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故事應該從1985年秋天說起……
立秋過了多日,天氣還是這么熱。一個長長的暑假,梅琳一直在地里干活。每天鋤草,割稻,割豆子,摘棉花……在地里忙得沒有停過,原本白白的皮膚,每天被風吹日曬,變得粗糙起來,黑得像非洲人。
學校馬上要開學了,她準備回校去復讀。高考,她離大學錄取分數線還差十幾分,老師為她感到惋惜,叫她再復讀一年,說她明年準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學。
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堂屋墻角落找一口小木箱,把書和衣服往箱里放。她媽走了進來,板著一張臉,問道:“你要干嗎?”
梅琳頭也沒抬,不停地向箱里放東西,她媽伸手把箱蓋往下壓,說:“不用裝,讀什么書呀?你命里沒有文昌,再讀也考不上!”
梅琳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與她媽爭執了起來,她媽把箱蓋往下壓,她使勁把箱蓋往上掀。她媽火了,把箱里的衣服和書本往地上扔。
“一個女娃讀那么多書干嗎?讀得再多,也是到別人家里去。”
梅琳流著淚說:“我不想跟您一樣,一輩子當農民!”
她媽媽氣呼呼地說:“不當農民,你要么會投胎呀,鬼叫你往我肚子里鉆?”
書和衣服撒一地。她們不爭執了,都黑著臉。
她媽流著淚,用手擤鼻子,隨手一甩鼻涕掉在地上,手指在鞋底擦了擦,接著說:“哪個做娘的不想自己的閨女有出息,考上大學哪有不高興的道理……看你爸腰傷了,躺了這么長時間,還站不起來。家里這么多田,這么多地,你弟妹這么小,這些活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怎么干得完!”
梅琳很難過,撲在床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沒過幾天,上門提親的媒人絡繹不絕,她媽媽看上了小木匠。她媽給出的條件是女兒三年后出嫁,農忙季節,小木匠必須到她家幫忙。她媽媽草草地把她的婚事定了,也不問她同不同意。
她朝她媽媽發火:“我不是只雞,不是只鴨,說賣就賣了!”
她媽說:“小木匠人不錯,嫁給他以后日子不會窮。”
她爸爸躺在床上嘆冷氣。
梅琳連夜里跑了,跑到縣城女同學王玉家,叫王玉幫她找工作,王玉說:“現在工作難找,我自己也在家里當待業青年呢!”
梅琳說:“當保姆,幫人家看孩子也行。”
王玉一下興奮了起來,拍著大腿說:“前天有個人托我媽媽打聽,問我家鄉下有沒有親戚,他家有個親戚想找個保姆看孩子……這家人條件不錯,男人是縣民政局的副局長。”
王玉陪她一起到民政局副局長甘水生的家,甘水生家條件果然不錯,三室兩廳的房子。他老婆給他生了個女兒,才三個月大。他老婆陳小芬是縣醫院護士。孩子沒人帶,想找個人幫他帶孩子。
梅琳剛進屋,心在撲通撲通地跳,臉紅紅的。甘水生夫婦看她人還不錯,想把她留下。
他們夫婦對她很熱情,可能他們心里很著急,托人找保姆找了很長時間。尤其女主人陳小芬更加熱情,把她帶到一間房子里,站在門口說:“這間房子是給你的,床、被子都準備好了!”
她找來很多衣服,對梅琳說:“這些都挺新的,有的我沒穿幾次,你拿去試試合不合身。”
梅琳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沒有開口說話的男主人甘水生。他三十歲出頭,個頭高,長相不怎么樣,小眼睛圓腦袋,肉乎乎的臉像個火紅的柿子。
他老婆陳小芬也算不上漂亮,皮膚白,臉兒圓圓的。哺乳期的女人身子胖,她坐在沙發上給孩子喂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梅,叫梅琳。”她輕聲回答。
“你知道現在做保姆帶孩子的行情嗎?”
“不知道!”
“包吃包住,用都是主人家,一年四套新衣服,夏天兩套,還有冬衣兩套。每月工資二十塊錢。縣城差不多都是這個行情,你看怎么樣?”
“可以,可以!”梅琳高興地回答。
“我產假早已超了,馬上要上班了,我在住院部上班,經常上夜班,上夜班時孩子必須由你帶,”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公說,“男人都笨手笨腳的,不會帶孩子……夜里不能睡得太死,要起好幾次夜。把屎把尿,泡奶粉喂奶,好多事要做,非常辛苦!你吃得消嗎?”
“我是從農村出來的,從小就帶過弟弟妹妹……這些苦我能吃!”
站在一旁的王玉看他們這么快就談成了,心里也高興,就對梅琳說:“那我先回去了,你留在這里,好好干!”
梅琳把王玉送到門外,就回到屋內用抹布擦著家具,拖地收拾屋子。女主人懷抱孩子,眼睛默默地注視著她。看她做事麻利的樣子,女主人的心里頗為滿意。
梅琳自進屋一刻也沒有消停過,擦干凈家具就拿起拖把拖地,水也沒喝一口,不停地干活,額頭起了一層小小的汗珠,臉色通紅。
女主人看她干活干得氣喘吁吁的,就說:“坐下歇歇,喝口水,”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沙發上,女主人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琳。”
“哦,你剛才說過……這個名字好聽……哪里人?”
“山界。”
“山界好呀!山清水秀出美女喲!”女主人打量她一眼,說,“你就長得不錯,水靈靈的!”
梅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休息了一會兒。到了做午飯的時間,她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對女主人說:“姐,要不要我到廚房去做飯?”
女主人懷抱孩子輕輕地說:“你不熟,還是我來吧!”吃了奶后孩子睡著了,女主人把孩子放在床上,她們一起來到廚房,開始淘米做飯。梅琳打下手,擇菜洗菜。女主人一邊炒菜一邊告訴梅琳油鹽佐料放在什么地方,教她怎么炒菜,叮囑她油鹽不要放得太多,對身體不好。
飯做好了,男主人甘水生從外面回來。
吃完飯,梅琳主動收拾碗筷,進廚房洗碗。他們夫妻進了主臥準備上床午休。關上房門,他們夫妻倆輕輕嘀咕了起來,男人問:“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人還不錯,做事干凈利索,是主動找事做的人,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太漂亮了。”
“嗨!漂亮也不是什么錯啦!跟當保姆帶孩子又有什么關系?”
“你肯定喜歡漂亮的!”
“她漂亮與我有什么關系?”男人躺在床上一笑,“不要扯遠了。”
“就怕你吃著碗里看著鍋里,”女的翻了一下身子,咬著牙,用手使勁在男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如果你有色心,我就廢了你!”
男人疼得尖叫了一聲,罵道:“你有病吧!”
二
梅琳來的第二天,女主人陳小芬就去醫院開始上班。其實當保姆活兒挺多的,主要是帶孩子,孩子哄睡了,馬上就拖地洗碗洗衣服,還擇菜洗菜,都要準備,到了做飯的時候,直接下鍋,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孩子一醒,她馬上放下手頭上的活急急忙忙跑過去把屎把尿,喂牛奶。一天下來夠累的。
最苦的是女主人陳小芬上夜班,梅琳帶著孩子睡,夜里要起來好幾回,孩子一醒就哭,她就得起床,不是換尿布,就是泡牛奶喂孩子。尤其,孩子白天睡多了,不想睡,她抱著孩子在房子里轉來轉去,哄孩子。
第二天一早,陳小芬下班回家,一臉狐疑地在屋里走來走去,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梅琳和甘水生,看他們臉上有沒有做賊心虛的跡象。梅琳心里很受傷,感到自己被侮辱。不是工作不好找,無處可去,她真想一走了之。
梅琳心里罵道:“狗眼看人低,誰看得上你丑八怪的老公。”
一連幾天,陳小芬每次上夜班回來都滿臉狐疑地在床上尋找蛛絲馬跡。沒有發現可疑的跡象,警惕性也就漸漸放松了。
陳小芬越來越信任梅琳,把家里每天買菜買油買米的錢都給了她,讓她有空上街買菜買米。
梅琳來縣城做保姆幫人帶孩子的事很快就傳開了,很多同學都來找她玩,她開始不好意思,覺得幫別人家帶孩子是一件沒出息的事,開始她不大愿意見同學。同學們都看出了她的心思,有個女同學安慰她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還有份帶孩子的工作,我們什么工作也沒有,在家里白吃白喝,經常遭到父母的白眼,在家啃老。”
經女同學這么一說,她的心結也打開了,她覺得這位女同學說得有道理,班里除了幾個成績特別好的同學考上大學,其他沒有幾個找到工作的。他們每天三五成群地在大街上晃來晃去。她覺得自己比他們強那么一點點,不吃白食,每月還拿二十塊錢的工資。
找她玩的男同學比較多,因為她長得漂亮,大家公認她是學校的校花。很多男生暗戀她,有些膽大的給她寫情書。給她寫情書的男生不但有她們班的,還有其他班其他年級的。他們都向她傾訴對她的愛慕之情和相思之苦。收到這樣的信她一般不看,直接撕掉。她知道她是從窮山溝里來的孩子,只有考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不然還是得回老家去當農民。她一心撲在學習上,可當年高考競爭太激烈了,能考上大學的人屈指可數,全班就只有那么幾個。
現在想追她的男生主要有兩個,一個是屈勇,他爸爸是公安局局長,他媽媽是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另一個男同學家庭條件很一般,叫朱磊,父母都是水泥廠的工人。朱磊條件比她好一點,是城鎮戶口,以后可以招工進廠當工人,或找關系也可以到機關單位去上班。
屈勇條件好,是同學羨慕的對象,高中一畢業就被他爸爸安排到縣公安局去上班。目前,他在剛畢業的同學中是為數不多有班上的人之一。
屈勇在同學面前有點小得意。朱磊像跟屁蟲似的在他屁股后面轉來轉去,巴結他討好他,想讓屈勇爸爸把他安排到公安系統去上班。
朱磊知道屈勇想追梅琳,只好望而卻步,反過來幫屈勇追梅琳,在梅琳面前幫屈勇說好話。
梅琳更加瞧不起朱磊,覺得他不僅家庭條件不好,還是個蠻現實的男人,是一個不敢愛不敢恨的男人,在現實利益的面前,他可以放棄愛情,就是為了一份模棱兩可還沒有到手的工作。他不僅沒有愛的能力,更沒有愛的勇氣和擔當,這種男人只能唾棄他,不配有愛情,更不值得女孩去愛他。
在現實面前,她覺得屈勇不錯,他自信陽光,而且有愛的勇氣和資本。她想,與屈勇戀愛可以解決她的工作問題,他爸媽可以幫她找一份體面的工作,讓她有機會留在縣城里,再不用回農村種田當農婦。她不想嫁給像小木匠那樣的男人,像老鼠一樣生一大窩子孩子。
她利用主人周日給她放假休息時間,悄悄與屈勇約會。屈勇用公安局的摩托車把她帶到城郊河灘上,沙灘很靜,只有嘩嘩的流水聲,和岸邊樹枝上鳥兒的啾鳴,這里幾乎沒有什么人。在這里沒有別人打擾,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他們摟摟抱抱開始纏綿了起來。他們雙方都很投入,接吻擁抱是水到渠成的事。屈勇的手不安分了,伸進她的衣服內,在她胸前摸來摸去。她沒有太大的反抗,半推半就。屈勇的欲望不止滿足于她胸前的兩個乳房,和幾個廉價的吻,他有更高的要求,想盡情釋放自己體內壓抑多年的火花和巖漿,讓它盡情噴發出來,讓自己的身體得到最高程度的愉悅。他的手伸到她的褲腰上,想松她的褲腰帶,她一把把他的手死死抓住。他還想執意強行,使勁解著她的褲腰帶。她急了,非常無奈地使出了女人的撒手锏,狠狠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他痛得嗷嗷直叫,才心有不甘地放了她。
屈勇躺在沙灘上半天沒有說話。她離他有幾步遠,坐在一塊麻石上,瞇著眼睛看太陽。她想起詩人歌德曾經說過:“世界上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人的心靈。其中通往女人心靈的通道是女人的陰道……”她知道一個女人的貞操比黃金還珍貴。一個女人失去了貞操,她的靈魂基本被收割,她身體成了沒有靈魂的軀殼,人生就會失去目標和方向……
她想,如果今天讓屈勇得逞,她在他面前就會變得一文不值,以后還有什么價碼可言,更不可能讓他父母幫她轉戶口找工作了,她就會變成毫無價值的破抹布被別人隨手扔掉。她必須采取欲擒故縱的策略,使他欲罷不能日夜想著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屈勇沒有得逞,過了一會兒,他的氣也消了,他們手牽手走在沙灘上。走到水潭邊,河水在這里突然轉了一個彎,成了一個深潭,潭水清澈見底,魚在水中無拘無束地游來游去,快樂極了。
看了一會兒魚,屈勇俯身拾起一塊薄薄的石片,側著身子把石片扔了出去,石片在水面上跳躍著,連起五六圈水花。
兩個人餓了就吃他帶來的面包和飲料。玩了一會兒,她感到無趣,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已經西斜了,便對屈勇說:“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回去晚了,東家會不高興的。”
三
在回城的路上,梅琳坐在摩托車后面對屈勇說:“我跟你相處是認真的,是奔著婚姻去的,必須得到你父母的認可和祝福。”
“我也是認真的,”屈勇說,“到時機成熟了,我帶你去見我的父母。”
他們談了將近一年了,可屈勇一直沒有帶她去見自己的父母。陳小芬的女兒可以下地走路了,可以叫爸爸媽媽了,還學會叫梅琳阿姨了。她一提到見他的父母,屈勇就支支吾吾推三阻四,拿各種理由來搪塞她。她心里確實不痛快,質問自己要不要繼續與他談下去。她也清楚兩家地位的懸殊,門不當戶不對的,再加上自己的職業是個臨時保姆,什么都沒有。她確定自己高攀不上他們屈家,可她又沒有勇氣與屈勇提出分手,自己喜歡屈勇,屈勇也是真心喜歡她。這一年,她把關把得很嚴,每次只允許屈勇在她上身摸來摸去,屈勇動手解她的褲腰帶,她就毫不猶豫馬上制止。屈勇要強行霸王硬上弓,她馬上亮出自己的撒手锏,咬他抓他。不知多少次,屈勇沒有得逞,倒落個傷痕累累,他們氣呼呼地吵了起來,她說:“我連你爸爸媽媽的面都沒見過,叫我怎么給你?”
