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中國農民的創業史

內容提要：陳應松的長篇小說《天露灣》是一部新時代中國農民的創業史、奮斗史，是反映新時代“山鄉巨變”的佳作。小說立足于新時代語境下宏大敘事的重構，表現出一種以人民為本的價值觀念。在藝術形象塑造方面，小說重新塑造了農民的主體性形象和新時代的社會地位，展現出社會主義新農民的形象。小說在日常生活書寫中凸顯地方特色，堅持現實主義的創作方法，呈現出新時代鄉土寫作的新氣象，為新時代新鄉土小說的寫作提供了豐富的藝術創作經驗。

關鍵詞：創業史 新農民 日常生活 現實主義

新世紀中國的“三農”問題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經濟問題，同時牽涉到政治、文化、社會等多個層面，在中國社會加速走向現代化、城市化、工業化的急劇裂變中，中國的鄉村社會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大變化，存在于中國鄉村社會中的超穩定結構（金觀濤語）正在面臨著解體，之前相對封閉的鄉村社會正逐漸變得開放。當下正全面開展的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與新型城鎮化實踐，給中國鄉村帶來了“新山鄉巨變”，這無疑為新時代的鄉土文學提供了新素材、新理念與新情感，學者張麗軍指出：“新時代的新山鄉巨變是具有根源性意義的中國鄉村社會文化現象，應該成為新時代中國文學審美書寫的中心命題。當代中國作家應該有效回應這一時代的新召喚、新挑戰與新現實，去書寫新時代巨變的新故事、新農村、新農民。”a書寫新故事、新農村、新農民是時代賦予作家的責任，也是當代作家回應時代、介入現實的首選。曾經以書寫神農架而著稱的魯迅文學獎獲得者陳應松，歷經兩年時間創作出了一部迥異于之前風格的長篇小說《天露灣》，這部小說以陳應松的家鄉湖北省荊州市公安縣為故事原型，以40年來的社會變遷為歷史背景，聚焦江漢平原，書寫出了當代中國鄉村從貧困到溫飽、從溫飽到致富的深刻變化。陳應松在小說的后記中，把農民比喻為“大地的雕塑家與魔術師”，賦予了農民無限的可能性，家鄉的農民憑借著奮斗之志、創新之力創造了江南地區種植葡萄的奇跡，帶領鄉親們打贏了脫貧攻堅戰。可以說，《天露灣》就是一部新時代中國農民的創業史、奮斗史，在對故鄉的深入探索中，陳應松重新發現了人與自然、人與土地之間的新關系。前現代社會語境中的那種牧歌時代的農耕文明，早已成為遠去的歷史。新時代農民所依附的土地，是現代的、先進的、時尚的、更是美麗的。所以，《天露灣》是新時代的新鄉土小說，是一部反映新時代“山鄉巨變”的佳作。

一、新時代語境下宏大敘事的重構與價值指向

作為一部新時代的鄉土小說，《天露灣》描繪的是一幅鄉土中國現代化的圖景。近些年，鄉土文學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種前現代語境下描寫農耕文明的敘事，進入新時代，鄉土文學所表現出來的重大主題就是鄉村振興，這也是當前文學的“共名”。鄉村振興是國家戰略，新世紀以來，國家每年頒布“中央一號文件”，預示著國家在“三農”問題上的重視以及新的規劃與探索。黨的十九大提出的鄉村振興戰略，提出了總要求“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對于文學創作而言，鄉村振興的要求也是文學創作要集中發力的面向和表現因素。中國作協黨組書記張宏森更是從講政治的高度將書寫新時代的山鄉巨變提到一個更高的層面。他指出“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是服務黨和國家中心大局的題中之義。”“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是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講話精神的重大舉措。”“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是推動文學高質量發展的破題之舉。”b在這樣的時代語境中，陳應松的《天露灣》可謂是回應時代的主題之作。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后現代理論思潮的影響下，文學中的宏大敘事遭到質疑，甚至被解構，個體性與多元化的敘事形態成為文學創作的審美追求。新世紀以來，尤其是2014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文藝工作座談會講話之后，文學創作亟需一種整體觀美學，提升文藝創作培根鑄魂的能力，重新建構新時代文藝的價值指向，文學創作中的宏大敘事與現代性、意識形態之間形成某種關聯，成為新時代風格化的審美敘事形式。

