀空間，在這一過程中，讀者們閱讀性與自主性也獲得提升。中國文學是中華文化的重要載體，是民族精神的重要結晶。在社交網絡內，以網絡文學為代表，將不同區域對網文感興趣的讀者聚集起來，互相推薦閱讀文本、討論評價閱讀資源，正視與兼容文化差異的同時，不斷深入開展跨文化的互動交流。從這個意義上說，網絡文學可以打破地域藩籬，用精彩的故事情節與文化意蘊拉近全球讀者的心理距離。[14]（p137）

快節奏時代促使人們需要緩解壓力與宣泄情緒的途徑與渠道。隨著社會高速發展，物質條件不斷提升，多元文化的沖擊，人們的求知、情感和社交等基礎性的精神需求也逐步提升。他們對娛樂和審美的享受型精神需求也愈發多元，對理想信念與精神人格的發展型精神需求也更加迫切。而文學作為人們復雜情感和美好理想的寄托，會啟迪人們尋找生活的意義與生命的本質。創作者可以通過故事描繪來傳遞自身價值觀念，讀者可以通過沉浸閱讀來尋求精神寄托，釋放壓力的同時收獲快樂。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網絡文學因其內容廣泛、志趣通約、社交互動等特征，能滿足廣大讀者的精神需求，找到與自身經歷相符或旨在追求的價值共鳴。讀者通過閱讀網文來緩解現實生活壓力，通過代償在虛擬世界中“實現”現實無法實現的愿望，從而反哺對現實生活的反思，獲得全新的感悟。[15]

2.中華文化獨有的吸引力與網文敘事背后的共情

（1）中華文化獨有的吸引力

中國網絡文學創作離不開對中華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發展，它憑借超強的故事性、豐富的想象力以及喜聞樂見的表達展現中華文化的獨特魅力，從而吸引海內外眾多讀者。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盤古開天、三皇五帝等上下五千年歷史與傳統文化在眾多網絡作品中都可以找到影子，成為網文寫作重要的題材來源。互聯網新媒體背景下，網絡文學可以成為表達和傳承中華文化的排頭兵，深深吸引著海外讀者。[16]網絡文學中對傳統文化的承續通常以隱性與顯性兩種方式表達。

網文作者將中華傳統文化與價值觀融入作品的世界觀與人物的言行舉止中，從而實現了對中華文化的隱性表達。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歷經千年保存至今并連續傳承，悠久、豐富和多元的歷史文化為網絡文學創作提供了靈感資源與思想支撐。諸如《凡人修仙傳》等仙俠巨著，巧妙地將傳統道教中的練氣、煉丹、成圣等元素融入劇情，不僅實現了對傳統文化的審美重塑，更向世界展示了中國仙俠文化的瑰麗與深邃。而中國武術，這一在國際上具有高度辨識度的中華文化符號，為《雪中悍刀行》等武俠小說提供了堅實的文化根基，使得武俠精神得以薪火相傳。再看《后宮·甄嬛傳》等架空歷史小說，它們直接從中國歷史典籍中汲取靈感，通過精心改編，讓歷史的韻味與改編的創意交織，展現了中國歷史的厚重與傳承。此外，同人作品作為獨特的文學形式，如《我在紅樓修文物》等，它們以經典傳統小說的人物與情節為藍本，進行了全新的創作嘗試，既保留了原著的精髓，又注入了新的思考，進一步豐富了中國文學的內涵與底蘊。網文作家因自小接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與道德觀念教育，無論創作何種類型作品，精神內核都脫離不了中華文化。古典仙俠作品隱含作者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溫良恭儉讓等儒道釋法傳統文化與俗世倫理的尊崇，現代言情作品也蘊含著對內斂、含蓄和忠誠等傳統中華愛情觀的追求。