屈勇說:“我們分手吧!”
梅琳馬上回了過去:“分手就分手!”
過了幾天,屈勇就買上一瓶女人用的化妝品,或一件漂亮的衣服,嬉皮笑臉地來找她,他倆又重歸于好。她嬌聲嬌氣地問他:“屈勇,你爸媽到底會不會嫌棄我?”
“不會的。”
“咱們倆好這么長時間了,你還不領我到你家去?”
屈勇鼓了鼓勇氣說:“我明天就帶你去見我爸媽。”
梅琳很高興,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她很忐忑,不知道他爸媽是什么樣的人、喜不喜歡她。來到他家,他爸媽都在家坐在客廳沙發上。他爸爸穿著一身警服,面無表情沒有說話。他媽雙手抱在胸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非常緊張。突然他妹妹從房間走了出來,驚奇地看著她,并且對屈勇說:“哥哥,你女朋友好漂亮!長得好像山口百惠呀!”他媽媽用眼睛瞪了他妹妹一眼,說道:“給我滾回房間里去,這里有你什么事!”
他妹妹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鬼臉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他媽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是哪里的人呀?”
“山界人。”她低聲回答。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在農村種地的。”
“你是干嗎的?”
“幫別人看孩子。”
他媽媽一連串問話,好像審犯人似的。剛才心里美好的期待并沒有出現,讓她心一下子掉進冰窟窿里,心里涼颼颼的……她真想哭,很明顯他媽在羞辱自己。
“你哪里來的自信?”她媽冷冷一笑,問,“想嫁到我家?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家是什么家庭,你家是什么家庭?”
她再也坐不住了,淚水嘩嘩在臉上流淌。她哭著跑出了他家。
屈勇忍不住朝他媽大喊道:“媽媽,您說話太難聽了!她第一次上咱家的門,您就對她說出這樣尖酸刻薄的話。”
“她還有第二次嗎?”他媽質問道。
“您不把她當我的女朋友,她也是我高中同班同學吧!您也不能這樣對待人家!”
他急急忙忙跑到樓下,早就不見梅琳的蹤影。
他騎著摩托車去追梅琳,梅琳邊走邊擦著眼淚對他說:“我們分手吧,我高攀不上你們屈家!”
屈勇笑著說:“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只要我喜歡,誰也阻攔不了。”
“你媽那么兇,誰敢進你家門!”
屈勇叫她上車,說送她回去。她死活不肯上他的車。摩托車突突跟在她后面,她回過頭對他說:“你離我遠點,我心很煩!”
屈勇心里也有氣,他加了油門,摩托車吱吱大聲叫喚著,調轉頭,一溜煙跑了。
他們有一個星期都沒聯系,梅琳心里認為屈勇真的與她分手了。她茶不思飯不想的,人整整瘦了一大圈,每天像丟了魂似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陳小芬看她每天郁郁寡歡的樣子,問她:“你咋啦?天天一副魂不守舍病西施的樣子!”
她沒有作聲,只是流淚。陳小芬把頭伸過來看看她的臉,又問:“怎么啦?失戀了?”
她抿著嘴,還是不說話。陳小芬說:“你是不是與我們縣醫院副院長饒美珍的兒子屈勇談戀愛?你這不是自找苦吃嗎?那個女人勢利得很,她怎么看得上你的家庭,她一心想攀高枝……你還不知道吧,縣里副書記韓大洋的女兒韓程程喜歡屈勇,但屈勇不喜歡她,嫌她胖,長得不好看。”
她很吃驚,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陳小芬。她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女人喜歡屈勇,并且是韓程程。韓程程是她同年級的同學,而且是隔壁班的。她們雖然是同學,但沒有太多的交往,只知道她是縣委副書記的千金。韓程程的確長得不漂亮,讀書成績也不好,但她仗著自己是縣委副書記的女兒,平時比較狂,把老師也不放在眼里。
一晃十多天過去了,正當梅琳徹底失望時,一天上午十點多鐘,梅琳開著門正拖客廳里的地板,屈勇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屈勇手里拿著好多好吃的零食,還有一條漂亮的新裙子,站在門口。屈勇笑嘻嘻地看著她,她拉著臉擺著一副不愛搭理他的樣子,仍然彎腰拖她的地板。屈勇問道:“可以進嗎?”
梅琳冷冷地回他:“你是不是走錯了門?這里不是韓程程的家。”
屈勇心頭一驚:“她怎么知道韓程程的?”
“嗐!我與韓程程一點關系也沒有,那是我媽媽一廂情愿。”
“她可是縣委書記的千金呀!可以幫你升官發財!”
屈勇走了進去,順手把客廳的房門關上,把東西放在沙發上,一把把她攬在懷中。梅琳拼命掙扎,雙手在他胸前捶來捶去。他把她一推,大吼一聲:“別鬧了!我又沒得罪你……是我媽說話難聽。”
他又輕聲地說:“你把裙子穿上試試,看好不好看?”
她賭氣說:“我不試!你讓韓程程穿給你看——她國色天香,婀娜多姿,穿上去一定好看。”
他撲哧一笑,說:“她婀娜多姿?那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趙飛燕了!”
四
陳小芬女兒貝貝兩歲多了,小孩子可以四處跑了,小嘴巴說話呱呱叫,模樣可愛極了。梅琳每天教她數數識字讀唐詩,小孩能背十多首唐詩。陳小芬和老公甘水生很高興,只花二十塊錢,就請到這么聰明能干的保姆,覺得超值。
可梅琳高興不起來,貝貝一天比一天大,意味著她在這個家待的時間越來越短。孩子一旦上了幼兒園,她就要離開陳小芬的家。現在她與屈勇的關系不溫不火,他爸媽還是不承認她是他們屈家未來的兒媳。尤其他媽,逼著屈勇與她分手。一旦分手,她就在縣城待不下去,她不想把貝貝帶大了轉到另一家繼續幫別人看孩子。她得為自己的未來著想,她需要一份體面的工作,最好進機關單位,成為一個有編制的國家干部,到時間把自己父母從大山里接到城里享清福,還可以幫著家里兄弟姐妹也走出來,在城里找工作。在她這代,要打破他們家族世代當農民的魔咒,讓他們像城里的人一樣過上幸福體面的生活。
這目標,在眼前只能通過屈勇這個途徑才能幫她實現。城鎮戶口和體面的工作,不擇手段她也要得到,哪怕是利用她自己的身體。
她心里越來越瞧不起屈勇,感到他就是個花花公子,沒有什么能耐,除了家庭條件優渥,有一對有權有勢的父母,他身上就沒有其他的閃光點。如果她像其他城里的同學一樣有城里的戶口,有工作,她會毫不猶豫一腳把他踹了。城里戶口和工作成了她人生路上的攔路虎,她要不畏艱難逾越過去。
她與屈勇幽會,走在林間小徑上。她對屈勇說:“你媽看不上我,我家與你家地位懸殊太大,我們在一起不合適。在我們分手之前,能不能讓你爸把我戶口解決一下,幫我找一份不錯的工作?”
她抬頭看著他,他面有難色。他支支吾吾地說:“我可以幫你說說,但我爸不一定聽我的。”
梅琳心里極其難受,對屈勇說:“你就忍心讓我回農村去當農民嗎?”
他們再也沒有心情散步了,又不歡而散。
他們沒有什么新鮮感了,之間的感情在漸漸變淡。主要是梅琳在屈勇的身上看不到希望。
屈勇不想失去她,談了兩年多的戀愛他什么也沒有得到。現在,牽她的手,如同與同性男人握手一般,心里已經沒有了顫動的感覺。這樣下去,他們分手只是時間上的問題,遲早會有那一天。他心有不甘,不想就這樣放走她。
一個夏天的下午兩點多鐘,天氣很熱。在街上游蕩的狗,熱得喘著粗氣,嘴里吊出長長的舌頭。屈勇進了一家冷飲店,買了一小瓶冰凍的可口可樂,來到梅琳住處。梅琳正躺在床上休息,她的主人都上班去了,小孩貝貝也睡了,家里很靜。
屈勇敲了敲門,她在睡夢中被敲門聲驚醒了,穿件米黃色睡裙腳趿拉著涼鞋,頭發有點亂,打著哈欠,一副沒有睡足的樣子,開了門。進了房間,他對她說:“外面真熱!”
他倆坐在床沿上,吹著風扇,相視一笑。他把剛買來的一瓶可樂推給她,對她說:“這是冰凍的,去暑解渴。”
“你喝吧!”
“我剛在外面喝了一瓶,趁涼快喝。”
她知道可口可樂是美國品牌,她沒有喝過。她現在正有點渴,接過飲料也沒多想就擰開瓶蓋喝了起來。屈勇臉上掠過一絲奸笑。她一下子喝了半瓶子,靦腆地朝他笑了笑。他問道:“味道怎么樣?”
她說:“甜甜的,有氣,有點像汽水,但又不像,味道有點怪怪的,像刷鍋的泔水味。”
她喉嚨連咳了幾口氣,感到肚內的熱水往外冒,心里沒有剛才那么熱了。
“把它喝完,汽跑光了,再喝就沒有什么味道了。”
她一口氣喝完了,放下瓶子說:“舒服!”
他望著她笑:“舒服吧?下次來,給你多帶幾瓶。”
一會兒,她額頭放光,眼睛發亮,臉頰潮紅,身子不停地扭動著。
“我心里難受。”她說,“屈勇,你是不是在飲料里下毒了?”
他狡黠一笑,說:“怎么可能呢!”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了起來,嘴里不停地叫喚著。
他感覺時機到了,先脫掉她的上衣,再是褲子。她沒有半點反抗,非常順從,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
他撲在她的身上。她亢奮尖叫,身體像水蛇一樣不停地扭動著,就像一頭發情的小母牛,在欲望的沼澤里難以自拔,讓屈勇非常滿足。
興奮過后,梅琳一下清醒了過來,看著潔白的床單上有一片像玫瑰花一樣的鮮血,她抱著自己的頭失聲痛哭了起來,她覺得自己身上唯一寶貴的東西被別人偷走了,她現在非常痛恨屈勇,他沒有花一分錢就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偷走了。如今,她感到自己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人,再也沒有與屈勇談判的籌碼了。她變成一條毫無意義、毫無價值的破抹布了。
她像發了瘋的小母獅,用憤怒的拳頭向他猛砸,用手撓他的臉,把他臉撓得滿是血痕。他身上到處青一塊紫一塊的,被打得嗷嗷叫,抱著頭滿屋地跑。他實在招架不住了,只好落荒而逃。
他邊跑邊說:“這婆娘太可怕了,誰娶她誰倒霉!”
五
屈勇的臉被梅琳抓爛了,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上班。回去了,他媽媽肯定要問他臉上的傷痕哪來的。他要說是梅琳抓的,他媽肯定去找梅琳算賬。他也不敢回單位去上班,同事看他臉上的傷,肯定要笑話他。他只好跑到鄉下親戚家去養傷。
臉上的傷養好了,他才敢回城來。回城后,他很得意,感到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請了幾個同學到餐館喝酒。他們邊喝酒邊聊天。
屈勇在同學面前炫耀說:“我把梅琳辦了!”
同學一頭霧水,朱磊傻乎乎地問:“什么辦了?”
“你真傻,這個都不知道,我把梅琳睡了!”屈勇無比得意地說,“他媽的,用兩年多時間,終于把她睡了——她是一匹烈馬,終于被我降服了!”
“你是怎么把她睡的?”有位同學問。
“我買了一瓶可口可樂,把性藥放進里面,她喝了,就浪了起來,你不主動,她比你還主動,看她平時一本正經,結果比誰都騷。”
剛開始,幾位同學聽他講還蠻有興趣,過了片刻,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感到自己像吃了蒼蠅似的,不舒服。當年學校里的校花,同學們心中的女神,就被屈勇這只癩蛤蟆糟蹋了,同學們心里憤憤不平。對于漂亮的女同學,他們認為就像天山雪蓮一樣圣潔,他們都不敢觸碰她。現在,男生們的心突然碎了一地,有一種難以言狀的傷和痛。
尤其,夜里做夢也想和梅琳在一起的朱磊,心里更加痛苦。他若不顧及屈勇是公安局局長的兒子,就會猛地一拳讓屈勇臉上開花,鼻梁斷裂。
這頓飯幾位同學都吃得并不開心,沒喝兩杯酒,沒吃幾口菜,大家找各種理由和借口離開了,都覺得屈勇的手段太卑鄙無恥,太惡劣了,仗著自己有權有勢的老爸,欺負一個沒有半點背景的農村女孩。
屈勇自從有了那一次以后,對梅琳更加不尊重,更加肆無忌憚。他們一起散步,到了沒人的地方,屈勇就要解梅琳的褲腰帶。梅琳反抗不從,他就罵她打她,罵得很難聽:“你這個鄉下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睡你是看得起你,你應該感到榮幸有面子……”
梅琳拼命地反抗,極力不從。屈勇買的飲料她再也不敢喝了,買的零食她也不敢吃了,怕他又做什么手腳。
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她感覺屈勇根本不愛她,而只是把她當作泄欲的工具,一來只想跟她上床,在她身體上尋找快樂。她真想與他一刀兩斷,可她又對他有期望,想借助他跳出農村,她真的不想回去種田當農民。
有天,她聽到一個訊息,讓她對他徹底絕望了。王玉來找她玩,對她說:“你知道不?屈勇與韓程程訂婚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道:“你說,誰和誰訂婚了?”
