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的影響

摘 要：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如何推進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成為政府和學界亟待解決的難題。以粵港澳大灣區為樣本探討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城市群內部以及周邊區域共同富裕的影響，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采用“全面FGLS”方法以及動態面板空間杜賓模型進行估計得到如下結論：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無論是對于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還是帶動周邊區域共同富裕均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在短期內存在正向的空間溢出作用，但長期而言粵港澳大灣區人口不可能無限集聚，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后擁擠效應將超過集聚效應對共同富裕產生負面影響。上述結論意味著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內部形成的多中心集聚的態勢，空間協調發展程度較高，在推動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的同時，短期內也帶動了周邊區域的發展，但長期持續的發展仍需人口在粵港澳全域更為均衡地分布，而非無限向粵港澳大灣區集聚。基于上述結論，提出應重視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產業互聯、城市互聯等，促進粵港澳大灣區與粵東西兩翼及山區人口等要素資源更為順暢地流動，優化資源配置，促進粵港澳全域發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先富帶動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

關鍵詞：城市群；人口集聚；區域協調發展；共同富裕；粵港澳大灣區

中圖分類號：C922；F12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4）01-0118-15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3.00.068

一、引言

共同富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特征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2020年我國已如期完成消除絕對貧困的艱巨任務，但相對貧困問題依然嚴峻，我國收入差距仍在不斷拉大。《中國收入分配報告2021：現狀與國際比較》顯示，我國收入基尼系數從1978年的0.317上升至2008年的0.491，達到頂峰，近年來一直維持在0.46—0.47區間，高于0.4的警戒線。將收入差距控制在合理區間是我國進入扎實推進共同富裕歷史階段的重要任務和目標［1］。2021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實現共同富裕目標一方面要通過全國人民共同奮斗做大“蛋糕”，另一方面是通過合理的制度安排分好“蛋糕”。如何推進共同富裕目標的實現成為政府和學界亟待解決的難題。近年來，多數研究關注于數字經濟、普惠金融、平臺經濟等對共同富裕的影響，為共同富裕目標的推進提供了一些思路，然而，在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不充分這一主要矛盾仍然十分突出的現實背景下，各地區推動共同富裕的基礎和條件不盡相同，因此所帶來的實現共同富裕的難度也不相同。探索出一條具有平衡性、協調性和包容性的高質量發展路徑，在發展的過程中共享發展成果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2］。黨的十八大以來，在深入實施已有區域協調發展戰略基礎上，黨中央又積極推進京津冀城市群協同發展、長江經濟帶發展、長三角經濟圈一體化發展、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等，城市群發展成為區域協調發展的重要手段。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印發的《2021年新型城鎮化和城鄉融合發展重點任務》中提出，培育協同一體化的都市圈、城市群引領高質量發展是實現區域共同富裕的空間抓手。城市群在集聚人口等要素資源提高生產效率推動經濟增長的同時，是否會進一步拉大區域發展差距？在把“蛋糕”做大的同時，如何縮小區域差距分好“蛋糕”，仍是一個需要深入探討并加以實證的問題，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粵港澳大灣區是在珠三角城市群的基礎上結合港澳優勢形成的我國三大國家級城市群之一，在國家發展大局中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盡管粵港澳大灣區和廣東整體經濟發展均在全國處于前列，但其區域發展的不平衡矛盾依舊十分突出，2020年粵港澳大灣區十一個城市中人均GDP最高的香港特別行政區是人均GDP最低的肇慶市的5.67倍，同時，粵港澳大灣區的人均GDP是粵東翼、西翼和山區人均GDP的2.71—3.29倍，該區域發展的不平等格局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國多數城市群內部中心城市與邊緣城市、城市群與周邊區域之間發展不平等格局的縮影，另外，相比于長三角和京津冀城市群幾乎涵蓋區域的全部城市且不在城市群內的城市較為零散的特點，以粵港澳大灣區為研究樣本具有獨特的優勢：即大灣區處在廣東省之中，僅包含了廣東省一個區域即珠三角九市，其他三個區域即東翼、西翼和山區并沒有涵蓋在內，這為研究國家級城市群發展對周邊區域的影響以及先富能否帶動后富提供了實踐樣本，因此，本文以粵港澳大灣區作為研究區域分析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探索實現共同富裕的道路，對于全國而言將具有良好的示范和借鑒意義。