網文作家以直觀顯性的方式描繪和表現中華歷史與傳統文化，作為自身創作的重要題材。例如，小說《廊橋夢密碼》深情講述了廊橋這一中國傳統建筑的輝煌歷史和精湛工藝，將古老的建筑智慧賦予新的生命。小說《畫春光》則聚焦于復興古越瓷的燒制技術，通過細膩的筆觸讓讀者領略到傳統工藝的瑰麗與傳承。而《相聲大師》更是以傳統曲藝為載體，巧妙地呈現了中華文化的幽默與智慧。[17]小說《海晏河清四時天》靈感源于二十四節氣歌謠，將自然與人文融為一體。此外，刺繡、曲藝、茶藝、中醫、制瓷、園林園藝以及服飾飲食等豐富的傳統文化元素，在網絡文學中得以重構與活化，使讀者在品味故事的同時，亦能領略到中華文化的深厚底蘊。而詩書劍酒茶、琴棋書畫、江湖人生等文人傳統意趣，也通過網絡文學的筆觸，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這些作品不僅顯性地展現了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更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吸引著廣大讀者沉浸其中。[18]

（2）網文故事敘事背后的共情特征

閱讀小說可以通過社會知識的傳播培養社會理解并增加親社會行為，因為小說理解涉及與現實世界事件相同的認知過程。過程觀認為，讀者通過在心理上模擬小說中描述的社會經歷來培養他們的共情能力。認知神經科學研究發現，讀者的大腦中與閱讀相關的區域出現了活動，敘事性小說激活了大腦的共情網絡。認知實驗表明，閱讀小說對心智化（關于思想和情緒的明確推理）和經驗分享（間接體驗他人的內心狀態）、親社會行為和態度改變都有積極的影響。雖然態度的改變并不一定意味著共情過程，但對個人故事的共情可以改善對其社會群體的態度，而由虛構人物（作為現實世界其他人的代理）引發的共情可能會導致現實世界的利他主義。[19]（p261）文字讀物可以喚起讀者更加豐富的聯想與歧異的體味，在解析現象的深刻內涵和思想深度方面，有著獨特的表意功能。[20]（p129）努斯鮑姆認為讀者與敘事的關系體現為，自身沉浸在無法觸及的世界中，對社會情結的內在再現，編織進敘事的情節中，自我進入角色的表皮之下，無論是在具體的環境中，還是在思想和情感上，實現對那些不同于我們的人的認可。奧特利延伸了這一觀點，將文學敘事描述為在讀者頭腦中運行的人類行為的模擬。讀者被引入敘述的模糊性，必須構建關于人物動機、信仰和情感的推論，這是一種角色扮演。這種具身的換位思考可以喚起敘事情感，如對角色的共情，即通過推理他人的信念、愿望和意圖來理解他人行為的能力。重要的是，小說敘事可以超越直接身體體驗的局限性，因為它能夠將我們帶到由于身體或歷史距離或偏好而無法到達的地方與無法接觸到的人身邊。大量的研究支持了這一觀點，即文學與共情的聯系可以推廣到現實世界。[21]（p83-90）

為什么網絡文學吸引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本質上是閱讀故事后產生的共情超越了文化層面的隔閡。作者依托小說場景構建了一個新的世界觀，讓讀者進入了一個微型世界。讀者閱讀不是機械化地通過各類描述線索維持前后文本的連貫表征，而是以共情的方式感受與體驗各類角色人物的遭遇，從而邁入故事情節所呈現的精神世界。[22]（p2025）在閱讀網絡小說時，伴隨小說人物的特殊經歷，讀者可以感受人物的情緒變化，代入豐富多彩的虛擬經歷，切身感受到作者在創作過程中營造的喜怒哀樂憂懼思等多種情緒，以至于對作品中的角色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網絡小說在作者、讀者與角色三者之間構建一個文學的想象世界，脫離了現實社會的認知與情感束縛，為讀者提供了觀察、分析、代入與模擬他人經歷的機會，又不必面對這種虛擬接觸可能帶來的潛在威脅后果，從而在閱讀故事中產生認知與情感的雙維度共情。[23]（p64-65）[24]（p377）作為民間文學，語言生活化、基調戲謔化、情節劇本化是網絡文學的文體特征。通過波瀾起伏的情節、通俗易懂的敘述話語、章回體式的段落結構，網絡文學憑其貼合大眾的親民性、琳瑯滿目的各類題材，迎合讀者的閱讀欲求、接受能力、精神向往與審美偏好，打通海內外讀者的快感通道。例如，在玄幻、仙俠、武俠等題材小說中，草根逆襲的常用設定精準定位了現實生活中讀者的心理狀態與突破欲望，作品傳達的價值觀和生命理想滿足大眾的情感訴求，故能引起讀者的普遍共鳴。[25]（p144-145）