“屈勇和韓程程。”
“哪個韓程程?”
“就是我們隔壁班的韓程程,她爸是縣委副書記韓大洋。”
梅琳腦子一下蒙了,輕輕地說:“怎么可能呢?他前兩天還跟我在一起。”
“這事千真萬確,不信你可以問其他同學。”
她腦子像受了一記重拳,險些暈了過去。她受的打擊太大,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她愣愣地坐在那里,人好像死去了一大半。王玉勸慰她說:“不要為屈勇那渣男而難過,你會找到個更好的!”
王玉又說:“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她說:“你放心吧,我沒事。”
王玉安慰了她,她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也沒聽進去。
王玉走了,她才緩過神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哭,小孩貝貝也跟著哭。她越哭越傷心,有點止不住了。
陳小芬下班回來,問她為什么哭。她一下子撲到陳小芬的懷里,說:“姐!屈勇把我拋棄了。”
陳小芬拍著肩頭說:“別哭,別哭!我早就料到你有這一天。你知道,屈勇的媽媽是什么人嗎?是勢利小人,一心只想攀高枝的人。你知道他爸爸的公安局局長位置是怎么來的嗎?是他媽媽陪縣里頭頭睡覺睡過來的……”
陳小芬又安慰她說:“不就是一份工作嘛,等貝貝三歲上幼兒園了,就叫你哥甘水生找他親戚幫忙,他親戚在棉織廠當廠長,安排你到棉織廠去當工人。”
梅琳心里不高興,她不愿意一輩子當一個紡織女工,她想做個像屈勇爸媽那樣有權有勢、一呼百應的女人。
六
朱磊穿著一身警服來看望梅琳,梅琳在失戀的痛苦中沒有走出來,眼神落寞悲傷。她抬頭看著朱磊,問他:“屈勇,不是不喜歡韓程程嗎,為什么還跟她訂婚?”
“屈勇的確不喜歡韓程程,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是他父母逼的。”朱磊說,“他爸開始也不想干涉兒女的婚姻大事,畢竟關乎孩子一生的幸福。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喜歡韓程程,硬生生把他們捆綁在一起,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可他媽喜歡有權有勢的家庭,想找個權力比自己大的家庭當靠山……屈勇爸也勸過他媽,對兒女不要干涉太多。他媽看父子兩人都反對她,也只好作罷。但他媽自始至終都反對你與屈勇在一起……”
梅琳打斷了朱磊的話:“為什么,他們突然又訂婚呢?”
“嗐!不是這回事嘛,他爸爸是公安局局長,韓程程她爸爸是縣里分管政法系統的縣委副書記,韓程程喜歡屈勇,她每天纏著她爸爸向屈勇爸爸打電話,給屈家施壓。她爸爸被纏得沒有辦法,他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他只好放下身段,腆著老臉向屈勇爸爸打電話。屈勇爸爸接了韓程程爸爸的電話,慌了神,想把這樁婚事推掉,可韓程程爸爸是用上級對下級命令式的語氣打的電話,容不得屈勇爸爸半點商量。他爸爸只好乖乖地接受,因為上級正在調查他爸爸腐敗的問題。屈勇爸知道,得罪了韓程程的爸爸,他這個公安局局長就當不了了,說不定還要坐牢。他爸媽連夜做屈勇的工作,屈勇非常難過,為了家,為了他爸爸的安危,他只好接受韓程程。”朱磊說,“你要理解屈勇,他是有苦衷的……”
朱磊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梅琳,說:“你也知道我非常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和屈勇的過去,我不在乎,以后我也不會計較……”
梅琳一下咆哮了起來,指著朱磊的鼻子罵:“朱磊,你以為你穿上一身警服就了不起了?你要知道自己也是一個臨時工,隨時隨地都有被解雇的可能,你的條件比我強不了多少。我梅琳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憐憫。沒有你,我會生活得更好!”
朱磊被罵得面如土色,灰溜溜走了。
她對朱磊一頓發泄痛罵,心里輕松了很多,她剛才那么痛苦和難過。可她仍然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的路在何方。
她想,在城里立足,必須找個有權有勢的男人。這種男人真不好找,有權有勢的男人,都上了一定年紀,都有家室,有老婆孩子。
現在眼前有個現成的,她又不敢僭越。她知道陳小芬的老公甘水生早就對她有那么一點意思,偶爾一個眼神、一個輕浮的動作,她都視而不見。說心里話,她看不上這個老男人。這個有色心沒色膽的男人,一直都在暗示她,她不配合,他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他在縣城也算有頭有臉的男人,若跟他好了,他可以幫她留在城里,也可以幫她找到體面的工作。順著桿子爬,她的人生可能又是另外一番風景。但這個動靜太大,可能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她會成為眾人唾罵的狐貍精和該死的小三。她想,這樣做對不起女主人陳小芬,她雖然不是最好的女東家,但她們之間的關系還算不錯,兩年多她們沒有紅過臉吵過架。她每次回老家,陳小芬總是把自己不穿的衣服讓她帶回家給媽媽和妹妹,把自己男人的舊衣服讓她帶回家給爸爸和弟弟穿。她母親有老胃病,陳小芬從醫院藥房配了點胃藥讓她帶回去,還讓她捎些煙酒給爸爸。
他們夫妻倆都念她把他們女兒貝貝帶得好,每天教識字背唐詩,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們有個聰明可愛的女兒。
梅琳心里很矛盾,要不要做?她只要向甘水生拋拋媚眼送送秋波,甘水生就會把持不住,甘愿墮落。
她心里很糾結,腦子里反復斗爭。她想起了一句老話“富貴險中求”,又想起一句名詩“無限風光在險峰”,如果自己瞻前顧后,首鼠兩端只會錯失良機,辦不成大事。為了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必須鋌而走險,不能念舊情。
有天晚上,陳小芬上晚班,梅琳帶著貝貝睡。到了半夜,貝貝突然生病發燒,難受得哭個不停,梅琳穿著睡裙抱著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甘水生聽到女兒的哭聲,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背心,下身穿著一條緊身短褲,從自己房里走了出來,問:“貝貝怎么啦?為什么老哭呀?”
“她發燒。”梅琳說。
甘水生用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驚訝地說:“挺燙手的。”說完回到自己的房間,找來一小包退燒藥,用開水沖泡。梅琳坐在椅子上抱著孩子,甘水生蹲在地上,用小湯勺一勺一勺地喂。藥喝下去不久,孩子不哭了。過了一會兒,孩子就睡了。她輕輕把孩子放在床上。
甘水生看到梅琳穿著空洞洞沒有戴胸罩的睡裙,兩只白白的小乳房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再也把持不住了,眼睛火辣辣地看著她。梅琳并不回避他那欲火燃燒火辣辣的目光,而是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甘水生失去理智了,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自己的床上。一夜的纏綿,甘水生又品嘗到了當新郎的滋味。
七
甘水生像一只愛偷腥嘗到了甜頭的小饞貓,有了第一次,就每天惦記那點事。只要陳小芬上夜班,他就和梅琳睡在一起。
梅琳問:“你喜歡我不?”
“喜歡得要死!”
“如果讓你老婆陳小芬知道了,怎么辦?”
“跟她離婚,把你娶了!”
有天夜里梅琳告訴他:“我懷孕了。”
他一下慌了神,從床上爬起來,對她說:“趕緊到醫院把孩子打掉!”
她馬上從床上爬起來,對著他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罵道:“你們這些男人都是這樣的德性,快活時什么都不管不顧;遇事了,比林里野兔子跑得還快,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讓女人來承受!”
甘水生捂著火辣辣的臉,說:“你說怎么辦?”
“把她休了,把我娶了。”她惡狠狠地說。
“她要鬧,我這副局長也當不了。”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有多少當官的,休妻娶小三,官照當,不降反升。”
早晨,他們還躺在床上,突然,外面客廳的房門咔咔嚓嚓有鑰匙開鎖的聲音。甘水生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想逃走。梅林一把攥住他的胳膊,說道:“跟我躺好,這是遲早的事。”
他們眼睜著,平靜等待驚心動魄的一幕到來。他們像演員一樣,準備順著戲路演下去,要盡自己最大的才華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該高潮迭起的一定讓劇情高潮迭起,絕不偷奸耍滑,盡量讓劇情好看耐看,若干年后,讓人回味它仍然是一部耐人尋味的經典大片。
甘水生還是有點緊張,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他用手拉著被角把自己光裸的身子蓋住。梅琳一把將被子掀開,低聲罵道:“慫貨!”
陳小芬看到屋內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她覺得奇怪,便拉長聲音叫著:“人哩,人呢?”
沒人回答,她又自言自語地說:“一大早的,都到哪里去了?”
她慢悠悠在房里走著,上了一夜的晚班,十分疲憊,洗漱一下,準備好好睡上一覺。她推開臥室的房門,突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差點暈了過去。看到自己的老公甘水生和自家的保姆梅琳肩并肩睡在一起,并光裸著身子,一副光明正大若無其事向她挑釁的樣子。她感到屈辱,憤怒,痛苦地說:“你們怎么能這樣呢?真是不要臉!”
她退到客廳,坐在沙發上,身子在發抖,呼吸急促,嘴里喘著粗氣。
梅琳心里想象的一幕,最終沒有如期上演。陳小芬應該像發瘋的母老虎向她撲來拼命用手抓她的臉,撕扯她的頭發,或跑到廚房拿起菜刀向他們一通亂砍,咆哮大罵。
這些情景都沒有出現,梅琳和甘水生的心里未免有些失落,他倆相互看了一眼,穿好衣服,低著頭來到客廳。
陳小芬越是大度,梅琳越是內疚。如果陳小芬把她抓得遍體鱗傷,她心里或許還好受些。
陳小芬把頭歪到一邊,不想看他倆,她胸脯還是一起一伏喘著粗氣。越是沉默,甘水生越是害怕,他身子像篩糠似的,撲通一聲跪在陳小芬面前,嘴里說道:“老婆,我錯了!”
梅琳看他這個樣子,心里很生氣,罵了一聲:“慫貨!”
陳小芬仍然歪著身子不理他們,甘水生拉著梅琳的衣角,眼睛示意也讓她跪下。梅琳心里不大愿意。
甘水生使勁一拽,她身子一歪跪了下來。
甘水生連連在地上磕著頭,說:“老婆,你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梅琳特生氣,大聲說道:“你是男人嗎?你是怎么跟我說的,休她,娶我!”
梅琳流著淚,叩著頭說:“姐,你就成全我們吧,我很喜歡大哥。”
“你是看中他的官位,還有手中的權力吧?”陳小芬轉過身,用嘲笑鄙視的眼神看著她,鼻哼了一聲,冷笑說,“他這張柿餅臉,我都不太看得上,你這么年輕,這么漂亮,怎么看得上他呢?”
“姐,你就成全我吧,我肚子里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了。”
“你這是作孽啊!”陳小芬順手在甘水生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個耳光,“你說咱貝貝這么小,就要我跟你離婚……我要是到外面一鬧,你這個副局長還想不想當了?”
甘水生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臉哭喪的樣子。
“姐,也不完全怪他,我也有責任。”
“你是有責任——你是不想回老家當農民,”陳小芬氣憤地說,“你不愿意回老家種田,可你也不能讓別人替你承受痛苦,來破壞別人的家庭!”
陳小芬看她一臉悲戚、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軟了,對她說:“起來吧,離不離婚,讓我考慮考慮!”
甘水生看梅琳爬了起來,他也爬了起來,陳小芬從衛生間拿出一塊搓衣板往地上一扔,對甘水生說:“誰叫你起來了?你不知道你的罪孽多么深重嗎?害了兩個女人,不對,還有貝貝……”
甘水生苦著臉,跪在搓衣板上。
這幾天,梅琳憂心忡忡,可陳小芬像什么事都沒發生似的,也不提他們離不離婚的事,每天照常上班,下班回家逗著女兒貝貝玩,吃著梅琳做的飯,還安排梅琳上街去買這買那,跟往常一樣也不給梅琳臉色看。她越是這樣,梅琳越是擔心害怕,不知道陳小芬葫蘆里賣什么藥。梅琳擔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長大,心里十分著急。
只要陳小芬一上班,甘水生在家,梅琳就找他鬧,逼他說:“現在怎么辦?你們到底離不離?”
甘水生安慰她說:“急不得,慢慢來。”
“我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能不急嗎?”
“等她心情好的時候,我來做她的工作。”
“她能聽你的嗎?如果她不愿意離婚,你說怎么辦?”
甘水生也火了:“你說怎么辦?”
“甘水生,我警告你,你有本事在我身上找快活,你就有本事解決這個問題——不然,我就死在你家里——真的,不是我威脅你,我說到做到。”
這事,弄得甘水生焦頭爛額,現在,他腸子都悔青了。如果知道后果這么嚴重,即使當初她是天上的仙女,叫他動他也不敢動。如今弄成這個樣子,他真束手無策,身心俱疲。他一手支在飯桌上托著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掌使勁拍著自己的腦門,長嘆說:“他媽的,真是煩死了!”
