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濱



一、前言
從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我國許多科研機構開始廣泛參與市場化運作,憑借強大的研發能力和對市場的高度敏感性,科研機構經常與產業界合作開展各種創新活動[1]。在新一輪科技革命浪潮的推動下,自2005年起,我國高校也開始與產業合作,并將合作視為教學和科研之外的“第三使命”。以往學者探討大學和科研機構在提高區域創新效率方面發揮的作用,然而此類研究大多沒有區分大學和科研機構,而大學和科研機構在組織流程、戰略和目標上有所不同[2],所以,有理由相信,產學合作和產研合作對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可能有所不同。將大學和科研機構作為一個整體而不區分其影響,可能會誤導政策制定者,阻礙創新資源的優化配置。因此,找出產學合作和產研合作對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的不同影響至關重要。
二、理論與假設
(一)產學合作與產業技術創新效率
企業與高校之間的合作通常是基于長期的戰略研發合作,以充分利用大學基礎研究的優勢。然而,由于大學非常重視基礎研究,因此在組織文化、結構、目標和溝通渠道偏好方面與企業有很大不同。此外,由于多年來政府財政支持的大幅增加,大學缺乏將其知識優勢商業化并響應特定產業和市場需求的動力。企業與大學之間的差異限制了雙方的互信,而互信是愿意轉讓和分享復雜知識的一個重要因素。信任的缺失限制了企業與高校知識的創新結合,而創新結合對于提高企業創新資源的效率至關重要。由此提出假設1,產學合作對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產生不利影響。
(二)產研合作與產業技術創新效率
與大學不同,科研機構面臨著盈利的壓力。在過去幾十年里,政府逐步消減了對科研機構的財政支持。因此,與大學相比,其更以市場為導向,擁有更多與企業合作的經驗,對企業和市場的需求反應更快。大學與科研機構之間的人員差異也會影響合作成果[2]。大學研究人員通??梢宰孕袥Q定何時研究什么、與誰合作,且常常獨立工作。相反,科研機構的研究人員通常以更規范的方式和團隊合作開展特定項目,因此,在與企業研發團隊合作時,科研機構的研究人員能夠更好地應對由合作帶來的各種限制。由此提出假設2,產研合作對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有積極影響。
(三)企業吸收能力的作用
企業吸收能力是影響合作對產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的一個重要因素。當企業具有較高的吸收能力時,其能夠評估和吸收從合作者那里獲得的知識優勢,并將其整合到自身的知識庫中,從而增強研發能力,最終提高創新績效。因此,當企業與大學及科研機構合作時,技術創新效率會隨著吸收能力的提高而提高。由此提出假設3,企業吸收能力與產學合作、產研合作的交互對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產生積極影響。
三、模型設定
創新是一個知識生產的過程,許多學者使用SFA方法來測算創新效率。近年來,該模型被廣泛用于生產力分析[3]。本研究使用Frontier4.1軟件包,通過隨機前沿分析模型對各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的技術創新效率進行了測算。該模型表示如下:
(1)
其中,Yit表示t(t=1,2...,T)年省份i(i=1,2...,N)的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技術創新產出,A為常數項,Lit與Kit分別表示t年省份i的規上工業企業的人員與資本投入,α與β分別表示人員、資本投入的產出彈性。模型中的誤差項(vit-uit)由隨機項vit和無效率項uit兩部分組成,二者相互獨立。其中,vit~N(0, ),uit~(u, )。
為了與先前大多數研究保持一致,本研究的變量以對數形式表示,如式(2)。該方法的目的是降低估計值對異常值的敏感性,并且便于解釋估計系數。最終模型如下:
(2)
(3)
式(3)中,UICit為省份i的規上工業企業在時期t的產學合作支出,RICit為省份i的規上工業企業在時期t的產研合作支出,Lit為省份i的規上工業企業在時期t的R&D人員投入。δ0為常數項,δ1為產學合作的估計系數,δ2為產研合作的估計系數,δ2與δ0分別為R&D人員投入與產學合作、產研合作的交叉項系數。
四、變量與數據說明
(一)技術創新產出
考慮到企業技術創新的特征,本研究將其產出分為兩類。一類是中間產出,即創新活動所帶來的新知識和新技術,也稱為創新的知識產出。另一類是最終產出,代表創新成果的商業化水平,也稱為創新的市場收益[4]。鑒于此,將專利申請數和新產品銷售收入兩項數據用于表征企業技術創新的知識產出和商業化水平指標,并且使用了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將新產品銷售收入的名義值轉化為以2011年為基期的實際值。
其中,各省規上工業企業專利申請數和新產品銷售收入兩項數據來源于2012—2021年的《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工業品出廠價格指數來源于2012—2021年的《中國統計年鑒》。
(二)技術創新投入
企業技術創新的投入可以用R&D資本和R&D人員投入兩項指標來衡量??紤]到價格因素對R&D經費的影響,使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和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與將R&D經費內部支出的名義值轉換為以2011年為基期的實際值。由于研發活動對當期的創新和未來的知識生產都有影響,因此有必要計算R&D資本存量,對此本文采用永續盤存法進行計算,并與以往文獻中的慣例一致,使用15%的折舊率[5]。至于技術創新的另一項投入指標,R&D人員投入,本文選用各省規上工業企業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來表示。
其中,各省規上工業企業R&D經費內部支出和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兩項數據來源于2012—2021年的《中國科技統計年鑒》,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和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來源于2012—2021年的《中國統計年鑒》。
(三)產學合作、產研合作與企業吸收能力
本文進一步研究了企業吸收能力在合作中的重要性。要想有效獲取和利用合作成果,企業必須重視自身的吸收能力。事實上,企業自身吸收能力的差異很可能是導致合作效果不同的主要原因之一。本文采用各省規上工業企業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來衡量企業吸收能力指標,并用其與產學合作、產研合作的乘積來體現對應條件下的吸收效應。
五、結果與討論
