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推動強化前置型標準化文件發展的思考

高潔 周蘭 李兆軍江霞

關鍵詞：標準引領，新形勢，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

1概述

作為經濟活動和社會發展的技術支撐，標準在推進質量提升、促進技術創新和推動國際貿易發展等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自新中國成立以來，在黨和國家高度重視下，標準化事業的建設和發展歷程獨特而富有成效。

1949年10月，中央技術管理局成立，內設標準化規格處。1958年，國家技術委員會發布了第一號國家標準GB1《標準幅面與格式、首頁、續頁與封面的要求》。1962年，國務院頒布我國首個標準化管理法規《工農業產品和工程建設技術標準管理辦法》。1978年5月，國務院成立了國家標準總局，以加強標準化工作的管理。1988年12月29日，我國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標志著我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標準化工作進入法制管理的新階段。標準涵蓋的范圍已從傳統的工農業產品和工程建設擴展到高新技術、信息產業、環境保護、職業衛生、安全與服務等領域，在農業、信息技術、能源以及企業標準化和消除無標準生產等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

進入新時代，新技術、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迅速發展，這“四新”對國家競爭力的影響十分巨大。以美國為例：2022年2月7日，美國白宮發布新版《關鍵和新興技術（CET）清單》，這是自2020年10月白宮發布《關鍵技術和新興技術的國家戰略》以來的首次更新。2023年5月4日，美國白宮發布《美國政府關鍵和新興技術國家標準戰略》（以下簡稱《戰略》），旨在加強美國技術的基礎和保障消費者權益，同時促進美國在國際標準制定方面的領導地位和競爭力。可以看出，標準引領是一個國家步入高質量發展、參與高質量競爭的重要標志。要實現標準引領，需轉變觀念，適應“四新”態勢，對于這些正處在快速發展過程中的關鍵和新興技術（CET），有必要制定前置型標準化文件，如：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在新形勢下，我們也應該更加重視前置型標準化文件的發展和運用。

2標準化文件

在我國，標準化文件包括標準和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1]，標準（包括標準樣品）是指在農業、工業、服務業以及社會事業等領域需要統一的技術要求。根據原國家質量技術監督局于1998年12月24日制定的《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管理規定》[2]，指導性技術文件是為仍處于技術發展過程中（如：變化快的技術領域）的標準化工作提供指南或信息，供科研、設計、生產、使用和管理等相關人員參考使用的標準文件。指導性技術文件屬于前置型標準化文件，也就是說技術成熟度還不夠，產業發展尚未形成規模的情況下，可以用指導性技術文件來指導和促進技術和產業的發展。

此外，《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管理規定》指出：指導性技術文件發布后3年內必須進行復審，以決定是否繼續有效、轉化為國家標準或撤銷；指導性技術文件屬于科技成果，參與科技成果獎的評定根據《標準化科學技術進步獎勵辦法》的規定進行。這些規定也說明了指導性技術文件的重要地位和發展方向。

從國際標準化發展來看，國際標準化組織和國際電工委員會（以下簡稱“ISO/IEC”）的產出包括標準（以下簡稱“IS”）、技術規范（以下簡稱“TS”）、技術報告（以下簡稱“TR”）、公開可用規范（以下簡稱“PAS”）、國際研討會協議（以下簡稱“IWA”）和指南。其中IS旨在為特定環境下的活動或其結果提供規則、指導方針或特征，以實現最佳秩序；TS涉及仍在技術開發中的工作，或者認為未來（但不是立即）有可能就國際標準達成一致的工作。TS是為了立即使用而發布的，但它也提供了獲得反饋的手段，其目的是最終將其轉化為國際標準并重新出版。TR包含與前兩種出版物不同的信息。例如：它可能包括從調查中獲得的數據，或從信息報告中獲得的信息，或感知到的“最新技術”的信息。發布PAS是為了響應緊急市場需求，代表工作組內專家的共識，或ISO外部組織的共識。與TS一樣，PAS是為了立即使用而發布的，也是獲得反饋以最終轉化為IS的一種手段。PAS的最長使用壽命為6年，之后可以轉換為IS或廢止。IWA是為了應對緊迫的市場需求，通過ISO委員會結構之外的研討會機制制定，遵循確保全球范圍內最廣泛的利益相關方有機會參與的程序，并由研討會的各個參與者協商一致批準。如果現有ISO委員會的范圍涵蓋該主題，則已發布的IWA將自動分配給該委員會進行維護。IWA在發布3年后進行復審，并根據市場要求進一步可以決定：繼續有效，轉化為IS、TS、PAS或廢止。IWA的最長存在期限為6年，之后該協議或撤回或轉換為另一份ISO文件。指南有助于讀者更多地了解標準增加價值的主要領域；一些指南討論了ISO標準如何更好、更安全、更高效地發揮作用。除IS外，其他都屬于前置型標準化文件。