這場危機怎么化解,甘水生當前一點辦法也沒有……
八
時間又過了十多天,陳小芬還是裝作什么也沒發生,每天吃得飽睡得舒服,一副日子安詳幸福的樣子。越是風平浪靜的樣子,梅琳越害怕,感覺他們好像把這檔事給忘了。
讓梅琳感到一頭霧水的是,陳小芬特別關心她肚子里的孩子,還從商店里給她買孕婦奶粉和胎兒營養品,讓她注意胎兒發育和營養。她還將自己懷貝貝時閱讀過的育兒書也送給她,教她在懷孕時注意哪些,和孩子出生如何養育孩子。
她儼然像個母親或者長姐,在關心教育她,讓她安安心心地生個健康聰明的寶寶來。按常理,她和她的老公應該一起逼她勸她到醫院去把肚里的孩子打掉,補她一點錢,讓她趕快離開這個家。她想,要真的為她好,陳小芬應該好人做到底,和甘水生趕快到民政局把婚離了,讓她趕緊和甘水生給自己肚里的孩子一個真正的名分。
時間一長,甘水生也變得心安理得起來,他吃得飽睡得香,每天出門上班鼻子里還哼著小曲,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什么壞事也沒做,儼然大好人一個。
梅琳感到困惑:“他們夫妻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他們商量好,讓我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走在大街上出洋相,說我婚也沒結,也不知道肚內懷著哪個男人的野種。反正他們對我沒安什么好心,變起戲法來整我,想讓全世界的人看我笑話。”
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好找甘水生,問他怎么辦,他們什么時候離婚。甘水生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啊!”
她說:“你找陳小芬,逼她與你離婚呀!”
“這話怎么說得出口,她又沒犯什么錯。”
她見他油頭滑腦的德行,氣憤地問:“甘水生,這事你管不管?”
“我說了我不管了嗎?”甘水生反問道,“不能急,要等待時機。”
“你說的時機是什么時候,一年還是兩年?等我把孩子生下來了,時機是不是就成熟了?”
甘水生無言以對,垂著頭。梅琳對眼前這個男人徹底失望了,默默地流著淚。她只好自己來想辦法。于是,她就向陳小芬寫了一封信,放在她的枕頭下面,等她睡覺挪動枕頭時,發現這封信。這是唯一的辦法,也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在信中寫得很動情:
“姐姐,您好!
“我是鼓足了勇氣向您寫這封信的,謝謝您和大哥給我人生提供的第一份工作,讓我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縣城里有個棲身之地,有飯吃有衣穿。感謝您對我的關心和照顧。兩年多時間,我們之間相處得不錯,你們沒有歧視我,把我當家人,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你們。
“您也了解我這個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想離開農村,在城里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有個體面的老公。但我一無背景,二無文憑,想通過婚姻來改變命運。上次和屈勇談戀愛,您也知道,我傷痕累累,他父母根本看不起鄉下來的灰姑娘。最近,我與甘大哥發生這事,說我沒有一點私心也不對,純粹為了愛情那也是笑話。為了改變命運,有一份好的工作,但凡有其他的路子,我也不會選擇用破壞別人家庭的卑劣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我也很自責,對您造成很大的傷害,只能說一聲對不起,大姐!
“姐,我該說的都說了,您打我罵我都行。現在事情都發生了,我也別無他路了,只有您能救我。您若不救我,擺在您面前的可能是一尸兩命。姐,我不是在威脅您,我說到做到,不然無顏茍活在這個世上。
“姐,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何必為難女人呢?給我一條生路吧!您離婚后,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求您成全我和甘大哥,不然擺在我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信寫好了,梅琳的心還是懸在半空中。她想,是生是死也就這幾天了,她到集市上買了一瓶農藥,悄悄放在自己的床底下。如果他們不離婚,就喝下農藥了結自己。
有天早上,陳小芬把甘水生叫得應應的:“甘水生,我今天請了假,和你一起去民政局。”
“到民政局去干啥?”甘水生問。
“和你離婚去。”
“離婚?”甘水生頗感意外。
“你不想去嗎?”
“去,去,去!”甘水生故作輕松地說,“不就離個婚嗎!”
“你挺得意的!”
甘水生沒再接她的話,來到客廳門口,低頭換鞋準備和她一起出口。
聽到他倆對話,梅琳正在廚房洗碗,她心里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悲傷。
他倆來到民政局,辦理離婚的人是個小伙子,看著甘水生帶著自己老婆來離婚,大吃一驚:“甘局長,你們夫妻感情不是好好的嗎,怎么來離婚呀?”
甘水生有點緊張,說話支支吾吾的,話被陳小芬搶了過去,她大大咧咧地說:“那是你們看到的表象,其實我們感情不和!”
辦理離婚的人說:“你們先不要離,回去考慮考慮,怎么樣?”
甘水生說:“離,離了吧!”
辦理離婚的人遲疑片刻,想想甘水生是自己的局長,一副居高臨下不聽勸說的樣子,也不敢再勸他們,把他倆的名字填寫在上面,咔嚓蓋了公章,給他們每人一個綠本,離婚的事算是辦理好了。
這么匆忙地離婚,他們恍然如夢,心里難免有點不是滋味。甘水生望著現在變成前妻的陳小芬離去的背影,愧疚不已,由于自己一時貪圖美色,把好好一個家弄得支離破碎。更讓他對不起的是自己不到三歲的女兒貝貝,正是在父母懷里盡情撒歡的年紀,如今家散了,爸爸和媽媽成了路人。讓她生活在一個缺爹少娘的環境里,她童年能過得開心幸福嗎?對她今后性格的形成會不會有影響?
甘水生對自己未來婚姻生活過得是否幸福,也憂心忡忡,一片茫然……
九
在離婚這件事上,甘水生一直感到理虧,對不住陳小芬母女倆。在財產分割上,他們沒有太多爭執,房子、家具和銀行卡的存款都留給了她們母女倆。到了九月份開學,貝貝就上幼兒園了,在這段時間,他們還是住在一起,梅琳還是幫著他們帶著貝貝。
貝貝上幼兒園后,甘水生和梅琳到外面租房子住。
貝貝上了幼兒園,沒幾天,甘水生和梅琳就領了結婚證。他們很低調,沒有大張旗鼓地舉行婚禮,甘水生心里害怕,怕引起沒有必要的麻煩。甘水生叫司機小梁開著局機關黑色的小轎車去了趟梅琳的家,上門認親,他們買了很多禮物見了她的父母和弟弟妹妹。父母見了自己的女婿,女婿的年紀明顯比自己女兒大得多,長相也一般,可聽說女婿是縣里頭大官——民政局的局長,他們心里非常高興。
黑得發亮的小轎車停在梅琳的家門前,特別顯眼,大伙紛紛跑了過來。村里人聽說梅琳領著姑爺回來了,姑爺是縣里的大官,都很羨慕。梅琳和她媽高興地向村子里的人分糖果,甘水生向老少爺們送煙。她家門口圍了很多人,比過年還熱鬧。
婦女們七嘴八舌地夸梅琳長相好,有本事,找個當大官的女婿,說她爹娘以后有享不完的福。
有人說,生女兒要送她讀書,有文化,眼界高,有見識,像梅琳縣一中畢業,找的女婿就不一樣,當年若依她媽的意思,嫁給小木匠,那可有她吃不完的苦,就會跟村子里的婆姨們一樣,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沒有出頭之日。
在她家住了兩天,她家殺雞殺豬請了十多桌,算是給她辦了結婚酒席。雖然排場不是很大,但分量很重,在他們村有史以來,女兒直接嫁給當官的,梅琳還是頭一個,全村人都感到自豪。
有人說:“要是梅琳有份工作,那就美滿了。”
甘水生接過話說:“工作沒問題,回去就上班。”
又有人問:“什么樣的工作?”
“肯定舒服,體面。不用上大夜班小夜班的。”
回城了,甘水生用轎車把她父母一起接到城里,與自己家人見面認親。到了單位,他提著一大袋喜糖,帶著梅琳,一間一間辦公室分糖果,給大家介紹,梅琳是她二婚妻子。
同事們當面夸他有福氣,娶了個如花似玉年輕的老婆,他倆走出辦公室,有人在他背后使眼色小聲議論著,說他休了原配娶了自家的保姆,肯定早就勾搭上了。
他們這場婚事,沒有什么大的風波,就這樣過了。
民政局需要招一個年輕的女文員,平時在辦公室打打字,來客人了就端茶倒水,再干一些雜活兒。甘水生就推薦了自己的老婆梅琳。幾位局長和辦公室主任都點頭通過了。
第二天,甘水生高興地帶著自己的老婆梅琳到辦公室上班。
雖說梅琳懷孕兩個多月了,但她個頭高不顯懷,也沒有什么反應,周圍人也看不出她是孕婦。
梅琳感覺自己人生漸入佳境。在80年代,縣城大學生比較少,除了學校和醫院里大學生多一點,其他單位正規院校畢業的人真是很少。像梅琳縣一中畢業的高中畢業生,在民政局也算是有文化的人。民政局在縣里頭算個不錯的單位,上班舒服,單位福利也好,縣里有頭有臉的官太太都待在這里工作,她們上班是不怎么認真做事的,架子也不小,局長們都不敢得罪她們。
梅琳進了民政局,成了一個人才,不僅能說會道,寫材料起草文件樣樣行,她成了一把好手。剛進民政局辦公室,大家都不認為梅琳有多大才華,都認為她是憑自己老公甘水生的關系進了民政系統,能力一般,除了長得漂亮,沒看出有多大能耐。展露她才華是在一次民政局向省民政廳申請救災款的申請報告上,原來寫稿子的小左調到下面鄉政府當副鄉長去了。民政局陸局長叫辦公室趙主任起草報告,趙主任連寫了兩次,都被陸局長退了回來,叫他重新寫。第三次趙主任又遞了上去,陸局長拿著趙主任起草的報告,一把摔在趙主任的辦公桌上,發火道:“寫了三次,你看看寫的什么鬼東西,文句不通,還有很多錯別字,拿到上面去,能拿到救災款嗎?”
趙主任面紅耳赤,恨不得有條地縫鉆進去。
陸局長還沒有消氣,大聲嚷著:“一個這么大的民政系統,發工資時一兩百人,可連寫報告的人都沒有,你說悲哀不悲哀?”
辦公室的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坐在角落里沙發上的梅琳看著陸局長,怯生生地說道:“陸局長,不妨讓我來試試。”
陸局長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問道:“你行嗎?”
梅琳挺起腰,鼓起勇氣說:“行不行,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
梅琳向趙主任了解申請報告的情況,今年7月份一場特大暴雨,山洪暴發,縣下面一個小水庫被洪水沖垮,沿河邊一個村子房屋被洪水淹沒,倒塌很多房屋,村里有好幾個人被洪水卷走淹死。現至冬天,房舍重建需要救災款,田地里顆粒無收,需要救濟糧和防寒衣服、棉被等。
得到這樣的信息,梅琳加班加點開夜車,一直寫到深夜兩點,寫好再改,幾易其稿,才將報告寫好。第二天一大早,她敲開了陸局長的辦公室,把報告遞給了陸局長,陸局長看完了報告,非常滿意。
陸局長抬頭看著她說:“小梅,看不出來你是個小才女呀!”接著他用羨慕的口氣說:“狗日的甘水生,艷福不淺呀,自己其貌不揚,可找個才貌雙全的老婆,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呀?”
說得梅琳臉紅紅的,陸局長仰脖子哈哈大笑,對她說:“你好好干,大有前途!”
陸局長把她寫好的報告親自送到省民政廳,救災款和救災物資很快撥了下來,陸局長在全局的大會上表揚了梅琳,夸她是民政系統的才女。
自上次寫報告要救災物資成功,梅琳成了民政局的紅人,每天起草公文之類的工作都由她執筆。為了能讓她安心工作,陸局長親自出面跑公安和勞動部門,為她解決戶口和招工轉正的事。
甘水生這個憨人,這段時間是他人生最得意最高光時刻,他不僅抱得美人歸,梅琳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計劃生育,一對夫妻,按照國家政策只能生一個孩子,而他兒女雙全,單位上上下下都羨慕他。
梅琳在單位上了一兩年班,有天縣委書記嚴達平來民政局視察工作。梅琳端茶倒水一直在嚴達平眼前晃來晃去。嚴達平覺得眼前這個年輕女人不錯,不僅長得漂亮,還做事干凈利索。他認為縣委辦公室就缺少一個像她這樣聰明伶俐的女孩。
嚴書記笑著對民政局陸局長說:“這位女同志不錯呀,能不能借調到縣委辦公室去?”
陸局長說:“好呀,能讓您嚴書記看上,是件有面子的事,說明我局員工的素質不錯呀!”
過了幾天,梅琳真的被借調到縣委辦公室去上班,剛開始在縣委辦公室干些雜活。嚴達平觀察了她一段時間,果然發現自己沒有看錯人,就把原來一個男秘書派到一個鎮子上當鎮長去了,把她定為自己私人秘書。嚴達平每天把她帶在身邊,到各鄉鎮檢查工作帶著她,到省市去開會也帶著她。
每天在身邊,日久生情,他們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有天,嚴達平對她說:“民政局陸局長年紀大了,到了退休的年齡,是不是把你老公提拔上來?”
“提拔他,還不如提拔我呢!”