3.民間本位的對外傳播特征與網文產業的快速發展

（1）網文出海的民間本位特征

當今世界國際關系錯綜復雜，各國之間利益交織、力量對比不斷演變，使得世界局勢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挑戰。結合此背景，講好中國故事，改善對外敘事能力成為提高話語權的最佳方式，同時也是國家文化軟實力提升的重要保證。在對外傳播活動中，塑造國家形象通常是由黨和政府來主導，外宣部門參與執行，而民眾一般自身主動參與性不高。但與官方宣傳活動相比，平民化敘事路徑會淡化和規避意識形態色彩，緩解對象國受眾負面認知傾向，往往會收獲喜人效果。事實上，國家形象塑造是一項“自上而下”與“自下而上”雙維度結合的系統工程，需要全方位參與。其中，走平民化敘事的民間文化在對外傳播中的作用不可小覷。[26]（p120-122）以平民視角描述普通人的生活場景，更能拉近與受眾群體的心理距離，以普通人的故事為內容核心更容易讓受眾對作品產生文化和情感認同。[27]（p80）“網文出海”最重要的一個啟示，相對于“文化領導權”和“文化領導力”，“文化吸引力”才是講述中國故事的過程中最需要首先考慮的因素。網絡文學是民間文學，背后推動也是民間主導，遵循商業化邏輯，幾乎無政治性或官方性體現。網絡文學作為民間聲音與民間故事，覆蓋更多社會群體，將文化傳播方式從被動獲取轉為主動接受。通過民間交流的方式保持與異域族群的溝通，機制上符合民眾的接受心理，尤其可以規避由意識形態差異帶來的國際合作交流上的誤解。[28]（p73）中國網文經由國內相關企業海外拓展業務的民間渠道，陸續進入了海外讀者的日常生活，以其獨有的文化魅力與共情敘事，吸引了眾多海外受眾，為他們提供業余消遣的精神食糧，成為其精神剛需。

（2）中國網文產業的快速發展

近年來，國家倡導“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國內相關企業響應號召，積極布局。以閱文集團、掌閱集團和推文科技為代表的中國企業，結合新媒體時代特征，利用數字技術和互聯網平臺，對外輸出與翻譯大量優秀的網文作品，受到海外讀者歡迎。通過十幾年的運作，中國網絡文學已經實現了從內容到模式、從區域到全球、從輸出到聯動的三步跨越性轉換，逐漸成為全球文創領域內更具分量的角色。通過網絡文學，相關企業進一步向世界展示中國文創的魅力，傳播中國好聲音。例如，閱文集團積極探索海外布局，翻譯優秀網文對外輸出，推動海外原創發展。同時，深化與海外杰出企業的協作，與非洲傳音控股和亞洲新加坡電信集團締結了戰略伙伴關系，旨在聯合開發非洲與東南亞的在線閱讀市場，進一步推進中國網絡文學海外傳播。至2022年末，閱文集團旗下海外閱讀平臺起點國際（WebNovel）已成功為海外讀者提供了逾2900部中文翻譯網絡文學作品及近50萬部本土原創小說，吸引了約1.7萬億人次的海外用戶訪問。掌閱集團致力于強化國際版權合作，大力推動海外產品內容本地化。目前，抓住國家推行“一帶一路”建設契機，掌閱與韓國、泰國及歐美國家出版社展開版權合作，已經對外輸出高質量版權作品上百部，翻譯成英日韓俄法等多語種版本，覆蓋“一帶一路”沿線40多個國家和地區，向世界宣揚中國文化。為響應國家號召，掌閱集團在其出海戰略層面也注重產品本地化，在輸出國建立內容分發平臺，針對不同語種國家研發針對性海外版iReader閱讀軟件。推文科技利用人工智能技術，為中國網文量身打造出海整體解決方案。其在海外版權、翻譯技術與分發渠道實現三維布局，為網文企業提供涵蓋版權、翻譯、分發和變現全程服務，實現一鍵分發內容至全球60多家海外主流數字出版平臺，覆蓋180多個國家和地區，實現多語種翻譯版本出海渠道快速批量授權，推動中國優質網文走向全球。