二、文獻綜述

關于城市群人口集聚對于共同富裕影響的研究，學界多數是從人口集聚對做大“蛋糕”的影響亦或人口集聚對分好“蛋糕”的影響兩個方面予以探討。

關于人口集聚對做大“蛋糕”即經濟增長的影響，從研究結論來看主要有三類：一是人口集聚對經濟增長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馬丁（Martin）等認為當創新收益大于通勤成本時，人口等要素集聚能夠促進地區經濟的增長［3］。范劍勇研究發現中國的就業密度對于勞動生產率的增長具有促進作用，且這種作用因地區的不同而存在差異，相對來說東部地區比西部地區的促進作用更強［4］。陳樂等發現人口集聚對中國城市經濟增長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影響程度沿東、中、西部依次遞減［5］。楊東亮和任浩鋒認為人口集聚主要通過人口撫養比、人力資本和城鎮化率等途徑來推動經濟增長［6］。宋寶琳等基于2005—2016京津冀區域數據，建立面板誤差修正模型，研究表明無論長期還是短期人口集聚對區域經濟增長都有正向推動作用［7］。二是認為人口集聚與經濟增長存在倒“U”關系。如杜旻等運用系統GMM法以中國地市級以上城市為樣本進行定量分析，發現人口密度與經濟增長率呈倒“U”型關系［8］。王智勇研究表明人口集聚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隨著經濟增長階段的變化有所不同，在經濟增長初期，人口集聚會有效促進經濟增長，當人口增長過快，人口集聚對經濟增長帶來的效應會衰減甚至變成負面效應［9］。劉潔等基于2007—2019長三角地級市面板數據，研究結果顯示人口集聚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呈倒“U”型［10］。除上述兩類研究結論外，還有部分學者的研究表明人口集聚對區域經濟發展具有負面效應［11-12］。

關于人口集聚對分好“蛋糕”即區域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多是從人口向特定區域遷移流動這一人口集聚的動態含義展開，已有研究結論也不盡相同，同樣存在三種觀點：一是人口遷移流動有利于縮小地區差距。王小魯和樊綱研究表明勞動力流動會縮小地區間差距［13］。王淑娟等以新疆為例研究結果顯示勞動力流動抑制了新疆區域差距的擴大［14］。陸銘等認為如果生產要素（特別是勞動力）在區域間能夠自由流動，那么既可以獲得由集聚效應產生的生產效率，又能在區域之間實現人均GDP或人均收入的平衡發展［15］。二是人口遷移流動以及集聚會進一步擴大區域差距。段平忠等認為人口遷移將最終導致地區差距的進一步擴大［16］。關愛萍等的研究結果顯示勞動力流動對西北、東北等欠發達地區的區域收入差距有擴大作用［17］。楚爾鳴等考察了人才流動對區域經濟差距的影響，同樣得到人才向東部地區流動造成人才集聚擴大了區域經濟差距［18］。三是人口遷移流動對區域收入差距的影響受到其他條件的影響，具有非線性關系。安虎森在新經濟地理學的基礎上對我國勞動力流動和城鄉收入差距擴大的悖論進行了分析，認為戶籍制度對我國城鄉收入差距具有一定的門檻效應，只有當市場開放到一定水平時，開放戶籍制度才能有效縮小我國的城鄉收入差距［19］。蔡昉則更深入地分析了遷移能夠縮小城鄉或地區差距需滿足一定的條件［20］。喬榛等探討了勞動力流動、人口集聚與區域收入差距的關系，認為勞動力流動會擴大區域收入差距，但由于人口集聚效應的存在，勞動力流動對區域收入差距的影響呈現倒“U”型［21］。

綜合以上研究來看，關于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研究還存在以下幾個方面有待完善：第一，如前所述，已有研究多數是從共同富裕的一個方面來探討人口集聚對其產生的影響，然而共同富裕內涵是多維的，既要做大“蛋糕”，夯實經濟基礎，又要分好“蛋糕”，將區域收入差距控制在合理區間，因此，從兩個方面探討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的影響更為必要。第二，人口集聚既是過程又是結果，既具有靜態人口空間分布的含義，又具有動態的人口向特定區域遷移流動的含義［6］。已有研究多數是從人口集聚的動態含義分析其對區域收入差距的影響，而忽略了其靜態含義所產生的影響，而研究人口集聚比單方面研究人口遷移流動或人口空間分布將更具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第三，已有關于城市群人口集聚的影響多數探討的是其對城市群內部經濟增長或收入差距的影響，而忽略了考察城市群人口集聚對于城市群以外周邊區域影響是負向的虹吸作用還是正向的溢出效應。基于此，本文將以粵港澳大灣區為樣本，從經濟增長和區域收入差距兩個維度探討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并進一步考察人口集聚對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和城市群周邊區域共同富裕的影響，以彌補現有研究之不足。

