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觀看之道》中油畫與新財富關系引發的思考

摘要：本文主要從歷史視角和金錢購買力的社會角度出發，通過引述傳統油畫時代和中世紀藝術作品，深度解讀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一書中提出的油畫藝術與新財富關系的思想；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論證油畫藝術背后隱藏的政治與財富的象征含義以及油畫與當時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和影響。

關鍵詞：油畫；財富；社會；文化；政治

“油畫”一詞，指的不僅是一門技術，它還界定了一種藝術形式。油畫以寫物為主。當你買一幅畫時，同時也買回畫上所繪的物品的表象，油畫把一切事物都納入平等的地位，一切事物都可以交易，因為一切都成了商品。

約翰·伯格在《觀看之道》一書中說：“而油畫是要炫耀一種新的財富——一種生機勃勃，并由強大金錢購買力所認許的財富。”其從財富的角度討論油畫作品。他指出展示財富即油畫的傳統之一。這也引發了筆者對油畫與新財富關系的思考，更重要的是對與其相關的社會文化背景的研究和分析。

一、油畫的誕生和發展

約翰伯格在油畫與財富這一章提及傳統油畫時代大致確定在1500～1900年。現如今的油畫藝術，指的通常是以快干燥的植物油調和顏料，在畫布、紙面或木板上進行創作的一件藝術品，而它的主要來源則是在15世紀之前的歐洲美術中的蛋彩畫。蛋彩畫指用蛋黃或蛋清調和顏料所畫出的圖畫，多畫在外表敷有石膏的畫板上，代表作有桑德羅·波提切利的《春》《維納斯的誕生》等。進入15世紀后的文藝復興中期，尼德蘭畫家揚·凡·艾克把雞蛋換成了亞麻仁油，按照一種特別的比例，研制出了新型繪畫材料——油畫，擺脫了傳統蛋彩畫掉色快、風干慢的缺點。凡·艾克兄弟于1432年所完成的《根特祭壇畫》，這是世界上第一幅真正意義上的油畫，在此之前多為濕壁畫、蛋彩畫，他們對材料的改變和對于光色的研究，影響了后續尼德蘭繪畫以及其他地區繪畫的發展。尼德蘭繪畫的代表人物還有漢斯梅姆林（《圣烏爾蘇拉遺物匣》）、博斯（《愚人船》）、老彼得·勃魯蓋爾（《農民舞蹈》）等。經過幾百年來各代畫家的繼承和創造，油畫作為一個獨立的畫種開始廣泛傳播并逐漸成為西方繪畫史中的主要表現形式。

油畫的演變經歷了古典、近代以及現代階段，各個時期受制于時代思潮和技藝限制，呈現多樣的風貌。在15世紀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由于人文主義思想的崛起，畫家們開始觀察生活并描繪日常場景，使宗教題材作品與現實世俗元素結合。17世紀，部分油畫家注重光感表現，通過色彩對比和層次營造戲劇氛圍。19世紀油畫發展出現色彩變革，但在世紀末，西方油畫發生了根本性轉變，不再追求自然再現，轉而注重畫家構建的藝術形象。20世紀近現代油畫中，不同的藝術流派形成了各自獨特的觀念，對油畫形式語言給予了極高的重視。

二、油畫與新財富的關系

（一）新舊財富—“生機勃勃的財富”

約翰·伯格在書中描述：“早期傳統的藝術作品用以炫耀財富。不過財富在當時是固定的社會秩序或神權秩序的象征。油畫是要炫耀一種新的財富、一種生機勃勃，并由強大金錢購買力所認許的財富。”油畫和早期的藝術作品都是炫耀財富，那么舊財富和新財富的區別以及產生的原因是什么呢？下面筆者將通過藝術與社會的發展角度去分析。早期傳統的藝術作品為代表的古老財富，如歐洲中世紀所展現的藝術形式，當時藝術家們懷著對宗教的虔誠來工作，丟棄了古希臘與羅馬等文明時代藝術對現實世界的真實關注，都在努力構建理想天國的景象。中世紀的美術主要表現在教會建筑物、雕刻、圣經繪畫和裝飾寺廟的壁畫中。在歐洲中世紀文化中，基督教的影響占據主導地位，決定了當時的社會生活方式和社會意識形態。在這種情況下，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們將精神寄托于基督教的“救贖”思想。盡管基督教強烈反對偶像崇拜，要求描繪的形象不追求美感，而是注重內心情感的表達。因此，中世紀人物形象變得呆板和僵硬，不真實地脫離了世俗美感。如早期拜占庭藝術作品《狄奧多拉皇后與侍從》里面人物的腳都打開呈45°，展開這個思維證明中世紀開始注重觀察人體的結構，中世紀的哲學家認為教堂中的圖畫是用來凈化和警醒無知的人的，所以藝術家們都會呈現一種虔誠執著的態度。