（二）網游成功出海的原因

1.國家政策的大力支持

游戲出海作為我國數字產品貿易的重要代表，是傳播優秀中華傳統文化的新載體，已成為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產業。中國政府近年來對游戲產業給予了較大支持，推動游戲產業的快速發展。2020年7月，國家對外文化貿易基地（上海）發布了“千帆計劃”，這是全國首項聚焦游戲企業出海的政府扶持計劃，對于我國游戲產業貿易的深化與升級有著重要意義。2021年，《“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要求積極發展對外文化貿易，開拓海外文化市場，鼓勵優秀傳統文化產品和影視劇、游戲等數字文化產品“走出去”，加強國家文化出口基地建設。2021年10月，商務部等24部門聯合印發《“十四五”服務貿易發展規劃》，提出要“積極支持數字產品貿易，為數字產品‘走出去’營造良好環境”。2022年7月，商務部等27部門聯合發布《關于推進對外文化貿易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指出加強國際化品牌建設，在游戲等領域培育一批國際知名品牌。[29]（p58）2023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其中提到“打造自信繁榮的數字文化，大力發展網絡文化，加強優質網絡文化產品供給”。2024年國務院印發《關于促進服務消費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支持電子競技等發展，提出要提升網絡文學、網絡表演、網絡游戲、廣播電視和網絡視聽質量。政策的明確為中國游戲企業開拓海外市場，積極傳播中國文化，提供了有力保障和支持。[30]（p47）

2.中國特色引關注與文化融合效果顯著

網絡游戲成為中國文化傳播的新媒介，通過互動性讓海外玩家深度參與其中，不僅吸引了年輕一代玩家，也讓更多外國人對中國文化產生興趣，為中華文化海外傳播搭建新通道。中國游戲將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融入游戲中，引發了海外玩家的濃厚興趣。例如《原神》中融合了茶藝、儺舞、機關術等文化元素，其劇情宣傳視頻《神女劈觀》的中國戲曲元素和唱法在海外引發多國網友二次創作和討論。《黑神話：悟空》游戲以中國神話故事為背景，融入陜北說書與漢中熱面皮等非遺元素，并通過實景掃描山西玉皇廟、重慶大足石刻、浙江時思寺等名勝古跡，正是游戲背后承載濃厚的中國文化底蘊，吸引海外市場和全球玩家的廣泛關注。中國網游在保持本土文化特色的同時，也注重國際化和文化適應性的平衡。游戲開發與設計時，會考慮目標市場的文化背景和玩家偏好，進行本地化調整。它們巧妙地雜糅了中國傳統文化元素、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基因和“國際化”“游戲化”的設計理念，使其既具有中國特色，又易于被不同文化背景的受眾接受。例如，米哈游經典IP系列《崩壞：星穹鐵道》，它結合科幻元素與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老莊思想，在日本與歐美T1市場好評無數。[31]

3.高質量的游戲制作及游戲的互動沉浸與非功利性

打造高品質游戲作品是吸引全球玩家目光的核心要素，也是中國網絡游戲成功走向世界舞臺的堅實基石。近年來，中國游戲產業的技術實力與創作能力實現了質的飛躍，孕育出眾多畫面細膩、敘事深刻、玩法創新的佳作。騰訊公司在游戲引擎技術、AI智能算法及虛擬現實領域取得了突破性進展；而網易則在云游戲前沿探索中取得了顯著成就。當前，全球科技浪潮洶涌澎湃，游戲硬件設備的快速迭代與計算能力的飛躍，為3A級游戲的發展開辟了更廣闊的天地，玩家群體對游戲品質的追求也隨之水漲船高。以《黑神話：悟空》為例，該作以其驚艷絕倫的視覺呈現與錯綜復雜的戰斗設計，贏得了業界的廣泛認可，被視為已與國際頂級游戲作品并駕齊驅。它采用了全球領先的“虛幻5”開發引擎，在畫面渲染、游戲機制構建及音效創作等方面均達到了國際一流水準，為玩家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沉浸式體驗，深刻展現了中華文化的魅力與深度。《黑神話：悟空》所展現的3A級品質，不僅是中國游戲研發實力持續增強的有力證明，更成功彌補了國產游戲產業鏈中高質量單機游戲稀缺的空白。