“提拔干部現在得是大專以上文憑——這樣吧,上面有幾個名額,高校專門為地方政府培養年輕干部,就把你送到大學去讀兩年書,拿到大學文憑,就提拔你。”
能到大學去讀書,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她高興地在嚴達平的臉上親了一口。
兩年過去了,梅琳拿到大專文憑,組織把她安排到她老家山界鄉去當鄉委書記。雖然山界鄉是全縣偏遠貧窮的鄉鎮,但她不嫌棄,很高興地接受了組織上的安排,想為自己家鄉人民做點實事。她知道家鄉的短板和優勢。短板是山多路不通,要致富先修路;優勢是山多溪流多,山高水急,落差大,把水攔起來可發電,建梯級水電站,投資成本低見效快。鄉里窮,資金到哪里去拿?她打報告找縣政府要錢,縣長戴望城說,縣里窮拿不出錢投資建水電站,叫她自己想辦法。為了籌到錢她快瘋了,突然想起在省城一起上大學念書的楊處長,他是水利廳專管農村水電建設的。第二天,她一早去了省城,來到水利廳,找到楊處長。楊處長笑著說:“找我,你總算找對人了,但我不能聽你瞎忽悠,你是不是真的建水電站?再就是水源夠不夠,有沒有建水電站的價值。你不能把錢弄去了,挪作他用,那可不行啊!我必須去看看,若真的有開發價值,你寫個報告來,我把錢批給你。”
她迫不及待地說:“我的楊大處長,你什么時候去……你現在能不能隨我一起去?”
“不要這么急,你先回去,等十來天,我抽時間去看看。”
梅琳不敢走遠,每天蹲在鄉政府門口等待楊處長。為了水電站能立項成功,梅琳動了腦筋,楊處長長期生活在大城里,每天大魚大肉吃膩了,山村野味肯定吃得不多。她就叫人到山里去采野蘑菇,捕野兔和鹿等,好好款待他。楊處長沒有食言,果然來了,他們一行七八個人,有的是資深水利工程師。楊處長很認真,對山界河進行認真考察,覺得這地方不錯,山高水長,河水湍急,水流量充足,適合梯級水電開發。
楊處長叫她起草報告,批給她一百萬,剩下的,由鄉政府自籌。梅琳撒嬌哭窮,說:“我們整個鄉政府干部和學校的老師,有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哪有錢拿來建水電站呀!”
楊處長被她軟磨硬泡,又加了五十萬,她還是不同意,攔著楊處長的車不準他走,楊處長被她纏得沒有辦法,一共批了兩百萬,梅琳才放行。
錢到位了,梅琳下令立刻開工,修建水電站。
她找來最好的施工隊,日夜加班加點趕工期,先建壩,五個梯級發電站依山而建,不到一年時間投產發電。
發的電并入縣里電網,發電賣錢,鄉里財政收入翻了幾倍。原來由縣里最窮的鄉,一下子名列前茅,成為最富裕的鄉鎮。
有了錢,先修路,村村寨寨通公路,讓山民出入方便,讓山里的土特產賣得出去。
路通了,自己發的電價格便宜,就到山外去招商引資,吸引一些投資商來開廠。開發旅游景點,山高水流湍急,筑水壩發展漂流項目,吸引了大量城市里的旅游。游客多了,農民開起了飯店旅館,年輕人當起了導游。
這里的群眾很快就富了起來,山界鄉成了全縣有名的明星鄉。新聞報紙和電視臺記者紛紛采訪梅琳,她成了名人,成了風云人物,出席省勞模表彰大會。
年終了,她帶領鄉干部去村里走訪,去看望村里一些五保戶困難群眾。來到橋頭村,進了一個農戶家,村主任對他們一群鄉干部說:“他是我們村里最窮的,原來是木匠,手藝不錯,到外面打工,在工地上裝模板,不小心腳踩空了,從高空掉了下來,癱瘓了,在床上躺了三年。”
梅琳走上去一看,驚呆了。這不是當年與她訂婚的小木匠嗎?
她心里暗暗抽了一口氣,望著瘦骨嶙峋的男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躺在床上的男人用黑幽幽的眼睛望著她,臉上浮起害羞不好意思的表情。
梅琳望著站在一旁憔悴干瘦、頭發稀黃的女人,身上衣服很舊,薄薄的嘴唇牙齒露在外面。看她的臉色,就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她能體諒到這個女人心里有多苦,上有老下有小的,還有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丈夫,生活有多么不易,如果當年她不逃婚,這個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就是自己。
她心里很酸,淚水幾次快流了出來,都被她強忍了回去。她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掏了出來,塞到女人的手里,說:“有困難,你就找我,我會幫你的。”
女人客氣地推了幾下,就把錢收下了。離開時,梅琳給了對方一袋米和幾桶油,還有一床新被蓋。梅琳對身邊鄉民政辦的阮主任說:“這家人,是實實在在的困難,你要多關心他們。”
阮主任說:“您放心吧,我會的。”
這一天,她心情不好,覺得小木匠一家子真不容易。她感到對不起小木匠,當年她逃走了,小木匠難過了好一陣子,一直想等著她回來。農忙時節,他照常到她家干農活。等了很長時間,沒希望了,小木匠才放棄。訂婚的彩禮,他一分也沒有讓她父母退,反認她父母做干爹干娘。她媽媽到現在還念小木匠的好。
年前她又去了一趟小木匠的家,提了些酒和肉,給老人和孩子買了些新衣服,特意到縣城給小木匠的女人買了幾件漂亮的新衣服。
她坐在床沿上拉著小木匠干瘦的手,哭著說:“哥,對不起啊!”
“是我配不上你!”小木匠眼睛紅了,“看你現在多有出息呀!成了咱們鄉里書記了,大家都夸你干得好,讓咱們鄉富了。”
小木匠的女人站在一旁,抹著眼淚。
十
梅琳在山界鄉干了四年多,上面要調她到縣政府任辦公室主任。她走那天,山界鄉父老鄉親舍不得她離開,都奔走相告來為她送行。
她走出鄉政府大門,眼前黑壓壓的一片,全是前來為她送行的人。突然人群騷動起來,有個男人大聲喊道:“梅書記,你不要走,山界人民需要你!”
立刻有很多人呼喚道:“梅書記,你不要走……”
呼叫的人越來越多:“梅書記,你不能走,我們需要你!”
整個操場沸騰了起來,都是挽留她的聲音。
有的人手拎雞鴨,有的人手提著臘肉等山貨來到跟前,要她收下。有位老大爺一手拄著拐杖,另一手提著一小籃子雞蛋,顫顫巍巍地走到她面前,說:“梅書記,您是我們山界鄉的大恩人啊!我們這里窮了幾百年了,自您到這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那40多歲的兒子,去年娶上媳婦,還給我生了個大胖孫子。若不是您發展旅游業,我兒子哪能娶上老婆……我把自家幾間房子騰了出來開起民宿,生意可好啦!天天客房住得滿滿的,我兒子跟一個來我家當服務員的女子好上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抱上大孫子,真要感謝您!”
老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梅琳忙把他扶起。她早就淚流滿面,幾度哽咽。她心情無比沉重,這些善良淳樸的山民,受人滴水之恩,必將涌泉相報。人人心里有桿秤,做好做壞,老百姓全知道。
看到此場景,她深受感動,對著人群深深鞠了一躬。很多人要把手里的雞鴨、臘肉送給她。她說:“父老鄉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非常感謝你們!”
她上了車,鞭炮聲噼里啪啦響起。車子緩緩啟動,她打開車窗,把頭伸出車外,不停向人群招手,淚水像潰了壩似的,沒有停過。她感到四年辛苦付出,非常值……
梅琳來到縣政府工作,開始有點不太適應,政府辦主任管的事太多太雜,經常協助縣政府領導寫各種公文和《政府工作報告》,還有縣長開會的演講稿,還要承擔縣政府重要會議調研籌備工作;向上級領導報告工作;又要處理各鄉鎮反映的各種情況和縣人大代表、政協委員提案建議和批評……尤其縣里春夏季突發暴雨山洪、特大的山火,必須配合縣長領導調兵遣將,各鄉鎮和各部門打電話催辦督辦,召集群眾抗洪滅火。她經常忙到深夜或通宵工作,有時忙得焦頭爛額,精疲力竭。
這幾年,她對家和孩子不管不顧,夜里回來,一躺在床上就睡著了。睡在一旁的甘水生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撫摸著,她就不耐煩地說:“我困!”說完,就翻身背對著他。他熱血沸騰的身體,像澆了一盆冰涼的冷水,很失落。他沒有像其他男人那么粗魯和勇猛,行不行老子說了算,沒有一副霸王強上弓的架勢。他不敢,睡在他身邊的是一位冉冉升起勢不可擋的政治明星。她宛如一騎絕塵而去的快馬,留給他的是一縷飄浮在他眼前的塵土;他感到自己像一條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舊抹布,隨時都有被人丟棄的可能。
快到天亮了,他被體內的欲望再次喚醒,他想:“我是男人,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不要老當慫人,我必須好好履行男人的職責,做一回真正的男人。”他一躍而起,撲在她的身上,她似一頭林中遇到虎豹的小鹿,驚慌地問道:“你要干嗎?”
“你說我要干嗎?”他理直氣壯地說,“干我們男人該干的事。”
“給我滾下去!”她一臉鄙視地說,“男人只有這點事可干嗎……甘水生,你有點出息吧!”
他頭好像挨了重重的一棒,差點暈了過去。他想粗魯一把,又粗魯不起來了。忽然,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乖乖睡在一邊,嘆著冷氣說:“我們離婚吧!我不想當你名義上的老公。”
“甘水生,你這幾天是不是膽子養肥了,也敢跟我提離婚?”她冷冷地說,“你也不對著鏡子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我不休了你,算你燒高香了!”
“我再沒有利用的價值了,該得到的你都得到了,留我干嗎?”
“甘水生,你能不能高尚一點,每天惦記那點事。你能不能體諒我一下,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有多累!”
“高尚,你高尚嗎?”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說你外面彩旗飄飄,家里紅旗不倒。”
“誰說的——你不要聽人家胡說八道……”
梅琳起床趿著鞋去了衛生間,晚上實在太困了,沒有洗漱,回家倒床就睡,現在感到渾身不舒服,洗了個熱水澡。
洗完澡,她穿好衣服,去了兒子小杰的房間。小杰睡得正香,胖嘟嘟的小臉睡得紅紅的。8歲的兒子,已上二年級了。她坐在床邊,深情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心里酸酸的,感到愧疚。為了工作,她沒有照看和陪伴自己的兒子,兒子跟她關系不是很親,有點疏遠。
她用手輕輕撫摸著兒子的臉蛋,又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就起身向廚房走去,開始動手給兒子做早餐。
早餐做好了,她把蒸好的雞蛋羹端到桌上,又做了一個煎餅,就叫兒子起床。她把牙膏擠好,叫甘水生刷牙洗臉。
兒子望著桌上的早餐,有點不習慣,看了她一眼,問道:“媽媽,早餐是你做的?”
她溫柔地笑著,點了點頭,說:“是的,你看媽媽做得怎么樣?”