以油畫為代表的新財富則是為了炫耀新興資產階級的財富，為什么會發生這么大的改變呢？約翰·伯格在談及油畫藝術與財產的關系時指出，“油畫之于現象，就好像資本之于社會關系”“任何時代的藝術，都是為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和利益服務的”。油畫的特質是通過所描繪事物那近似真實的質感、紋理、光澤和結實，以寫實的手法讓人們能從視覺和觸覺上真切感受事物的存在。油畫肖像是一種對富貴身份的炫耀和自我欣賞，即便是風景畫，也是炫耀其擁有財富的一種表現[1]。如霍爾拜因繪制的作品《兩大使》，是油畫傳統的開端。這幅作品是兩位外交官的肖像畫。畫中描繪了許多精致的物品：絲綢、金屬、木材以及兩人身邊的物品和兩人身上的穿著等。畫家運用高超的技巧表現人物的社會地位、性格特征、心理狀態和財富，這象征著新興資產階級的財富。

以早期傳統的藝術作品為代表的舊財富，隨著文藝復興運動的發展——它的文化主張和思想價值影響建筑藝術，繪畫、工藝美術等多個領域興起，油畫炫耀和表現的是新興資產階級的財富、身份、地位。這是一種“生機勃勃”的財富。

（二）油畫與其所有者—“金錢所認許的財富”

約翰伯格如何評論油畫與油畫收藏者呢？他引用萊維·施特勞斯的話：“對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家來說，圖畫除了是一種知識的工具，也是一種占有的工具，同時，在談到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時，千萬不可忘記，由于佛羅倫薩和其他地方積累了大量財富，才有可能產生這些油畫。富裕的意大利商人，把畫家看作代理人，替他們確定其擁有世上一切美麗、稱心的物品。”約翰·伯格引用這段話是為了說明這些油畫本身是可以購買和收藏的珍奇物品。而圖畫向他顯示他可占有的物品。油畫對于油畫所有者（那些聘請畫家來畫畫或者想購買他們的畫的人）表達他們想要擁有的以及已經占有的東西，這是對富貴身份的炫耀和自我欣賞。

特別是在17世紀荷蘭的靜物畫中，其表現視覺效果的一個重要策略是讓觀者仿佛真實擁有這些東西。這些華麗而稀有的物品，如昂貴的銀盤、龍蝦、波斯毛毯、銀制的號角基座以及稀有水果等，幾乎都以寫實的高精確度進行繪制。其似乎使盡渾身解數炫耀其主人的財富。代表作《龍蝦等靜物》色彩的光輝與物品的精確描繪結合在一起——各種各樣的美食，酒杯與餐具等物品，將可食用的物品變為可視的物品，以此是一種富貴身份的炫耀和自我欣賞，展示了由金錢強大購買力所認許的財富[2]。

油畫所繪事物的寫實手法下的質感，給予我們不同于以往藝術作品的視覺體驗和觸覺體驗，所有者通過占有油畫彰顯他們想要擁有的以及已經占有的東西，由此彰顯展示了由金錢強大的購買力所認許的財富。