游戲是人類在某個規則場景中自愿參加、沖破現實的某種約束、包含著豐富的快樂體驗的互動活動。[32]（p142）游戲傳播的高互動性適應了當下的傳播趨勢。在新媒體時代，游戲傳播中的用戶不僅是解讀，更是參與意義的生產，玩游戲的過程，是獨一無二的生產意義、突破自我、進行創造的過程。用戶則以游戲為背景，進行信息分享、社會交往、提供服務等一系列社會互動。游戲傳播的強沉浸感提高了用戶接納傳播內容的程度，主動的受眾比被動的受眾更容易被說服。同時，游戲帶來的長時間的關注度，也有助于對用戶的觀點進行長時間的熏陶和引導，甚至可能產生類似“涵化”的效應。《黑神話：悟空》的成功，就是一個將中國傳統文化融入游戲創作的案例。游戲傳播的非功利性降低了可能的文化抵抗、文化差異與刻板印象帶來的傳播誤解。

三、網絡文學與網絡游戲出海背后的軟實力折射

（一）網文出海對中國文化軟實力的推動

1.有力傳播中國優秀文化，成為中國故事揚聲器

與傳統媒體傳播方式不同，網絡文學的媒介載體與傳播空間有其自己的特征，迎合了互聯網時代文學發展的新特點。但不可否認，網絡文學自中華文化源流中生根發芽，從未脫離中華文化的母體，與傳統通俗文學在本質上一脈相承。網絡文學中可以看到唐傳奇、宋話本、元戲劇里的才子佳人的身影，明清章回小說的世情世貌的重現，白話文時代新鴛鴦蝴蝶派的纏綿柔情，金庸古龍武俠小說的俠骨傲義。網絡文學的創作方法與寫作策略繼承了傳統通俗文學的娛樂性、奇異性、通俗性，許多網絡作品的思想倫理的表達，審美層面的經驗亦能從傳統文化中找到它的基因。幻想類作品巧妙融入中華傳統文化元素，構筑出別具一格的東方神韻；而歷史類作品則深掘中華典籍與傳說之寶藏，引出豐富多彩的故事與人物，進而探尋民族精神的深邃內涵。同時，部分作品還將中華醫學與建筑技藝的精髓及其蘊含的精神價值，巧妙地編織進社會背景、故事情節與人物行動之中，既向讀者傳遞了深厚的文化知識、獨特的審美情趣和高尚的思想道德觀念，又為中華文化的傳承與發展開辟了嶄新的路徑。[33]（p119-120）

網絡文學在作品的文化內涵、想象力、人物形象及類型風格上，深刻體現了中華底蘊與審美風范。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為中國網文提供了豐富的精神資源，鑄就了其獨特的中華風貌。網絡文學一方面積極運用傳統文化、古典文學資源與富有現代精神的價值主張，實現古今融合，是傳統文化跨越歷史長河在今日的抵達。如《鎮妖博物館》融合了《山海經》《聊齋志異》等古典文學所呈現的華夏千年神話傳說，而《我花開后百花殺》則融入茶道、香學、妝容、美食等多種中華傳統元素。另一方面，隨著國際局勢的不斷變化，年輕讀者在大國崛起的敘事中逐漸成長起來，其民族自豪感也日益提升。這一背景下，受儒家文化影響的俠文化在網絡文學中得以傳承與創新，其精神內核也發生了轉向，主人公的個人奮斗再度與家國敘事相結合。例如，《將夜》中的主角寧缺保家衛國，堅守民族大義，為天下蒼生不畏艱險，而《嫡長女她又美又颯》則塑造了新版名門女將群像，展現民族氣節，喚起年輕一代對家國命運的關注。[34]在現實類小說《大江東去》的故事中，作者通過刻畫主人公創業艱辛與自強不息的精神，角色之間的真誠善良，互助友愛，巧妙地將傳統價值觀念融入改革開放的時代背景中，從而深刻揭示了歷史轉型期普通人物的多元命運，使讀者能夠深切感受到國家不斷發展、強大與歷史進步的足音。作為中國通俗文化參與文化全球化的一種實踐，網絡文學已經成為各國青年進行文化交流的重要橋梁，是傳播中華文化、展示中國形象的關鍵窗口，代表中國文化走向世界的新興力量。[35]網絡文學不僅承載著記錄中國故事的重要使命，更肩負著將這些故事傳播到世界各地的任務，網文出海讓中國故事走向世界。