陳應松的長篇小說《天露灣》以改革開放四十年為時代背景，抒寫了江漢平原的農民通過奮斗實現脫貧致富的漫長而艱苦的創業史，全景再現了中國當代鄉村的巨大變革歷程。在重構宏大敘事方面，《天露灣》表現出兩個方面的特征：

第一個方面是充滿現代性的時間意識。《天露灣》的時間跨度以及對史詩風格的追求，體現出了陳應松強烈的時間意識，在歷史與現實、時代的對話中講述著中國走向現代化的故事，重建文學宏大敘事的品質，顯示著鄉村社會現代性建構的漫漫征程。從整體而言，小說選擇一種進化論的敘事方式，開頭部分講述的是主人公金滿倉在計劃經濟體制內的遭遇，自家養的豬不能賣，交不起農業稅和三提五統款，人生陷入低谷。這種人生低谷顯然不是個人問題，也不是金滿倉一個人的問題。金滿倉的個人遭際具有代表性，這也是改革開放面臨的現狀。社會主義不是讓人們過苦日子，更不是讓農民自己養了豬還不敢殺、不能殺。小說一開始呈現的這個場景，顯然是一種歷史的反思與檢討。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這位村里的能人，自身的能力以及價值都未能得到充分的體現，但能人畢竟是能人，金滿倉在報紙上看到一則關于葡萄致富的消息后立即由心動轉為行動，經歷千辛萬苦買回種子，第一個在村子里種起了葡萄，并取得不錯的收益。一時間村里村外的農民都來求取種葡萄的經驗，其中也遇到了銷售的困難、種苗的更新等挫折，但這些都被勤勞又有創見力的農民一一克服。小說在敘事上采取的是線性思維，隨著時間的推移，從無到有，從有到強，伴隨著時間觀念而來的是不斷前進的發展，金滿倉的女兒，洪家勝的兒子，是天露灣的新農民，更是新觀念、新思維的實踐者，如果說父輩致富還依靠的是勤苦，而年輕一代則依靠的是審時度勢的新理念。這種“長江后浪推前浪”的故事模式依然延續著宏大敘事對時間觀念的要求。

第二個方面是對主流意識形態的藝術呈現。《天露灣》是一部較為典型的主旋律作品，從故事情節的演繹來看，故事的主線索與改革開放的發展路徑是基本吻合的，是通過天露灣農民在政策的不斷指引下尋求致富之路的可歌可泣的奮斗經歷，歌頌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農村在黨的正確領導下取得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小說兩處細節值得重視，也是對主流意識形態反映的印證。一是小說中寫到了“鄧小平南方講話”在當地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天露灣人民在“講話”的影響下，解放思想，走上了種葡萄致富的道路。二是作為縣領導的趙向明對天露灣人民致富道路的支持。趙向明身為父母官，全心全意為人民謀福利，對于天露灣人民種葡萄致富進行詳細認真的考察與幫助，解決他們在致富路上遇到的困難，真正體現了一名黨員的擔當與責任。這兩處細節見微知著，是國家政策和地方政府舉措對農民的日常生活產生的具體而細微的影響，充分彰顯當下宏大敘事所呈現出來的意識形態屬性。

《天露灣》是新時代鄉村振興背景下的一部書寫鄉村社會變化的力作，與“十七年”時期的鄉土題材相比，《天露灣》除了表現出新時代的“山鄉巨變”，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一種以人民為本的價值觀念。從總體來看，小說全篇其實在虛化政策背景的影響，這一點較之“十七年”的鄉村文學顯得比較隱晦，小說筆墨的重心落在農民在新時代表現出來的新觀念的刻畫上。社會是由價值來維系的，沒有價值追求的社會，只能是叢林社會或者潛規則盛行的社會。同樣，沒有價值追求的文學也一樣流于平庸，引不起讀者的共鳴。陳應松的《天露灣》真正地降低了以往寫作者作為啟蒙者的高高在上的寫作姿態，用一種仰視的目光去書寫農民在這場鄉村振興的變革中所表現出來的偉大力量，刻畫了農民是這場偉大變革的主宰者，踐行著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理念。從文學價值的指向來看，小說實質上是重塑了農民的主體形象和地位。