她給自己煮了碗面條,吃完早餐,把書包讓兒子背上,自己肩頭挎著一個黑色女式包,跟著兒子一起出了門。
她們母子倆順路,兒子的學校離她上班的縣政府大樓不遠。在路上牽著兒子的手,默默地向學校走去,路上兒子時不時抬頭看她一眼,他不相信牽著自己小手的是自己的媽媽,感覺自己在夢里。在自己的記憶中,自從上學以來媽媽就沒接送他幾次。眼前這個女人讓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把他送到學校大門口,她站在門口,一直看著兒子走進教室她才離開。走在通往縣政府大樓的路上,她心里酸酸的。兒子閃爍的眼神看她就如同看自己后媽一樣,她心里不是滋味。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父母的年紀一天天大了起來,還有弟弟妹妹也該照顧了,應該把他們帶到縣城里讀書找工作。
兩個弟弟早已過了讀書的年齡,都二十多歲了,可他們讀的書并不多,一個初中畢業,另一個初中都沒上完,父母找媒人幫他們張羅著婚事。妹妹梅妮讀初二,她想把妹妹轉到縣城里來讀書。
縣政府辦公室主任,也是位高權重的位置,每天求她辦事的人也不少,她跟各鄉鎮的鄉長、書記,還有縣直機關局長都很熟。她通過自己的關系把大弟弟梅松安排到縣工商管理所去上班,把小弟梅友安排到鎮政府去當通訊員,他頭腦靈活,想讓他在仕途上有所發展。
兩個弟弟還聽話,就是妹妹梅妮有點叛逆,家中老幺,老人把她慣壞了。她不好好讀書,學習成績并不好。梅琳想兄弟姐妹幾個,應該有個正規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家庭條件好了,可妹妹就是不爭氣。
她把父母接到縣城,租了一套大房子,大弟弟在縣城和讀書的妹妹住在一起,每逢星期天不忙的時候,她就帶著兒子小杰去父母家里吃吃飯聊聊天,增加父母和自己孩子之間的感情。
搬到了縣城,什么東西都要買,兩個弟弟剛參加工作,工資低,養活自己都困難,更不用說補貼家用了。養活父母和妹妹的重擔就落到梅琳身上。她一算自己那點工資,自己有家庭,擠不出更多的錢給父母。她心里犯愁,雖然自己老公甘水生工資比她高,可他每月要向他的前妻付女兒貝貝的生活費,再說,她與他夫妻感情不好,要他拿出錢幫她供養自己的父母,她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夜里,常有人敲她家門,找她辦事,來人都不空手,手里拎著水果煙酒,有的從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錢放在茶幾上,都被她拒收。
有人看她不收禮物,走的時候很不高興,以后他們再次見面,她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關系疏遠了。她感到做個清官好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比做位貪官還難。做清官讓自己感覺到孤獨,在官場上遭排擠,讓人把自己看成異類。
有一次,一個朋友想被提為單位副局長,讓她出面幫他找關系打招呼,在她的周旋下,他終于得到提拔。為了感謝她,他送了一千塊錢,她收下了。她第一次收錢,心里有好幾天感到不安。
從那以后,求她辦事解決問題的人越來越多,有公事,也有私事。不管公事還是私事,人情往來大家覺得很正常。人家送她的禮物,她照收,只要不太違反原則的事,她都幫別人辦理或打招呼……她成了縣城炙手可熱的人。
十一
三十出頭的梅琳是縣政府大樓里最漂亮的女人,她的漂亮與剛參加工作的年輕姑娘有所不同,她那成熟女人的優雅與別致,是一般年輕漂亮姑娘身上所沒有的,她的知性和閱歷有一種獨特的風韻。
她身材高挑,恰到好處的豐滿而不臃腫,一頭披肩的長發,把她那白凈的臉襯托得更加漂亮。
她不徐不緩地走在縣政府大樓寬大的過道上,引起很多男性的側目。她成了縣委大院很多男人日思夜想的女人。
最近,她與縣長戴望城的關系有些微妙的變化,每當她到縣長辦公室匯報工作時,戴望城總是用火辣辣充滿男性欲望的小眼睛看著她,她心里隱隱約約有點擔心和害怕。她總不能游走在縣委書記嚴達平和縣長戴望城兩個男人之間,這兩個男人她誰都不想得罪,也不敢得罪。她躺在哪個男人的懷里就意味著是一場博弈和你死我活的斗爭,她不想扮演紅顏禍水的角色。最為擔心的是,兩個男人變成荒原上兩頭兇猛的雄獅,為了爭奪一頭母獅的交配權,拼命地廝殺了起來,咬得雙方遍體鱗傷。她擔心事情鬧大,滿城風雨,聲名狼藉。那她的政治前途就完了。
她不想兩個位高權重的男人為她爭風吃醋。說心里話,這兩個男人都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尤其是縣長戴望城,就是一位油膩大叔。肉乎乎的臉,腰粗肚圓,大腦門頭中央禿了一大片,一看就是個欲望極強的男人。
對于縣委書記嚴達平,梅琳談不上有多喜歡,但并不討厭。在外形上他談不上有多帥,但沒有戴望城那么難看。畢竟他們都是五十多歲的男人,男人最佳年齡段過了。她對嚴達平心存感激,他對她有知遇之恩,幫助過她不少,自她在縣委辦公室上班,她人生一路開掛,順風順水,現在當上辦公室主任,都離不開他一路提拔。以后平步青云,還離不開他。據她所知,縣里又要選拔幾位年輕縣級干部,她又被推薦上去了。
在關鍵節骨眼上,她不能有所閃失,她能否當上縣領導,戴望城也是關鍵人物。她心里矛盾糾結,要不要向戴望城投懷送抱,如果被嚴達平知道了怎么辦?擺在面前的是步險棋,如果下得不好,她的政治前途也許會戛然而止。
戴望城明里暗里暗示她,帶她到各鄉鎮檢查工作,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讓她感到很為難。對他火辣辣的目光,她裝作視而不見,又怕傷了他自尊心,讓他懷恨在心。她怕與他單獨相處,對他熱情似火燦若桃花的笑臉,只好笑臉相迎。
有天,戴望城帶著梅琳去望江鎮檢查工作,望江鎮鎮長徐超是戴望城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心里想什么徐超心知肚明,提前為他做好準備。
算上司機小高,車上一共三人,戴望城硬是要求梅琳和他坐在小車后面,說是好談工作。梅琳又不好拒絕,只好硬著頭皮和他坐在一起。戴望城說著說著,就把他肉乎乎的大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身子本能抽搐了一下,渾身起雞皮疙瘩。她用手把他的手從自己大腿上挪開,可戴望城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是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不好意思,再次堅持把他的咸豬手挪開。
梅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今天自己在劫難逃,像只待宰的羔羊落入戴望城的虎口。
在望江鎮鎮長徐超的陪同下,他們走了幾個村,到了田間地頭,與這些在地上勞作的農民嘮嗑,了解他們生產的情況。磨磨蹭蹭一天過去了,到了鎮子早已燈火闌珊,政府的人都下班了。院子里靜靜的,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早就擺放好了,菜的數量不多,只有六七個盤子,但質量很好,有地方特色。有野生蘑菇炒臘肉,有河里捕撈的肉乎乎味道鮮美的棍子魚,有香椿炒雞蛋、紅燒黑毛土豬肉、野味麂肉……還有一大碗野生甲魚湯。
最讓戴望城喜歡的是,農民自釀的味道醇厚、香氣四溢的一大玻璃瓶藥酒。聽說,喝了可以壯陽補腎。
戴望城望著桌子上的酒菜,臉上笑瞇瞇的。
梅琳回頭一看,司機小高早就不見蹤影,被鎮辦公室主任帶到其他地方喝酒打麻將去了。飯廳只有鎮長徐超和他倆一起三個人。他們落了座,梅琳神色有點慌張,環顧四周,飯廳有個套間是臥室,門開著,有張大床,被蓋都鋪得好好的。看來他們早就設計好了,一場精彩的大戲剛剛拉開帷幕。
徐超親自為他倆倒酒,酒杯很大。徐超端起滿滿的酒杯,客氣謙虛地站起來說:“鎮子地處偏僻,條件有限,沒有好酒好菜招待戴縣長和梅主任,望請見諒。”
戴望城用手示意說:“客氣什么,坐下,坐下!”
徐超一仰脖子,滿滿一杯藥酒就下了肚子。他展示著空杯子,說:“我干了,你們也要干。”
梅琳臉犯難色,說:“徐鎮長,請見諒,我不會喝酒。”
徐超笑著說:“梅主任,您就不要跟我謙虛了,我們縣誰人不知您梅主任的酒量呀!”
梅琳連連擺手說:“我真的不會喝。”
徐超仍然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用激將法逼著梅琳說:“您梅主任今天不喝這杯酒,就是看不起我徐某人,看不起我們望江鎮……”
他把空酒杯端在手里,對著梅琳。戴望城說:“你就喝了吧!徐鎮長這么客氣,這么深情。”
梅琳皺著眉頭說:“徐鎮長,我喝半杯好嗎?”
“不行!必須一杯全干。”
梅琳站起來也一仰脖子喝干了。坐在一旁的戴望城拍著手,連聲說:“好!好!好!”
“梅主任,您酒量好,工作能力又強,”徐超豎起大拇指說,“您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呀!”
梅琳心里想,今晚這一關想躲也躲不了,只能用酒精來麻木自己。徐超敬酒她不再客氣推遲了,她反敬徐超,又端起酒杯與戴望城碰杯。喝得戴望城臉若桃花,燦爛地笑著。
徐超看梅琳放開了,向戴望城使了一個眼色,站起來說:“戴縣長,梅主任,我現在有點事,先去處理一下,你們慢慢喝。”
徐超帶上餐廳的房門就離開了。他倆繼續喝著。
喝著喝著,戴望城就露出了真面目,拉著梅琳的手說:“梅琳,我真的喜歡你!”
梅琳本能地抽搐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說:“戴縣長,不能這樣,我們都是有家室的人。”
一說到家室,戴望城可憐巴巴地抽泣了起來,說:“我可苦呀!別看我這縣長在外面挺風光的,可我心里比誰都苦……你的嫂子,我的老婆,身體有病,我們有幾年沒有過夫妻生活了。”
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滿臉淚水地看著她,想得到她的同情和理解。梅琳臉有難色,今夜可能要用自己的身體做慈善了。可身體不是錢和物呀,不能看人家可憐就隨隨便便施舍給別人,必須有原則受道德約束。尤其男女之事,更不能同情與施舍,必須兩情相悅,才有勇氣和動力進行下去。
看著他肥頭大耳的樣子,她就沒有心情和激情做這種事。看她還是那么冷漠,對他沒有半點意思,他就著急。他就動用自己手中權力,威脅利誘她說:“你是個聰明人,政治前途又很好,縣里領導班子成員需要調整,讓一些有能力年輕的干部進縣領導班子。這次上報有你的名字,可有些人也在活動,想進縣領導班子。”
這下擊中了她的軟肋。她知道自己能不能當副縣長,戴望城有關鍵一票,如果他作梗,她和縣委書記嚴達平關系再好,縣常委這關也難以通過。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問:“哪些人在活動?”
“活動的人可多哩!有好多鄉鎮一把手,還有縣幾個大局的局長,幾個工廠的廠長,他們都想上。”
梅琳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心理防線坍塌了。原本想堅持下去的,或堅持一陣子的,現在她徹底沒了底氣,臉上滿是淚痕。戴望城狡黠地笑了。
他那肥粗的手指在她手掌上摩挲著。她沒有反抗,他膽子越來越大,把他那厚厚的嘴唇貼了過來。梅琳也沒有躲閃,也沒熱情相迎,她像一尊沒有靈魂的木偶,任其擺布。
他更加放肆,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看她沒有反抗,膽子更大,就把她向臥室推去。她遲疑了,對他說:“戴縣長,這樣不好吧!”
他樂哈哈地說:“有什么不好的。”
她無奈,半推半就進了房間,躺在床上,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尸體,眼睛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任憑他一件件脫去自己身上的衣服。他肥碩的身子撲在她身上。她不敢看,內心十分痛苦,立刻閉上了眼睛。
完事了,他滿足安詳地睡了過去,并打著幸福的小鼾。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回頭厭惡地瞥了他一眼,看他睡相顯得有些愚蠢。來到浴室,她感到自己身子很臟,不停地用水洗漱自己的身子,用沐浴露在自己身上抹了一遍又一遍。她一邊洗,一邊不停地流淚。
十二
梅琳從望江鎮回來,這幾天心情一直不好,心里窩著一股無名的火。下午三點多鐘,在辦公室接到妹妹班主任夏老師的電話。夏老師在電話里說,妹妹梅妮跟班里一個男生在談戀愛。她的肺都氣炸了,若是梅妮在眼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扇梅妮幾個耳光。
梅妮是最讓梅琳操心的一個,中考成績離縣一中錄取分數線整整差四十多分,是梅琳通過關系找到一中校長,把她安排到縣一中讀書的,可她讀書成績一直不太好,現在高三竟然敢跟班里男生談戀愛,不是找死嗎?
梅琳從縣一中出來,直接回到媽媽家。媽媽正在廚房做晚飯,梅琳聽到梅妮的房間內錄音機正放著潘美辰的歌,《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她氣呼呼地一腳把房門踹開。梅妮回頭一看,姐姐一副怒發沖冠的樣子,她感到大事不妙。梅琳揚起手掌啪啪幾個耳光扇在她的臉上,梅妮捂著臉大聲質問:“你為什么打我?”
“你說呢?”梅琳反問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不好好讀書,竟然談戀愛?”
“談戀愛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看梅妮敢跟自己頂嘴,梅琳又揚起手打她,被站在身后的媽媽一把拉住。梅琳使勁用力,把自己的手從媽媽的手里掙脫了出來,生氣地說:“媽媽,您和爸爸把她慣成什么樣子了?您這不是在幫她,是在害她!”
“她做得不對,就好好教育她。一進門,話也不說一句,動手就扇耳光,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媽媽拉著臉不高興地說。
梅琳更加生氣,滿心委屈無處訴說,心一酸,放聲哭了出來。她邊哭邊說:“我在外面受多大的委屈,你們知道嗎?我還不是為了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可你們沒有一個領情的!都說我兇我惡,我心里的苦向誰訴說……”
梅妮轉過身子偷偷瞄了姐姐一眼,她覺得奇怪,自己剛剛被姐姐扇了幾個耳光,現在臉還火辣辣地疼,自己沒哭,姐姐卻哭得梨花帶雨,一副傷心欲絕好像有天大委屈的樣子。梅妮心里不明白。
媽媽看自己的女兒哭得這么傷心,一時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哭著哭著,梅琳突然停了下來,抹著臉上的淚水,拎著包向門外走去,回頭說了一聲:“這個家,我不管了,是好是壞你們自己過吧!”
屋子里突然靜了下來,屋內只有梅妮和她媽媽,母女兩個面面相覷,媽媽也傷心落淚地說:“你也不懂事,不好好讀書,光讓姐姐操心……老大不容易,比個男人還要強,外面風言風語傳得可難聽哩!”
梅琳回到家,客廳里黑燈瞎火的,老公甘水生坐在沙發上抽悶煙,兒子小杰在自己的房間寫作業,梅琳朝著甘水生就問:“什么時候了,還不生火做飯?”
甘水生還是蹺著二郎腿,一言不發。梅琳話中有火氣,嚷嚷道:“甘水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生火做飯!”
“做飯是男人的事嗎?”甘水生火氣也不小,不甘示弱,“我也不知道,自己娶老婆干嗎?”
看孩子在家里,她不想大吵大鬧,自己系著圍兜下了廚房。
吃完飯,她洗了碗筷,把孩子安頓好,自己洗漱完,感覺很累就上了床。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書,很乏了,準備入睡。甘水生進來,邊脫衣服邊小聲對她說:“梅琳,我們離婚吧!”
梅琳躺在床上沒有作聲,甘水生又說:“我不想做你名義上的老公!”
“離婚不可以,咱們分床睡可以。”梅琳冷冷地說。
“為什么?”甘水生話里充滿了火氣,“我也是個男人,也要臉面。”
“你聽到了什么嗎?”
“聽沒聽到,并不重要,你心里清楚。”
“我心里清楚什么呀?”梅琳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書本往床上一扔,“你有毛病吧?疑神疑鬼的。”
“梅琳,我是男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身邊躺著一個漂亮女人,不可能沒有一點想法,沒有一點沖動!”