2.吸引了大批國外青年受眾，提升跨文化傳播親和力

青年群體作為數字原住民或早期數字移民，在數字革命賦權多元個體與數字平臺連接多元社區的國際傳播新生態中，憑借其豐富的技術素養、廣闊的國際視野和更具間性的文化精神，成為了數字空間內最為活躍的社會群體。尤其在游戲、娛樂和社交媒體三大領域，青年表現出極強的傳播生產力和社會連接力，成為產銷一體的核心力量，易于實現國際傳播破圈。[36]作為社交媒體平臺的主體和活躍用戶，青年網民的表達形式既滿足跨文化交流的需求，也契合平臺傳播特性。[37]（p19）盡管地域各異，但各國青年在相同生命發展階段所展現的共性和相似性遠超差異性，使得他們在內容偏好上存在諸多共通之處。因此，青年是網絡文學的主要用戶群體。[38]

據2023年中國網絡文學影響力榜，中國網文海外傳播作品更受海外“Z世代”（1995—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讀者喜愛，被北美、東南亞90后、95后追更。閱文集團與《環球時報》旗下環球輿情調查中心聯合發布的《2022中國網文出海趣味報告》指出，起點國際（WebNovel）已擁有覆蓋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受眾群體，其中美國讀者數量居首，而巴基斯坦讀者增速領先。值得注意的是，Z世代讀者占比超過75%，凸顯了中國網文對海外年輕群體的顯著吸引力。[39]海外青年群體整體上學歷水平較高，習慣利用碎片時間和移動設備來閱讀中文產品，中文作品對他們吸引力非常大。[2]原創網絡文學以輕松詼諧的表達方式直觀展示人性本質，捕捉了時代內核，并深刻描繪社會變革。尤為重要的是，它通過藝術手法深入探索并全面呈現了主角的成長與奮斗過程，從而引導青年讀者自覺且自然地匯聚于時代所推崇的價值觀之下。西方“Z世代”受眾對中國網絡文學的接受度不斷提高，對中華文化海外傳播有著積極的推動作用，隨著海外年輕受眾的成長和人數的增加，中國文學、中華文化的世界影響必將日益擴大。[17]

3.推廣中國價值世界共享，輸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

文學作為一種精神文化現象，具有獨特的價值和魅力。它通過文字的力量傳遞情感、表達思想、塑造形象，影響著人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提供深厚的文化基礎和精神支撐。在全球范圍內，中國網文出海對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具有顯著作用。通過閱讀網文，參與者們能夠進入一個基于共同想象所構建的故事空間。該空間“創造了一個宇宙，塑造了一個新世界，構建了一個想象的共同體”，此舉顯著地突破了時空、語言與文化等諸多限制。文學閱讀是個體活動，同時也是一種社會化行為。當大眾讀者同時閱讀一批文學作品時，無形中他們走入了一個共同的社會語義場，一起參與了這些作品的閱讀、闡釋、交流乃至與社會現實互動的進程。文學審美功能獨具魅力，不僅因其“無功利的合目的性”和深沉的“人文關懷”，更因其情感外溢的普世共鳴。與其他精神產品相比，文學具有強大的跨文化傳播力，能夠輕松超越國界。文學是真正意義上的“世界語言”，它通過消除民族間的隔閡與紛爭，搭建起平等溝通與對話的橋梁，增進不同文明的相互理解與共鳴，進而推動對文化差異的接納與心理認同。當前，面對層出不窮的全球性挑戰和人類命運的不確定性，共同體理念的構建顯得尤為迫切。這一理念呼喚著文學創作在深層次上的轉型與升級，為解決全球性危機提供了有力的文化支撐。[40]（p73-75）