二、重塑農民主體性形象與地位

20世紀以來的農民形象是與整個國家的歷史文化語境、意識形態指向不可分割的。因此，農民形象處于一個不斷變動的過程。新時代鄉村振興語境下的農民形象表現出來的是新農民形象，他們既不同于五四鄉土文學中那些愚昧需被啟蒙的農民，也不同于“十七年”文學中那些類型化的農民，在新的歷史語境下，至少在陳應松的長篇小說《天露灣》中，我們所看到的農民已經超出了我們過往的審美期待，小說中的農民形象呈現出許多新的特質。

一是主動成長，具有自發性。《天露灣》中金滿倉是村子里的能人，不甘于貧困導致的尊嚴喪失，決定尋找新的致富之路。浸染著鄉土傳統的金滿倉，沒有拘囿于這片土地的羈絆，不斷去突破創新，硬是在不被看好的土地上種起了葡萄，而且成為遠近聞名的種葡萄能手。從金滿倉身上，體現出了農民勤勞、好學、淳樸、寬厚、韌勁。實際上，金滿倉在種葡萄致富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風順，甚至可以說一路坎坷，外出買葡萄種，錢被人偷，培訓費報銷被告發，葡萄滯銷等種種困難，但金滿倉沒有因為困難而放棄，也沒有因為短暫的失敗而沉淪，他總是能在困難和挫折面前挺直腰板，戰勝困難。金滿倉之所以是村里的能人，還因為他好學，在去浙江學習葡萄種植時，金滿倉表現出一種非常可貴的善于學習的精神，虛心向專家學習種植葡萄的知識，詳細記錄葡萄種植的注意事項，生怕所學的種植知識有遺漏。所以，金滿倉種的葡萄是當地最好的，被村民推選為會長。金滿倉對于葡萄的種植從來不保守，而是善于更新技術，更新觀念，能夠做到與時俱進，這才讓天露灣的葡萄能夠做大做強。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天露灣的致富之路都是農民主動作為，自發去完成，新時代的鄉村振興一方面需要農民發展產業，提高物質收入。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農民的觀念需要改變，適應新時代的要求。致富路上農民主動“造血”，沒有“等靠要”，依賴“輸血”，在這方面，《天露灣》切切實實地為讀者提供了新農民的形象。

二是高學歷者的返鄉。《天露灣》書寫了兩代農民在故土耕耘探索致富的故事，第一代農民金滿倉和洪家勝等盡管在致富的道路上已經表現出農民階級在新時代的新氣象，但他們依然是在傳統農耕文化的秩序中展開，無論是觀念還是行為，第一代農民身上還有濃重的傳統痕跡。而第二代農民洪大江身上則表現出社會結構性變化所呈現出來的特點。在改革開放很長一段時間內，國家的政策總是在極力加快城市化發展的進程，以優越的資源和就業環境吸引農民進城打工，而在新時代，隨著國家對“三農”問題的重視，以及在鄉村振興的帶動影響下，農村正在成為一個具備極大發展空間的領域，在現行政策的引導下，農村似乎已不再滿足成為城市化發展的“穩定器”與“蓄水池”。農村根據地域特點真正實現自己的產業訴求，這也為返鄉者提供大量的大展拳腳的機會與平臺。所以，返鄉創業不再是被動地逃離城市，而是由于新時代農村的“山鄉巨變”吸引返鄉者回鄉創業，是主動行為。洪大江作為從天露灣走出去的高材生，在上海有著令人羨慕的工作，但他毅然決然辭掉上海的體面工作，回到家鄉天露灣進行創業，洪大江由城市白領到農民的這種身份的轉變暗含著對現代性的重新審視與反思，一方面洪大江的返鄉并非是因為心理上的“鄉愁”而實現對精神歸屬地的回歸。另一方面洪大江更多是看中新農村這一廣闊而充滿生機的發展平臺，將自己的專業所學與種植實踐相結合，發展了現代新型產業，從而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所以，對于新時代農民的審美想象，由于高學歷返鄉者的積極介入到鄉村振興的事業中，不能再局限于傳統的世俗眼光去審視。如今，在新農民身上已經體現出了知識、理想、價值等現代觀念，并且他們也將成為鄉村振興的智力支撐。