“想女人,有本事到外面去找呀!我不吃醋,也不反對,就是不能離婚。”關了燈,她側身睡下,把個冷冷的背給了甘水生。
第二天早上上班,梅琳剛到辦公室,就遇到秘書科長冷俊,冷俊說:“梅主任,戴縣長今天要你陪他下鄉,到高湖鄉去檢查工作。”
梅琳一聽戴望城又要她陪他到鄉里檢查工作,頭皮一陣子發麻,后背發涼。她忙對冷俊說:“冷科長,你馬上轉告戴縣長,我昨晚頭疼一晚,馬上到醫院去看病,不能陪他去。”
冷俊說:“好的!”
梅琳心里很生氣,罵道:“死戴胖子,你想纏我到什么時候?”
本來今天辦公室有很多事要她處理,剛才撒了謊,必須把謊圓回來,她就對辦公室其他人說:“我先到醫院去看看病。”
她離開了縣大樓,向醫院方向走去。她在外面兜了一圈,估計這個時候戴望城去了高湖鄉,現在回辦公室應該沒什么問題。剛到縣政府大樓門口,遇到行色匆匆的縣委書記秘書小田,小田喘著粗氣說:“梅主任,你讓我找得好苦啊!嚴書記叫您去一趟,他在車上等你。”
小田手向右邊一指,嚴達平那輛銀灰色的寶馬車停在籃球場東南角的大樹下,她走到小車邊,嚴達平坐在車上吹著空調,她拉開車門,彎腰笑著問道:“嚴書記,您找我有什么事呀?”
嚴達平一臉嚴肅地說:“快跟我上車,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她上了車,坐在車后排座位上,嚴達平開著車,向城外西南方向飛奔而去。梅琳在后面問:“嚴書記,您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訴我?”
“到目的地告訴你。”
車進了鄰縣境內,來到一處非常隱秘的度假村,度假村在青山幽谷之中,顯得有幾分神秘感,只有林中的鳥兒冷不丁叫喚著。嚴達平與老板很熟,老板親自給他們開客房門,他倆進去溫存一番,她用手掌支著頭問他:“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現在告訴你,這段時間千萬要小心,不要出什么亂子。縣長大選舉就要開始了,差額選舉,三選二,你是三個候選人之一。這次副縣長選舉,你,應該問題不大。”
聽到這個好消息,梅琳的心高興得突突跳。她嬌嗔地用手指點了點嚴達平的頭,笑著說:“你這不是帶我犯錯誤嗎?”
嚴達平嘿嘿笑:“這個地方很隱秘,沒人知道的!”
這個老板很熱情,中午叫廚子幫他們炒了幾個菜,他們吃完飯就回去了。
回縣城的路上,梅琳還是坐在車后排,他們一路沒有說話,可她心里還是惴惴不安,擔心縣長戴望城繼續糾纏她,萬一被嚴達平知道了,那她就徹底完了,不說是副縣長,就連她這縣政府辦公室主任能不能保得住,還是兩說呢。
夜里躺在床上睡不著,她思來想去的,感到自己很墮落,是個沒有思想底線的女人,像風塵女子,游走在兩個男人之間,不,應該是三個,還有自己老公甘水生。她覺得自己像游走在權力游戲之中。這三個男人都不是她所喜歡的,沒有真愛。而她喜歡的是權力。她也像男人一樣,有七情六欲,渴望心儀的男人在自己的眼前出現,別說,眼前真還有一位。他們辦公室冷俊就讓她心動過,她想擁有這個男人,讓自己好好愛一回。
冷俊師范大學畢業,原是一位中學老師,教了幾年書,文筆不錯,經常在小報上發表小文章。縣政府缺個寫稿子的人,就把他調了過來。小伙子長得很精神,一米八幾的個頭,濃眉大眼,常常打籃球,人也健壯。梅琳第一眼見到他,就心起漣漪暗生情愫。可冷俊是個單純的年輕人,把梅琳當自己的領導大姐來看待,處處敬她尊重她。她不斷關照他,提攜他。比他早來好幾年的人還是科員,他從科員升為副科長、科長,都是她一路關照。而他認為自己業務能力強,稿子寫得好。其實他心里也感激她,知道她時時刻刻都在關照自己。梅琳為了提醒他,讓他知道,他倆不僅是上下級關系,應該有另一層意思。她給他買過價格不菲的衣服。他看到價格昂貴的衣服,感到受寵若驚,沒有往男歡女愛那種關系上去想。梅琳有點失望,罵他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
她還是沒有氣餒,不停引誘他,想讓他知道她喜歡他。有天晚上,她帶他來到一家異常隱秘的酒店。她與這家酒店的女老板關系很好。
他倆坐在一間小餐廳里吃燒烤,喝啤酒。他倆喝了好多瓶啤酒。冷俊的酒量不及梅琳,他滿臉發紅,兩眼醉瞇瞇的。梅琳把他扶到一間客房,用女老板給她的房門卡,打開房門。冷俊半醉半醒的樣子坐在床邊看著她。在酒精慫恿下,他站了起來,一把把她抱起放在床上,瘋狂撕扯她的衣服。他倆在床上很興奮,很瘋狂。梅琳恣意飛揚,這個體魄強壯的男人給她身體帶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樂,讓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像在空中飄浮。激情過后,冷俊沉沉地昏睡過去,梅琳用手輕輕撫摸著他高高隆起肌肉發達的胸脯。她睡在這個男人的身邊,感到滿足和幸福。
一早,冷俊掀起被子,看到自己光裸著身子和上司梅琳睡在一起,大驚失色地叫道:“這是怎么啦?”
梅琳用手支著頭,笑瞇瞇地說道:“晚上的事,你全忘了?”
他緊張地穿著衣服,一臉蒙逼,說:“我怎么會這樣呢?”
梅琳不高興地說道:“你不會說是我非禮了你吧?”
冷俊羞愧難當,衣冠不整地逃離了酒店。
十三
選舉一天天臨近,讓梅琳寢食難安,她最擔心的是她與戴望城的關系處理。戴望城經常叫她陪他到鄉鎮去檢查工作或到外地考察出差。她十分為難,就找各種理由來推托,推托次數多了,戴望城就知道了,她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戴望城心里就不高興。在辦公室兩人見了面,戴望城自然不給她好臉色看。他就認為梅琳是縣委書記嚴達平陣營的。縣委書記和縣長共事多年,在用人、事情決策等方面意見不統一,經常產生矛盾,在全縣干部人事關系上,自然形成兩派:書記派和縣長派。在這關鍵的節骨眼上,梅琳哪一派也不敢得罪,可她明顯疏遠戴望城,戴望城心里肯定不爽。在關鍵時刻,她怕戴望城使絆子,讓她競選落選,或把她換下來,讓別的候選人上。她想把自己的憂慮告訴嚴達平,看他有什么好辦法能讓自己順利當選。她又擔心自己說漏了嘴,讓嚴達平看出破綻來,那她就徹底完蛋了。
最近,嚴達平和戴望城暗中斗得厲害,戴望城想當縣委書記,他經常到上面去告嚴達平的黑狀。嚴達平也不是慫貨,不能坐以待斃,也到上面活動,想把戴望城弄走。
讓梅琳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上面突然宣布,讓戴望城去市農委當農委主任,戴望城心里一下子涼了,農委是閑職,沒有什么實權。這一下讓梅琳高興了,她心里一塊石頭總算落下了地。
她順利當選了副縣長兼辦公室主任。她實權很大,工作越來越忙,為了減輕自己工作的壓力,她向新來的簡縣長建議,把冷俊提拔為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全面負責辦公室工作。
冷俊對她更加感恩戴德,事事都聽從她的安排,按她的旨意執行。梅琳常帶他到那個神秘的酒店去開房。
冷俊是個快三十歲的人,他父母催他找女朋友結婚。可與梅琳私下有這種關系,他不敢談女朋友。在他父母一再催促下,他見了幾個女孩,總是說女方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不想與女孩交往下去。他爸爸發火了:“你到底要找哪樣的女孩,找仙女嗎?”
他爸媽看他同學朋友一個個結婚生子,他們老兩口更是著急,常常催他去見女孩。真的有個讓他心動叫文小雅的女孩,是縣一中的英語老師。那女孩果然長得不錯,身材苗條,皮膚白皙,氣質優雅,宛如幽谷中一株百合花,端莊而不輕佻,嬌柔而不做作。他被她美麗的容顏深深吸引住了。
他們開始戀愛了,頻頻約會。每次都是冷俊主動。他深深陷入愛的漩渦之中,難以自拔。
每次,梅琳邀他到神秘酒店去幽會,他都想盡辦法找各種理由推脫掉。梅琳是個鬼精的女人,他怎么逃得過她的法眼,她起了疑心,懷疑他有了別的女人。她悄悄地去跟蹤他,發現他與文小雅在熱戀。她醋意大發,非常惱火。她必須要拆散他們。為了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她先給他的人生繪制藍圖,給他畫大餅,她知道冷俊是個有野心的人,想在仕途上一步步往上爬,眼前離不開她,需要她的提攜和幫助,她帶他到酒店開了房,他見了她中年發福、滿是贅肉的身體,實在提不起精神來。冷俊像個消極怠工的工人,在她身上運動了一會兒,就草草收場。梅琳很是不爽,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就質問他說:“冷俊,你今天怎么啦?”
冷俊靠在床頭,抽著煙說:“梅縣長,我們不能繼續這樣了!”
“為什么?”
“我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該成家了,該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這不是挺好的嗎?”
“這樣對你我都不好,萬一被人發現,你我就全完了。”
“嗐!這算什么?哪個人身上沒有一點貓膩呀!”
“可我不行呀!我要結婚生子,我爸媽天天催我結婚,他們想抱孫子呢!”
“不行,你必須跟我!”梅琳非常霸道地說,“你必須跟你的女朋友分手。”
冷俊一臉痛苦,央求她:“姐,您就放過我吧!我真的該結婚了!”
她看他眉頭緊鎖,滿臉悲苦的樣子,說話再不好強勢下去了,語氣變得溫婉了起來,說:“我知道你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年輕人,你的理想肯定不只是一個小小辦公室副主任,對自己未來肯定有謀劃,副縣長、市長,更大的理想空間。你每走一步,都必須有貴人相助罩著你。上面沒有人,誰來照看你?在這縣政府大樓上班的人,沒有一個不想升官發財的,可在這里一輩子沒有升遷的大有人在。你才來幾年,升得這么快,人家都眼紅哩!還不是我照顧你……”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她拍著他光裸的肩頭說:“跟我混,有官咱們一起升!”
她叫他先回去,她想在客房里再睡一會兒。
她睡了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八點多了。她走著回家,在路上有兩個熟悉的身影向她迎面走來,她一眼就認出是陳小芬母女,她們有好長時間沒見面了。陳小芬與甘水生離婚有十幾年了,她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面對面碰在一起。事情雖然過去多年,她心頭難免有點尷尬,不知道是該打個招呼,還是該裝作不認識一樣擦肩而過。正當猶豫時,陳小芬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先開了口:“梅琳,我的大縣長,現在還沒有回家呀?”
“姐!正準備回去呢!”梅琳有點小緊張,發出的聲音不自然,“你和貝貝干嗎去呀?”
她們面對面站著寒暄了起來,梅琳看著貝貝說:“我有一年多沒見到貝貝了,貝貝又長高了不少。”
陳小芬笑著說:“是吧!”
“讀幾年級了?”
“高二了,下半年就上高三。”
“時間過得真快,貝貝馬上變成大學生了。”
“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陳小芬說,“還是你厲害,當年真的沒想到你能當縣長。我家貝貝有福氣,小時候是縣長阿姨帶大的。”
梅琳心里有點不高興,感到陳小芬故意揭她的傷疤。
陳小芬又說:“你自己混得這么好,也要提拔甘水生,他那個副局長當了快二十年了,還是那老樣。”
“提他干嗎?他沒水平,扶不起來的阿斗!”
“你扶過他嗎?”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貝貝不高興地質問道。
“貝貝,大人說話你插什么嘴?”陳小芬教訓女兒說。
“沒事,我剛才說話沒有注意,不應該這樣說甘水生……貝貝不錯,會護她爸爸了。”梅琳沒有生氣,只是嘿嘿一笑,她話鋒一轉說,“姐,你現在還經常上夜班嗎?”
“上,還是老樣子。”陳小芬說。
“你年紀一天比一天大,要不我打個招呼,叫程院長給你換一份不用上夜班的工作,或找衛生局何局長,把你調到衛生局去!”
“謝謝你,不用了,我早就適應了,白天夜里上班都一樣。”
“甭跟我客氣,只是一句話的事。”
“不用,不用……”
她們聊了幾句就分開了,朝各自的方向走去。梅琳心里想著,他們三個人里沒有一個贏家,當年她不介入他們的家庭,說不定他們三口之家現在過得很幸福。至今陳小芬拉扯著貝貝,還是單身。
回到家,她身上沒有帶鑰匙,敲了敲門。甘水生開了門,對她說:“有人找你,等了很長時間。”
“誰呀?”梅琳站在門口換著拖鞋。
“是我,梅縣長!”
聲音很耳熟,梅琳欠著身子向客廳望去,她大吃一驚:“是你?”
她向客廳走了幾步,回頭對自己老公甘水生問道:“小杰呢?”
“他和梅妮去他外婆家了,夜里不回來。”
甘水生站在門口換著鞋,梅琳問道:“這么晚了,你去哪呀?”
“到外面去轉轉。”
甘水生“砰”的一聲關了客廳的門。
梅琳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屈勇,淡淡地問一句:“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屈勇說:“讓我慢慢跟你說。”
梅琳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看著他。
屈勇說:“我有事求你幫忙。”
“什么事?”