依托于傳承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底蘊，中國網絡文學努力彰顯與現實的關聯，宏大意義與微觀故事的結合，努力構建超越國界的情感共同體。讀者可以在歷史仙俠類小說中動容于家國天下，可以在科幻末世類小說中反思人類命運與共，可以在都市現實類小說中感受草根人物的平凡與崛起。相較于經典文學，網絡文學的通俗性降低了大眾閱讀的門檻。對于外國讀者來說，通過閱讀小說，故事情節所蘊含的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溫良恭儉讓等中國價值通過一個個鮮活的角色形象呈現出來，通俗易懂。當然，時代在發展，文化在交流。網絡文學并不故步自封，亦吸收了自由、民主、平等、公平與正義等全人類共同價值思想。[41]中國網絡文學的精品力求表現人類命運的共同關切，探析人類精神世界的內在奧秘，世界性價值逐漸得以彰顯。

崇尚真善美，追求愛與和平，既是當代中國人民的精神追求，也是外國讀者認同的世界性價值觀。時代性與通俗性合二為一，民族性與世界性相互關照，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通過網絡文學這一媒介，以更“大眾化”的方式傳播至世界各地。[42]例如，以后人類敘事美學風格為代表的科幻末世類型網文，其故事情節的展開試圖為讀者描述末世情境下，人類為應對生存危機而展開的團結協作的場面，回應“何為命運”與“何以共同”兩大議題，命運共同體的價值理念為讀者所接受。[43]（p101-102）網絡文學出海不僅是對中華優秀文化的弘揚與推廣，也是促進文明交流互鑒的重要途徑。通過文學作品這一跨越語言和文化障礙的藝術形式，讀者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中國的文化傳統、生活方式和價值觀等，從而增進對中國的認知和理解。這種基于共同興趣和愛好的交流互動有助于加深不同國家、民族之間的相互理解與信任，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落地生根。

（二）網游出海對中國文化軟實力的促進

1.擔當文化傳播的橋梁、增進文化認同與友好感

網絡游戲作為一種全球化的娛樂方式，具有廣泛的受眾基礎和強大的傳播能力。中國游戲企業在海外推廣游戲的過程中，將歷史故事、民間傳說、傳統節日、建筑風格等中華文化元素融入游戲內容，通過游戲這一載體跨越國界，觸達全球玩家，成為傳播中國文化的重要橋梁。網絡游戲通過其獨特的沉浸式體驗方式、娛樂性和玩家的喜愛，讓玩家在游戲過程中深度參與和體驗中國文化，從而增強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感和興趣。文化符號、思想觀念等傳統文化是游戲內容創作的寶庫，角色、劇情、場景都是游戲傳播文化的途徑，玩家通過游戲過程逐漸與游戲角色建立感情聯結，進一步對游戲人物背后的文化產生興趣。游戲中的劇情和場景的設計則能夠潛移默化地幫助玩家接受傳統文化的熏陶，沉浸式了解相應文化，學習相關知識。例如，《原神》中的“璃月”區域借鑒了中國文化和景觀，讓玩家在游戲中感受中華傳統文化的魅力。[44]（p49-50）《黑神話：悟空》憑借其精彩的劇情和逼真的畫面，吸引了眾多海外玩家的關注，讓他們開始主動去了解游戲背后的文化內涵，使他們對中國文化產生更大的興趣，增強了海外玩家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感與友好感。

2.吸引海外大量年輕玩家“身臨其境”感受中國文化

根據Get CenturyLink的數據，26%的Z世代群體表示電子游戲是他們最重要的娛樂活動，87%的該群體表示每天或每周都玩游戲。游戲已經成為社交互動的催化劑，是眾多“Z世代”群體的興趣愛好，也成為打造沉浸式體驗、潤物無聲傳播傳統文化的最佳媒介之一。游戲的獨特優勢在于它通過“游戲語言”，允許玩家在“長線運營”的過程中參與并影響故事的發展，形成長時間的交互。甚至在流入市場之后，游戲還可以通過內容更新和版本迭代的方式來與時俱進，根據用戶、市場等反饋意見不斷修正其敘事內容和方法。網絡游戲以其生動、直觀的形式，將中國文化展示給海外年輕玩家，通過參與游戲可以了解中國文化，同時也將本國文化帶入游戲，實現文化的雙向傳播與互動。得益于數字技術、網絡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網絡游戲將中華傳統文化嵌入游戲角色、任務、場景和情節設置，以聲音、畫面、影像等符號形式，實現中華傳統文化在全球范圍內具象化與在場化，從而讓游戲玩家產生身臨其境的文化體驗。[45]（p77-78）