本研究的實證分析分兩步進行。由于專利是創新的中間產出,而創新的經濟價值才是合作的最終目的。首先對新產品產出的隨機前沿估計結果進行了分析,然后是對專利產出的估計結果分析。
(一)新產品產出的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
表1報告了新產品生產的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其中,模型1是衡量R&D資本存量和R&D人員投入對創新產出影響的基準模型,模型2與模型3是對產學合作與產研合作的回歸估計結果,模型4與模型5則分別是R&D人員投入對產學合作與產研合作成果吸收能力的回歸估計結果。在模型1—6中,γ值均大于0.85,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了使用隨機前沿模型的合理性。從圖1可以看出,雖然R&D人員和R&D資本對企業技術創新產出均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但是R&D資本的產出彈性要明顯高于R&D人員的產出彈性,其與朱有為等人的研究結論一致[6],表明我國創新生產過程中R&D資本具有更高的產出貢獻,間接說明了我國工業企業人才素質有待提高。與以往文獻一致,本文采用數量指標來衡量研發人員的投入水平,忽視了其中質量因素的影響,也可能會導致對研發人員技術創新產出貢獻的低估。
從技術非效率函數的估計結果來看,模型2顯示產學合作對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不顯著,因此假設1沒有得到證實。產學合作效果不好的一個主要原因,便是發表論文和專利申請數已成為當今學者最重要的兩個衡量標準。至于以上的成果是否被商業化,或者技術是否被轉讓給工業界,與其并無多大關系。以上做法使得一些企業很難與大學開展有效合作,最終導致產學合作無法有效提高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模型3顯示產研合作的系數為-1.58,在1%的水平上顯著。結果表明,產研合作能夠有效提高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因此假設2得到支持。模型4與模型5顯示R&D人員投入與產學合作、產研合作的交互項系數分別為-0.135與-0.078,均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當企業具有較強吸收能力時,產學合作與產研合作對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有著正向影響,印證了吸納人才對更好地吸收合作成果的重要作用。因此,假設3得到支持。
(二)專利產出的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
表2報告了以專利申請數作為技術創新產出的隨機前沿模型估計結果。其中模型6是衡量R&D資本存量和R&D人員投入對創新產出影響的基準模型,模型7與模型8是對產學合作與產研合作的回歸估計結果,模型9與模型10則分別是R&D人員投入對產學合作與產研合作成果吸收能力的回歸估計結果。
對比來看,表2與表1結果的不同之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首先,在以專利為產出時,R&D人員對產出的影響在模型6中不再顯著。究其原因,與上述R&D人員的技術創新產出彈性不足相似,作為一種新知識創造的過程,專利生產更需要R&D人員在質量方面的貢獻。然而,本文所使用的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數據無法體現出此特質,并且可能因為數量的相對過剩導致邊際報酬的下降,使得其產出貢獻不足。其次,模型8顯示產研合作對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不顯著,可能是專利產權歸屬不明確的原因,在企業合作的過程中,專利大部分歸于大學或研究機構,是導致產研合作對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不顯著的主要原因。
六、結語
本文通過對產業技術創新效率進行SFA分析,探索了產學合作、產研合作等變量對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差異。研究發現,企業的R&D投入不僅可以直接提高其技術創新水平,而且可以通過增強企業吸收能力來提高對合作成果的吸收和利用,進而提高技術創新效率。同時,產學合作對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無顯著影響,而產研合作顯著促進了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的提高,說明目前我國部分高校以科研為導向,對市場和產業需求的了解不夠充分。同時,證明了科研機構的業務發展和以市場為導向的研發是正確的。本文進一步從企業吸收能力角度實證檢驗了產學合作及產研合作對工業產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檢驗結果發現企業的吸收能力對其更好地吸收合作成果具有重要作用,說明在當前的科技體制下,人才的培養尤為重要。我國應更加重視高素質人才的培養,高校應培養更多實用技能型人才,對科研人才和技術商業化人才采取不同的培養方式。
引用
[1]Liu X, S Schwaag Serger, U Tagscherer,etc. Beyond Catch-up—Can a New Innovation Policy Help China Overcome the Middle Income Trap?[J].Science and Public Policy,2017,44(05):656–669.
[2]Teirlinck P, A Spithoven.Fostering Industry-Science Cooperation Through Public Funding: Differences between Universities and Public Research Centres[J].The Journal of Technology Transfer,2012,37(05):676–695.
[3]Battese,G E, T J Coelli.A Model for Technical Inefficiency Effects in a Stochastic Frontier Production Function for Panel Data[J].Empirical Economics, 1995,20(02):325–332.
[4]Acs, Z 1, L Anselin, A Varga.Patents and Innovation Counts as Measures of Regional Production of New Knowledge[J].Research Policy,2002,31(07):1069–1085.
[5]吳延兵.R&D存量、知識函數與生產效率[J].經濟學(季刊),2006(03):1129-1156.
作者單位:福州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 責任編輯:韓 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