“最近,不是公安局要提拔一位副局長嗎?我和朱磊都是這個副局長的人選,我上他就不能上。可朱磊這個小人把我告了。上面正在調查我,我不但副局長當不了,還有可能要坐牢。”
“有這么嚴重嗎?”梅琳說,“是怎么回事,你說出來聽聽。”
屈勇說:“不是前些年有一起震驚整個縣城的流氓斗毆案嗎,兩伙相互不服,在大街上持刀互砍,砍傷不少人,有個人被對方用刀當場捅死。這案子從頭到尾都是我辦理的。確定了主次犯,主犯肯定要槍斃。主犯家里很有錢,他爸是開礦的。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死,到處找人。他們通過關系找到我,請我吃飯給我送禮,我都沒有答應他們。為了能讓兒子活下來,他爸有天夜里手提幾十萬現金來到我家,只要我在案件中把他兒子的主犯改為次犯,將次犯改為主犯,把案卷改一改就行。
“我望著一箱子錢,有些心動,對他說,不是我說改就能改的,也要次犯承認自己是主犯……
“這些他都辦理好了,次犯很講江湖義氣,只要替他給他那個啞巴爸爸養老送終,他承認自己是主犯,去頂缸,去赴死……所以我收了這些錢,改了案卷。”
梅琳勃然大怒,拍著茶幾說:“屈勇,你這傷天害理的事也敢做,太無法無天了!”
“我不是一時財迷心竅嘛,現在后悔死了!”
梅琳冷笑一聲,說:“你不是有一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媽媽嗎?”
“她現在是個退了休的老太太,還能干什么?”
“還有你岳父韓大洋,怎么不幫你?”
“他能有什么用,跟個工廠退休老頭差不多。”屈勇說,“再說,我與韓程程離婚了。”
“你為什么跟她離婚?”
“跟她結婚簡直是一場噩夢,每天夜里睡覺,她那鼾聲讓人難以忍受。”
“你與朱磊關系那么好,不是你爸幫他,憑他一個水泥廠工人的兒子,怎么能進公安局上班?”
“他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整個公安系統只有他告我。”
“那他不是《紅樓夢》中的賈雨村了!”梅琳笑著說。
“是的,這個小人把我坑慘了,只有你能幫我。”屈勇用乞求的目光看她,“看在老同學的情義上,你就幫我這一次。”
“哼,老同學!你媽當年是怎樣羞辱我的?你是怎么對待我的?難道,你忘了嗎?”梅琳冷眼看著他,“你忘了,我可沒有忘!”
屈勇從提包里掏出用黑色塑料袋裝著的一大沓錢放在茶幾上。
梅琳嚴厲地說:“你馬上給我把它拿走,不然,我馬上跟縣紀委書記袁紅濤、反貪局局長劉小天他們打電話。”
屈勇只好把錢放進提包,神情沮喪地向門外走去,完全沒有當年公安局局長公子哥囂張跋扈、趾高氣揚的派頭了。梅琳心里頓生憐憫,覺得他有點可憐。走到門口,他回過頭對她說:“你可要幫我!”
梅琳冷冷地說:“容我想想!”
十四
最近,梅琳的心里有點煩,冷俊不太聽她的話,不是工作上的,而是他倆人之間的私事。她叫他與文小雅分手,他一點也聽不進去,一下班,便與文小雅膩在一起,使梅琳十分不爽。她準備動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必須棒打鴛鴦,讓他們徹底分手。
她悄悄找到教育局局長鄧文達,鄧文達說,正準備在縣城抽幾個青年教師到偏遠的鄉村去支教,因為這些地方條件不好,很缺老師。
讓文小雅感到意外的是,她莫名其妙地被分配到庫區一個孤島上,孤島四周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水。島上有幾個自然村莊,中心村有所一至六年級的小學,校長和他老婆都是老師,還有一位快到60歲的男代課老師。班里的學生也不多,多的二十來個,少的不到十個,特缺老師,一個年級平均不到一個老師,語文、數學、體育、音樂、美術都要教。校舍也很破舊。尤其到了夜里,一個人住在學校里,其他三位老師都回家,她感到孤獨害怕。她自己要生火做飯,燒的是柴禾,一做飯屋內煙熏火燎。她不會生火,弄得滿屋濃煙滾滾,嗆得她眼淚鼻涕一齊流,一頓飯下來,她鼻子和臉都是黑的,跟個花貓似的。幾個調皮的學生躲在暗處看她手足無措、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夜里是她最難熬最害怕的時候,老鼠開始狂歡起來,在木樓板上跑來跑去,熱鬧極了。有時,幾只膽大的老鼠在她被子上面跑來跑去,她不敢睡,怕老鼠咬自己的鼻子抓自己的臉。尤其夜里刮風下雨的時候,一陣陣大風瘋狂地叫喚著,像無數個冤魂在低聲哭泣,風猛力掠過,門窗被刮得咣當咣當響。
這里交通不便,買東西也不方便。菜是校長和學生家長送的。回趟縣城也特別難,沒有船,插翅難逃。夜里,她常哭。通信也差,想打個電話向朋友同學訴苦也不行。她只好向冷俊寫信,告訴他這里條件有多么落后。冷俊來看了她一次。
她很納悶,為什么把她分配到這里。冷俊知道,是梅琳在作梗搞鬼,想拆散他們。
文小雅說,她把這個學期教完,立馬就辭職,寧可到外面漂泊打工也不想待在這里,不然她會瘋的,叫冷俊和她一起辭職,他沒有答應。他不想辭職,他想當官,好不容易爬到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怎么能去四處飄零,過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呢?
一個學期結束了,文小雅毫不猶豫地辭了職,去了上海,在一家大貿易公司上班,工資待遇不錯。她打電話叫冷俊到上海來發展,他還是沒答應,時間一久,他們的感情漸漸淡了,就分手了。
可冷俊心里非常痛恨梅琳,她專橫跋扈,想長期霸占他,不擇手段用盡一切辦法把他與文小雅拆散。他想擺脫她,但也無法,他想往上爬,目前必須依靠她。
十五
冷俊與梅琳的妹妹梅妮認識,是在一次往她父母家送東西的時候。有天,一個鄉鎮干部給她送了很多牛羊肉,還有土豬肉。她很忙沒時間,叫他幫她給父母家送去。他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位年輕漂亮的女子,長相與梅琳很像,但比她年輕。他想眼前這位美女肯定是梅琳的妹妹。他把東西拎了進去,梅妮對他很客氣,讓他坐在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他們開始聊了起來,梅妮有一張精致漂亮的小臉,還有讓男人癡迷的身材。那清澈水靈的大眼睛,發出火一樣熾熱的光芒。她性格大大咧咧,表達能力很強。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只要她認準的事情,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往前沖。
她高中畢業,沒有考上好的大學,上了縣電大,學的是財會專業。沒上好的大學,讓她姐姐梅琳很失望。她姐姐要求她復讀,她死活不同意,她對她姐說:“姐,你的大學夢,讓你兒子小杰去為你實現吧!”
電大畢業后,她姐找關系讓她進縣財政局上班。她說她姐姐是操心的命,不但管她讀書,還管她找工作,更讓她無法接受的是,她的婚姻也干涉,跟她指定老公。她姐把縣法院院長的兒子關云介紹給她,她不喜歡關云,他是紈绔子弟,她姐硬是把他塞給她。她不同意,為這事,不知跟她姐姐吵過多少次。
她對冷俊說:“我姐姐,比我媽媽還媽媽……你好好勸她,叫她不要過多干涉我的婚姻,我的婚姻我做主。”
冷俊苦苦一笑,說:“我可不敢勸你姐!”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時間不早了,便起身告辭。
梅妮把他送到門口,對他說:“有空到我家來玩。”
他回頭一笑,說:“好呀!”
梅妮關上門,心里有點小激動,她感覺剛離去的冷俊是她冥冥之中要找的那位。忽然,她心里痛恨自己姐姐,身邊這么優秀的男人不介紹給自己的親妺,把那不靠譜的花花公子關云拼命往她懷里塞,真不知道姐姐是何居心。
走在回家路上的冷俊心里五味雜陳,對青春靚麗熱情奔放的梅妮有些心動,可自己與梅琳不倫不類見不得人的關系何時是個頭,他很無奈。本來他與文小雅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活生生被梅琳這個可惡的女人拆散了。他越想越氣,想報復她,讓她知道她所喜歡的男人跟她的親妹妹談戀愛,她是什么滋味。他要讓她痛苦,讓她身敗名裂。
兩個彼此喜歡的人談戀愛,簡單直接,他們很快就火熱起來。尤其,梅妮第一次品嘗一個成熟男人的滋味,她很投入,把自己所有的真情都投在冷俊的身上,她真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她想與他天天膩在一起。夜里,他們在林間小道上手牽著手散步,在樹林里接吻。他們悄悄來到他的家,睡在一起。他腦子里時不時閃現出與梅琳在一起的畫面,他將她們姐妹倆進行了比較。他感到梅妮膽大直接,梅琳內斂深沉。他感到自己心里很陰暗無恥,但這是他報復梅琳最好的方式。她們姐妹倆欲望極強,像餓狼,永遠得不到滿足。
梅琳權欲和她身體欲望一樣強烈。最近縣領導班子又要調整,縣委書記嚴達平調為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縣長簡平安任縣委書記,目前縣長書記他一擔挑。梅琳又盯上縣長這個位置,她四處活動,無暇顧及冷俊,一向聽他擺布的冷俊離開了她的視線,就像地里的野草在瘋狂地生長。等她醒悟過來時,她后院已經起火。她做夢也沒想到,冷俊和她妹妹搞在一起。她那腦殘的妹妹,愛得昏天黑地,愛得死去活來,深深被冷俊迷住了,怎么勸她都油鹽不進。
梅琳氣壞了,把冷俊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啪啪扇他幾個耳光。冷俊質問道:“你為什么打我?”
“難道打得冤枉嗎?”她反問道,“你膽子越來越大,居然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我為什么不能跟她談戀愛?”
“你難道不知道嗎?還需要我跟你慢慢解釋嗎?”她用命令的口氣對她說,“你馬上跟她分手!”
他沒憤怒離去,但他更加痛恨眼前這個專橫跋扈的女人。
她回家又做妹妹的工作,勸她與冷俊分手,妹妹梅妮反而質問她:“姐姐,你是我的親姐姐,你身邊這么優秀的男人不介紹給我,我好不容易認識了他,跟他談戀愛,你可好,百般阻攔,想盡辦法拆散我們,你到底居心何在?”
梅琳想跟妹妹解釋,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說什么好。她無法啟齒,不敢把真相說出來。她心一橫,大聲咆哮道:“我就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你們必須分開!”
“姐,你是不是心理變態了,你婚姻不幸福,也巴不得我的婚姻不幸福是吧!”梅妮像瘋子一樣,把該說不該說的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我覺得我姐夫甘水生很可憐,他在你身上沒有得一點點愛。你把他當成你婚姻的幌子,在外面干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梅妮的話像刀子一樣,直捅梅琳的心窩,梅琳氣急了,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你反了,你有什么資格在你姐姐面前說三道四的?”
梅妮也憤怒了,大聲對梅琳說:“梅琳你這個潑婦,我們走著瞧,我是不會與冷俊分手的!”
梅妮“咣當”一聲摔門而去。梅琳愣愣地站在那里,輕聲質問自己:“這是咋的啦?”
她媽媽走了進來,說:“女大不由娘,她想嫁給誰就嫁給誰,我們管不著!”
梅琳眼里含著淚水,走出了家門。
結尾
梅妮從家里出來,直奔冷俊的住處,她質問冷俊說:“我姐對我們在一起反應那么大,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肯定清楚?”
冷俊冷著臉沒有說,梅妮心里急迫想知道答案,她雙手放在他兩個肩膀上,使勁搖晃著說:“你說呀!你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快說啊!”
冷俊猶猶豫豫沒有開口,在梅妮一再催逼下,他終于開口說了出來:“你姐太霸道,簡直是現代版的武則天,她把我當她男寵,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御用男人,供她娛樂,她不準我交女朋友,不準我談戀愛,不準我結婚。我交了女朋友,她就想方設法拆散我們。你說怎么辦?”
“告她!”梅妮斬釘截鐵地說,“必須告她!”
“怎么告?”
“向上級紀委實名舉報她,告她這個女色官!”
“我真告了,”冷峻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說,“那可是你親姐姐呀!”
“親姐姐又怎么樣?不告,你有出頭之日嗎?你能結婚生子嗎?不告,你能與相愛的人在一起嗎?”
冷俊起身,在抽屜里拿出紙和筆,伏在書桌上寫了起來。不出幾天,市紀委派人來調查梅琳,把梅琳雙規了。
在辦案人員一再審問下,梅琳扛不住了,說出了自己與嚴達平多年的曖昧關系,也說出了當年的縣長戴望城強迫威脅與她發生性關系的事實。戴望城萬萬沒想到,自己退休一兩年了,覺得自己軟著陸了,突然又要接受紀委的調查。他一緊張,心臟不好,猝死了。
梅琳貪污受賄被判了八年,社會瘋傳她是個女色官,梅妮和家人也受到牽連,因為他們兄妹幾個都是通過梅琳的關系進了機關單位,最終都被清退了出去。
他們一家人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回老家去。她爸爸在嘆氣,媽媽則埋怨梅妮說:“有你能的,把你姐告了進去,我們也只能搬回農村去。”
梅妮嘴巴還硬,說:“我們世代是農民,以種田為生,本應該回去。”
冷俊也辭職了,不知道是去了深圳還是上海。梅妮也不清楚……