3.提升中國文化國際影響力與實現價值理念的隱性傳達

網絡游戲作為一種新興的數字化出版方式，表形、表音、表意變得更加精準化、實景化、多元化和鮮活化，為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去提供了新的重要載體和路徑。網絡游戲海外傳播的成功，提升了中國文化在國際上的影響力和知名度，為中國文化產業走向世界提供了有力支持。越來越多的海外玩家通過游戲了解中國文化，對中國產生了更深的了解和興趣。一些優秀的游戲作品在國際上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和贊譽，這些作品所展現的中國文化元素和價值觀念，能夠讓海外玩家更加全面、客觀地了解中國。例如，《黑神話：悟空》通過其濃厚的文化底蘊和精美的畫面設計，向海外玩家展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截至2024年9月27日，《黑神話：悟空》在Steam平臺銷量已達2090萬套，總收入超過10億美元，玩家好評率高達96%。許多玩家因這款游戲開始閱讀《西游記》，了解中國的神話體系和哲學觀。網絡游戲將圖文視聽四大要素納入生動鮮活的游戲符號系統之中進行編碼和呈現，讓游戲玩家體驗置身于社會控制之外的替代性場景。當游戲開始時，玩家可以從現實空間與社會身份中剝離出來，通過對游戲世界觀的融入、虛擬身份的認同以及游戲規則的遵循，淡化意識形態偏見，迅速拉近與游戲文化背景的心理距離。中國網絡游戲的強勢出海，借游戲玩家的參與式媒介實踐，實現了中國傳統價值觀念的隱性表達，從而激發其對于中國文化的認可與共鳴。 [46]（p42-49）

四、結語

文學是價值和意義的載體，游戲是探索與互動的媒介。中國網絡文學，作為一種體現大眾參與和全球共創精神的文學實踐，深刻彰顯了中華文化的原創力量。如今，它已然成為講述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的一張鮮活而富有感染力的文化名片。中國網絡游戲，作為一種展現互動娛樂和創新融合精神的數字實踐，成為娛樂領域中最具吸引力、擁有龐大海外玩家群體的娛樂形式。同時，亦成為傳播中國文化、展現中國風貌的一個生動而富有活力的文化載體。當前，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時期，中國正逐步崛起為推動世界經濟全球化、促進世界和平與發展的核心力量。相應地，對世界發展進程及人類前進方向的影響亦在日益加深。結合此背景，時代特征、中華底色、全球視野與人類命運是中國網絡文學未來發展需要兼顧的四個維度；創新活力、文化內涵、世界價值與傳播責任是中國網絡游戲未來發展需要考慮的四個方向。中國網絡文學要擺脫自身的片面性與局限性，著力挖掘全人類共同價值、積極融入世界文學潮流，以世界眼光關注人類前途命運。文化融合或差異化探索，一定要建立在面向未來的全人類共同價值之上，方能在全球范圍內得到認可。中國故事不是孤立的，而是人類故事創作的重要篇章。作為民間文學的中國網文，可以映照人類世界共同情感底色與價值追求，成為跨文化理解與溝通的橋梁，是向世界傳播中國聲音的重要媒介，更好地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發揮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紐帶作用。同理，中國網絡游戲需擺脫自身的短視性與單一性，重視文化適應性與尊重國際市場習慣，積極融入世界游戲潮流。無論是技術創新，還是特色化的內容塑造，都必須平衡自身文化特色與國際化需求，如此方能在全球范圍內獲得認同。中國游戲并非孤立存在，而是人類游戲世界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數字娛樂形式的中國網游，可以折射人類世界共同的娛樂需求與精神向往，成為跨文化交融與理解的通道，是向世界傳遞中國價值的重要窗口，更好地推動中國文化 “走出去”。隨著網文和網游等中國國潮在國際市場上的影響力不斷擴大，中國在文化領域的話語權也相應提升。中國通過國潮這一載體，積極參與國際文化交流與對話，表達自己的文化觀點和主張，推動國際文化秩序朝著更加公平、公正與合理的方向發展，為提升中國軟實力與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出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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