三、城市群人口集聚與共同富裕的動態變化特征

1.人口集聚和共同富裕的度量

（1）人口集聚的度量。本文主要采用人口集聚度和人口集中指數兩個指標，其中人口集聚度主要反映的是研究區域內部各個單元在整個區域內的相對疏密程度，相比于常用來衡量人口空間分布的人口密度指標可以有效避免區域大小不同所形成的“聚集度”高估的問題。其計算公式為aggi=（Pi/P）/（Areai/Area），如果度量的是粵港澳大灣區各城市的人口集聚度來反映粵港澳大灣區的人口集聚狀態，那么公式中Pi和P分別表示i城市人口數量和大灣區人口總量，Areai和Area分別為i城市和大灣區區域面積；如果度量的是粵港澳大灣區在粵港澳整個區域的人口集聚程度，那么公式Pi和P則分別表示i區域（粵港澳大灣區、東翼、西翼、山區）人口數量和粵港澳整體人口總量，Areai和Area分別為i區域和粵港澳整體區域面積。人口集中指數用來測定在一定區域內人口的分布是集中在特定區域，還是均勻分布在整個區域內，從全局視角衡量出人口集聚程度，公式為：

其中，Si為每個單元的面積，Pi為每個單元的人口數量，St為整個區域的總面積，Pt為整個區域的人口總數。C取值范圍為0—1之間，C越小，說明人口分布越均勻，反之則人口分布越不均等。

（2）共同富裕的度量。共同富裕的內涵十分豐富，在范圍上是指全體人民共富，在領域上涵蓋物質、精神、文化、社會、生態等多維度共富，在路徑上是人人參與，人人享有的共創共建共享，在時間上是循序漸進的逐步工夫，在過程上是追趕現代化和彌合多元差異的共進共富［22］。關于共同富裕的量化，本文主要從實現共同富裕的兩個必要步驟，即大量的創造財富和合理的分配財富兩個方面予以度量。基于結果導向且使用較少指標的原則，從富裕程度和共享程度兩個維度進行衡量，其中采用人均GDP來度量社會富裕程度，該指標也是國際上通用的衡量富裕程度的指標；采用人均收入差距衡量社會分配制度是否合理，貧富差距是否過大，通過該年份區域內人均國內生產總值最高值與最低值之比來度量［23］。

2.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與共同富裕的動態變化特征

（1）粵港澳大灣區內部人口集聚程度和富裕程度同步提升，收入差距有所收斂。通過計算粵港澳大灣區1990—2020年人口集中指數以及各城市的人口集聚度可以看到，30年間人口集中指數由1990年的0.338提高至2020年的0.469，其中廣州、深圳、珠海以及中山的人口集聚度呈上升態勢，佛山和東莞先升后降，而江門、肇慶、香港和澳門人口集聚度不斷下降，人口空間格局呈現多中心集聚狀態。人口集聚程度有所提高的同時，粵港澳大灣區經濟增長迅速，11個城市的人均GDP最大值、最小值以及中位數均呈倍數增長，其中人均GDP最大值由1990年的70402元增長至2020年的319522元（46314美元）（上述2020年人均GDP最大值、最小值、中位數括號中的美元按照2020年美元與人民幣的平均匯率6.899計算得到。），達到高收入國家的人均GDP水平（43953美元）（高收入國家人均GDP（43953美元）和中等偏上收入國家人均GDP（9192美元）來源于《2021國際統計年鑒》，https：//data.cnki.net/yearBook/single？id=N2022030233；人均GDP最小值由1990年的1697元增長至2020年的56318元（8163美元）上述2020年人均GDP最大值、最小值、中位數括號中的美元按照2020年美元與人民幣的平均匯率6.899計算得到。，接近中等偏上收入國家人均GDP水平（9192美元）高收入國家人均GDP（43953美元）和中等偏上收入國家人均GDP（9192美元）來源于《2021國際統計年鑒》，https：//data.cnki.net/yearBook/single？id=N2022030233；人均GDP的中位數由1990年的4959元提高至2020年的114157元（16547美元）①，是中等偏上收入國家人均GDP的1.8倍，可見粵港澳大灣區總體經濟發展處于中等偏上收入水平。從年均增長率來看，1990—2020年30年間粵港澳大灣區人均GDP中位數的年均增長率高達11.42%，經濟增長迅速（見表1）。由此可見，粵港澳大灣區實現共同富裕的經濟基礎較為良好。