三是具有主體意識的現代農民。在鄉村現代性的轉型進程中，隨著城市化、工業化、商品化的不斷滲透，隨著新農村建設的不斷實施，鄉村社會的結構性變動也導致了當代中國農民的裂變與分層。在波瀾壯闊的改革大潮中，農民們的主體意識逐漸覺醒，并試圖依靠各種力量改變自己的命運。在國家關于鄉村政策的推進下，新農民的形象往往呈現出意識形態內蘊，與現實生活關系較為密切。新農民在傳統與現代、開放與保守的鄉村境況中，展現人物的創新、智慧、獨立、創業、責任等具有強烈的主體性新元素。《天露灣》的農民群體讓我們看到了他們群體吃苦耐勞的品格、高尚的道德境界、強烈的責任意識、韌性的創業精神、持續的發展訴求等，這些農民也大多經歷了經濟的覺醒、創業成功的艱難、精神心理的蛻變、人性的提升等層面，最終成為一個新農村的新農民。《天露灣》里農民形象的塑造，并不是那種高大全的人格塑性，而是將農民群體放置于具體的歷史文化語境之中，呈現人物在現實的困境中不斷成長的發展歷程，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和生態等立體性場域中，充分凸顯人物由外而內的蛻變歷程，進而建構出一個充實而豐盈的精神世界。總之，新農民的形象、農民的精神人格及其農民主體性的建構，一定是一個長期發展甚至是極為艱難的蛻變，我們在小說中看到，洪家勝、金滿倉、潘忠銀、袁世道、肖丙子、許會計、洪大江、金甜甜等新老農民都是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完善，最終蛻變為新時代的新農民。

三、日常生活與鄉土新氣象的現實主義

書寫

展現新時代鄉村社會的新氣象，講好新農村的故事，表現新農民的形象，不能理念先行，簡單地植入意識形態元素，文學作品講好新時代農村故事，首先要明確文學作品的文體屬性，文學作品對鄉村現實社會的文學呈現，對農村問題的文學表達，最終還是要落實到豐滿有趣的故事情節，立體飽滿的人物形象，邏輯清晰的小說結構，鮮明生動的小說語言等諸多方面。對于《天露灣》而言亦是如此，種葡萄致富的故事并不是小說最精彩的，這一故事情節甚至帶有模式化的因素。小說最吸引讀者的是極具地方特色的日常生活，小說寫出了天露灣百姓的喜怒哀樂與人情冷暖，寫出了村民生活的問題、情感的曲折與命運遭際。

閱讀《天露灣》，感觸最深的是在日常生活的書寫中處處流露出的地方特色。首先是地方方言的運用。書中大量運用了方言土語，比如“您郞嘎”“搓泥巴果子”“鋼精鍋子”“罐頭瓶子”“枯老百姓”“閻王五爹”“冷火子秋煙”“清汪鬼喊”“使起憨頭打老虎”“螞蟥聽不得水響”，尤其是那句“您郞嘎”，是極具地方辨識度的語言。維特根斯坦說過，想象一種語言就是想象一種生活方式。生活在天露灣的農民通過熟悉的鄉音拉進了人們之間的關系，加深了人們之間的感情，方言土語已經成為地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次，小說為讀者貢獻了一場舌尖上的盛宴。小說中多處提供了當地的飲食，比如甲魚、海帶肉皮湯、酸辣藕帶、豆豉、臘肉、臘魚、灌腸、鲊辣椒、鍋盔、魚糕、春卷、虎皮青椒、黑魚凍子、鱔魚火鍋等一系列美食。小說中這些描寫美食的細節，一方面凸顯出地域飲食文化特色，另一方面也是小說追求真實的必要組成部分，提供了人物生活的真實細節。最后，小說中特有的風俗也貫穿在日常生活中。小說中最生動的風俗細節描寫莫過于天露灣農村婦女的吵架。黃秋蓮與余翠娥為了孩子的事情兩個女人剁刀賭咒。兩個女人隔著小橋在菜板上剁著刀互相指責對方，為了加大賭咒的力度，黃秋蓮甚至把一只雞剁了頭。這種吵架方式按小說中的說法是當地的慣例，從形式來看具有很強的隱喻色彩，甚至有著人類學的意義。還有一處當地風俗是脫鞋留客。為了顯示主人對客人挽留的真誠，主人將客人的鞋脫掉。小說中，金滿倉為了挽留恩人喬漢橋，將其一只鞋給脫走，留下喬漢橋在家吃飯。這些極具地方特色的風俗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讓故事更加豐富多彩，增加了文化的內涵。