三、油畫與新財富的關系和當時社會文化之間的關系

油畫是財富的一種展示，約翰·伯格在書中描述油畫是一種新的財富，是一種生機勃勃，并由強大金錢的購買力所認許的財富。因此，繪畫本身必須能夠表示，金錢可以買到的，都是物有所值的。畫作所回饋的是栩栩如生的寫實效果，可帶給觀者獨特的視覺感受和觸覺體驗。那么油畫作為新財富的一種表現方式，與當時特定的社會和文化之間又有什么聯系呢？或者是什么引發這種關系的改變呢？下面筆者將從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開始分析。首先從文藝復興運動談起：反封建的新文化，必然有更強烈的時代精神。文藝復興時期是對古代希臘羅馬精神和現代人文主義精神的延續與發揚，反映了歐洲新資產階級要求自由的思想解放期。其核心理念是人文主義，強調個人解放，宣揚個體的現世幸福高于一切，鼓勵理性思維、對自然的探索和對科學知識的追求。文藝復興運動涵蓋建筑藝術、繪畫、雕塑、工藝美術、文學、音樂等多個領域。它的文化主張和思想價值影響建筑藝術，繪畫，工藝美術等多個領域。隨著人性的解放，人們追求宣揚個人現世的幸福，開始擺脫中世紀的傳統繪畫藝術形式，油畫因此應運而生。社會經濟文化的發展，讓繪畫形式發生了巨大改變，這個時期顧客需求發生變化、藝術市場興起，畫家作為創作主體；很多時候需要以顧客需求和繪畫市場的變化為主，這就脫離了繪畫本意，產生了許多“平庸”作品。如17世紀的荷蘭建立了歐洲第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應運而生的荷蘭小畫派，其作品的尺寸小，適合市民階層懸掛室內以裝飾居室之用，題材小，特別注重對普通民眾生活細節的描繪，迎合市民階層的審美趣味。再以荷蘭團體肖像畫為例，哈爾斯的成就是巨大的，但迫于經濟壓力，他在構圖上就顯得普通了，在《老年濟貧院的男管事》《老年濟貧院的女管事》中，畫面中所有人都以同一順序，同一大小表現，在空間藝術上表現欠佳[3]。正如約翰伯格所說：平庸之作不是笨拙或粗野的產物，而是市場需求比藝術要求更為迫切的結果。正是從藝術與市場的矛盾中，才能體現杰出與平庸作品之間的對比。

油畫不僅與社會文化密切相關，與政治也有緊密關系。正如約翰·伯格所描述的1500—1900年間的歐洲藝術，為連續掌權的統治階級服務，那些統治階級都按不同方式依賴新興的資本勢力，這也并非什么創見。現在要提出更精確的意見：就是有一種對待財產與交換的新態度，決定了觀察世界的方式[1]。如在路易十四的統治下的法國藝術也成為政治服務的工具。在海塞里戈的《路易十四肖像》中，國王站在象征力量的柱子前面，柱子的底座飾有象征法律的正義女神的淺浮雕：她一手持劍，一手握著天平。法國國王對他的臣民們負有的首要責任就是通過法律主持正義。在背景部分的右邊是國王的寶座，國王的上方罩著一個紅色華蓋，而這些都是為了炫耀財富和權力。畫家里戈將所有象征皇室權力的人和物齊聚在這幅肖像畫中，被人稱為“畫者之王”“王之畫者”。

伯格在闡釋觀者觀看的方式時，將意識形態理論與觀看的行為相結合，指出觀看的行為具有一定的意識形態性，如政治、政治、階級等[4]。油畫不僅是一種新財富的彰顯方式，也隱藏著政治等因素；且也受到當時社會文化的影響。所以說任何時代的藝術，都是為統治階級的意識形態和利益服務的。

四、結語

約翰·伯格的著作《觀看之道》以社會文化視角剖析藝術，指出藝術作為一門學科不僅是獨立發展的客體，更是與社會和文化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伯格認為，由于油畫對事物外觀的描繪能力，形成了一套由油畫發明的觀看方法，即把世間一切事物都看作是可被描繪的，也是可轉化成產品進入市場流通的。油畫也就變成了人們展示財富、標榜生活方式和財產的象征。油畫與財富關系的形成與其當時的社會文化背景也是息息相關的，油畫的背后隱藏著財富和政治等象征含義，讓我們從更廣闊的社會文化環境角度去思考藝術。

作者簡介

姜余斌，男，漢族，浙江金華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視覺傳達設計。

參考文獻

[1][美]溫尼·海德·米奈.巴洛克與洛可可—藝術與文化[M].孫小金，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

[2]石磊.觀看的藝術—基于《觀看之道》對圖像觀看問題的再思考[J].新美域，2022（4）：64-66.

[3]余潔.讀《觀看之道》引發的思考[J].品牌（理論月刊），2010（11）：167.

[4]王林生.《觀看之道》與約翰·伯格的藝術史觀[J].中國圖書評論，2017（4）：40-47.

注釋

[英]約翰·伯格：《觀看之道》，戴行鉞，譯.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