另外，大灣區內部收入差距有所收斂，人均GDP最大值與最小值的比值由1990年的41.49倍下降至2020年的5.67倍，其中1990—2000年間下降12.75倍，2000—2010年間下降了14.48倍，2010—2020年間下降了8.85倍。說明大灣區內部不平等狀況在逐年改善。

（2）粵港澳大灣區在粵港澳全域中的人口集聚度有所提升，各區域人均收入同步提升，差距趨于收斂。粵港澳全域可以分為粵港澳大灣區、東翼、西翼和山區四個區域 粵港澳大灣區包括廣州、深圳、珠海、佛山、江門、東莞、中山、惠州和肇慶；東翼包括：汕頭、汕尾、潮州和揭陽；西翼包括：湛江、茂名和陽江；山區包括：韶關、河源、梅州、清遠和云浮。，粵港澳大灣區的人口集聚度逐年提升，由2000年的1.73提高至2020年的2.08，而東翼、西翼以及山區的人口集聚度在逐年下降，其中東翼人口集聚度由2000年的1.84下降至2020年的1.42，西翼人口集聚度由2000年的0.80下降為2020年的0.65，山區人口集聚度由2000年的1.76下降至2020年的1.38。人口空間格局由東翼、西翼以及山區向粵港澳大灣區轉移，形成了以粵港澳大灣區為中心，粵東西翼及山區為外圍的空間格局。粵港澳大灣區流動人口規模的快速增長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這一態勢。東翼、西翼以及山區人口集聚度下降的同時，富裕程度卻有所提升，且與大灣區的收入差距也趨于收斂。從人均GDP來看，2020年東翼、西翼以及山區的人均GDP分別為43118元、49202元以及40428元，分別是2000年的5.54倍、7.18倍和7.11倍，三個區域呈現人口集聚度越低，人均GDP水平越高的特征。三個區域與大灣區人均GDP差距的變化呈現逐年下降的特征，東翼、西翼以及山區人均GDP與大灣區人均GDP的差距分別由2000年的5.98倍、6.79倍及8.17倍，下降至2020年的3.09倍、2.71倍和3.30倍，人口集聚度越低，與大灣區人均GDP的差距越小。可以看到，隨著人口向粵港澳大灣區集聚，粵港澳全域的共同富裕水平有所提升（見表2）。

上述特征似乎說明了這樣一個事實：隨著人口向粵港澳大灣區集聚，不僅粵港澳大灣區內部共同富裕水平有所提升，同時周邊區域的共同富裕水平也提升了。然而，這一關系是否真實存在，還需要采用更為嚴謹的計量分析予以驗證。

四、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理論基礎

共同富裕作為空間科學的重要范疇，在空間上要求各地區協調發展、共同繁榮。空間均衡是實現共同富裕必不可少的空間環節和空間措施。通過人口在空間的適當分布、資源在空間維度的優化配置來實現經濟在時間維度的可持續發展，其目的是為了最終實現地區共同富裕［24］。這一方面要追求總體效率的提高，做大“蛋糕”；另一方面又要兼顧公平，分好“蛋糕”。在新古典增長理論分析框架下，總體效率和空間平等之間并不存在沖突，受到邊際報酬遞減規律的支配，區域間人口的自由流動最終能帶來要素報酬的收斂，從而在不損害總體效率的前提下促進區域公平的實現。在此過程中，人口在市場力量的驅動下會形成集聚，集聚能帶來規模經濟，規模經濟通過分享、匹配、學習三個機制來促進經濟增長、提高效率，夯實共同富裕的經濟基礎，其中分享意味著私人投資和公共投資在生產規模擴大中被分攤，經濟增長的成本降低；匹配意味著更大的市場促使供給和需求的專業化和多樣化，不同偏好和技能的消費者和生產者相互匹配，經濟活動的效率會提高；學習意味著“干中學”和知識溢出，推動經濟增長的新知識、新技能被快速傳播和掌握［15，25］。欠發達地區人口通過遷移流動到經濟發達地區，一方面流出人口可以在流入地分享經濟效率帶來的成果，另一方面欠發達地區隨著人口的不斷流出，留守人口分攤到的資源會提高，人均收入、人均享受的公共服務以及人均財政預算都會有所增加，最終實現人均層面差距的收斂。