可以說，小說通過大量的日常生活細節形象地展現出天露灣人民創造江南地區種植葡萄的奇跡，帶領鄉親們打贏了脫貧攻堅戰的偉績，這是天露灣肉眼可見的“變”，天露灣也有不變的，那就是天露灣百姓們的人心向善。而且這種人心向善滲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老百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日子里體現出來。小說里的農民繼承著中國勞動農民的傳統美德，質樸、純厚、吃苦耐勞、善良，小說中的人物大部分是好人，金滿倉、余翠娥、洪家勝、黃秋蓮、吳紅英、袁世道、潘忠銀、趙向明、喬漢橋、肖炳子、洪大江、金甜甜等，盡管在致富道路上每個人的價值觀念發生了變化，但并非人人都唯利是圖，價值觀扭曲，在大是大非面前，天露灣的農民堅持了做人的底線與原則，這也是《天露灣》為新鄉土寫作提供的有價值的寫作經驗。

陳應松對鄉村生活是非常熟悉的，在他的記憶中，農村還是農耕文明的產物，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土坯房，泥巴路，臉朝黃土背朝青天的、無休無止的勞作。挑糞、挖溝、鋤草、插秧、割麥、揚場、堆垛、推車，沒有一樣不是繁重的苦力。農民繁重的體力勞動卻沒有換來物質生活的豐裕，反倒是“地越種越賤”。改革開放以來，國家通過“中央一號文件”對農村進行政策照顧，農村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露灣》就是一部書寫鄉村新氣象的現實主義力作，小說在對新時代中國農民形象的塑造過程中，歌頌了中國農民在中國共產黨的指引下，在勤勞致富奔小康的艱難路途上所展現出的偉大的創造力和開拓精神。通過今昔對比，深刻改變了作者的認知與感悟，也改變了讀者的認知與感悟，陳應松在這樣鄉村巨變的震懾下，通過自己的生動鮮活的文字重新認識故鄉，認識土地，認識農民。在后記里，陳應松寫到他看到的新農村景象，“最先進的設施大棚，最醇香的葡萄美酒，最淳樸的鄉黨，最可愛的葡萄……葡萄成為我家鄉一個新興的農業產業，就靠了那些農民在田壟間精心虔誠地鼓搗與蒔弄，現在卻是水肥一體化、全電腦控制的栽培管理，是設備先進的葡萄酒莊，是一年一度葡萄節的狂歡，是田野品酒會的浪漫與豪情，是熱氣騰騰富裕的生活。”陳應松通過這部厚重的《天露灣》最終為我們展現出來的就是新時代新農村繁榮的景象，現在的土地是現代化的土地，現在的農村是洪大江、金甜甜等這一代新農民生活、創業、奮斗的農村，是一個充滿活力、年輕的新農村。三農專家溫鐵軍教授曾說過，誰規定的農民只能種地，農民是百業生產者。農村本是百業興旺，不能只種地，百業興旺才能鄉村振興。我們在《天露灣》這部小說中看到了這種百業興旺的可能，陳應松在自己的家鄉也見證了這種可能。

嚴格來講，《天露灣》是一部弘揚主旋律的作品，小說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原則，通過對幾個農民形象的塑造，讓我們深切地感受到，農民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偉大的人，從農民可歌可泣的故事中感受到農村翻天覆地的變化，從老百姓的物質生活與精神面貌的變化中見證了時代的變遷。小說讓我們見識了現代農業的廣闊前景與未來生機，這樣的前景與生機也時刻召喚那些扎根鄉村發展產業的致富帶頭人，回鄉創業回報家鄉的青年朋友，致力于推動美麗鄉村建設的基層干部，他們也會在小說感召之下，思考關于理想、價值、責任、情懷等問題，作為置身其中的農民也會深切感受到只有在黨的領導下，老百姓才能走上致富之路，才能迎來新的“山鄉巨變”，作為新時代的文藝工作者，也有責任有義務為新時代抒寫一部生動壯美的中國農民創業史，《天露灣》可謂是一次成功的創作嘗試。

注釋：

a張麗軍：《新時代呼喚新山鄉巨變文學》，《中國文化報》2022年7月15日。

b張宏森：《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的新史詩》，《旗幟》2022年5期。

（作者單位：寧夏社科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百年中國鄉土文學與農村建設運動關系研究”（21amp;ZD261）、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新世紀中國長篇小說‘新現實主義’審美書寫研究”（19ZWB10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