3發展趨勢

本文從ISO的技術委員會（以下簡稱“TC”）構成和陸續發布的標準所涉及的領域兩個方面分析國際標準化的發展趨勢。

從表1可以看出，最初成立的TC主要面向當時工業領域的巨大需求，其重點是實物產品的標準化。隨著社會的發展和變革，新成立的TC（見表2）則涵蓋了更廣泛的領域，涉及性別平等、管理咨詢、新型物流等多個社會方面的標準化需求；此外，還包括與生物多樣性、共享經濟、循環經濟、老齡社會、組織治理、創新管理、納米技術、微細氣泡技術、可持續發展的城市和社區等相關的標準化工作。

在國際標準研制方面，ISO最初的標準項目（見表3）只限于其成立時的工業項目。最近幾十年，其項目呈現出覆蓋面越來越廣泛的發展趨勢。ISO和IEC不斷推動各類標準的制定和發布，以適應全球范圍內不斷變化的需求。國際標準化的趨勢已不再局限于傳統產業，而是涵蓋了社會經濟的各個方面，推動著全球標準的發展和協調，為國際合作與交流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和合作基礎。

在之后發布的國際標準中，除了我們熟知的ISO9001質量管理體系系列標準、ISO14001環境管理體系系列標準和ISO45001職業健康與安全管理系列標準外，還制定了很多關乎民生安全、可持續發展、社會公平、平權等相關標準，如：ISO50001能源管理標準、ISO22000食品安全管理標準、ISO/IEC27000信息安全管理體系標準、ISO37001反賄賂標準、ISO26001社會責任標準、ISO19600合規管理標準、ISO53800性別平等促進實施指南和女性賦權等。ISO標準發展緊跟時代、服務社會，針對智慧城市這一新模式，還制定了ISO37122：2019智慧城市標準；在疫情期間，發布了ISO/PAS45005：2020《職業健康與安全管理COVID-19大流行期間安全工作的一般準則》。這些標準化文件早已超越產品范疇，涉及社會治理領域以及經濟、社會發展的方方面面。

截至目前，ISO已發布4324項ISO/TS、15，162項ISO/TR、2307項ISO/PAS，另外還有40多項IWA。根據歐洲標準化組織發布的2022年度報告，2022年CEN-CENELEC共發布1632項可交付成果[3]，即標準化文件，其中歐洲標準1326項、IWA48項、TS153項、TR100項、指南5項。

ISO和IEC以及歐洲標準化組織等開發多種類型的標準化文件，特別是前置型的標準化文件，是為了迅速響應市場需求，適應新興技術快速迭代對標準化的需求，以適應“四新”（新技術、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的快速發展。例如：ISO發布了由中國貿促會商業行業委員會在整合國內行業實踐的基礎上提出并聯合全球專家共同研制的IWA36：2022《無接觸配送服務指南》和IWA40：2022《虛擬廚房服務指南》。這兩份文件的發布對促進全球疫情防控、保障民生、促進就業產生了積極作用，并獲得了國際社會的高度認可。

在ISO2023版導則1中，針對PAS的制定程序階段以及PAS和IWA的廢止問題進行了調整，具體如下：（1）明確了新PAS和現行PAS的修訂不再要求通過提案階段，即項目許可不需要P成員投票和積極參與制定的承諾，從而進一步縮短了PAS的制定周期。（2）明確了PAS和IWA有效期滿后，如果未轉化為其他標準化文件，則自動廢止，以避免新舊文件在應用中產生混淆。

現以ISO/TC229納米技術委員會為例進行說明。該技術委員會已發布102項標準化文件，其中有64項TS、28項TR、10項IS。其中，ISO80004-1：2023《納米技術詞匯第1部分：核心詞匯》的前身是2015年的TS。這個術語標準的發展經歷了最初先按照TS文件參考執行，期間邊推廣試用邊收集反饋意見為形成標準做準備。經歷8年的積累，2023年升級為國際標準發布。而2015年發布的術語TS在這8年期間也發揮了巨大作用。這也體現了前置型標準化文件的價值。

在原ISO主席張曉剛關于國際標準化發展趨勢的總結中，把國際標準化發展分成了3個階段（如圖1所示），并指出，最近幾年在高新技術領域出現了一種新的商業模式[4]，即先有標準，再有產品，然后產業化，稱之為“標準先行”模式（如圖2所示）。這種模式改變了過去先有產品，再有標準，然后產業化的商業模式。這里所說的標準包括ISO發布的各類文件，針對新技術領域，“四新”中更多的是TS、TR、PAS、IWA和指南等。