循環累積因果關系理論認為區域經濟發展將產生兩種效應：一是回波效應，即勞動力、資金、技術等生產要素受收益差異的影響，由落后地區向發達地區流動并形成集聚，導致地區間發展差距的進一步擴大。二是由于回波效應的作用并不是無節制的，地區間發展差距的擴大也是有限度的，當發達地區發展到一定程度后，由于人口稠密、交通擁擠、污染嚴重、資本過剩、自然資源相對不足等原因，生產成本上升，外部經濟效益逐漸變小，從而減弱了經濟增長的勢頭。這時，發達地區生產規模的進一步擴大將變得不經濟，資本、勞動力、技術就自然而然地向落后地區擴散，即產生擴散效應。擴散效應有助于落后地區的發展，使得落后地區與發達地區發展差距縮小。

新古典增長理論和循環累積因果關系理論都認為人口集聚最終可以實現總體效率和空間平等的均衡，實現區域共同富裕。但現實中城市群在走向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會受到制度等各方面因素的約束，人口自由流動常常受到限制，人口集聚所產生的經濟效應不免會被扭曲，是否與理論相一致還有待于實證的檢驗。本文選擇我國發育程度相對成熟、開放程度和市場化水平較高、規模巨大的城市群之一粵港澳大灣區為樣本，探討中國城市群發展過程中人口集聚能否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為理論的應用提供經驗證據。

五、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實證檢驗

1.人口集聚對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的影響

（1）模型構建。根據新古典增長理論以及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經濟增長主要取決于勞動力、資本以及技術。通過對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Y=ALαKβ兩端變量同時進行區位熵處理，公式右端的勞動力、資本以及技術變換為人口集聚程度、資本集聚程度以及技術集聚程度，公式左端為經濟集聚程度。

其中，式（7）中的被解釋變量lnpergdpit為i城市t年的人均GDP對數，i∈［1，11］，t∈［1990，2020］，式（8）中的被解釋變量lngapit為t年i城市的人均GDP與該年人均GDP最大值差距的對數，式（7）和式（8）的核心解釋變量lnPaggit為i城市t年的人口集聚度對數，控制變量lnKaggit和lnAaggit分別為i城市t年的資本集聚度對數和技術集聚度對數；μi代表不可觀測的個體效應；δ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個體和時間變化的擾動項；α0為常數項；α1、α2、α3為待估系數。

（2）變量度量與數據來源。被解釋變量：富裕程度（lnpergdp）與共享程度（lngap）。富裕程度主要通過經濟增長即一個國家或地區人均產出水平的持續增加來表征，用人均GDP的對數來度量，澳門、香港數據按照每年的實際匯率折算，單位為人民幣元。共享程度采用人均GDP收入差距來反映，本文借鑒李蘭冰的標桿法［23］，采用該年城市群中人均GDP最大值與i城市的人均GDP之比來衡量區域差距。采用該方法主要出于如下考慮：本文采用的是面板數據，如果采用比較常用的泰爾指數或基尼系數進行衡量的話，需要利用區縣一級的數據來計算市一級的泰爾指數或基尼系數，計算出來的收入差距則是某城市內部的收入差距，而不是城市群內部的收入差距；而采用同年人均GDP最大值與其他城市的比值作為人均GDP的差距，類似于統計中的極差，是最簡單的衡量不平等的方法，更為直觀。

核心解釋變量：人口集聚度（lnPagg）。計算公式為Paggi=（Pi/P）/（Areai/Area），公式中Pi和P分別表示i城市人口數量和大灣區人口總量，Areai和Area分別為i城市和大灣區區域面積。根據模型設定，取對數后納入模型。

控制變量：資本集聚度（lnKagg）和技術集聚度（lnAagg）。資本投入主要以固定資本形成總額來表征，而技術采用Ramp;D內部經費支出總額來表征。資本集聚度的計算公式為Kaggi=（Ki/K）/（Areai/Area），公式中Ki和K分別表示i城市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和大灣區固定資本形成總額，Areai和Area分別為i城市和大灣區區域面積。技術集聚度的計算公式為Aaggi=（Ai/A）/（Areai/Area），公式中Ai和A分別表示i城市Ramp;D內部經費支出總額和大灣區Ramp;D內部經費支出總額。香港和澳門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和Ramp;D內部經費支出總額的數據根據當年人民幣和港元、澳元的匯率，單位統一折算為人民幣元。

本文采用粵港澳大灣區11個城市1990—2020年的面板數據，包括1990—2021年《廣東統計年鑒》、《香港統計年刊》以及《澳門統計年鑒》。表3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3）實證結果分析。由于本文選用的面板數據時間維度大于截面維度，需采用長面板數據的估計方法。對于時間維度較大的長面板數據來說，可以放松短面板數據對擾動項{εit}獨立同分布的假定，但要考慮其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和自相關。如果存在組間異方差和同期相關，可以選擇“OLS + 面板校正標準誤差”的估計方法，如果僅僅存在組內自相關，則可采用廣義最小二乘法（FGLS）進行估計，如果三種情形同時存在，則需要采用“全面FGLS”進行估計，因此在經驗分析之前需要對其進行檢驗，從而選擇合適的估計方法。檢驗結果表明，三種檢驗的P值均為0.0000，強烈拒絕“同方差”、“不存在一階組內自相關”以及“無同期相關”的原假設，可以判定擾動項同時存在組間異方差、組內自相關以及組間同期相關，因此采用“全面FGLS”模型進行估計。表4報告的回歸結果顯示人口集聚對人均GDP的影響顯著為正，即在控制資本和技術因素的條件下，城市群內部人口集聚程度越高，經濟增長越快，富裕水平越高；同時，人口集聚對城市群內部收入差距的影響顯著為負，說明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條件下，城市群內部人口集聚程度越高，越有利于收入差距的收斂，共享程度越高，上述結果說明人口集聚有利于推動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

（4）穩健性檢驗。為考察上述實證結果是否穩健，本文采用粵港澳大灣區1990—2020年時間序列數據重新進行估計，理論模型與基準回歸一致，不同之處在于被解釋變量采用粵港澳大灣區人均GDP的中位數（lnpergdpmedian）表征大灣區經濟增長及富裕水平的變化；采用歷年粵港澳大灣區11個城市中人均GDP的最大值與最小值之比度量粵港澳大灣區整體的共享程度（lngap）。核心解釋變量lnPagg由人口集聚度替換為人口集中指數予以度量；控制變量lnKagg和lnAagg分別由資本集聚度和技術集聚度替換為資本集中指數和技術集中指數進行度量。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由于是時間序列數據，在進行OLS回歸之前需檢驗各序列是否為平穩序列，以及如果不平穩，各序列是否存在協整關系。由表5的ADF單位根檢驗結果可知，lnpergdpmedian和lnPagg為平穩序列，lngap、lnKagg以及lnAagg為一階單整序列，在lnpergdpmedian、lnPagg、lnKagg、lnAagg四個序列和lngap、lnPagg、lnKagg、lnAagg四個序列中，最高階單整變量個數均大于等于2，滿足Johansen協整檢驗的前提條件，可以進行協整檢驗。

進行Johansen協整檢驗之前，需先建立lnpergdpmedian、lnPagg、lnKagg、lnAagg或lngap、lnPagg、lnKagg、lnAagg 構成的VAR模型（1）和模型（2），根據信息準則確定滯后階數，表6結果顯示VAR模型（1）和模型（2）的滯后階數均為4（以*表示）。

接下來根據協整秩跡檢驗（trace statistic）判斷是否存在協整關系，表7結果表明，lnpergdp-median、lnPagg、lnKagg、lnAagg四個序列之間存在最多兩個線性無關的協整向量，即最多存在兩個協整關系，而lngap、lnPagg、lnKagg、lnAagg 四個序列之間只存在一個線性無關的協整向量，即存在一個協整關系。

存在協整關系便可以采用原序列進行OLS回歸，表8的回歸結果顯示人口集中指數所表征的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程度對富裕程度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同時對城市群內部收入差距的收斂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與基準回歸的結果一致，說明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對推動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這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新古典增長理論所闡述的總體效率和空間平等之間并不存在沖突，受到邊際報酬遞減規律的支配，區域間人口的自由流動最終能帶來要素報酬的收斂，從而在不損害總體效率的前提下促進區域公平的實現。盡管粵港澳大灣區人口流動受到制度差異的制約，并沒有完全實現自由流動，但隨著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不斷推進，政府通過制度創新出臺了一系列打破制度壁壘、推動港澳與珠三角城市之間人口流動的政策，為人口集聚助力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的發揮創造了條件。