再從快速發展的新能源汽車的充電樁和電池兩個發展歷程來看，如果走充電路線，充電樁的技術標準就非常重要，它包括電力規范、接口標準、通信協議、電池充電標準、智能控制等方面。目前國際上主要有五大充電樁標準，分別是：中國國標GB/T的組合、CCS1美標（combo/Type1）、CCS2歐標（combo/Type2）、日本CHAdeMO標準以及特斯拉的北美充電標準（NACS）。各種新能源汽車采用不同的充電接口標準和規格，阻礙了充電站建設的統籌規劃和標準化。而且充電接口的不統一也導致許多車主對于購買新能源汽車存在顧慮——擔心在不同的地方無法充電，無法用車。如果實現了充電接口的標準化，就可以讓更多的車主放心地購買新能源汽車，從而加速新能源汽車的普及。目前，特斯拉提供了美國最大的快速充電網絡。2023年，福特和通用汽車相繼加入特斯拉的NACS陣營。通過特斯拉、福特和通用汽車的合作，美國60%以上的電動汽車都符合NACS標準。而美國政府則進行了干預，提出如果特斯拉電站轉向美國的標準充電接口CCS的話，就可以獲得美國政府的數十億美元聯邦補貼。充電接口標準的競爭背后也是國家實力的競爭。如果走換電池模式，電池標準化就是重中之重。2018年，國家標準化管理委員會發布了國家標準GB/T34013-2017《電動汽車用動力蓄電池產品規格尺寸》。在該標準中，動力電池一共有145種規格，具體為6種圓形電池、125種方形電池和14種軟包電池、規格。總體上看，目前我國動力電池的規格尺寸還是偏多，還有很大的精簡空間。動力電池規格尺寸過多也帶來了很多問題。首先，不同規格尺寸的電池，其制造工藝、設備都不一樣，動力電池企業只能被迫建設多條生產線，造成資源浪費。再次，規格尺寸不統一，就無法做到從原材料到工藝的規模化管理，由此帶來直接和間接成本的居高不下，包括設計、生產成本、庫存積壓成本和管理成本等。再次，對于整車企業來說，不同電池供應商的電芯尺寸規格一般都存在差異，導致切換困難，也增加了配套成本。最后，過多的規格尺寸不僅給動力電池企業降低成本、做大做強形成阻礙，而且也給后續的動力電池回收以及再利用帶來挑戰。統一規格尺寸的動力電池更有利于回收及梯次利用，減少廢舊電池對環境的影響，提高資源的再利用率。

如果標準先行，即先形成前置型標準化文件，再有產品，然后產業化的路線，就會大幅度規避這些問題，充分發揮標準化的價值。

4應對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標準化法》的修訂，國家發布了一系列關于標準化的頂層設計文件，其中包括《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5]《貫徹實施〈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行動計劃》[6]《“十四五”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國家標準體系建設規劃》[7]《國家標準管理辦法》和《2023年全國標準化工作要點》[8]等。這些文件都對“四新”方面提出了不同的要求。例如：《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5]提出了“標準化更加有效推動國家綜合競爭力提升”“新興產業標準地位凸顯”和“引領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快速健康發展”的目標。在《貫徹實施〈國家標準化發展綱要〉行動計劃》[6]中，提出了“完善國家標準化技術文件制度，支持中科院、工程院等研究機構和高等院校推動科技成果向標準轉化”的措施。《“十四五”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國家標準體系建設規劃》[7]強調了“國家標準化技術文件等標準供給形式更加豐富”的目標。《國家標準管理辦法》中明確了對尚在發展中且具有標準化價值的項目，可以制定為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的規定。《2023年全國標準化工作要點》[8]中則提出了“制定標準化與科技創新互動發展指導性文件，建立重大科技計劃項目與標準化工作聯動機制，在科技研究中強化標準核心技術指標研究，及時將先進適用科技創新成果融入標準”的具體計劃。國內學者對標準化發展也提出了許多有益的建議[9-14]。眾所周知，標準化的目的是在一定范圍內實現最佳秩序，促進最佳共同效益。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也可以起到這樣的效果。但國內在諸多方面對國家標準化指導性技術文件的重視和理解還不夠充分。有鑒于此，建議采取以下應對措施。

（1）轉變觀念，從政策、制度、流程上更加重視前置型標準化文件。

（2）適應標準化競爭前置的新形勢，進一步鼓勵在國際標準化組織中提出TS、TR、PAS、IWA等相關項目的立項，讓國際上技術領先的專家更多地發聲，這也是提升國家綜合競爭力的有效方式。

（3）對涉及“四新”的標準項目，盡可能引導制定前置型標準化文件，形成標準化——產品化——產業化的新模式，力爭從源頭建立最佳秩序，減少資源浪費，真正實現標準引領。

（4）涉及前置型標準化文件，建議前期重視業內專家的調研和論證結果，在立項評審環節加大支持力度和確保審批時效。后續復審需要轉換為國家標準時再次進行評估和論證。這樣即可以適應四新的發展，也可以把好國家標準的質量關。

（5）增加新型標準化文件，以適應突發事件和市場快速發展的需求，同時也能應對國際標準化組織的PAS和IWA，以縮短相關項目的制定周期。

面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們要不斷總結經驗，不僅重視實踐經驗總結凝練成標準，也要重視前置型標準，將標準化工作前移，布局更多的重大和前瞻性科技成果盡快轉化為公開發布文件，實現標準引領和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