2.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

（1）空間計量模型的選擇。研究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對周邊區域共同富裕的影響，是存在虹吸效應（回波效應）抑或擴散效應，可采用空間計量方法來識別是否存在空間溢出效應。以粵港澳大灣區、東翼、西翼、山區之間的平均距離構建空間反距離矩陣，計算人均GDP和區域收入差距以及人口集聚度的局部莫蘭指數，得到Moran’s I分別為-0.419、-0.417以及-0.352，說明存在空間自相關，可采用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分析。首先構建更為一般的空間杜賓模型（SDM），該模型是空間滯后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的結合，基于豪斯曼檢驗結果判斷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再通過LR檢驗來判斷究竟應選擇空間滯后、空間誤差還是空間杜賓模型。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無法拒絕原假設，因此選擇隨機效應模型進行估計。通過 LR 檢驗判斷空間杜賓模型（SDM）能否退化為空間誤差模型（SEM）或空間滯后模型（SAR）。LR-SEM和LR-SAR檢驗均拒絕了原假設 受篇幅限制，本文未完整展示LR檢驗的結果，感興趣的讀者可聯系作者獲取。，因而選擇空間杜賓模型（SDM）。另外考慮到動態面板空間杜賓模型在克服變量間的內生性問題上具有明顯的優勢［26-27］，最終采用動態面板空間杜賓模型進行估計，并分解出長期和短期的直接效應（區域i的人口集聚對本區域共同富裕水平的影響）和間接效應（區域i的人口集聚對臨近區域共同富裕的影響），具體模型如下：

其中，式（11）中的被解釋變量lnpergdpi，t為i區域t年的人均GDP對數，i∈［1，4］，t∈［2000，2020］，式（12）中的被解釋變量lngapi，t為t年i區域的人均GDP與該年人均GDP最大值（也就是粵港澳大灣區人均GDP）差距的對數，lnpergdpi，t-1和lngapi，t-1分別為lnpergdpi，t和lngapi，t的一階時間滯后項，式（11）和式（12）中X′i，t代表主要解釋變量lnPaggi，t即i區域t年的人口集聚度對數，以及控制變量lnKaggi，t，即i區域t年的資本集聚度對數和lnAaggi，t，即i區域t年的技術集聚度對數；wi，t為n×n區域中心之間反距離權重矩陣W的（i，j）元素；εi，t為擾動項；ρ為空間自相關參數；θ、γ和β為待估系數向量。變量的計算公式與前面一致，只是范圍不同，不再贅述，表9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2）空間計量結果分析。表10報告的空間杜賓模型結果顯示，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的影響存在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人口集聚對富裕水平即人均GDP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系 數（6.600）顯著為正，而對區域收入差距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系數（-1.513）為負但不顯著，說明臨近區域人口集聚程度增強對本地區富裕程度的提高具有促進作用，且對于本地區收入差距的拉大具有抑制作用，即臨近區域人口集聚程度的提高對本地區共同富裕具有促進作用。本研究結果說明粵港澳大灣區人口及技術集聚程度的提高對臨近的東西兩翼及山區富裕程度的提高具有促進作用。

由于該結果是點估計或者說是瞬時影響結果，其中不包含反饋過程，如果僅采用該結果來判斷空間效應可能存在偏誤，為更準確地識別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空間效應，本文利用偏微分分解將其劃分為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其中直接效應為各因素的直接作用和區域內溢出效應；間接效應即空間溢出效應，即鄰近地區因素對本地區共同富裕的影響效應［26］。這里我們更多關注的是間接效應即空間溢出效應。表11報告的空間效應分解的間接效應結果顯示，人口集聚對共同富裕影響的空間溢出效應主要體現在短期，長期間接效應不顯著。具體來看，人口集聚對富裕程度影響的短期間接效應系數為5.138，對共享程度影響的短期間接效應系數為-1.225，即臨近區域人口集聚程度的提高對本地區富裕程度的提高顯著為正，對區域收入差距的影響顯著為負，該結果意味著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程度的提高對于東西兩翼及山區的富裕程度提高以及收入差距的縮小具有積極的作用，即有利于帶動臨近區域實現共同富裕。而長期效應（即達到均衡狀態時）主要體現為直接效應。具體來看，本區域人口集聚對本區域富裕程度的長期影響顯著為負，而對區域內收入差距的長期影響顯著為正，說明長期達到均衡狀態后，本區域人口集聚不利于本區域共同富裕，該結果意味著粵港澳大灣區人口不可能無限集聚，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后，由于人口稠密、交通擁擠、污染嚴重、資本過剩、自然資源相對不足等原因，生產成本上升，外部經濟效益逐漸變小，從而減弱了經濟增長的勢頭，內部兩極分化程度也會不斷加深。

六、結論與討論

本文以粵港澳大灣區為樣本探討城市群人口集聚對城市群內部以及周邊區域共同富裕的影響，在柯布-道格拉斯生產函數的基礎上，通過區位熵處理得到理論模型，采用“全面FGLS”方法以及空間杜賓模型進行估計得到如下結論：粵港澳大灣區人口集聚無論是對于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還是帶動周邊區域共同富裕均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在短期內存在正向空間溢出作用，但長期來看粵港澳大灣區人口不可能無限集聚，當發展到一定程度后，擁擠效應將超過集聚效應對共同富裕產生負面影響。說明當前粵港澳大灣區內部形成的多中心集聚的態勢，空間協調發展程度較高，在推動城市群內部共同富裕的同時，在短期內也帶動了周邊區域的發展，但長期更持續的發展仍需人口在粵港澳全域更為均衡地分布，而非無限向粵港澳大灣區集聚。如何通過促進人口等要素資源更為順暢地流動，實現資源優化配置從而促進全域發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先富帶動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本文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加強區域交通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交通的互聯互通是促進粵港澳大灣區與粵東西兩翼及山區人口等要素資源互通互聯協同發展的基石。從區域間的地理距離來看，粵東西兩翼及山區與粵港澳大灣區各城市的平均距離分別為368公里、344公里以及259公里，通勤時間3—4小時。以地處粵西的湛江為例，作為粵西重要的中心城市，長期受制于落后的交通，與粵港澳大灣區城市平均距離高達434公里，特別是與廣州、深圳等超大城市往來十分不便。隨著《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的實施，加強粵港澳大灣區與粵東西北區域城市交通基礎設施的規劃建設，為互通互聯提供便利，有利于區域間聯動發展的實現，為粵東西兩翼及山區城市的發展帶來新的發展機遇，使其能充分分享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紅利。

第二，區域間產業互聯，構建優勢產業集群。產業發展是區域經濟發展的基礎，為勞動力和人才創造就業崗位。粵港澳大灣區與東西兩翼及山區城市在產業發展方面應聯動發展，而非產業同構、相互競爭。如珠三角各城市在汽車、家電制造方面實力雄厚，但缺乏鋼材等材料，工廠所生產鋼材等原材料受制于建設用地而不經濟，粵西的湛江、粵東的汕頭等城市在鋼鐵、合金等材料生產方面可對接大灣區在鋼材、合金材料的需求。山區即北部生態發展區對接大灣區的“大農場”、“后花園”及“康養地”，在綠色生態經濟方面實現產業互聯。

第三，城市圈聯動發展，逐步縮小差距。以廣深雙圈聯動發展，發揮核心城市與粵東西北城市間的對口幫扶長效機制，全面深化戰略協同和合作，共建發展平臺，促進人流、物流、技術流、信息流等要素資源自由流動和交流共享，帶動粵東西北城市在人員素質、技術水平、城市治理等方面的提高，在共同發展中逐步縮小與大灣區城市之間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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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Population Agglomeration on Common Prosperity：

An Case Study of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WANG" Yingying1，2

Abstract：Common prosperity is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 and an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How to promote the realization of common prosperity has become an urgent problem for the government and academia. This paper takes the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as a sample to explore the impact of population agglomeration on the common prosperity of the inner and surrounding areas of urban agglomerations. Based on theoretical analysis， the “Integrated FGLS” method and the dynamic panel space Durbin model are used to estimate the following conclusions： Population agglomeration in the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plays a positive role in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within the urban agglomerations and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in the surrounding areas of the urban agglomerations. In the short term， there is a positiv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but in the long term， the population of the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cannot gather indefinitely. When the development reaches a certain level， the crowding effect will exceed the agglomeration effect and have a negative impact on common prosperity. The above conclusions mean that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multi-center agglomeration within the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has a high degree of spatial coordinated development. While promoting common prosperity within the urban agglomeration， it also drive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urrounding areas in the short term. However， a mor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in the long run still requires a more balanced distribution of population in the whole area of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rather than an infinite agglomeration to the 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Based on the above conclusions， this paper proposes that infrastructure connectivity， industrial connectivity and urban connectivity will facilitate a smoother flow of factor resources such as population in the Greater Bay Area， East and west areas of Guangdong， and mountain areas of Guangdong， optimize resource allocation， promote the overall development of Guangdong， Hong Kong and Macao， and achieve a true sense of the first wealth to drive the second wealth and finally achieve common prosperity.

Keywords：urban agglomeration；population agglomeration；regional coordinated development；common prosperity；Guangdong-Hong Kong-Macao Greater Bay Area

［責任編輯 武 玉］

收稿日期：2023-02-16；修訂日期：2023-09-22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粵港澳大灣區人口流動及空間結構動態優化研究”（19CRK022）。

作者簡介：王瑩瑩，經濟學博士，廣東財經大學新發展研究院及廣東鄉村建設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